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章

第 54 章

走到休息室不過十來步的距離,裏面算不上大,宋晚偶爾也進來過幾次,除了第一次進來的時候認真觀察過便再沒注意過,因此也看不出來有什麽變化。

敘斯白沒多賣關子,把桌子旁邊那個不起眼的黑色箱子拖了出來,“我看過你用慣的筆和紙,再加上上次在你家見到的,這裏應該算是齊了。”

本就不小的箱子,随着敘斯白的展示一層一層打開,被顏料、畫筆、畫紙,各種各樣的畫具填得滿滿當當。

像是為了報複以前得不到的滿足,宋晚現在用到的畫具幾乎算得上是刁鑽,她日常花銷不大,物欲很低,多出來的生活費基本被她用來購置了各種她能力範圍內算得上是昂貴的材料。

有時候她還會樂觀地想,如果宋绮憶知道,估計得被她氣得更加精神失常。

宋晚看着展開後快有她半人高的張牙舞爪的黑箱子猜想着要是宋绮憶看到了得有多生氣,額頭就被某人不輕不重地屈指敲了敲,力道還不小。

“清脆,是顆聰明的腦袋瓜子。”

罪魁禍首敲完之後又還洋洋得意地摸了摸自己敲的地方,旋即不等宋晚說話,倒先不滿上了,“宋小晚,這是我親力親為,找了不少時間的诶!你能不能稍微有點表情給我啊?”

敘斯白逆着窗外下午兩點的明媚陽光面對她站着,宋晚的視力極好,在宋绮憶的嚴格監督之下,保持着兩眼5.2的良好視力。

但她還是一時分不清到底是窗外層林盡然的秋天景色,還是窗明幾淨的小屋子裏那人的幾乎要捧到她面前的真心在勾動着自己的一直的蠢蠢欲動。

秋景年年不同但相似,宋晚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一直不想瞞着他,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惶恐——

如果連他最為欣賞的繪畫能力都能輕易失去,是不是上天都在告訴自己,她想要獲得幸福的念頭,只是奢想?

但——

宋晚的目光直直地落進了那雙桃花眸子裏,隐隐有着燃燒自己,不顧一切的火光,“敘斯白,我應該……暫時用不上這些了。”

她長這麽大,靠得就是倔,就是我偏要勉強的叛逆。

以她掩飾的能力,怎麽會是那樣的疏漏百出,但宋晚隐隐有着一股堅信,她信任的那個人,聽完後,不會真的做出如她最恐慌的那些動作。

愛上敘斯白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畢竟,他是那樣好那樣好的人。他是在她第一百零一次否定自己的時候,還會第一百零一次的堅定地告訴她,她很好,她值得。

宋晚不會再追問他為什麽偏偏是他,那沒有意義,只會辜負他交予的真心。

既然決定了賭他真的愛她,自然要做到不再去懷疑他給她看見的真心。

“自從回來之後,我好像,拿不了畫筆,每次拿起,腦子裏一片空白。”

宋晚說出的話在意料之外,敘斯白不是完全地沒有心理準備,卻還是因着這突然的坦白愣了會神。

見到宋晚還在認真地看着自己,臉上的神色冷靜,卻依稀能見到隐隐的執拗。

敘斯白心思一向通透,卻也更加心疼。

他最是清楚繪畫在宋晚生命力的重量,也最是清楚她的天賦。靈感空白來得突然,宋晚必定才是最為恐慌的。

這姑娘真的是……

敘斯白心裏頓時又氣又疼,咬着牙吐字,“宋小晚,你可真能憋,從安城回來都快倆星期了,你到底……!”

敘斯白不想再說她,胸口憋得一頓一頓地疼,一雙昳麗的桃花眼被氣得泛紅。

宋晚錯愕地眼睜睜看見那雙向來懶散又溫和的眸子漸漸泛起紅意,剛坦白時不斷矛盾撕扯的緊張和坦然頓時蕩然無存,只餘下手足無措,“哎,不是,你、你難過什麽啊?”

明明比她高出了不止一個頭,永遠游刃有餘又姿态悠然。

此刻卻在她面前低下了頭,像極了尋求安慰的大型犬科動物。

真的是,幹嘛忽然那麽認真地替她難過啊。

“你別這樣啊,我又不是很難過。”宋晚說的是真的。

從回來的那天晚上發現,她一直都很冷靜,冷靜到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唯一偶爾擔憂的無外乎是他要是知道了,會不會對她失望。

現在來看,她唯一的擔憂已經不存在了。

宋晚手足無措,只好順着自己的想法,慢慢伸手環上了此刻猶其顯得脆弱的人,輕輕拍了拍敘斯白的背脊,好笑又無奈,“敘斯白,怎麽這麽激動啊,我又不是再也不會畫畫,只不過是最近情緒好像有它自己的想法而已嘛。”

宋晚越是雲淡風輕,敘斯白越是覺得嘴裏泛苦,猶其是想起自己剛還問了女孩怎麽最近不畫畫了,而現在女孩像個沒事人一樣,反倒來安慰他了。

“宋小晚。”敘斯白沒抗拒懷裏的溫軟,“這次是第一次這樣嗎?”

感受到懷裏的人沉默了片刻才點頭。

敘斯白狠狠咬了咬自己的腮幫子,愧疚又心疼。

他早該想到的,這姑娘當時難過了那麽久,明明都知道這次她跟家裏吵架鬧得兇,他怎麽就因為一時高興給忽略了。

宋晚輕輕拍了拍他有些緊繃的背脊,“我真的沒事。”

宋晚頓了頓,擡頭,摸上了他的臉側,聲線柔和,“你知道的,我一直沒怎麽瞞着你,如果真的有事的話,我怎麽還會讓你察覺呢?我就是一直沒想好要怎麽說。”

“還記得那天在那個亭子裏的那個時候嗎?我當時就想着用畫筆把它記錄下來。”一直擡着頭有些累,宋晚輕輕把下巴靠在敘斯白的胸前,聽着那穩健有力的心跳聲勾起唇,“等狀态好點,我畫下來,把它挂在餘白裏好不好?”

宋晚甜脆的聲音裏很是輕松,這件很重要的事似乎并沒有給她帶來任何的陰霾。

“以後有什麽事都要跟我說,別一個人傻傻地自己憋着。”敘斯白的聲音悶悶的,像是有種委屈的挫敗感,“你總是忘了我還在。”

宋晚怔住。

心髒忽然泛起細細密密的酸脹,她心裏最深層的屏障敘斯白簡簡單單的話一下掀開。

她一個人孤獨慣了,無論是必要的交際還是獨處的個人時光裏,她習慣了去抗拒,以至于已經成為了潛意識的心理行為——沒有人能跨過她心裏的層巒疊起。

而如今,她并非不信任敘斯白。

她只是習慣了出現狀況都先用自己的力量去面對,因為在他出現以前,她別無退路,每一次堵在她面前的巨石,她只能自己去攀越,否則只會被身後不斷崩塌的山崖吞噬,摔得粉身碎骨。

宋晚的眼底浮起笑意,臉上綻開了如花的笑靥,頗有種壞心思的意味,大力的揉了揉敘斯白的頭發,“哥哥,你怎麽這麽委屈啊?我以前認識的那個輕松恣意,好像無論什麽都在掌控之中的那個敘老板怎麽不見了啊?”

他的頭發偏長,宋晚意外地發現手感居然還不錯,上瘾似的揉得淩亂。

敘斯白也不反抗,任由着那只手在他頭上作亂,埋在她頸側裏嘟囔着,“在宋小晚面前,從來沒有敘老板,是你沒有認真發現過,總是想躲着我。”

敘斯白的話讓宋晚想起自己的每一次忍不住靠近他卻又總臨門一腳退縮。

現在想起來,那些瞬間好像已經是好久之前的事了,“那時候我肯定不知道你是這樣的敘老板,也不知道原來我還能變得這麽勇敢。”

“宋小晚一直都很勇敢。”敘斯白輕聲反駁。

他總是不厭其煩地告訴她,她很好。

宋晚目光落在他身後那片依舊熱烈的秋林景色,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安靜的房間門忽然被敲了敲,一道熟悉的男聲隔着門傳了進來,透着專屬于男大的清朗和陽光卻又好像可以把聲音壓低了,怕誰停聽到一樣,“哥,你在不在?”

溫璟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跑了過來。

敘斯白隐隐感覺自己的額角的青筋都跳了跳。

打開門,那沒心沒肺的傻小子呲着個大牙,壓低了聲音就給他使眼色,“哥,你看是誰來了?”

見到宋晚他也不驚訝,喊了聲小晚姐,神色自然極了,但宋晚敏銳地感覺有點不對勁。

敘斯白順着他的目光,額角繃着的神經一突一突地跳得更厲害了。

旁邊休閑區角落裏遠遠坐着的熟悉身影敘斯白一眼就能認出來,不是溫芙還能是誰。

這個時間點能願意出門到他這來,敘斯白不用想就能知道肯定是某人又仗着室友作眼線了。

不着痕跡地扔了個警告的眼神給溫璟,察覺到身側女孩微微僵硬的身體,頓時一陣頭疼。

自家母親大人思維太跳躍,性子太活潑了,他總害怕她把他未來老婆吓跑了。

溫芙手裏正捧着一本看不清名字的書,如果不是看清楚書面上少女心爆棚的配色,倒也真讓她裝模做樣成功了。

“我媽什麽時候過來的?”敘斯白一撇某個通風報信的人,拉着宋晚坐到邊上的椅子上。

溫璟被他看着直縮在李彥的後面,精瘦男生的體格那裏擋得住他那吃好喝好壯得堪比小牛犢子的身形。

李彥被夾在中間,臉上無奈又尴尬,“阿姨是剛剛到的,溫璟就比阿姨早了十來分鐘。”

溫璟躲在他身後連忙舉手,表示無辜,“是小姨說今天順路帶我們去吃飯,我才幫忙問的!哥,我冤枉,我沒通風報信說小晚姐也在啊。”

敘斯白到了店裏也才不過半個多小時,想來也是湊巧,眉眼間隐隐閃着無奈。

“白哥,那這個?”李彥端着杯果茶,正猶豫着該不該現在端去給那位據說是他老板的媽媽的美婦人。

“算了,你先放下,我來送吧,你繼續忙你的。”敘斯白沒讓他為難,輕輕捏了捏坐在一旁的宋晚的肩膀,有些猶豫,“小晚你要不要去跟我媽打個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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