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皇宮出現刺客這事,并沒有影響到姜裳的心情。

姜裳仍舊是準點上學,翹點下學,尤其是近日來天氣越發暖和,日光照得她身心舒服,心情就更愉快了,總是吃了小食,肚子圓滾滾的往家裏走。

也不知是不是她太過敏感,她總覺得窦懷啓有些變化,平日裏他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站在離她兩米的地方,臉上沒什麽表情,更多的時間都是在打量着姜裳身旁的環境,以确定姜裳會不會有危險。

但近日來,窦懷啓卻離她越來越近,從兩米到現如今不過一個手臂的寬度,姜裳又一次疑惑的回頭看去。

窦懷啓仍舊穿着顏色深沉的衣物,眉眼間似藏着寒冰。見姜裳朝着他的方向投來視線,眼裏反而有柔情暗湧,笑容綻在唇齒間,擡頭回望着姜裳。

姜裳打了個哆嗦,她用手抹了抹自己的手臂,又下意識的往前面跨了一步,拉遠了與窦懷啓的距離。“你今天怎麽回事?”

窦懷啓掩下笑意,一字一眼的道。“回大小姐的話,奴才只是聽從大小姐早先的安排,離大小姐近些。”

“哈?”

姜裳鬧不明白,她揉了揉額頭。“平日裏喚你離我近點,你卻總像是我周圍存着妖魔鬼怪,怎麽也不肯靠近,這今日我什麽都沒做,你又乖乖的跟在我身後,你是做了什麽虧心事?”

窦懷啓帶笑搖了搖頭,平日裏他總是冷着張臉,今日笑的頻率有些高了,一個說話的功夫,他似把這幾天的笑容全都貢獻出來。

姜裳眯着眼上前将右手背往他額頭上一搭。“今個腦子沒發熱啊,怎麽和平日有些不一樣。”

窦懷啓由着她的玉手貼着自己的額頭,皮膚緊貼之時,他心裏輕嘆,下一刻就聽自己額頭上一響,原來是姜裳将手指彎曲,用指節敲了他額頭一下。

姜裳省着力輕敲,對于窦懷啓來說,不過是小貓抓癢。

“若是出了什麽事,盡管告訴我,你小姐我保你。”姜裳昂着頭,像只驕傲的雀鳥,而後轉身,幾步一小跳的往府裏走去。

可惜好心情總是容易被人為的磨滅。

姜裳站在大廳前面的庭院中,初春的春花正盛放着,在東風中張揚着身姿,美豔不可方物,姜裳卻沒有可以去賞花的心情。

原因無他,只因從大廳裏被姜老爺送出來的那人。

十四五歲的年紀,卻已不喜歡明豔的衣服,穿了身顏色暗淡的長衣,眉眼間都是姜裳熟悉的模樣。

從她身側經過時,這人沒有多說,只是對着她點了點頭,而後與窦懷啓錯視一眼,由着姜宏朗将自己送到門前。

“姜老,下次再邀。”

姜宏朗堆着笑,等人走遠了,仍舊看着他的背影,悠悠的說道。“這三皇子可真是個講究的人。”

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姜裳的雙手将衣角揉得沒了原形,這輩子自家爹爹早已與太子成了一派,這三皇子來此又是為了何事,難道……

姜裳冷着張臉,她眼睛裏恨意翻滾,整個人站立在原處,如一把已經開鋒,時刻要與人拼命的長劍。

“爹!他是來提親的?”

姜宏朗從門口繞回來時,正好見姜裳呆愣在原地,本是想上前與她說些話,哪知道剛靠近,就聽姜裳吐出這麽一句大膽的話。

他慌忙向四處看了一眼,發現只窦懷啓一人站在身側,對他坐了個管好自己嘴的表情,方才有了空閑。

“我說你一天在想些什麽?縱然三皇子是個長相合你心意的少年郎,但人家是皇子,怎麽會向你提親,你給我管好嘴。”

姜宏朗伸手戳了戳姜裳的額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

姜裳心裏一松,只要不是提親就好,她讨好的拉着姜宏朗的袖口,“爹爹,我這不是意會錯了嗎。”

“意會?誰給你這個意思讓你領會了嗎?”姜宏朗又是在姜裳肩膀上一戳。“三皇子此次前來,是因為皇宮出了刺客一事,以及夏國二公主消失一事。”

“呵呵。”姜裳尴尬一笑。“可這事不應由太子或者二皇子來處理嗎?”

“唉,這朝廷上的事哪裏容得臣子閑談,回院裏看書去。”

姜裳一想,也是,這現下太子與二皇子如兩只虎豹,咬着對方的缺口,怎麽也不放,哪裏會将這種博皇上好感的事交給對方做。

看來三皇子是漁翁得利。

姜裳轉身一邊思索,一邊往南雲院裏走去。

卻聽平地一聲吼。

“姜裳!你又逃了書院的課?!你給我站住!!”

姜宏朗将話剛嚎出,就見姜裳加快步子往院裏趕去。

“沒有!!我今天身體不适!”

姜裳一路小跑,等跑進南雲院裏後,大呼道。“司音快把院門關上。”

司音不知發生了什麽事,等窦懷啓進來後,連忙将院門關上。

“小姐,怎麽了?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姜裳喘着粗氣道,“今天運氣真背,被爹爹發現我沒去書院,還遇見了這麽個人。”

“呵,我倒是覺得小姐的運氣好,能遇見個心儀的少年郎。”

站在一旁,始終沒出聲的窦懷啓突然說道。

“啥?”姜裳懷疑自己耳朵壞了,窦懷啓已經很多年沒有以我自稱了,就算平日裏自己說,不用太過拘泥,他也從來沒改過口。可今日他這話怎麽聽怎麽不對勁。

“啥?”

姜裳又一次提高了音量,窦懷啓就像是沒有聽見一般,低垂着頭,之前的笑意已經消失,變回了那個悶葫蘆。

姜裳見他不理自己,有些氣急,往日窦懷啓的悶可從來不包括她。

憤憤不平之時,她上前往他腿上輕輕一踹,“去城東給我買醬蹄子!”

窦懷啓如座高山,風雨欲來時,卻沒有動作。

“我要吃醬蹄子!”姜裳又輕輕一踹。

“不去。”

窦懷啓終于回話了,吐出冷冰冰的兩個字,也不看姜裳一眼,兀自退後離開了。

“我怎麽他了?他今天是吃錯了什麽東西?白天對我笑得跟朵花似的,這晚些時候,又拉臉子給我看?我是主子還是他是??氣死我了!果然遇見那個惡心的人,事事不順!!”

司音在一旁不知發生了什麽,聽見姜裳這麽說道,試探的問道。

“主子,他這般惹主子生氣,要不奴婢去向管事的說說,讓人教教他規矩?”

“不用。”

司音沒想到這話剛說出口,姜裳就反駁道。

進屋時,似乎不放心,姜裳又特地囑托道。

“不準告訴管事,更不準告訴娘親。”

“諾。”

……

随着天邊的日頭隐了身形,光線由明亮轉到昏暗,深夜已逐步降臨。

姜裳安靜的吃着晚膳,心裏卻像是堵了層牆,悶悶的,她吃了口魚肉,嘴裏卻像是沒有什麽味,她将手裏的筷子扔到桌面。

“窦懷啓人呢?”

司音小心翼翼的答道。“回大小姐的話,奴婢不知。”

“不吃了,喊她們撤了吧。”姜裳只覺這一日是事事不如意,她冷着張臉縮回內室,從架幾案上取了把閑書,然後窩到床榻上。

司音嘆了聲氣,招來婢女将晚膳撤下,本想進屋陪着主子,人剛走到內室帷裳前,只聽主子悠悠的說道。

“司音你下去休息會,我現下心情煩躁,你且不要來煩我。”

司音沒法,只得應了聲,退着離開了。

……

涼風卷珠簾,送東風一程,黃昏已過梢頭,是月殘星疏。

屋內油燈已燃了半盞,正是閑暇時候,蟲鳴鳥叫,趣味濃重。

姜裳卻有一搭沒一搭的翻看着手中的書籍。

她心裏煩悶,這書中的一字一句皆不入她眼,更別說入心了。

此刻應是晚膳後的一個半時辰。

“叩叩”有人敲了敲房門。

“司音,你且別來煩我。”

敲門聲停頓了,随之而來的是來人直接推開了門,朝着裏屋走了進來。

他卷了身冷意,站在香爐旁熏了會兒,待身上冷意漸散,方才走到帷裳前咳嗽了一聲。

“小姐,奴才先進來了。”

這聲音分明是窦懷啓的聲音。

姜裳手上的翻頁動作停了,眼睛卻沒動,眼皮也沒擡,懶散的靠在床榻旁。

“小姐,城東的醬蹄子。”

窦懷啓将油紙包好的醬蹄子遞到姜裳面前。

“不吃,走開。”姜裳心裏想的和嘴上說的不是一回事,她也不知自己是在別扭什麽。你說她在生氣,她也不是,她就是害怕窦懷啓會像之前那樣轉身離開。

別人不知,她自然是知道的。

窦懷啓的身份,本就決定了他只能在姜府短暫的停留。

他前些時候莫名其妙的生氣,而後離開。

姜裳是怕了,心裏越發堵得慌,她連自己哪裏做錯了都不知道。

越想越煩,姜裳索性将手上的書砸到窦懷啓的身上。

“我說了,不要來煩我,你聽不懂嗎?”

窦懷啓沒有躲,由着書籍砸到自己身上,姜裳使的力不大,窦懷啓并未放在心上,反而往前走了一步,将手上拿着的東西遞到了姜裳面前。

“對不起,是我的錯。”

“窦懷啓你摸着你良心說,我對你怎麽樣?這麽多年來我有罵過你嗎?我有生過你的氣嗎?我有把你當作普通奴才看待嗎?我今日是做錯了什麽事?你二話不說轉身離開,我可有對不住你的地方?”

姜裳伸腿抵着窦懷啓的小腿,不準他再靠近。

窦懷啓心裏一酸,他自然知道她從來沒有對不住他的地方,可今日看見那三皇子,他就是沒來由的生氣,尤其是在聽見姜裳提及提親之事,他才憶起,姜裳早些時候進宮的原因,也是為了找個好兒郎。

然後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可說來這與姜裳又有什麽關系。

他想了想,放軟了聲音。

“裳兒,此次是我不對,你就別生氣了,你夜裏晚膳用的不多,再吃點你喜歡吃的?”

姜裳臉上一紅,他可從未這般喚過自己,慌忙轉移話題。“你又知道我晚膳吃的不多?”

窦懷啓蹲下身,将油紙打開,露出冒着熱氣的醬蹄子。

“那個時候我就在窗外……”

“好啊!你在窗外你不知道進來?”

姜裳湊前咬了一口醬蹄子,又輕輕踹了他一腳。“你就是個笨蛋。”

“是是是。”

“不,你不是,跟着我混的人不能是個笨蛋。”

“好,那我不是。”

“你怎麽,我說什麽就應什麽?”

“我不是你的人嗎?”

“嗯!對,沒錯。下次我沒答應之前你不準先走!”

“好。”

窦懷啓看着姜裳小口咬着蹄子,私心的将“我不是跟着你混的人嗎。”改成了“我不是你的人嗎?”

燭影成雙,映于帷裳前,姜裳姣好的臉龐上,靈動的雙眼正滴溜溜的轉着,一副機靈乖巧的模樣。

她總是這樣,氣來得快也去得快。

不像他。

所以窦懷啓永遠也不會告訴姜裳,他對宇沿邢的殺意,從這一日開始算是種了因果。

作者有話要說:

窦懷啓:我會告訴你我吃醋???不存在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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