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青楓書生
青楓書生
前情說到,延陵無與孑舞陽為躲雨來到山間一處破廟,延陵無淋了雨便有些體熱,而正當她好生歇息之時,一群不知好歹的山匪好巧不巧地撞上門來,更對孑舞陽出言不遜,隐隐中就将延陵無吵醒了。
孑舞陽怒火中燒正欲出手,卻見一人影從開着的廟門外閃了進來,瞬息之間便将一衆山匪點上了大穴,而那已然被孑舞陽擒住咽喉的山匪頭目,也因着這突然出現的外人,而險險從鬼門關外走上了一遭,堪堪撿回一條性命!
孑舞陽退回了馬車一旁,就見所有的山匪都被定住了身形動彈不得,而那來人現下也正驕傲地審視着自己的所作。
孑舞陽盯着那背對自己的青衫之人,左手背過身後,環顧眼前。
于此同時,廟外又快步跑進了一堆人!
孑舞陽不禁皺眉,這些人比之那群山匪多多了,足有近五十人之多!且都穿着各異,似乎是不是一路。
那青衫人一見他們進來,便朝着其中一個老僧與他身旁另一名老者道,“慧聆大師,遲掌門,這些便是近日來于這片山林間作惡的匪盜。”,說話間又從袖中取出一張折疊畫紙,展開,點着那山匪老大,“這人便是他們的頭目,與這畫影圖形所緝的,一模一樣。”
老和尚見狀點頭誇贊,“善哉善哉,卓公子武藝精湛,現今又将這作惡的山匪擒得,又是為百姓與武林中人做了件好事哇!”
一旁老者也是應和,随即吩咐身後的弟子上前,将那群山匪都押到一旁看守。
待山匪被看押好後,衆人這才發現這廟是真小,眼下塞了六七十個人在裏頭,更是小得可憐。不少弟子都擁擠在門口,那搖搖欲墜的破門先前又被山匪老大踢壞了,根本阖不上,冷風灌着凍雨,落在不少人身上……
再而衆人發現了延陵無她們的馬車,驚覺竟有這麽大個家夥事兒占了那大塊位置!
孑舞陽在一旁始終未發話,只是冷眼瞧着這群江湖人。這次,倒的确是幫武林中人了,而且看着,似乎還是有名有姓的大家人士。
想到這裏,孑舞陽忽然感受到了馬車內延陵無的動靜。
延陵無的确被吵醒了,孑舞陽莫名就火大!
衆人的目光紛紛看向自己身後,青衫男子意識到此,才緩緩轉過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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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算是一眉目清俊身姿挺拔的年輕男子,手中執一柄泛着銀色光澤的硬質折扇,一副書生打扮。
這青衫書生看了看孑舞陽,淡淡一笑,一啓折扇,扇面上的紅楓似乎是刻上去的,襯着扇骨的銀輝分外別致。
那書生上前兩步,正欲開口,忽聽眼前偌大馬車之內傳出兩聲輕咳,跟前的小姑娘聽到,理也不理他,直接就翻身進了馬車裏頭。
馬車之內一陣輕微動靜過後,方才的小姑娘掀開簾子,跳上了外頭的車轅,随後一手掀起簾布,一手伸進去,扶出個人來……
不知為何,那人出來的動作極緩,連帶着擠滿人的破廟內,都一時安靜了下來。
映入眼簾的,是一雙修長纖白的手,随後是雪白的雲袖、衣擺,與一蓑同樣素白的鬥笠。
此人由那紅衣小姑娘攙扶着,站定在車轅之上,周身除卻一頭青絲,莫不是素白渾然。此刻居高臨下,俯視着廟中衆人,即便是頭戴鬥笠難窺其容,亦覺得有一股壓迫逼來。
但那感覺又只是一瞬,随着這白衣人下了車轅,這份壓迫便消散得一幹二淨了。
站得最近的青衫書生,仰起頭瞧那高處的白衣之人,心下莫然突地一跳!
白衣人雙腳落地,由紅衣小女攙扶着走到近前,半透的帽紗,隐約可見其下缥缈的面容。
“在下帶着小妹本想去豫州城玩賞一番,不巧遇上大雨至此躲避,不想卻遭這山匪,多虧了這位少俠出手,否則,我兄妹二人還不知會有什麽結果呢……”
語罷,又捂着嘴咳嗽了兩聲。
衆人瞧着眼前這白衣人,身量頗高,比一旁的小姑娘高了足有一頭,聲音聽着竟有莫名的舒服,只是看起來分外清瘦。且從那吐吸之間便可察,此人身體大抵是不好,更是毫無半點武功底子。他邊上的小姑娘自是也不會什麽功夫了。
看來今日,還真是多虧了他們及時到來啊!
延陵無說完了話,好一會兒跟前的青衫人才上來答話,“舉手之勞罷了,何足言謝。只是慶幸我等及時趕到,才未發生慘劇。公子與姑娘不識武功,單獨上路,确是危險了的。”
延陵無聞之輕笑,“是,少俠說得是,是我二人托大了。”
青衫之人又道,“在下卓楓,這二位,分別是少林方丈的師弟慧聆大師,與昆侖派掌門遲鏡前輩。”
身後那些,自是他們随行的弟子,這便不用解釋了。還有一些小門小派,亦是多說無益。
延陵無随即一抱拳,“原來是少林高僧與昆侖掌門,還有年少得名的青楓書生,在下雖未涉足江湖,卻是聽聞過幾位的大名!”
卓楓一抖折扇回籠,抱拳回禮,“公子客氣,不知如何稱呼?”
“在下白梧,這是舍妹潔楊。”
“原是白兄和白姑娘。眼下武林大會在即,二位無傍身之術,行走在這江湖人雲集的豫州城附近,卻是不安全呀。”
卓楓剛說完,孑舞陽立刻搶了話茬,“都怪我!是我想要出來玩的,聽聞這豫州城的熱鬧,便賴着哥哥帶我出門,不想遇到這事,大哥還淋了雨感了傷寒,都是怪我……”
說着,俨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殊不知,孑舞陽這一出,看在旁人眼中是自責的貪玩小姐,其則她這些話語動作,都是延陵無示意孑舞陽入她神思,照着她的意思,一一照搬過來演上一遍罷了。
那慧聆和尚第一個看不下去,忙開口安慰,“小姑娘莫急莫怨,現下危機已除,你兄妹無恙便是樂事,老衲這裏有少林的內練丹藥,興許對令兄的病有用。”,說着便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瓶子,交給了孑舞陽。
孑舞陽接過藥瓶,禮禮貌貌地道了“多謝大師”,卻是收過之後,也不急着給延陵無用。
随即一衆人到了孑舞陽先前點好的火堆邊坐下,延陵無也讓孑舞陽将馬車拉到後頭去些,騰出了位子給這群人,自己也坐到了火堆旁,似乎暫時不準備回馬車裏頭。
這幫江湖人也沒圍坐一塊兒,而是按着自己的派別紮堆坐下。
那卓楓似乎自始至終就是獨身一人,就在延陵無身邊坐了下來。
卓楓坐下,便開始扯開了話匣。
“白兄與白姑娘想要去豫州城,不知是想去看些什麽呢?”
“喔,說來也慚愧。我們家是做生意的,家中也無會武的,可小妹卻偏生對這義海風雲的江湖十分着迷。此下聽聞豫州城中要開武林大會,便嚷鬧着要來見識見識。我拗不過她,又閑來無事,便帶她來了。”
“白兄倒是十分寵愛令妹哇。”
“沒辦法,家中有兄長一人,替父母操持家業,我因自小體弱,長輩便也不給我什麽壓力,所以素來無事,小妹又是幺女,所以自小寵愛。我二人打小一同長大,不寵她又寵誰呢?”
卓楓聽着身邊人口氣中難掩的寵愛之意,也随着一起勾了勾唇角。
沉默片刻,卓楓似有些為難地開口。
“卓楓有個不情的問題……不知白兄,為何要帶着鬥笠呢?”
身旁半晌才傳來一聲輕嘆,似是惆悵無限,“在下也非天生的體弱,只是兒時貪玩,爬在樹上被毒蛇咬着,又從樹上跌落。雖最後得以存命,可卻被那劇毒侵入筋脈,從此落下病根,臉上更是落了疤,醜陋異常,再難視人了。”
“真是抱歉!害白兄憶起傷心事,卓楓慚愧!”
“哪裏哪裏,卓少俠莫要如此,這些都是陳年往事,過去的,早就過去了。”
……
“白兄二人獨自上路并非安全,卓楓亦是獨身一人,若不嫌棄,不如由在下保駕,明日待雨停,護送二位入城如何?”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真是多謝卓少俠了!”
“唉,舉手之勞,何足挂齒。白兄身子不爽,還是早些歇息吧。”
“卓少俠亦是,明日再見。”
……
夜深,延陵無也與孑舞陽去了馬車內安睡,破廟內各派人士也都安歇了,慧聆與遲鏡都打坐在一旁。
卓楓也在明明滅滅的火堆旁,半躺在草堆上,閉着眼似是睡着了。
安靜的廟內,只聽得到各式各樣的呼嚕聲,應和着外間已然不大的雨聲。
忽然,瞧着已經睡過去的卓楓猛地睜開了雙眼,無聲無息緩緩擡起了上身,不落絲毫痕跡與聲響。
卓楓的雙眼,死死盯着延陵無所在的馬車。
延陵無,你究竟想要如何?
面對一個陌生的江湖人,說這麽多話,編那麽多故事與謊言,你到底是想謀劃些什麽?
那雙眼中,哪裏還有方才卓楓的溫文與潇灑,有的,只是難以言說的深刻。
這根本就不是卓楓!
而是易容作其的,西緘攸!
不錯,這便是西緘攸本尊!
就在延陵無與孑舞陽默默趕路的這些時日裏,西緘攸去了一趟扣押真卓楓的影莊一處臨時據點,那是一家玉器店的後院。
地底下的石牢裏,西緘攸只是吓唬兩句,憑着股天子威懾,便将卓楓吓得再不敢掙紮,并答應絕不會逃走。
殊不知,西緘攸所謂的吓唬,是捏着人家的琵琶骨,若是不答應,便立刻廢了他一身武功,再打碎全身骨頭的狠招!
卓楓的武功也是不弱,但遇着西緘攸,哪裏還有反抗的份。那股子內力透過指端傳到身上,就是一陣陣難忍的刺痛!卓楓深知眼前人的內力深不可測,反抗絕不會有好果子吃。
倒不如聽她的,乖乖待到武林大會結束,她自會放了自己。
看她模樣也不像是食言之人,況且自己眼下也只有這條路可選了。卓楓想也沒想便答應了!
随後,西緘攸快馬追上延陵無二人,一路看着影莊送上的關于卓楓的資料與當今武林的情報。将這些熟記于胸,便“巧遇”了來路上的少林與昆侖二派。
又于這破廟之中,“及時”擒拿了一幫山匪,“解救”了“身無防身之術”的“白家兄妹”。
西緘攸以卓楓的身份,順利就到得了延陵無的身邊。
而延陵無的言談作為,也令她有些鬧不懂。
晚間一番談話,西緘攸心中更是莫名堵得慌!
她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全然不知,她之所以覺着堵,完全是因為延陵無竟與一個陌生人聊得那般熟絡!與延陵無那些編造出的虛假言語,完全無關。
這些,都只是她不想承認的罷了。
而就在西緘攸睜眼看向馬車的同時。
馬車之內,原本窩在化出原形的孑舞陽身邊的延陵無,嘴角輕輕勾勒出了一笑。
西緘攸以易容之術潛藏在她身旁,本以為天衣無縫。可她不知道的是,延陵無是瞎盲之人,相貌大改又如何,延陵無認人的方法全憑感覺。
西緘攸不知,她這一計,在最初就敗了!
延陵無早在西緘攸進入破廟之時,就清醒過來,并感覺出了是她。
延陵無原本的設想,就是想将西緘攸一同牽扯進這場武林大會裏,卻沒想到西緘攸竟如此“積極”!
看來,她的計劃,得改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