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第 22 章

聽到動靜, 秦元九和墨玉棋第一時間出現在黎亦藍身前。

黎亦藍被墨玉棋安置在床邊的一個角落,背靠牆坐着。

他上身赤裸,雙手被衣服擰成的布條緊緊地束縛在身後, 雙腿倒是沒被綁, 褲子也還在,但是沒什麽用。

什麽也改變不了他被俘虜了的事實。

可即便如此, 他的情緒也十分穩定。

比墨玉棋穩定多了。

秦元九甚至從他身上感知到了“竊喜”之類的情緒。

——我還活着。

——我居然還活着!

嗯……夜襲SS級向導未遂,和SS級哨兵大打出手,還能活着确實挺不可思議的。

“感覺怎麽樣?需要治療麽?”秦元九心平氣和地開口。

不等黎亦藍回應,墨玉棋就先叫起來:“哈?我袖子都撸起來了, 你問他需不需要治療?”

他還等着揍人呢!

秦元九頗為無語地瞥他一眼:“首先你穿的短袖, 沒袖子給你撸, 其次,刑訊逼供是極其惡劣的審訊方式, 我強烈譴責。”

“行吧。”墨玉棋攤開雙手,一副“你好看你說什麽都對”的敷衍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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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元九看回黎亦藍,見他沒有要回答的意思, 便直接問道:“你的目标是墨玉棋?”

黎亦藍聽而不聞,無動于衷。

他的情緒真的比墨玉棋穩定了太多, 秦元九在不入侵他精神圖景的情況下,從他身上感知不到太多的情緒和思維。

但是沒關系,秦元九現在沒任務在身,有的是時間和耐心:“這個問題你不用回答, 塔已經把答案告訴我了,是白雪帆指使你這麽做的, 我想知道的是,白雪帆為什麽要指使你這麽做, 我以為我跟他關系不錯?”

秦元九跟白雪帆的關系非常一般,但他跟其他哨兵向導的關系更一般,相比之下,跟白雪帆的關系确實還算“不錯”了。

對此,墨玉棋想說——是啊,是不錯,畢竟送了個5.2凰幣的玻璃戒指呢!

黎亦藍依舊睜着眼睛裝死,秦元九不得不給他下了劑猛藥:“看來真就像塔說的那樣,白雪帆深愛着我,他嫉妒墨玉棋,所以才讓你來殺他,被派來殺自己情敵的對象是什麽感覺?我很好奇。”

聽到這段話,黎亦藍總算有了反應。

他的情緒一陣波動。

或許是為了壓制情緒,他開口了,第一句話就是猛烈的攻擊:“白雪帆嫉妒墨玉棋?哈,墨玉棋他配嗎?”

話音剛落,墨玉棋就一腳踹了過去!踹在他的肩膀上。

伴随着一聲悶哼,黎亦藍被踹翻在地,變成了側躺的姿勢。

墨玉棋踹得突然,以至于秦元九別說阻止,甚至都沒反應過來。

只能事後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挪到一邊:“誰讓你動手了?”

“你也不聽聽他說的什麽!”墨玉棋氣炸,“我怎麽就不配了?我……”

他瞄了秦元九一眼,聲音瞬間低下去:“我配不配都輪不到他說。”

“是是是。”秦元九敷衍地回應,“也不知道幾分鐘前說白雪帆不配的人是誰。”

只準自己說不許別人說是吧?

“我說他不配是因為他連個貴點的禮物都舍不得送,我……”墨玉棋狡辯到一半,想到自己也不過送了秦元九一只價值18凰幣的紅色小羊駝,瞬間噤聲。

然而他繳械投降了,黎亦藍并不打算結束這場沒有硝煙的戰争,躺在地上瘋狂輸出:“向導讓停手就停手了,真聽話啊,不得不說你倆挺配的。”

他說到這裏,腦袋沒動,視線轉向秦元九:“你不是說哨兵都是向導的狗麽?瘋狗确實是狗。”

秦元九聽到一半就覺得不妙,果然,“狗”字剛落,墨玉棋的雪狼精神體就朝黎亦藍撲了過去,墨玉棋本人也不甘示弱地回應:“說誰瘋狗呢!聽話怎麽了?至少我的向導不會拿鞭子抽我!你呢?被白雪帆抽得爽嗎?”

眼看他又要動手,秦元九不得不伸手勾過他的胳膊牽制住他,同時讓自己的精神體跳到雪狼背上,猛地變大,展開九條鮮豔的紅色狐尾。

半人高的雪狼被幾乎頂到天花板的紅色九尾狐壓趴在黎亦藍面前。

墨玉棋本人也像被秦元九點了穴一樣,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長達五秒的靜默。

然後是秦元九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冷靜點了?”

“抱歉。”墨玉棋低聲回應,“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但我……控制不住。”

九條尾巴顯現的那一刻,秦元九強大的精神力覆蓋了整個房間,霸道地壓制住墨玉棋被挑起的情緒,強行讓他冷靜下來。

墨玉棋不蠢,他在擺脫情緒上頭的狀态後,第一時間意識到,黎亦藍是在故意刺激他。

或許是想挑撥他和秦元九的關系,又或許是在試探什麽。

無論如何,他都不該讓他得逞。

秦元九精準而游刃有餘地控制着自己的精神力,一邊“幫”墨玉棋保持冷靜,一邊放大了黎亦藍所有的情緒,好讓他更容易露出破綻。

黎亦藍的情緒自始至終都很穩定,即便是用言語刺傷他和墨玉棋的時候也只是表現得激動,其實內心并沒有太多波瀾。

秦元九甚至在他說話的時候感知到了一絲不安和心虛。

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他知道自己這麽說的後果是什麽,其實他并不想說這些話,但他必須說。

理由很簡單——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背叛白雪帆。

秦元九從黎亦藍身上感知到的最強烈的情緒是恐懼。

讓他感到恐懼的并不是他和墨玉棋,而是白雪帆。

秦元九短暫地思考了一下後,故意道:“你別說,他還真有可能被抽得挺爽的,你看他這幅巴不得被你揍的樣子,典型的受虐狂。”

他這句話是對墨玉棋說的,眼睛卻看着黎亦藍,也确實是說給黎亦藍聽的。

結果黎亦藍沒什麽反應,墨玉棋思考得一臉認真:“是哦,那我揍他豈不是讓他爽到了?”

秦元九:“……”

壞消息,一不小心忽悠到了自己人。

好消息,黎亦藍對他的話沒什麽反應,但對墨玉棋的話産生了反應。

最大的情緒反應是鄙夷——救命,有傻子。

然後是同情——你落在白雪帆手裏活不過三秒。

秦元九眯起了眼。

他好像明白了。

黎亦藍并不懼怕疼痛和羞辱,所以揍他也好,在言語上羞辱他也好,都無法擊潰他的心理防線。

黎亦藍對白雪帆的恐懼并非來自白雪帆對他的折磨和壓迫,而是——死亡。

他真正懼怕的是死亡。

他怕死在白雪帆手裏。

一個哨兵,怕死在自己的專屬向導手裏。

簡直匪夷所思。

卻真實地存在于秦元九眼前。

“你好像并不認為我們會殺你。”秦元九試探道,“因為我們不是白雪帆?”

黎亦藍的瞳孔收縮了一下,欲言又止。

這一次,即便他已極力壓制自己的情感,他的想法也清晰地流露給了秦元九。

——我沒有勇氣回去面對白雪帆。

——我不想變得跟他們一樣。

他們?

确實有哨兵死在白雪帆手裏?還不止一個?

秦元九皺了下眉,臉上本就冷漠的表情更冷了。

雖說塔對向導有偏向是任何一個帝國人都能看出來的事實,但是向導在塔的眼皮子底下明目張膽地迫害哨兵——這種事,怎麽能被允許的?

塔對SS級向導的縱容就沒有底線嗎?

“行吧。”秦元九低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調整了一下電子手環佩戴的位置,漫不經心道,“給你1分鐘的時間準備一下,1分鐘後,我會直接入侵你的精神圖景獲取我想要的答案。”

黎亦藍擡眼看着秦元九。

這1分鐘裏,他的情緒波動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大,甚至比跟墨玉棋幹架的時候還要強烈。

首當其沖的是不安。

再強大的哨兵,精神圖景都是極其脆弱的,被入侵精神帶給一個哨兵的壓力,遠比身體上的折磨來得大。

但是不安之餘,黎亦藍又有些困惑,困惑中帶着點陌生的、奇異的,被尊重了的滿足。

習慣了白雪帆的霸道,他不理解為什麽秦元九要在入侵他的精神前先告訴他一聲,甚至還給了他1分鐘的準備時間。

但他不讨厭這種感覺。

因為秦元九言語間沒有給黎亦藍讨價還價的餘地,黎亦藍便沒再多說什麽,閉上眼睛,安靜地等待正式拷問的到來。

一旁的墨玉棋小聲嘀咕:“還給準備時間……嫌他精神屏障不夠厚,突破起來沒難度?”

秦元九好笑地看他一眼:“如果我沒理解錯,你是在控訴我對他太溫柔?”

“是啊。”墨玉棋毫不猶豫地承認,“換了我,骨頭都給他拆了!受虐狂是吧?等我把他的指骨一節一節地拆下來,看他還爽得起來!”

他說完才意識到這種做法過于殘忍,連忙改口:“我瞎說的。”

然而秦元九現在精神力全開,清楚地意識到他并不是在開玩笑——他是認真的。

雖然秦元九不歧視雪族,不歧視任何民族,但是不得不承認,雪族人骨子裏的血腥和暴力,很多時候讓他難以評價。

他走到床邊坐下,看了眼電子手環上顯示的時間,開始計時。

墨玉棋來到他身前,低頭看他:“你是對的。”

“什麽?”秦元九擡頭和他對視。

“你讓我不要試圖從同族身上找認同感,你是對的。”墨玉棋說到這裏,突然低下身子,在秦元九身前單膝跪了下來,好讓自己仰視秦元九,而不是被秦元九仰視。

秦元九詫異地看着他,日常搞不懂他在想什麽,他想做什麽。

不過此時此刻,從精神觸手末端傳遞過來的,是滿滿的忠誠。

他在試圖向他效忠。

墨玉棋的下一句話,也确實是在表達這個意思:“凰族和雪族首先都是人,其次才分民族,抛開民族,只分好壞,白雪帆雖然是雪族人,卻是個混蛋,他不及你萬分之一。”

“怎麽還比上了?”

秦元九不是很喜歡跟別人比,因為每個人都有優點和缺點,別人羨慕他擁有強大的精神力和尊貴的地位,他偶爾也會羨慕別人的童年,應該會比自己舒坦很多。

但因為墨玉棋是在效忠,所以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裏沒有任何責怪的意思,甚至稱得上溫柔。

墨玉棋低下頭,看着秦元九的膝蓋:“你一直都是對的,我一開始質疑你為什麽背叛塔,現在不想跟塔多說一句話,我默認他襲擊的是你,而你一下子就識破了他的目标是我,塔利用了我,然後想殺死我,而你被迫和我綁定在一起,卻還想拯救我,我……”

他的情感太過濃烈,說話的語氣過于認真。

秦元九從來沒被人這麽真情實感地輸出過正向的感情,陌生的體驗讓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打斷墨玉棋,讓他把話說完了。

“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他說。

“我沒有理由不這麽做。”他說。

“有用得到我的地方盡管用。”他說。

“反正,我永遠也不會背叛你。”

說完最後這句話,墨玉棋伸手執起秦元九擱在膝蓋上的手,小心地引到唇邊,身子前傾,低頭吻了上去。

一個落在指尖上的吻。

雪狼精神體朝着秦元九的方向低下頭,無聲地效忠。

而那只優雅地趴在床上假寐的紅色九尾狐,全身的毛“嘭”的一下炸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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