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第 26 章

一個人在徹底放松的狀态下, 警戒心會大大降低。

秦元九一邊繼續給墨玉棋順毛,一邊又問了遍那個自己有點在意的問題:“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麽非要當着我的面換衣服了麽?”

“嗯……”墨玉棋花了點時間組織了一下語言, 然後用放松的聲線回答, “好歹是你給我的衣服,不經過你的允許擅自換掉總覺得有點……不太好?總之, 當着你的面換,你不反對的話,就是同意了。”

“這樣啊。”秦元九有點意外,他還以為墨玉棋是想勾引他, 居然是他想歪了。

不能怪他, 畢竟墨玉棋有過想讓他“幫忙”的前科, 給了秦元九一種他滿腦子那種事的錯覺。

但其實,大部分時候, 墨玉棋都沒有在想那種事。

“你想穿什麽是你的自由,不需要過問我的意見。”秦元九說,“只要你不穿奇裝異服, 讓人誤會那是我的審美,我都不是很在意。”

“嗯, 以後知道了。”墨玉棋應着,擡起一只手摟過秦元九的小腿。

秦元九給他順毛的動作一頓。

不等秦元九說什麽,墨玉棋便先一步意識到了什麽,倉皇松開他的腿, 并說了聲“抱歉”。

秦元九低頭看着乖乖趴在自己腿上的他,感受到他心裏的忐忑, 心情變得有點微妙。

忐忑也分好幾種。

黎亦藍在被他入侵精神圖景之前就十分忐忑,那是一種不知道他會對自己做什麽, 害怕他會對自己做什麽的恐懼和不安。

墨玉棋的忐忑并非基于同樣的理由。

雖然他确實怕他生氣,但更多是怕自己冒犯了他,讓他感到不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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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玉棋的手摟上來的那瞬間,秦元九的确有點不舒服,但這點不舒服在感知到墨玉棋心裏的忐忑之後便煙消雲散了。

因為秦元九意識到,墨玉棋并不是故意想占他便宜,而是一種未經大腦思考的本能。

墨玉棋本能地想要靠近他、觸碰他,親昵地對待他。

“墨玉棋……”秦元九猶豫要不要再提醒他一次,他們之間絕不會有第二次結合。

然而他剛念出個名字就被墨玉棋打斷道:“叫我笨狼。”

秦元九:“……”

不是,你真接受這個稱呼啊?

秦元九突然就沒興致提結合的事了,想到有外人在場,更是懶得跟墨玉棋計較。

他最後整理了一遍墨玉棋的頭發,然後拍了拍他的肩:“好了,起來,笨狼。”

“哦。”墨玉棋聽話地站起身,心裏閃過一絲遺憾。

——這也太快了。

秦元九:“……”

你的膝蓋是鐵的吧。

現在的時間是淩晨5點多,天微亮,各種交通設施陸續開始運作,正适合出發前往白雪帆的所在。

秦元九收拾了一下東西,把包背上。

墨玉棋本能地想幫他收拾,可剛伸手就被秦元九一巴掌拍開了:“別碰我東西。”

“哦,好。”墨玉棋失落地收手。

秦元九沒管他。

他意識到對墨玉棋而言,把控好他們之間的距離比清除污染源還難。

或者,墨玉棋根本沒想把控,只想得寸進尺。

既然如此,只能由他單方面把控了。

“在我給你指令之前,你管好自己就行,不用特意來管我。”秦元九背上包後說,“我是向導,不是廢物,不需要你自以為是的幫助。”

“行吧。”墨玉棋心平氣和地攤手,照舊是那副“你好看你說什麽都對”的敷衍姿态。

自從想給秦元九包紮傷口卻被踹了一腳,最後還是忍氣吞聲地給他完成了包紮之後,墨玉棋就意識到,他家向導在真的遇到棘手的麻煩之前,嘴都是硬的。

見過他癱軟在床上的脆弱,見過他求助自己的眼神,實在沒辦法對他這些無傷大雅的嘴硬生氣。

——遵命哈,我一生要強的向導大人。

秦元九:“……”

你找死。

不行,不能生氣,生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秦元九快速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一邊在全身鏡前做出發前最後的檢查,一邊平靜地開口:“笨狼,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白雪帆必須死?”

他從黎亦藍的精神圖景裏出來後,就一直在等墨玉棋問這個問題,結果墨玉棋一直沒問,滿腦子的“順毛”。

這個哨兵永遠抓不住重點,讓秦元九很心累。

然而墨玉棋的回應是:“如果你認為我該知道,你會主動告訴我,但你沒說,所以我默認你覺得我不該知道,或者沒必要知道。”

“我沒有這麽說過。”秦元九擡手将臉側的紅發撩到耳後,轉身看他,“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沒說只是懶得說?”

“那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沒問只是我懶得問?”墨玉棋當場套用公式回應。

秦元九啞口無言。

這個哨兵是怎麽做到每一句話都在他意料之外的?

不過,自己認為墨玉棋沒必要知道麽?

似乎是這樣。

墨玉棋已經答應了會幫他殺白雪帆,這種情況下,為什麽白雪帆必須死,對墨玉棋來說确實沒那麽重要了。

這頭笨狼。

說他笨,他真就放棄思考了?

這已經不是忠誠,而是愚忠了。

秦元九嘆了口氣:“你能保持自己的目标和我高度一致,這讓我很欣慰,但我更希望你是經過自己的思考之後做出的選擇,而不是我說什麽你就做什麽,這樣的你和黎亦藍有什麽區別?”

莫名躺槍的黎亦藍:“……”

“什麽鬼!哪裏一樣了!”墨玉棋突然就炸了。

顯然,對于秦元九拿他跟黎亦藍作比較,他超級不爽。

他打心眼裏看不起黎亦藍,看不起這個跟他一樣的雪族人。

但不是因為黎亦藍是雪族人,而是因為他給墨玉棋的感覺,比起白雪帆的專屬哨兵,更像是白雪帆的傀儡。

墨玉棋對尊嚴極其敏感,特別看不起自甘堕落的人,又怎麽可能成為這樣的人?

他為秦元九對他的誤解感到悲憤!

“我是主動選擇的你!他呢?他敢說是自願挨鞭子的,而不是白雪帆強迫的他?”

“我說過願意為你做任何事,你當我在放屁?你說話算話,我也一樣!我沒再質疑過你的正确,你為什麽不能相信我的忠誠?”

“還是說,我的忠誠在你眼裏就是這麽一文不值?”

“不是……”秦元九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踩雷了?

他只是希望墨玉棋做事前能多點理智,僅此而已……

“墨玉棋,你先……”

“冷靜”兩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墨玉棋氣憤地打斷:“叫我笨狼!”

秦元九:“……”

對不起,為什麽有點想笑?

明知道這種時候不應該……

但這個哨兵,真的耿直到了好笑的地步。

秦元九咳了一聲,硬生生憋回了想笑的沖動,認真道:“好吧,笨狼,我沒有質疑你對我的忠誠,從你向我效忠的那一刻起,我就決定了,我今後參與的每一場戰鬥,都必然有你的一席之地,若非如此,我甚至不會向你表露我對白雪帆的殺意。”

墨玉棋看着秦元九,眨了眨眼睛。

短短一瞬間,他的悲憤消散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安心、愉悅,還有一點點懷疑。

他懷疑秦元九又在用好聽的話诓騙他,因為這種事之前發生過。

但是,就算如此,他也願意相信。

人總是很容易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東西。

秦元九牽起唇角,乘勝追擊:“但是笨狼,就像你不喜歡被人強迫,我也不喜歡強迫別人,我必須确保你的選擇出于絕對的自願,這會讓我感到安心,你要知道,忠誠和愚忠是不一樣的,兩者最大的區別在于,真正忠于我的人,會在我犯錯的時候嘗試糾正我,而不是連基本的判斷力都沒有,無論對錯,只管執行命令。”

“我是愚忠?”墨玉棋肉眼可見地受了打擊,不僅露出了沮喪的表情,連腦袋都低了下去。

他開始反省。

秦元九:“……”

你定性得也太快了一點?

真的不反駁一下嗎?

兩秒的沉默過後,墨玉棋非但沒有反駁,還破罐子破摔地問了句:“你都叫我笨狼了,還不允許我愚忠?”

秦元九:“……”

好有道理……

不是,你別放棄啊!

一旁的黎亦藍看不下去了。

本來沒他什麽事,但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他忍不住開口說了句:“其實你就是想告訴他而已,直接說不好嗎?廢這麽多話,就這麽不舍得送我回白雪帆那裏?”

他這句話是看着秦元九說的。

秦元九沉默着沒回應。

“還有你。”黎亦藍看向墨玉棋,“忠于愚蠢之人才叫愚忠,你認為秦元九愚蠢嗎?”

“你才愚蠢!”墨玉棋當場叫起來,然後一臉興奮地看着秦元九說,“對啊,我認為你是對的,所以才願意為你所用,我才不愚忠!白雪帆就是該死啊!他想殺我,我殺他有什麽問題?”

秦元九擡手扶額,“啧”了一聲。

他說不過請了場外援助,還罵場外援助愚蠢的墨玉棋,只能也将矛頭指向場外援助。

“真有意思。”秦元九側過頭,居高臨下地看着床上的黎亦藍,微笑着開口,“你在白雪帆面前要是也有說這話的膽量就好了。”

黎亦藍瑟縮了一下。

——不敢,真不敢。

——會死。

“不過,你是對的。”秦元九轉身走向門口,“我想說什麽就說,至于我的哨兵想不想聽,那是他的事。”

“早該這樣。”墨玉棋非常自然地跟上他。

“把人帶上。”秦元九頭也不回地下令。

“哦。”墨玉棋一個急剎車,轉身回到床邊。

黎亦藍自覺起身,擡起雙手,任由墨玉棋用一段布條将他的雙雙緊緊地束縛在身前。

在跟随兩人走出613號房的那一刻,他嘆了口氣,低聲說了這麽一句話:“秦元九,不到最後一刻,我絕不會背叛白雪帆,但是,如果到了最後一刻……可以施舍我一個,給你當狗的機會嗎?”

秦元九:“……”

墨玉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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