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溫柔刀

4.溫柔刀

兒子女兒多了個幹爹,袁滿只當是鬧着玩。

小寶皮小子,吃完飯就跟着一群小夥伴外面野去了,倒是瑤瑤乖得很,吃飽了就犯困。

午後悶熱,袁滿摟着她,單手用蒲扇幫她扇風,想讓她涼快一些。

“我來。”

因為瑤瑤聽不到,時璟也不用刻意壓低聲音,小滿哥只顧着讓瑤瑤涼快,其實自己也早就熱的滿頭是汗了。

袁滿也沒拒絕他的好意,把扇子遞給他,騰出手來輕拍瑤瑤的背。

時璟輕輕地為父女倆扇風,暗暗感嘆這裏是真落後,比他生活的地方得落後二十年不止。

等瑤瑤睡熟了,袁滿才小心的把她放在炕上,用自己的衣服蓋上她的肚臍,以防着涼。

時璟也不用他吩咐,扇子沖着瑤瑤身上扇,袁滿抹了把汗,下完雨不僅熱,空氣還潮濕,讓人身上汗津津的。

“小滿哥,村裏有超市嗎?或者說小賣鋪供銷社一類的?”

“有小賣鋪,你要買什麽嗎?”

“下午買些肉,晚上給孩子們炖點,這麽大的孩子沒有營養免疫力低,得光生病。”

他說着,從錢包裏抽出三張百元大鈔遞給袁滿,怕他推辭,時璟直接堵嘴:“我是孩子們幹爹,花錢應該應分。”

一句話,袁滿還能說什麽,他無奈地笑了,接過:“那就替孩子們謝謝幹爹了。”

時璟回給他一笑,繼續給瑤瑤扇風:“如果有水果,也買點,補充維生素。”

袁滿聽不懂他說的專業術語,但在心裏給他加了個标簽:好看且大方。

因為雲山村與世隔絕,幾乎都是自給自足,村子裏的小賣鋪很是簡陋,一般只賣些簡單的柴米油鹽面什麽的,水果不常見,至于肉類,得去屠夫家。

村裏的屠夫姓王,王屠夫祖輩從事屠宰行業,一直人丁單薄,到了他這一代更是,結婚二十多年都沒個一兒半女,村裏人都說是他們家殺生造孽太多,這是因果報應。

王屠夫家的門開着,袁滿抿唇,提步走了進去。

一進院就能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氣,王屠夫的老婆正在一塊鮮血斑駁的案板上剁着豬肉,這塊兒案板一看就有年頭了,上面的血跡有深有淺,經年累月,原木色都變成了紅棕色。

“他嫂子,今天的豬肉新鮮嗎?”

袁滿走到案板前,溫聲詢問。

“你算來着了,這豬是我家老王早上現宰……怎麽是你?!”

屠夫老婆話說一半,擡頭看到了來人是袁滿,原本堆着的笑瞬間消失,聲音陡然拔高。

袁滿被她突如其來的河東獅吼吓了一跳,微微蹙眉:“我來買點肉。”

“不賣!”

屠夫老婆用力把刀往肉上一剁,方才剁了好一通,都沒切斷的一塊排骨應聲斷裂,可想而知她使了多大力氣。

“憑什麽?”

袁滿就知道她會是這個态度,早有心理準備,所以也不惱,微微挑眉反問。

“憑什麽?就憑你不要臉!”

果真,還是那件事。

他們的過節來自兩年前,當時他生完瑤瑤還在月子裏,陳大夫說他身體虛,得補補,就從王屠夫家留了兩個豬蹄,讓他晚些送過來。

王屠夫那天太忙,很晚才來,他因為沒孩子,所以對白白淨淨的瑤瑤很是喜愛,加上活潑好動的小寶正好和王屠夫鄰居家的小孩兒是好朋友,聽他說起玩耍趣事,就多呆了會兒。

可不知是哪個嘴快的看見王屠夫上他家來了,直接去通報了住娘家的屠夫老婆,說王屠夫趁她不在家,出去爬年輕寡夫床了。

屠夫老婆因為生不出孩子,這些年沒少被人指指點點,心理壓力導致她脾氣火爆,這句話無疑是點燃了炸藥桶,她抄起菜刀就沖到了袁滿家。

她氣勢洶洶地闖進來,先是罵了一通王屠夫私會小情人,而後炮火沖向不明所以的袁滿,什麽不要臉,狐貍精,沒男人活不了等等不堪入耳的話說了個遍。

小寶被吓得大哭,袁滿摟着小寶急切和她解釋,可她根本不聽,還是一個勁兒地罵,土房子又不隔音,一傳十十傳百,不多時半個村子的人都到了他家院子裏看熱鬧。

一般這種“抓奸”的事兒,大家都很喜聞樂見,七嘴八舌地讨論起來,還一堆拱火的,讓屠夫老婆把袁滿打一頓的。

袁滿百口莫辯,只能重複的解釋着真相,無助地把求救目光投給村裏人,希望他們能有人相信自己,幫自己說一句。

可人類這種生物,最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哪怕他們明明知道真相,也會揣着明白裝糊塗,生怕事平息了,他們沒熱鬧好看了。

聽風向一邊倒,屠夫老婆氣焰更高了,甚至拿小寶和瑤瑤說事,說他們不一定是誰的種。

此話一出,一向笨嘴拙舌的王屠夫忍不了了,給了自家老婆一巴掌,而屠夫老婆以為他是心虛,罵的更髒了,還直接坐地上撒潑。

袁滿一個二十多歲就守寡的小寡夫哪聽過這種污言穢語,又氣又惱,簡直恨不能以死明志。

還好,王屠夫及時想起了交代他送豬蹄的是陳大夫,鐵青着臉讓人去把她喊來作證。

見有人證,屠夫老婆恢複了一絲神智,袁滿以為她不鬧了,可沒想到她竟然指着瑤瑤,說是王屠夫的,她可以放過他們“偷情”,但孩子必須給她養。

她當時近乎瘋癫,袁滿死死地抱住瑤瑤,生怕她給搶走。得虧陳大夫及時趕到,給了她一針,把人紮的動不了了,這才安靜下來。

陳大夫算是村裏有名望的人,她講述了來龍去脈,村民們信了不少。因為知道袁滿的人品,陳大夫還幫忙作保,斷定他和王屠夫沒半毛錢幹系,是一場誤會。

也是那天,陳大夫發現了瑤瑤的不對勁兒,屠夫老婆聲音都快把房頂掀了,瑤瑤一個尚在襁褓的嬰兒竟還能安穩的睡覺。

村民們散了,但流言還在,不知是誰傳出來的,最後謠言竟變成了他和王屠戶偷情被小寶爸爸發現,他們兩個聯手殺人滅口。

對于這些謠言,袁滿開始被氣得直哭,他明明沒做,那些人卻跟親眼看見一樣,那段時間若不是有小寶和瑤瑤在,他怕是都活不下去了。

往事如風,一眨眼兩年多過去了,屠夫老婆仍舊對他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要不是時璟提出買肉,他情願不吃,也不想聽那些冷嘲熱諷。

屠戶老婆眼底都是不恥和厭惡:“滾出去,老娘家的肉就算是喂狗也不賣給你!”

“你開門做生意,我來買東西,你憑什麽不賣給我?”

袁滿沒理會她的惡語相向,直接掏出一百元,拍在案板上,語氣仍舊溫溫柔柔的,可眼神,已經從溫和變得冷漠了。

屠夫老婆被他的眼神變化吓到,想起今早聽說的消息,昨夜老光棍爬床不成,小拇指還被面前這個omega用菜刀剁了。

看起來人畜無害的皮囊下,藏着一顆蛇蠍心腸。

想到此,屠夫老婆不禁打了個寒戰,眼中厭惡被一些恐懼代替,咽了咽口水:“我、我不收你的髒錢!”

“肉八塊一斤,排骨十塊,豬蹄二十一對兒。”

袁滿沒理她,環顧四周看到了明碼标價的牌子,念了出來。

她不賣,他就自己動手,估摸着切了一塊十的五花肉,放到旁邊的秤上,十斤二兩。

他拿刀又切下去一塊,再一稱,正正好好十斤。

拿鐵鈎子串上,又拎起旁邊早就處理好的豬蹄,連眼神都不願分給她半個:

“錢放那了,收不收由你,我反正沒占你半毛錢便宜。”

說完,學着她把刀大力嵌進了案板裏,發出了砰的一聲響,拎着肉轉身就走,徒留屠夫老婆氣的臉色鐵青。

——

“爸爸!你怎麽買了那麽大塊肉?!”

剛進院子,已經髒成小花貓,正在院子裏洗臉的小寶,眼尖地看到了他拎的肉,驚呼一聲。

“你幹爹讓我給你們炖肉吃。”

昏昏欲睡的時璟被小寶的驚叫吵醒,他坐起身,袁滿也進來了,猛的看見臉盆那麽大的肉,時璟也驚呆了:“那麽多!錢夠嗎??”

“我們這東西便宜,一塊肉和兩個豬蹄才花了一百。”

袁滿把豬蹄給他看,時璟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感嘆道:“這物價低了一倍不止!等我老了,我就來這邊生活,山清水秀還物價低,妥妥世外桃源!”

說完,他又嘿嘿一笑,“到時候,還住咱家。”

“好。”

說者無心,聽者無意,一句再普通不過的閑聊在幾十年後想起,恍然發覺竟成了真。

但那都是後話,袁滿展示完自己的收獲,就跑到院子裏收拾肉了。

院子裏也有一口鍋,夏天在屋裏做飯太熱,所以除了下雨,平常都在外面做飯。

他都計劃好了,肉切一半炖了,再切一半用鹽腌上,留着過段時間包餃子,剩下的去小寶三叔家換點米面,他家的面袋子和米缸都快見底了。

至于豬蹄,老人們都說以形補形,過兩天給時璟炖了吃。

按想好的把肉切成了三份,袁滿将在屋裏和時璟聊天的小寶喊出來:“小寶,把這塊肉給你三嬸送過去,借點大米和面粉。”

小寶不是頭一回辦這事了,所以袁滿很放心,簡單交代兩句就放他走了。

袁滿繼續忙活,把肉焯水下鍋炖上,拿出腌鹹菜的小壇子,先是把鹽粒均勻的抹在了肉上,又把肉放進壇子裏,一股腦地倒上一袋子鹽,才将口封上。

時璟透過窗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底起了一絲漣漪,他不知道那是什麽情緒,只是覺得那抹單薄的身影,不該擔起一個家的重量。

炖肉的香味很快通過四面八方的窗縫門縫鑽進來,時璟吸了吸鼻子,真的好香。

連他這個衣食無憂的人都饞了,更何況天天清湯寡水的瑤瑤,本來睡着覺呢,小鼻子動了動,揉着眼睛坐了起來,人沒清醒,卻順着肉味爬到了窗臺上。

“小心。”

時璟怕瑤瑤撞到窗框,喊完才想起她聽不到,只好用力拍炕,用震動吸引她。

瑤瑤感覺到了腳下震動,回頭,時璟沖她笑,把袁滿給他盛東西的筐子拽過來,從一個畫着海綿寶寶的盒子裏掏出根棒棒糖。

被新奇玩意兒吸引,小丫頭快速爬過來,時璟拆開包裝,放進她嘴裏,甜甜的味道在嘴巴裏化開,瑤瑤滿足地笑了。

把瑤瑤抱在腿上,時璟把海綿寶寶盒子裏的東西倒出來,裏面是各種各樣的小零食。

作為兒科醫生,他平常随身都會帶着棒棒糖或奶酪棒,這個罐子還是那個小姑娘送他的,裏面的零食換了一波又一波,但這個罐子,始終沒換。

這次他出來散心,裝了滿滿的一罐子小零食,原本只是想做個念想,現在看來,倒是帶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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