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意識到這一點,是一瞬間的事,就在從捕捉到敘斯白靠近的那一瞬。

“宋小晚,我叫敘斯白,很高興認識你,我想我們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

敘斯白坐直身,很認真地看着尚且還閉着眼睛的女孩,烏黑濃密的羽睫緊張地一顫一顫,似有些濕潤,易碎又飄渺。

宋晚不敢睜開眼,面對着直白的表達,她總是想要去逃避,但這次。

宋晚覺得,她應該遵循內心最深處的渴望,勇敢一次。

顫抖了許久的黑蝴蝶終于展翅,撲閃起來。

“如果可以,我會努力的。”如果可以成為你的朋友,我會努力的。

女孩的神色認真又虔誠,真摯到小心翼翼,敘斯白眼底閃過一抹心疼。

終于是沒忍住,輕輕伸手揉了揉宋晚的頭,“宋晚,開心一點,哪怕不小心出錯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別着急,慢慢來。”

“‘餘白’會一直在的。”

*

天色徹底放晴,糾糾纏纏了将近一周的壞天氣終于舍得離開。趁着陽光還不烈,他們再次回到了店裏。

店裏只有溫璟一個人在前臺百無聊賴地坐着。

溫璟正看着随手從書架上抽的漫畫,“哥,小晚姐,你們這麽快就回來啦?”

溫璟旁邊正放着兩杯他自己做出來的咖啡,招呼着敘斯白和宋晚試試,“這是我目前最滿意的一次了!你們來試試,給我點評點評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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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杯咖啡擺放在托盤上,甚至用了兩根裝飾葉擺放在一起,一眼可以看出制作者的用心和滿意,看着十分養眼。

敘斯白輕挑了下眉,評價了句看着還行就率先端起來輕噙了一口。剛一入口,就攔下了宋晚剛剛端起杯子的手。

“你萃取了多久?還是感覺有點澀。”

敘斯白問着,伸手接過宋晚手裏還端着的杯子,越身進去檢查機器。

溫璟一聽就洩氣了,撓着頭,“啊……我就是按你說的30秒左右啊。”

敘斯白皺了皺眉,取下咖啡手柄一看,果然地皺了皺眉,“下次壓粉別用太大力看看,還有,溫璟,咖啡渣沒倒。”

溫璟總是忘記咖啡渣要及時清理出來的問題,聞言心虛地嘿嘿一笑,“哥,我這次為什麽又沒做好啊?壓粉壓的太用力了?”

溫璟百思不得其解,“我尋思着我也沒用多大力啊。”

敘斯白倒也沒敷衍他,見他确實有興趣,把他叫了過去細細地講着。

吧臺前還有一些高腳凳,宋晚想了想,端起出門前還留在座位上那杯敘斯白特意做的新品和自己的畫具,一點一點地磨蹭到了吧臺這邊。

安安靜靜的,殊不知這一切落進了敘斯白的眼底。

“哥?哥?你在笑什麽。”溫璟正聽得認真,卻見敘斯白頓下來,還笑得莫名,奇怪得摸不着腦袋。

敘斯白收回目光,輕咳一聲,“沒什麽,差不多就是這些了,你自己去試吧。”

宋晚照舊垂着頭看着畫板放空,咖啡已經涼了,沒有了溫熱的感覺,本來是清甜的提子味忽然顯得有些甜膩。

宋晚不想再喝,但也不好意思還沒喝幾口就又重新點一杯。

已經跑遠的思緒終于發覺操作臺那邊敘斯白輕淡慵懶的嗓音沒了動靜,放空的思緒還沒抽得回來,畫板旁的空白桌面就被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屈指敲了敲。

“忙着嗎?”

宋晚回神,敘斯白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站在了她的對面,神情溫和,“沒有忙,我不忙,怎麽了嗎?”

“要不要試試做咖啡?那杯放太久了。”

敘斯白說的正是宋晚手邊的那杯青提拿鐵,宋晚回來之後只喝了一口,很容易就知道大概是不好喝了。

“教你做半糖少冰去奶油的冰摩卡?”宋晚點了将近兩個月的那款咖啡。

“還是說你想試試今天的那款?”敘斯白掐起一顆飽滿翠綠的青提,看向宋晚,眼底不經意間劃過一絲狡黠。

宋晚沒察覺出什麽不對勁,新鮮到有些晶瑩的青提在敘斯白修長幹淨的指尖顯得更加誘人,很容易讓人提起興趣。

宋晚僅糾結了一會就選了學今天的新品,直到敘斯白手把手開始教她擺弄咖啡機時,她才反應過來。

好像,她還可以說不像試的。

好神奇,她居然沒有一上來就拒絕去嘗試!

宋晚後知後覺地眨了眨眼,濃密羽睫的撲閃之下,盈滿了驚訝和歡喜的不可置信。

敘斯白逐步逐步的帶着宋晚一點點地完美複刻了他今天做的青提拿鐵,成品最後擺出來的時候,還引來了溫璟的好大委屈。

怎麽他哥就不這麽耐心着教他呢?!

*

宋晚的好心情一直持續到了回到家裏。

敘斯白太厲害了,輕易就讓她脫離了過往的漩渦。哪怕那些事還是存在,但宋晚似乎已經不在沉浸于那種內耗的、自我折磨的狀态裏了。

宋晚抱膝坐在畫架前,手機裏又打開着着地鐵上看見的那條新聞推送,上面是關于柏然即将開始的國內巡展的消息。她不确定宋绮憶會不會已經看到了,但……

宋晚知道,如果宋绮憶看見了、知道了,那麽她現在的平靜和放松将會是暴風雨前最後的平靜。

宋绮憶每次聽見關于柏然的消息都會變得有些偏執,最後,直面這些偏執的也只有一直還在她身邊的宋晚。

上一次,聽到有關柏然的消息是什麽時候呢?宋晚盯着畫架無意識地想着,畫架上的畫,淺淺地起草了一副湖景。

宋晚想畫下今天的場景,送給敘斯白。但思緒很容易控制不住地游走。

上一次聽到關于柏然的消息,好像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那時候的她正面臨着高考,每天渾渾噩噩地學到天昏地暗,在宋绮憶近乎全方位的監督下,沒有絲毫的放松。

那一年的宋晚,沒有碰過一次畫筆,甚至,她的畫筆都被偷偷地收了起來,以應對宋绮憶無孔不入‘關心’。

宋晚慢慢地抱膝蜷縮了起來,細白的手指緊抓着畫筆,細微顫抖着,仿佛又陷入了那一整年的夢魇裏出不來。

高考的前一周,柏然的社交賬號發了一副關于高考祝福的畫。

然後,宋绮憶終于不再關心她的學習了。

“小晚,你爸爸他肯定是在關心你啊,他一定還愛着我們的。”

“小晚,為什麽你爸爸要走呢,我明明那麽愛他,他明明也那麽愛我。他一定是有苦衷的,你說對吧?”

近乎偏執的,似肯定、似自欺的話語,是每天宋晚聽到最多的話。

宋晚知道自己不能去怨怪什麽,只是在那些無數被忽然驚吓到的瞬間裏,她的壓抑,沒有人可以知道。

壓抑像無孔不入的泥沼,在宋绮憶的偏執和窒息的愛裏,不斷地湧入她的口鼻,擠壓着她困難得到的氧氣。

無意識的屏息快要耗盡宋晚肺部最後的氧氣,宋晚才忽然驚醒,大口呼吸到咳嗆,浸紅了的眼裏閃着破碎的光。

大口喘了好半會,才平複下來,宋晚沒再看手機,控制着自己的思緒回到畫板上。

顫抖的手終于鎮定下來,宋晚眼睛蘊着平靜無波的冰湖,仿佛剛才的情緒異常只是一場臆想。

剛才的顫抖仿佛是錯覺,蘸取顏料,一筆一筆地,緩慢又穩準地落筆,細細地勾勒着。

房間裏很安靜,安靜到仿佛空氣凝滞。

沉下心,宋晚,宋……小晚。忘掉就沒事了,忘掉。

沒有拿畫筆的另一只手緊緊地把怪獸玩偶禁锢在了懷裏。

宋晚臉色平靜到近乎冷漠,筆下一點點勾勒出鮮翠的色彩,生動而靈活,隐約能看出來是靜谧寧和的湖邊翠景。

“叮-”暗下去好久的手機又亮了亮。

【餘白:在幹什麽?】

【餘白:[圖片]】

【餘白:剛剛新試的新品,或者說,冰摩卡的改良,明天給你試試?】

宋晚點開圖片,外表上看不出跟她之前喝的冰摩卡有什麽不同。

【晚:在畫畫。】

她想了想,擡手拍了一下畫板,手指卻頓在了發送鍵上面。

【餘白:今天,有沒有變得開心一點?】

屏幕對面的人顯然不知道宋晚的猶豫,宋晚尚且還在糾結,敘斯白就又發了一條信息,打斷了宋晚的糾結。

算了,還是畫好了再給他看吧。

敘斯白總是這樣,不經意間讓人感到關心和溫柔,吸引人,想獨占,又讓她這樣自卑,覺得被關心過就已經足夠幸運。

宋晚心底酸酸漲漲的,直到跟敘斯白互道完晚安,她才忽然想起來,快開學了,原本是打算今天跟他說一下可能以後不會有那麽多時間去他的店裏的來着。

在畫板上描繪着的手慢慢停下。

特意說起的話,會不會太鄭重了,反而顯得奇怪?

宋晚鼓了鼓臉頰,他應該不會覺得奇怪的吧。

想着敘斯白對自己的溫和,宋晚突然心裏就愧疚了起來。她好像有些得寸進尺了,仗着敘斯白的溫和和禮貌,偷偷地對他産生依賴和放肆。

嗯,明天,她一定要記得跟他說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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