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憐影（5）

第二天，顧憐影才從少年口中得知自己被看成鬼的理由，這個保留着古韻的小鎮上本來就流傳着各種離奇的鬼故事，她只是一不下心恰好吻合了其中之一。少年威脅着她若是再大晚上地不睡覺在外亂晃悠，他就揭露她裝鬼吓人的事。

知道少年是在擔心她遇到危險，顧憐影無奈地妥協了。對于關系不錯的人的關心，她總是容易心軟，這也是她離開自己熟悉的地方，把自己與世隔絕般困在這個陌生的小鎮裏的原因。那些無法回應的關心，對她來說，都只是累贅。

不只是純粹的關心，還有純粹的感情。

見識過很多圍繞在她身邊的男性，她自然看得出真正愛慕她的眼神該是什麽樣。所以一開始顧憐影并沒有在意少年頻繁的拜訪。明明那樣通透的一雙眼，偏偏又帶着幾分幼稚，看她的眼神和她堂弟來她家時，看她二哥十分寶貝的珍藏品的眼神一模一樣。

十分孩子氣地想要據為己有。

說不準變化是什麽時候發生的。少年太過懵懂而不明白，習慣了少年的存在的顧憐影也沒有發覺，當她發覺之時，她自己也已經無法放手了。一旦有了牽挂，便開始無法接受自己早已定好的命運，這讓她感覺到了痛苦。

于是，她回報給了少年比痛苦更可怕的絕望。

顧憐影低低地笑出了聲。這麽久了，她以為她已經完全放下了的事，越來越清晰地浮現了出來，不只是記憶，甚至是那份情緒，都清晰可見。

是因為現在這個與她相似的身份？還是因為那個又走上老路的少年？

顧憐影想到夢昔年的提醒，又想到歐陽芊與祁夢原來的劇情，雖然她們之間只是友情，但友情深刻到一定地步，連愛情也得靠邊。只是歐陽芊終究比她更為心軟，一切都只是順其自然，就是如此，最後祁夢還是放棄了自己的一切，一生為了歐陽芊曾經的願望而活。

“簡直就是禍害。”顧憐影撩起遮擋在眼前的劉海，沒有習慣性的笑容，眼中是最原本的冷淡，不帶一絲情緒。

翌日，一切照常。

醫生給顧憐影和祁夢二人做完簡單的身體檢查，确認無礙之後，顧憐影依舊對喝藥這一行為做着無用的抵抗，被祁夢強制鎮壓之後，乖乖喝下了其實并不怎麽難喝的藥。

喝完藥後，祁夢又一次邀請她一起去庭院裏散步，顧憐影毫不猶豫地再次拒絕了。

“歐陽小姐，适當地出去走走确實有利于病情，你可以考慮考慮。”收拾好工具，醫生看着性格迥異的兩個女孩道，之前祁夢就問過他歐陽芊能不能外出散散步，不過看樣子，她并沒有成功将歐陽芊拉出家門。

“芊芊，你看醫生也這樣說了，而且現在陽光正暖和又不強烈，曬曬會讓人心情更好的。”祁夢苦口婆心地勸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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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憐影不為所動，又一次搬出自己的萬能借口：“反正我活不了多久啦，走一走曬曬太陽又不能真讓我延長多久的生命，小夢就自己出去玩吧。”或許走一走能有益與她的病情，但這具身體真的是太脆弱了，沒走兩步，就感覺累得不行。想到這點，顧憐影就覺得自己比歐陽芊幸運得多，好歹當初她只要不犯病，和正常人也差不了多少。

反抗吃藥時，語氣中還帶有幾分玩笑性質，但拒絕散步，語氣卻是無比堅決的，祁夢最後還是敗下陣來，自己一個人跟着女仆出去散步了。現在她的腿腳還不利索，需要好好活動讓它們得到鍛煉，即使眼睛也許再也看不到，但她還是想要擁有健全的體魄。

“小姐，有一個拿不出有效身份信息的男子想要拜訪你，小姐是否同意見他。”管家調出院門外的監控給顧憐影看。

監控上，被警衛機器人包圍的少年一臉無害地笑着。

顧憐影放下味道極為香醇的茶水，沉吟了一會兒，才道：“讓他進來吧，他是我游戲裏的朋友，無需警惕。”在擁有劇情的情況下，猜出她的身份和所在地并不難，不過能這麽快找過來，看來他的住所離這裏并不遠。

“好的。”在除祁夢之外的人面前，歐陽芊向來是說一不二的，就是她想放進來一個罪大惡極的逃犯，管家也得執行她的命令。

在他人面前還是一副乖乖好少年的模樣，管家一出門，林幽微就卸下了僞裝，徑直朝顧憐影走了過去。

“嗨，歐陽大小姐。”林幽微毫無避諱的上下打量着顧憐影，對她現在病怏怏的模樣似有幾分嫌棄，啧啧兩聲，不客氣地拉開另一張椅子坐下了。

“你這要是認錯了人，可是會立即被人拖下去喂狗的。反正你也沒有合法的身份信息，處理掉完全不麻煩。”顧憐影又拿起茶水，細細品味。

看着那張陌生的臉，林幽微帶着幾分痞氣地笑道：“這不是沒認錯人麽？我不喜歡你現在的樣子，太難看了。”掀開那張純良無害的面具，少年真實的模樣總有幾分欠揍。

“管家，把這個人拖下去……”顧憐影點開個人終端，作勢要呼叫管家進來。

林幽微立刻認慫：“對不起，我錯了，請大小姐高擡貴手。”

“呵呵，你要是只喜歡一張皮，我看那驚鴻模樣更鬼斧神工，你怎麽不去跟他CP呢？”顧憐影冷笑着，歐陽芊的容貌并不差，只是一臉的病容讓她看起太過憔悴，沒有神采。

不管如何，現在她就是歐陽芊，不容他人诋毀，顧憐影笑了笑，又加上一句：“對了，這個世界同性生子技術已經很完善，你可以考慮一下，在這個世界體驗體驗做母親的感覺。”

林幽微笑容一僵，有些咬牙切齒地道：“你信不信我讓你體驗體驗做母親的感覺？”

顧憐影涼涼地一笑，瞟了他一眼，滿是嘲諷：“就你？”有賊心沒賊膽的小子，她還不了解他？穿越了幾個世界了，加起來也就五年多，其中作為孩子就生活了三年，完全就沒有什麽所謂的成長。

“哼，你有本事換自己的模樣，對着這副尊榮我才不願意碰。我有過的女人哪一個不是美若天仙，顏值最低的起碼也有你的水平。”單獨面對顧憐影時，林幽微骨子裏的幼稚總是格外明顯。

【小天使，智障宿主是在胡扯，你不要信他，除了梧桐樹那個世界，他連女孩子的手都沒摸過，我以主神的神品做保證。】聽到顧憐影的詢問，系統052毫無節操地向她洩露着宿主的信息。

還在逞能的林幽微完全不知道，自己早就被自己的系統出賣了個徹底，除了第一個世界沒把評分規則放在心上，想以最快的方式完成任務而勾搭了校花之外，林幽微完全沒與任何異性或同性有過超出朋友以上的關系。

“哦？你有過的女人？我還是最低顏值标準？來，咋們好好聊聊。”即使明白林幽微是在瞎扯，但顧憐影還是感覺有一股怒氣竄上心頭。瑪噠，她當初是有多眼瞎，覺得這智障傻得可愛呢？果然回憶什麽的，都會将人美化。

看着顧憐影托着下巴，不帶情緒地看着他，林幽微察覺到了一絲再确實不過的怒意，沒由得感覺喜悅，是的，喜悅。之前遇到過的她，就算表現出生氣的樣子，也只是浮于表面，無論是當初阿梧割他脖子還是水仙揍他，給他的感覺都像是在扮演一個角色，展現那個角色所該有的情緒而已。

林幽微甚至有時覺得，她根本就已經沒有了正常人該有七情六欲。當初他私底下與十音聊天時，那個讨人厭的反派也說過，察覺不到她有人類該有的情感，即使和常人一般嬉笑怒罵着，溫柔的眼裏卻誰也沒有放進去。真的是不帶任何貶義的“無情”。

“聊什麽聊，再聊你也沒她們好看。”林幽微不怕死地繼續挑釁着，眼睛裏卻有着壓抑不住的驚喜和笑意。注意到這一點的顧憐影本來就很淡的怒氣一下消散了。

顧憐影又帶上溫柔的笑容，以幾分憐憫的語氣道：“小孩子不要整天妄想些七七八八的，你的事我比你更清楚，你連初吻還沒能送出去呢。哦！本來是能給周若雪那個小姑娘的，不小心被我給攔住了，抱歉吶。”

當時攔住他自然不是因為吃醋什麽的，而是作為守護真愛的樹靈，受規則影響，自然地對他那虛假的戀情感到排斥。若是他在其他地方告白她真懶得管，偏偏在梧桐樹下告白，規則表示她必須得管，她只能麻煩一下，教訓教訓“渣男”。

察覺到顧憐影又恢複沒心沒肺的模樣，林幽微有些失落，眼神都暗淡了幾分，甚至都沒心情去思考為什麽顧憐影那麽清楚他的事，下意識問道：“那麽你呢？”

“我這麽天生麗質，自然不缺人喜歡，容貌在驚鴻那個水平的也多得是，”顧憐影端起已經涼了的茶，抿了一口，“而且，男女均有。”

不過經過林幽微的事後，顧憐影對這種情感便避之不及了。發現誰有喜歡自己的苗頭，能掐滅就掐滅，不能掐滅就徹底疏離。

後來被主神在靈魂裏塞了個莫名其妙的玩意兒，就沒有人再對她産生過所謂的男女之情了。顧憐影曾暗戳戳自戀地想過主神是不是暗戀她，所以給她下了個不會被人愛上的詛咒，當然這想法被她當時的系統無情地嘲諷了。

聽見顧憐影風輕雲淡的話，林幽微安靜了幾秒之後，露出一貫用于僞裝的燦爛笑容：“嘁，那你可真不挑，怎麽，這回又盯上夢昔年麽？不過我的任務目标是驚鴻，自然要從女主這兒下手，只看你能不能護住她呢。”

窗外，祁夢還一無所知地散着步，陽光追在她身後，滿是幸福的韻味。

顧憐影收回目光，看向同樣笑得一臉燦爛，卻坐在陰影之中，渾身上下寫滿不幸的少年。

“你該去曬曬太陽。”顧憐影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