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水仙（16）

被白蓮兒纏着聊天，到了很晚才歇下，翌日，日上三竿白水仙才醒過來。此時昨晚纏着她一起睡的白蓮兒并不在。前幾日，程雲天體諒她思念白水仙心切，讓她和林幽微放松了幾天，現在，白水仙随着葉茗依歸來，他們自然沒了再偷懶的理由，只得早早地就出門鍛煉。

白水仙是葉茗依的弟子，葉茗依對她一向放縱，在葉茗依看來，白水仙沒有武力值也能混的風生水起，所以白水仙若是想練武她自然教，不想動也随她。

抱着一盤點心，白水仙慢悠悠地晃到東練武場，坐在走廊的欄杆上，悠然地一邊啃着點心，一邊看着白蓮兒和林幽微以及其他子弟進行着日複一日枯燥的鍛煉，監督他們的是九師叔嚴秋，不過十六歲的少年，比他的某些師侄還要年少。

“小九師叔，蓮兒師姐，微微師兄。”見衆人的視線聚集在她身上，白水仙笑眯眯地向幾個認識的打了聲招呼，師門規矩，同一輩裏先入門的為長，所以看到林幽微，她也必須喊師兄，不過早就将節操不知丢在哪個世界的白水仙，對這些毫不在意。

“凝神，誰再分散注意力今天訓練量加倍。”見衆人注意力分散，嚴秋板着臉，嚴肅地訓着，稚嫩的少年訓起人來倒是有模有樣。白水仙接着啃點心，嚴秋轉過身來，走到她面前，嚴肅的表情換成了無奈：“水仙師侄，雖然二師姐叮囑過無需督促你練武，但請你不要在此幹擾其他子弟訓練。還有，請叫我九師叔，把那個小字去掉。”

“好吧，小九師叔，你知道我師父在哪麽？”白水仙假裝沒有聽到後一句話，抱着盤子，跳下了欄杆，怕她摔倒，嚴秋下意識想要扶了她一下，穩穩落地的白水仙一笑，嚴秋便立即收回了手，輕咳一聲：“二師姐在西練武場，正在被師父考校身手是否退步，這時候過去打擾不太好……”

“九師叔，師妹初來乍到，昨日忙了一日，今日就由我帶她到師門各處轉轉吧！”林幽微站了出來，打斷了他們的聊天。

嚴秋看向林幽微，想想平日裏這個孩子未曾有過偷閑耍懶的狀況，并且冰雪聰明招人喜愛，貌似與這水仙師侄也有舊，讓他再閑一日也無妨，便同意了他的要求。見狀，其他子弟中性格較活躍的也鬧了起來，紛紛說想要陪這個新來的師妹，然後被嚴秋一一鎮壓了下去。雖然年紀不大，但嚴秋很明白這些家夥未必是想偷懶，而是見水仙師侄模樣精致性格溫柔，一個個少男心都騷動了起來。

白蓮兒其實也要站出來，但想想昨天已經拉着水仙陪了她一晚上，師弟都沒跟水仙說上什麽話，今天就讓給師弟算了，嘤嘤嘤，她也好想再休息一天。這個是真想偷懶人士。

林幽微很開心地在前方帶路：“師妹，前些日子竹林裏來了只野貓，生了一窩小貓，我帶你去看吧！”

白水仙淡笑着，看了他一眼，沒出聲，但還是跟了上去。

走到四下無人之處，林幽微開始算賬了：“你說你既然離開了，你還回來幹什麽，你一回來我的任務進度就倒退了，你說你是不是要補償我。”關于系統和任務的事不能跟其他人提，但是系統說過，白水仙很特殊，跟她說這些也無妨，所以，林幽微也不忌諱了。

“哦？我若是不回來，你就是完成任務，評分頂多也就B，你不應該感謝我麽？還跟我要補償。”白蓮兒的兩個難以解開的心結，一是白家的事，二是另個世界裏的親人，她一回來，就替他将這兩項解決了，他竟然還想跟她要補償。白水仙一臉不可置信地低頭斜睨着林幽微，輕輕搖搖頭，語氣略帶痛心疾首：“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身高劣勢的林幽微跳上欄杆之上，腦後的馬尾晃了晃，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充滿了神采，絲毫不氣弱，據理抗争道：“厚顏無恥？就是你的存在才把任務難度提升了不只一個等級好不，若是第二人格按着原劇情來，這任務我早就完成了，不像現在硬生生拖了三年。”

“而且我要的補償只是想知道，白蓮兒在白家到底發生了什麽？雖然原劇情裏白蓮兒自己說一來就趕上滅門，但根據我的接觸，以白蓮兒跳脫的性格，明顯不會是因為看到一場慘案在面前發生就産生抑郁症和人格分裂，必定有什麽，是連白蓮兒自己都不知道。我就這麽一點小小的要求，你就罵我厚顏無恥？！哼！”

金色的陽光從邊上無聲地灑在孩子身上，溫暖而富有生機，亮得出奇的眸子似乎也染上了一抹金色，瑰麗又迷離。白水仙眯起眼，一晃神，似乎回到那個寂靜的小院，她從午後小憩中驚醒，一睜眼便看到蹲在牆頭的身影，不過少年模樣，臉上也是這般帶着幾分小小的怒氣，一雙大眼睛亮若星辰，腦袋上翹起的幾根呆毛還随着風一晃一晃着，晃得當時她差點又閉上了眼，接着卻在少年不滿地怒吼中徹底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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斂眸一笑，本以為遺忘了的記憶又被翻起，清晰得恍如昨日。白水仙，不，顧憐影笑着，向着林幽微伸出一只手，少年警惕地往遠離她的方向挪了一步：“幹嘛？”

“下來。”微笑着，語氣卻不複往日的溫柔，反而帶着幾分涼意，絲絲的，無孔不入地往身體裏鑽着，化為萬縷輕絲，操縱着四肢和大腦，按着她的話語行動。

等林幽微乖乖跳下來落到地面時，才突然驚醒，滿眼驚詫，再次遠離她：“你現在不應該是個人麽，怎麽還會這些妖術？”

顧憐影捧腹大笑，笑彎了腰，換了世界，換了身份，當初的場景，竟然還能重現。唯一不同的是當年少年是站在牆上，就那麽傻傻地直接跳了下來，然後崴了腳，不像現在還能活潑亂跳，不過，反應過來後說的話，竟也是與當時差不多。

“你是什麽妖魔鬼怪，竟會使這等妖術！”當年，那個少年坐在地上抱着腳踝，如此說道。一雙亮晶晶的眼，因為疼痛，而泛了幾絲霧氣。當時的少女腦袋裏，第一反應就是挖出來，放在玻璃瓶裏好好珍藏，等她下葬時正好作為陪葬品。

原來的我有這麽鬼畜麽？白水仙晃晃頭，将這些遙遠的記憶再次塵封，看着一臉警惕的孩子，又露出平常的溫婉笑容：“什麽妖術，我可是小仙女，這是仙術。”

林幽微聞言收起警惕的神色，一臉不屑：“嘁，你是小仙女，我還是玉皇大帝呢！等等，別轉移話題，關于白家，白蓮兒所不知道那一部分到底是什麽？”轉過身去，繼續向前走着，眉心蹙起，眼中滿是苦惱和疑惑，胸腔內一顆心不受控制地亂跳着。

花了三年，他還是沒有研究出那份莫名的在意從何而起，看到白蓮兒那找不到源頭的抑郁和悲傷，他猜想到他應該也丢失了一份記憶，只是，丢失了一份記憶後，白蓮兒在他的引導下，還是能放下那抑郁悲傷，而他卻無法抹平自己裏的那一份在意。

在昨日看到那張熟悉的容顏的一瞬間，心律一瞬間便亂了，明明在阿梧那一世，一直看到這張臉都沒什麽反應，只是覺得挺好看的，僅此而已。此刻，心律再次紊亂，卻比之前強烈得多，好似有什麽要破土而出，卻又被強壓了下去，這種感覺讓他感覺很難受，比當初受到地獄之火的懲罰還難受。

想要直接開口問白水仙，卻怎麽也開不了口，好似在無形之中有什麽在阻止他，于是最後問出口的，卻成了白蓮兒缺失的那一部分記憶。

明明他想問的是自己所缺失的記憶。

白水仙不知前方的孩子內心的各種掙紮，只是翻找着被她丢到角落裏，被白蓮兒所分裂出去的記憶：“白蓮兒啊，她不是在白家滅門那一天穿過來的，而是更前一年，那時白芙本尊因為被人看到容貌，嗯，應該就是程雲天碰見的那次，小姑娘受不了別人嫌惡的眼神和話語，沒過幾天便郁郁而亡了，而白蓮兒正是那時穿越過來的。”

“白芙并不是天生貌醜，而是因為她娘親在懷她之時，被一嫉妒她的女子暗中下了毒，此毒雖不會危及生命，卻會讓臉上不斷冒起膿包，讓人看起來猙獰可怖。白芙母親因此而動了胎氣，在早産生下白芙後就去了，而這毒也由着母體，潛藏在了白芙身體裏，随着她一天天長大，而冒了出來。”

“白彥在白芙母親中毒時，便一直找着解毒方法，無奈大夫們看過之後，都束手無措，當初那下毒的女子也尋不見身影，白彥只好讓白芙遮面，除了幾個信任的人，不讓她在別人面前露出臉，同時也不斷托人尋找着解毒之法。非常巧合的，白彥的一個朋友找到了能解萬毒的寶物清魂玉并送來時，白芙剛好咽了氣。而那白彥自然無法接受，還是将清魂玉用在了白芙身上。”

“接下來的你應該也能想到。白蓮兒正好在那時醒過來了，下人看到這一幕，都當是這清魂玉是起死回生的寶貝，白彥當時讓下人們都禁了口，但是一年後，有個下人喝醉了後還是将這時透露了出去，引得別人觊觎，導致了滅門慘案的發生。”

“那一年裏，白蓮兒本因占了別人身體而內心惴惴不安，但白彥的疼愛，讓她漸漸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享受了一段非常快樂的時光。滅門那一天，她正好躲在密道裏探險玩耍，親眼見到了慘案的發生，并且知道這一切都是由而她起，恐懼的驅使下，她在那些人發現密道之前逃了出去。”

“滅門慘案在她面前發生是不足以讓她精神崩潰，但這一場慘案因她而起，并且被害的還是寵愛了她一年的人，巨大的愧疚、悲傷、痛苦、恐懼，交織在一起，于是她分裂出了第二人格來承擔她這一年的記憶，而第一人格同時患上了抑郁症。”

“原劇情中，最後白蓮兒會突然沒有前兆的跳崖自殺，估計正是因為融合了第二人格，再次想起那些記憶。現在我和她完全成了獨立的人，所有的聯系都斷了個幹淨，因此她再也不會想起那些事，對現在的白蓮兒來說，那些事是未曾發生過的。”

“這世間，除了我，嗯，也算上你，除了你我二人，不會再有人知道這事，所以你放心，你這個任務拿到S評價很容易了。所以說，你看我做了這麽大的貢獻，你得感謝我。”淡淡的語氣在結尾之時上升了一調，像是說話的人真的很期待着聽者來感謝她一樣。

“若是失去了那一段記憶，便能當做完全沒發生過麽？”林幽微轉過身，盯着白水仙的眼睛，仿若漫不經心，語氣淡漠地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