第18章 章
第 18 章
18、
年未星靠着硬梆梆的石牆睡了一會兒,昨晚一晚上讀劇本、看王宸西的系列電影,都沒怎麽沾過枕頭,剛才因為流淚,神經繃不住,哭困了。
良仁收到何不禱的消息,下飛機之後也買了火車票,從機場到車站還被出租車司機忽悠着饒了條遠路,幸好時間還來得及,還有半小時。
一進候車室他就皺起了鼻子,空氣中彌漫着各種各樣的怪味,泡面、便當、酸黃瓜,還混雜泥土的味道——來源于一袋土豆。他該慶幸這是春天不是夏天,要不然可能會有刺鼻的汗臭味和腳臭味。有些人提前來候車室,一個人占兩個座,脫了鞋橫躺着睡覺。
良仁還是頭一次來這種地方,也是頭一次坐火車去小城市。小城市高鐵還沒開通,從這到長青得坐四個小時硬座。
這就是年未星的生活嗎?他在這麽嘈雜的環境裏長大?
沒找多久,他就在角落裏發現了年未星。
一方面是驚奇這麽長時間了他居然還沒坐車走,另一方面發現他好像是靠着牆睡着了。
良仁躊躇着要不要叫醒他,觀察了一會兒,他發現年未星似乎不太對,他是在睡覺,可是他很不安,眼睫毛微微的發着抖,眼角還有些濕。
他在哭?
良仁從衣兜裏掏出手帕,想給他擦,可是又不敢。
年未星睜開眼,淚水還蓄在眼眶裏,就看到小老板正站在面前,一向幹淨規整的衣服都皺了,他自己倒是一點兒沒發現,拿着塊兒白黃色的手帕不知道在幹什麽。
他還看不太清,一半視線被帽子擋了,一半視線被眼淚泡着,良仁在他眼裏歪歪扭扭的,估計還是在做夢,夢裏夢到小老板了。
于是年未星又把眼睛閉上。
這一動作,眼淚掉了出來,良仁終于忍不住擡手幫他擦了。
“你幹什麽?”年未星被觸碰到,這才明白過來,自己沒做夢,小老板真的在他面前。
良仁在他身邊坐下,聲音輕輕地、溫溫柔柔地:“給你擦擦眼淚呀,你怎麽了?”
“你……”年未星想了一下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不可思議地問,“你是何不禱給我找的小助理?”
良仁笑起來,點了點頭:“是啊。”
“現在回去。”年未星不滿意地蹙眉,“何不禱瘋了?他怎麽會讓你過來?”
“是我要來的。”良仁說,“和何經紀沒關系。”
頓了頓,他問:“我坐了兩個小時飛機,從機場到火車站打車半個多小時,剛坐下,你就要趕我走嗎?”
年未星沒回答,只是用目光冷漠的看着他。
良仁被他看得受不了,垂下眼:“你對所有人都這樣嗎?”
“和您沒關系。”年未星把臉轉向石牆。
良仁盯着手帕上濕潤的那一處,小心翼翼地嘆了口氣。
“我沒有想和你更近一步的意思。是人事那邊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合适的人,何經紀又擔心你,我時間也空着,所以我才主動請纓來了。你要是實在不想見我……那我……”
他偷偷擡眼看年未星。
年未星整個人都埋在黑色的帽子黑色的口罩裏,好像完全沒有表情。他也不看他,把他當作一縷空氣似的。
“那我回去好了。”良仁洩了口氣,撞到南牆上了。
他從小到大沒追過人,也不明白喜歡是種什麽感覺,前幾年偶然看了年未星演的電影就被他吸引了,好不容易回國離他更近了些,反而一直在被推開。
什麽話年未星和何不禱都輪流對他說過了,他不是不聽,只不過是心裏還有點兒盼頭,同一個公司,低頭不見擡頭見的,總還要碰到,總要打招呼的吧。
可是沒他想的那麽簡單。
“你買的幾點的票?”年未星問。
良仁從襯衣兜裏掏出來一張票,看了看,說:“一點二十三。”
他聽到年未星好像是笑了一聲,不是那種心情愉快的笑,是帶着嘲諷的冷笑。
年未星說:“挺會買的,售票員都不知道我要坐這趟車,你怎麽知道的?”
“啊?”良仁看了看票,又看了看年未星。
氣兒也沒了,他嘟囔道:“我就是随便買了最早的一趟。”
年未星平靜地看着他。
良仁也看着他。他想。年未星可真好看啊,他本人比網絡上的那些照片,比影視作品鏡頭裏的好看太多了。他就是那一副冷冷淡淡高高在上的樣子,哪怕把臉都遮起來,只露出那雙眼睛,他都覺得那眼睛好看極了,藏了好多好多星星在裏面。
現在還倒映着自己。
他不敢一個勁兒盯着看,怕年未星生氣。看了幾秒就趕緊低頭,說:“那我走了,我讓何不禱找別的人來。”
“嗯。”年未星應了一句,問,“你的行李呢?”
良仁從何不禱辦公室出來,拿着手機訂了最早的一班飛機,回趟家拿行李時間肯定來不及,直接從公司到機場了。一個人,沒帶換洗衣物,沒帶日用品,什麽都沒帶。
他從褲兜裏撈出兩顆糖,在手心裏展開,說:“這兒呢。”
年未星沉默地看着那兩顆大白兔奶糖,他此刻的心情也沒法兒具體的用個什麽詞來形容,如果說他心中有扇門,他把門鑰匙吞了,沒人能打開這鎖。而良仁此時就是往那門上踹了一腳,踹松了。
他從良仁手裏拿走一顆,說:“走吧。”
“嗯?”良仁以為他急着趕自己走,他把另一顆糖剝開塞進自己嘴裏,鼓着腮幫子,有點失落的看着年未星的背影,問,“我能看你上了車再走嗎?”
年未星只帶了一個黑色的皮箱,白色的塑料袋放在箱子上,裏面什麽都有。他一手就能拎得過來,也不需要人幫忙。良仁在原地幹站着,眼巴巴地看着他。
所幸年未星沒走幾步,他轉過身來牽了一下良仁的手腕,說:“我是讓你跟我走。”
“啊?”良仁就這麽懵懵懂懂的被他拉進站,售票員把紅票打了孔塞進他手裏,他還是不太明白。
年未星是允許他送他上車了嗎?
送別一定要進站嗎,雖然他也不在乎那點錢,但車票打了孔之後還能不能退啊?車都快開了,肯定不能了吧。
“幾車廂?”
年未星回了下頭,看他還在原地站着,不滿意的皺起眉頭,從他手裏拿過車票自己看。
“六車廂十七座。”年未星念道。
真是巧。
可能是出發地和目的地都相同,兩個人是同一個車廂,不過年未星在七十,隔了挺遠。行李箱在地上滾動,發出骨碌骨碌的聲音,良仁看着兩個人交握的手,整個人懵了。
他隐約覺得自己的手心滾燙滾燙,熱度從年未星的手爬上他的臉頰,連同他的後耳根都紅了。
“……年,年哥。”車廂走到了,年未星松開手。良仁結結巴巴的,他本來準備喊年未星的名字,一想起這是公共場合,怕別人認出來年未星給他添麻煩,于是就喊了聲年哥。
他不明白年未星為什麽牽他,但是這種分別的時刻,沒有太多的時間讓他詢問這件事,所以他什麽都沒問,臉上帶着點羞澀的紅,還帶着高高興興的笑,向年未星揮手告別。
“祝你一路平安。”
年未星臉色黑得和他帽子口罩一個色,說:“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