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Chapter 39
第39章 Chapter 39
明禮怎麽也沒想到, 自己就是休息了一個晚上,案情就有了巨大進展。
吉霓被帶回警局時,整個人顯得無比憔悴, 身體還在輕微的抽搐顫抖。
她那原本精致的妝容早已花成一片,臉上斑駁的淚痕和化妝品混在一起, 顯得格外狼狽。
她的雙眼紅腫,顯然經過了一番痛哭。
兩名女警陪在她身旁,安撫她那激動的情緒, 試圖讓她平靜下來。
明禮站在門邊,目光複雜地注視着這一切。
陸在川捧着剛買回的熱騰騰的豆漿和包子,遞給明禮:“先吃點東西吧。”
明禮機械地接過, 但他的目光始終緊鎖在吉霓身上。
“她一直這樣嗎?”明禮低聲問。
“是,”陸在川點了點頭, 語氣沉重,“自從得知喬連玉死亡的消息後, 她的情緒就徹底崩潰了, 完全沒有辦法進行正常的交流。”
吉霓的狀态不好, 他們問不出什麽, 只能先把人帶回局裏。
“你認為她是兇手嗎?”明禮問。
陸在川朝屋內看了一眼:“我只相信證據。”
對于陸在川的答案,明禮并沒有太過意外,陸在川一直都是非常謹慎的人。
更何況他所處的位置,也要求他必須保持絕對的客觀, 不容許任何主觀情緒的幹擾,自然不會随意判斷是不是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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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認為她是兇手。”明禮的語氣平靜,“她的反應太真實了。那種難過、震驚和失去愛人的痛苦, 交織在一起的情感,根本無法僞裝。”
陸在川沉默片刻, 眉頭微皺,最終開口:“我需要證據。”
“現在最重要的是讓她平靜下來,能夠正常交流。”陸在川補充道。
明禮受過專業的微表情訓練,陸在川同樣如此,自然不會看不出吉霓的反應有多真實。
“先吃飯吧,一會兒都涼了。”陸在川輕聲說道,語氣中帶着一絲溫柔,将人帶回了餐桌。
回到辦公室時,正好看到鐘意在往自己的豆漿裏放黑枸杞。
好好一杯豆漿,頃刻間跟被下了毒一樣,變成了紫色的。
緊接着,他又往本就加了糖的豆漿裏,加了兩大勺糖。
說他不養生,他泡枸杞,說養生,他重口味。
明禮皺了皺眉,臉上寫滿了震驚,這一口下去,糖尿病警告:“他一直都這樣嗎?”
陸在川淡淡一笑,點了點頭:“他的腸胃功能确實強大。”
鐘意擡起頭,看到明禮和陸在川的目光緊盯着他的豆漿,笑着問道:“要來點嗎?”
兩人立馬移開視線,并婉拒對方發來的養生邀請。
吉霓的情緒徹底冷靜下來,可以和他們進行溝通,是在韓慈從菜市場回來後。
陸在川和韓慈一起和她了解當時的情況,兩人進入休息室,大約半小時後,賀國鑫也趕到了警局。
賀國鑫的狀态比前一天見到他時還要糟糕,臉色蒼白,眼神黯淡。
因為家裏出了事情,老板特地給他批了幾天假,讓他不用去公司上班。
可盡管是休息的時間,賀國鑫依舊穿着一身筆挺的西裝。
明禮回頭,就看到方一渠張着大嘴,仿佛被食物奪舍了一般的方一渠,頓時有些無語。
“你怎麽又對我翻白眼?”方一渠嘴裏塞滿了包子,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聲音模糊不清。
“一點眼力見都沒有。”明禮無語,“你應得的。”
方一渠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他:“我又怎麽惹到你了?”
明禮深吸一口氣,示意他往旁邊看:“看見了嗎?”
賀國鑫在和段丞交流,雖然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麽,不過想也知道是在聊和案情有關的東西。
方一渠順着目光看過去,點了點頭,随即把最後一口豆漿喝完,咽下嘴裏的食物:“看見了,家屬着急,來局裏了解情況。”
明禮:“……”
方一渠立刻用紙巾擦幹淨手,站起身來,神情嚴肅地看着他:“你說。”
“你看着賀國鑫,對他是什麽印象?”明禮問。
聞言,方一渠很認真的打量起了對方。
“他很講究,注重外表。”方一渠說,“昨天他來局裏的時候,身上那股濃烈的香水味,隔着老遠都能聞到。”
“而且,他家裏有很多很貴的手表,衣服和鞋子也堆積如山。”方一渠迅速補充道,“喬連玉的衣服可能連他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家裏唯一的衣帽間,竟然全是他的衣服。”方一渠皺了皺眉,說道,“我還真是頭一回見到男主人比女主人還愛美的。”
明禮挑了挑眉,反問道:“是愛美嗎?”
方一渠心中一緊,直覺有些不對勁:“你什麽意思?”
明禮繼續說:“基本的社交禮儀,保持衣着得體,這不僅是對自己的尊重,也是對他人的禮貌。然而,在日常生活和商務通勤中,西裝的選擇主要是為了顯得幹練得體,佩戴昂貴袖扣的情況并不多見。”
“為了搭配西裝的款式和顏色,會選擇相應合适造型及材質的袖扣作為點綴,這種情況一般發生在較為隆重、正式的場合。”
“賀國鑫今天這一身衣服非常的考究,手腕上的手表價值百萬,袖扣來自某奢侈品牌,盡管不是最新款或經典款,但也是該系列中價格前幾名的奢侈品。”
方一渠神情越來越凝重:“你什麽意思,說清楚。”
明禮稍作停頓,深吸了一口氣,接着說道:“他的工資雖然不低,但還不足以支撐起他這種奢華的消費水平,這明顯是超前消費。”
明禮停頓片刻,随後說到:“他內心深處其實是自卑的,需要用這些外在的奢侈品來裝飾自己,維持他在別人眼中的形象,同時,他又為自己現在取得的成就沾沾自喜。”
明禮說道:“在和段丞交流的時候,他的視線幾次偏移,是他在警惕周圍的環境,确保自己的安全。”
“另外,”明禮敲了敲桌子,提醒他認真聽,“他在給警察表演他很悲傷的事實。”
“又或者說,悲傷應該是有的,但沒有他表現出來的程度那麽深刻。”
“當段丞回答問題時,他也在密切觀察段丞的表情。”明禮的目光緊緊鎖定在方一渠身上。
“這裏可是警察局,能有什麽讓他覺得不安的東西?”明禮反問一句。
“什麽情況下,會在對方說話時,觀察對方的表情,這一點不用我再告訴你吧?”
方一渠眉頭緊鎖,深思片刻,随後點了點頭。
“結合他們昨天對陸在川提出DNA樣本比對時的反應,喬連玉腹中的孩子,很可能有問題。”
方一渠再遲鈍,也不至于聽不出明禮在教他東西的用意。
痕檢那邊一直纏着明禮,想學足跡分析,明禮雖然表面上顯得不耐煩,但教得卻非常認真。
方一渠對此感到好奇,有一次旁聽,結果小心翼翼的樣子被明禮調侃了一番。
明禮吐槽的時候一點都不嘴軟,可卻真的在教他們東西。
方一渠看了看時間,心裏估算着DNA檢測結果應該快出來了。
他立即撥通了實驗室的電話,急切地問:“結果出來了嗎?”
電話那頭傳來确認的聲音:“結果出來了,孩子确實是他的。”
方一渠的心頭猛地一震。
“喬連玉這麽封閉的性格,又是和父母抗争,不願意相親的,怎看也不像是會作出和初識的相親對象發生關系的事情來。”
同樣,這個答案也是出乎明禮意料之外的。
他原以為喬連玉的父母和賀國鑫對DNA檢測反應如此強烈,是因為孩子根本不是賀國鑫的。
喬廣成夫妻和賀國鑫一樣,都是極為好面子的人。
因為孩子不是賀國鑫的,他們不想讓這個秘密曝光,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笑柄,所以才一再拒絕檢測,這個理由是能夠說的通。
然而,現在檢測結果卻證明孩子确實是賀國鑫的,這讓他們對DNA比對的強烈抵觸顯得格外蹊跷。
“和他談談。”明禮沉聲說道。。
……
陸在川和韓慈從休息室裏匆匆走出,立刻開始調動局裏的人手。
明禮看着他們突然忙碌起來的樣子,估摸着吉霓吐了什麽線索出來。
陸在川一眼就看到了明禮和賀國鑫坐在一起,旁邊還陪着個方一渠。
他立刻加快腳步,幾步就走到了他們面前。
“我們有緊急任務,需要馬上出去處理,”陸在川簡短地說道,目光轉向明禮,“你要跟我一起走嗎?”
明禮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上揚:“走啊,正好出去透透氣,活動一下筋骨。”
走之前,明禮拍了拍方一渠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實踐出真知,別讓組織看不起你。”
方一渠嘴角一抽,想給他嘴堵上,人挺好的,就是嘴太欠了。
“陸隊,是有什麽最新情況了嗎?”賀國鑫語氣有些焦急的問道。
“暫時還沒有,如果有最新進展,我們會及時通知的。”陸在川嘴嚴,什麽都沒說。
賀國鑫顯然還有話要問,然而韓慈走了過來,打斷了他:“都準備好了,可以出發了。”
陸在川交代幾句,若有情況可以和方一渠溝通,然後便帶着人馬匆匆離去。
明禮一上車便問:“知道落水點了?”
“嗯。”陸在川點了點頭,沒有多問明禮是怎麽知道的。
畢竟,勘查隊伍提着箱子已經陸續出來。
“天氣預報說三個小時後會下雨,雲層的移動方向不太妙。我們得抓緊時間,怕雨提前下來,把現場證據沖毀了。”
陸在川一踩油門,車速明顯比平時快了許多。
明禮感受到了車內的緊張氣氛,如果是為了搶時間,也就能夠理解了。
車窗外,雲層逐漸堆積,仿佛一場暴風雨正在醞釀。
“根據死亡時間推測,喬連玉在見過吉霓後不久,就死亡了。”
陸在川一邊駕駛着車輛,一邊回憶起休息室裏的情形:“她找吉霓,是想要複合。”
“她告訴吉霓,她打算和賀國鑫離婚。”
明禮皺緊了眉頭,疑惑地問:“她們為什麽分手?”
“吉霓說她也不清楚,”陸在川的聲音帶着一絲疑惑,“幾天前她們還好好的,突然喬連玉就來找她,說要分手,還把她們的鳶尾花戒指還了回去。”
陸在川說:“喬連玉來找她想要複合時,是帶着鳶尾花戒指來的。”
可當他們發現屍體時,喬連玉的手上卻空無一物。
現在究竟是什麽情況還不好說,只能到了現場後,才知道情況如何。
吉霓所提到她和喬連玉的見面地點,是一個早已被遺棄的小公園。
由于城市規劃的變遷,這片區域已經荒廢多年,雜草叢生。
喬連玉和吉霓是情侶關系,家裏管的嚴格,為了避免被熟人或父母的朋友撞見,只能選擇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見面。
也正因為她們刻意避開,舍友們才會對喬連玉有對象的事情産生懷疑,不确定是否是真的。
警車在小公園附近停下,吉霓是跟着韓慈的車一起來了。
在她的引導下,他們迅速找到了最後一次見面的地點。
“陸隊韓隊,這裏發現了一些異常。”一名痕跡檢驗人員突然喊道,打破了現場的沉默。
痕跡檢驗人員在附近發現了一塊滑倒的足跡,立即開始拍照取證。
陸在川立刻走了過去,痕跡檢驗人員指着地面上的一片泥土說道:“這裏有明顯的掙紮痕跡,而且這些足跡顯示出有人在這裏滑倒過。”
“這些足跡看起來很新,應該是最近留下的。”痕檢人員說。
陸在川的目光掃過那片泥土,注意到了一些細微的線索,轉頭和韓慈說:“這個足跡的花紋,和喬連玉鞋底花紋很像。”
一名警員從遠處跑來,手裏拿着一個物證袋。
“陸隊,我們在那邊的草叢裏發現了這個。”他遞過來一個銀色的小圈,雖然已經有些些許變形,但仍能看出是一枚戒指。
警戒線迅速拉起,吉霓站在一旁,身邊有兩位女警陪同。
吉霓站在警戒線外,目光緊緊鎖定在勘查小組的每一個動作上。
她的臉色蒼白,手指不自覺地絞在一起。
吉霓的一雙眼睛已經哭到紅腫,眼裏是藏不住的傷心難過,眼巴巴的看着那個方向。
她無助地望向那個方向,眼神中充滿了悔恨和自責。
如果當時她沒有因為一時的情緒而把喬連玉獨自留在那裏,或許一切都會不同,或許她就不會失去他。
“麻煩看看這個戒指,是不是喬連玉的那一枚。”勘查人員拿着沾泥的戒指過來給吉霓辨認。
吉霓看到物證袋的那一刻,整個人仿佛被雷電擊中,身體一僵,随即像是喘不過氣來一般,身體劇烈的起伏、顫抖起來。
那枚戒指已經變形,原本鑲嵌藍色锆石的地方也空了。
他們無法确定這枚戒指,是否就是她們一直尋找的那一枚。
她瞳孔驟縮,失聲尖叫,猛地撲向物證袋,試圖将戒指奪回。
撕心裂肺的哭聲在空氣中回蕩,在河邊的陸在川被吉霓的哭聲驚了一下,迅速回頭。
他們已經知道答案了,戒指就是喬連玉的。
與此同時,漁網在岸邊打撈上來的,還有幾件疑似喬連玉的財物和一部手機。
可惜的是,手機已經被砸得粉碎,又在水裏浸泡了許久,能否恢複數據,還得等技術部門檢查後才能确定。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吉霓一屁股坐在地上,口紅已經糊成了一圈黑色,染在她的唇邊。
精致的眼線也被淚水沖刷得模糊不清,留下淺淺的黑色痕跡。
她泣不成聲,一遍遍哽咽着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她當時就是太生氣了,認為喬連玉随意來去,完全不顧她的感受。
怎麽也沒料到,那一次竟然就是兩人的最後一次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