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太古曹氏
第31章太古曹氏
沈克從昏迷中醒來時,已經是翌日清晨。
他焦急地擡起手臂,想看看傷口有沒有中毒的跡象。然而奇怪的是,玻璃一樣的傷口已經消失,好像從來都沒有受過傷。
“徐道長,徐道長?”身後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
沈克勉強轉身,看到有人蹲在昏迷的徐世初身旁。此人穿着粗布長衫,戴着一副老式眼鏡,看起來像個賬房先生。沈克覺得,他最近好像在哪兒見過此人。
那人也發現了沈克,只見他幾步跑了過來,蹲下身問:“這位小兄弟,你還好吧?”
沈克覺得全身困乏,昨晚他大概在冰涼的地板上躺了一夜,實在是很慘。
沈克勉強擡頭問:“閣下是……”
“在下姓喬,喬看山。”喬看山一邊說,一邊把沈克扶了起來。
“哦,是喬公子!”沈克總算想起,這個人他在百樂門見過,正是酒局上的喬公子。只是那時的喬公子,梳着油光發亮的小背頭,穿着嶄新的西裝,實在和眼下這身窮酸的打扮相差甚遠。
“怎麽?我們以前認識嗎?”喬看山一臉疑惑。
“沒有沒有,就是聽我們東家提起過你,話說喬公子,你這一身還挺樸素。”沈克笑道。
“當然了,財不可外露嘛,世道艱難,誰知道會不會遇到騙子和土匪。”喬看山小聲道。
“也是也是。”沈克說着,心裏卻樂了。
如果曹餘慶有此人這般精明,多半就不會遇上我這個騙子了。
“喬公子這麽早來這裏幹嘛?”沈克問。
喬看山道:“我來找人,對了,你們兩個怎麽躺在這兒?”
這時,徐世初也迷迷糊糊爬了起來。
喬看山連忙追過去問:“徐道長,這棟宅子很棘手嗎?怎麽連您也這樣了?”
“這棟宅子還是放棄吧,我們能活着出來已經很不容易。”徐世初也是很耿直。
沈克急了,徐二爺怎麽随口就砸自己家招牌呢?
沒等沈克過去解釋,喬看山頓時嘆氣道:“唉,我就說曹餘慶這個小混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徐道長,你能替我說說他嗎?他總是這麽莽撞,早晚是要出事的。我早就說約幾個相熟的人出來商量商量,大家合力出錢,就算這棟宅子賠在手裏,也有人分擔風險,可是他呢,唉……”
徐世初已經向外走去,喬看山跟在身後一直啰啰嗦嗦地說着。
“道長道長,我知道曹餘慶特別聽您的話,您一定要跟他說……”
徐世初卻是一言不發專心走路,顯然是不想管別人的閑事。
沈克看不下去了,把喬看山拉過來小聲道:“我們徐道長正在那修仙呢,別打擾他了,你有什麽事兒盡管跟我說,我幫你轉達也是一樣的。”
“好好好,不知小兄弟怎麽稱呼?”喬看山忙問。
“在下沈克。”
“失敬失敬,原來是沈道長,育嬰堂居然要勞煩兩位道長一起過來,一定很難搞。”喬看山道。
“還好吧,叫我沈克就好。”
“我今天原本是來找一個人的,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見過一位電工?”喬看山終于說到了正事。
“這個……此人多半兇多吉少。”沈克湊到喬看山近前,小聲說,“我們昨晚發現裏面有一具屍體。”
“唉,我就說,這棟宅子兇險至極,出手前一定要小心謹慎。前兩天我本來想請那位電工來檢查一下這裏的電路系統,沒曾想……”喬看山一陣唉聲嘆氣。
“檢查電路?”沈克問。
“對,我之前在公董局查到這裏已經鋪了電線,如果尚能使用的話,也算是節約了一筆改造的成本。就算電路壞掉也沒事,我還能跟賣家壓壓價,誰知道曹餘慶那個小混蛋出手那麽快,一個人就把這麽貴的一棟兇宅買下來,現在好了吧,砸在手裏了吧。”喬看山又開始跟沈克啰啰嗦嗦。
呵呵呵……
沈克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不過,喬看山居然會提前去公董局查詢這裏的信息,倒是十分謹慎。
“算了,賠了就賠了吧,反正他們曹家有錢呗。”喬看山還在搖頭嘆氣,“沈克小兄弟,你和徐道長,一定要幫我勸勸曹餘慶,這裏是上海,不是太古,沒有人會罩着他了,他在租界裏無權無勢,偏偏還守着那麽多的銀子,看起來就像是一只誰都可以吃的小肥羊嘛!”
“嘻嘻嘻嘻,我也是這麽覺得的”沈克在心裏偷笑,卻不敢說出來。
“是,他現在是人多槍多,一般的小混混不敢欺負他,可是青幫的人早就盯上他了!你想想,他帶着這麽多人,這麽多條槍,浩浩蕩蕩殺進租界裏,不知道的,以為他要跟青幫搶地盤呢。你跟他說一定要低調低調,不要太引人注目,就是青幫放過他,上海灘遍地都是騙子,難保不會打他的主意。”喬看山繼續道。
“好的我會提醒他的。”沈克擦汗。他已經遇到我這個騙子了呀。
“我真是很擔心他,會像他的兩個哥哥一樣,遇到騙子,被人家騙得傾家蕩産不說,最後還卷了老爺子的錢跑了,曹家就剩他這麽一個小兒子了,他要争氣吶!”喬看山連連搖頭。
“哈哈,他的兩個哥哥卷了老爺子的錢跑路了?”沈克直接笑了出來。
原來曹餘慶的兩個哥哥比他還要好騙?
“可不是嘛,連我都覺得很意外,曹餘慶的兩個哥哥沒有他那麽笨,大公子和二公子都是很有頭腦的人,他倆把曹家的南北商路經營得有聲有色。只是後來鬧戰禍連年,曹家的商路都斷了,他倆不知怎麽,認識了幾個廣州的讀書人,唉,這些人雖然自稱是讀書人,我看倒像是騙子。”喬看山憤憤然道。
“這個,當騙子也是要讀書的嘛。”沈克擦着汗,有點心虛。
“這些人不讀聖賢經書,偏偏讀一些什麽物理自然之類的歪書,可是曹家兩兄弟好像被他們迷了心竅,竟然把商號關了,把所有銀子都拿去廣州辦學堂,你說這是什麽事兒。”喬看山啧啧道。
“辦學堂……也算是一門生意吧?”沈克問。
“生意個鬼,他們根本不收學費,考試合格的學生還會補貼路費,你說這不是糟蹋銀子嗎?我問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曹家的生意怎麽辦,你猜他倆怎麽說?他們說,只有辦學堂、開民智,商路以後才會暢通,曹家的生意才可以越做越好。這,這……根本就沒有關系嘛。”身為一個精明而算計的商人,喬看山覺得他們的做法簡直難以理喻。
“哇,還有這種新騙術?”沈克努力學習新知識。
“反正兩位道長一定要跟曹餘慶說,千萬不要像他的兩個哥哥一樣,再被這幫人騙了,老曹家早就經不起折騰了。而且,最麻煩的是,我根本不能跟曹餘慶說這些,他總覺得我在說他兩個哥哥的壞話,還會罵我思想不夠進步。”喬看山焦急道。
“好,好的。”沈克只覺得,喬曹兩家的少爺們都挺有意思。
“我也是喬家的老三,上面還有兩個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哥哥,整個喬家的擔子都壓在我一個人身上。曹餘慶的恐慌與無助,我是很理解的。別人認為我們生來好命,只要不貪圖我們的錢財,我就很感激了。我只有曹餘慶這一個朋友,真不希望他出事啊。”喬看山嘆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