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炮灰原配02

炮灰原配02

雨停了。

空氣裏浸潤着泥土與花草混合的清新氣息,隐約還能聽見山林中傳出的幾聲清脆鳥鳴。

白絨扶着蘇阮跨過前面的水窪,沾濕了垂下來的一點粉色裙角,軟緞做的鞋子也不可避免地被泥土弄髒。

“早知今日便不回來了。”白絨抱怨道,“還弄髒了小姐的衣裳與鞋子。小姐體弱,這要是鞋襪濕了,讓小姐着了涼,該當如何是好?”

曜靈失血過多,雖然被救回一條命,此刻還是有些暈暈乎乎。

他努力撐着,默默跟在她們身後。

聽到這聲抱怨,他擡頭去看那位還在笑着安撫侍女的嬌小姐。

微微側過的面龐,笑靥如花。

五官無一處不精細,皮膚過分雪白,稱得上一句冰肌玉骨也不為過。

他又将視線移至她的繡了金線的鞋子,後面有一塊很顯然被水浸濕變色,難免會将襪子也一并浸濕。

曜靈皺眉。

“我是小姐的仆從,若小姐不介意,我可以背小姐回去。”

他鬼使神差地說出這句話,卻換來白絨回頭嫌棄地瞪他一眼:“一身血,又破又髒,還想背小姐?你想讓小姐被你這身濃烈血腥氣沖撞到嗎?”

曜靈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那位幹淨脫俗的嬌小姐。

原本不覺得自己髒的曜靈也不禁用手擦了擦最近處的血跡,甚至還拉了拉破碎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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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小姐聽見他們争執,也笑意盈盈地瞧他。

曜靈耳朵都紅了。

“我……我只是看小姐鞋襪濕了,怕小姐凍着。”他揪着衣裳破碎的兩處,磕磕絆絆地解釋。

蘇阮自然是知曉鞋襪都濕了,腳後冰冰涼涼的。

注意到小姐腳後濕了一塊的白絨則格外緊張。

她立即蹲下身,從濕了大半的包裹裏翻找東西,蠶絲做的衣物都沒有幸免,好在最後終于找出一雙沒有沾濕的雪白羅襪。

眼見白絨要給她換,蘇阮搖頭:“可是鞋子也濕了。”

白絨也不知道怎麽辦了。

她只會點吓人的小妖法,這裏距離回府還有很遠的路,她也沒力氣背小姐回去。

“小姐換了羅襪,不穿鞋,我背小姐回去。”

曜靈再次提出這個建議。

白絨雖然還是很嫌棄,但也沒什麽更好的辦法,只能看向蘇阮。

蘇阮微微一笑:“就按他說的做吧。”

三人找了處雨沒淋到的地方,蘇阮坐在石頭上,白絨給她脫掉鞋襪的同時,還不忘兇巴巴地喝曜靈:“你,背過身去,不許偷看!”

曜靈背過身。

白絨警惕之餘,動作很快,最後還特別嫌棄地丢給他一張絹布,态度十分不好:“擦幹淨你的髒手!”

曜靈又默默去其他有水的地方将絹布弄濕,小小的一方雪白絹布,被血染紅又洗淨,如此反複數次。

他最後将染血的臉與脖子擦幹淨,露出那張被血污了大半的臉。

劍眉星目,眼眸深邃。

曜靈看着映在水面上的臉,眉頭皺着,完全想不起過往。他撈起方才擦洗時發現的腰間玉佩,玉面上刻着“曜靈”二字。

這大抵便是他的名字罷。

沒有耽擱,曜靈避開傷口,将能擦幹淨的地方都擦一遍。

回去時,白絨還訓他做事不利索,頗為嫌棄地在他後背披上一塊綢布,若不是實在找不到其他能用的綢布,恨不得将他頭發都給裹住。

“真髒啊你。”白絨唾棄完,還有些羨慕,“能背我們小姐,當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曜靈沒說話,只是耳朵有些紅。

他背對着蘇阮半跪下來,緊接着,一條繡着牡丹花紋的粉色發帶便從肩側遞至他眼前。

如玉的纖細手指撚着那發帶,萦着若有似無的香氣,讓曜靈耳朵更紅。

“謝……謝謝。”

青年取過發帶,将被血染濕的髒亂頭發束好,捋至身前咬住一截。

蘇阮滿意地笑了笑。

她被白絨扶着趴上他寬厚的背,青年瞧着身形清瘦,卻是寬肩窄腰,極其有力。

白絨在後面指路,還分出心神盯着曜靈,以免他對小姐動手動腳。

蘇阮将手搭在他的雙肩,避免蹭到他身上的血。

她瞧着他紅到滴血的耳朵,像是看到什麽好玩的東西,惡作劇般,輕輕吹了一下。

曜靈腳步僵住,身體緊繃。

白絨見他有異狀,立即警惕:“做什麽?”

生怕被看出來,曜靈低着頭咳嗽一聲:“腿傷有些疼。”

“你不會傷到背不動小姐了吧?”白絨詫異道。

曜靈:“不會。”

說話間,他頭發重新散落下來,繼續前行,全程沒有換過任何動作,老老實實地抱住蘇阮屈起的小腿。

足足走了大半個時辰,繞過山頭時,蘇阮瞧着曜靈汗如雨下的模樣,突然覺得很有意思。

原文裏,原主憐惜曜靈受傷過重,不顧他反對,便與侍女一起,硬生生輪換背着他回了家。

路途中甜言蜜語,但也是真遭罪。

瞧瞧,實際上不是挺好的嘛?

男主哪有那麽脆弱,還能背她。

蘇阮是只不太勤快的狐貍,她維持一個姿勢趴着有些累,便在他背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将臉也貼上去。

眼看是倦了。

這一來二去,小腿隔着褲襪在曜靈掌中來回磨蹭,半晌才消停。

曜靈喉頭滾了滾。

嬌小姐身上似乎無一不軟,他生怕再多用些力,能将她的腿給捏斷。

一無所知的白絨上前道:“小姐是累了嗎?我們很快就要回府了。”

蘇阮低低應了聲。

倦懶的調子,嗓音軟軟的:“是有些累,還沒到嗎?”

一聽蘇阮說累了,白絨立即催促道:“聽見沒?小姐說累了,還不快點。”

曜靈腿和腰上的傷口裂開,鮮血滲出來,再度染紅衣裳。他嘴唇毫無血色,但聽着蘇阮懶怠的聲音,恨不得立即将她送回去。

等到回府時,已經是半個時辰後了。

曜靈一腳一個血印,整個人搖搖欲墜,卻還是強撐着等蘇阮穿好鞋後,放她下去。

蘇阮像是才注意到地上的血印子,立即吩咐白絨拿傷藥給他。

“這都是夫人留給您的,怎麽能給這樣的粗使仆人用?”白絨嘀咕道,“小姐您就是太過善良了。”

她從屋裏拿出一瓶治外傷的藥,遞給曜靈,沒好氣道:“小姐待你這樣好,傷好後記得認真做事,多多報答小姐的恩情。”

曜靈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狼狽模樣,都沒敢去看蘇阮,只是垂首道了聲謝。

*

蘇府建在半山腰,偌大的園子裏,有許多空下來的房屋,白絨随便撥了間離小姐遠的屋舍給他。

空屋子沒人打掃,推門進去,迎面而來的滿屋灰塵,讓曜靈不得不先簡單上了藥,便自行去打掃。

白絨将先前男仆人留下的被子、衣物以及一應物品撥給他用。

若非那狼妖男仆色膽包天,想對小姐不利,也不會被夫人留下來的法器打得魂飛魄散。

白絨感慨似的搖搖頭,警告曜靈:“好好做你的事,別生了那不該有的心思,惦記不該惦記的人!”

曜靈垂首應下。

白絨見他态度還算乖巧,又按照小姐的吩咐,交代他府上一應事情後,便匆匆離去。

她回到蘇阮身邊時,還不忘将曜靈的一言一行都細細禀報:“小姐,我看着他雖不像奸惡之人,但此人來歷不明,咱們真要留下他嗎?”

“阿絨還有更好的人選嗎?”蘇阮倚在窗邊的貴妃榻上,蓋着毯子,笑道,“我覺得他不錯。”

還有誰能比男主更适合當仆人呢?

白絨便不再說。

她的小姐總是這般良善,救了人還想給一個容身之處。

她是,先前的狼妖也是。

現下正好缺個做重活的男仆從,留下那人也好。

白絨點點頭:“小姐,我會看好他的。”

蘇阮莞爾。

她倚着榻,曬着雨過天晴的暖陽,看窗臺那盆開得正好的粉色牡丹花,昏昏欲睡。

光線落在她臉上時,雪白的膚色透亮,纖長蜷曲的睫毛都跳躍着光點,琥珀色的瞳仁似琉璃,仿佛有光華在流轉。

過分秾麗的眉眼,讓白絨不敢多看,只匆匆掠過下方那微微翹起的紅唇,便去拿絹布擦地上的血跡。

她就沒見過比小姐還美的人。

就連夫人這樣遠近聞名的狐族美人也略遜一分。

就是半人半妖的血脈,致使小姐天生體弱,別說修煉了,就連完全化形,也是上個月才終于學會收起狐貍耳朵與尾巴。

想到夫人臨行前的囑托,白絨眼裏堅定的光越來越盛,幹活也越發賣力。

蘇阮困得睡過去。

她夢到從前,那時候她是一只多麽快樂的小狐貍呀,衆星捧月,族裏人人都喜歡她。

院外開滿了各種香香的花,她雖然沒有父母,但有一群特別可愛的同族們,族中長輩一直照料她長大。

直到要選取新任族長,只有最美的族人才有機會得到秘寶的認同,接過新任族長的位置。

也就是那段時間,她的臉被最好的朋友惡意毀容,任何美顏藥膏都無法恢複。周圍所有的喜歡,也在剎那間變成冷眼、嫌惡、辱罵。

昔日的好友,全部變得猙獰。

那些聲音,比刀劍還要刺人。

她被趕出了狐族。

……

蘇阮醒來時,窗外已至餘晖,昏黃的光線落在她身上,她用手背擦了擦臉龐上的淚。

望着那盆牡丹花發呆了一會,她覺得有些餓。

再傷心再恨的事,也要先填飽肚子再說。

蘇阮起身,準備去前院吃飯。

傍晚又開始有些餘熱,她換了身清涼的青色紗裙,披了件純白外裳,走動間,還隐約能看見青紗裏面纖細筆直的玉色小腿。

白絨已經精心準備好一桌飯菜。

蘇阮吃得津津有味。

仆人則在後廚用飯。

曜靈靠在燒火的竈臺後,吃完三個饅頭,一些肉菜,等着白絨将碗碟送來,接着便将廚房裏的東西收拾幹淨,準備回去休息。

他繞過一處院子,隐約聽見裏面的嬉笑聲。

“小姐,小姐,撈那個最大的。”白絨臉蛋紅撲撲的,拍着手說。

蘇阮剛在園子裏轉悠一圈,便有些懶得動,看到路過的樹上結了些石榴,嘴饞得緊,便讓白絨拿着摘果子的工具來,她主動接過來,舉起竹竿,用布兜去夠樹頂那個最大最紅的。

奈何夠過去就很是費勁,拽了好幾次,都擦過樹枝,沒有拽下來。

原先不是非它不可,但這一來一回,激起了蘇阮的鬥志,她直接墊着腳去夠。

石榴沒夠上,險些一個後退沒站穩。

“小心。”

曜靈不知何時出現,扶穩她的手臂,順手接過她的摘果工具,手臂伸過去,一鈎一拽,轉眼那個最大的紅石榴便落進布兜裏。

“小姐想吃,這種活兒可以交給我。”

他從布兜裏取出那只紅石榴,遞給她。

曜靈換了身衣裳,那頭濕黏的長發也被仔細清洗過,此刻用那根粉色發帶緊緊束起一個高馬尾,看上去少年氣十足。

長眉星目,身形筆直,自有一番意氣風發的肆意。

蘇阮問了他的名字。

曜靈将玉佩上的名姓告知她。

“曜靈?”蘇阮從他掌中接過石榴,狐貍眼上挑,微微一笑,“倒是好顏色。”

這幾個字,成功讓曜靈耳朵又紅了。

“曜靈,我還要。”

嬌小姐軟軟的調子竄入耳中,讓曜靈捏緊手中的竹竿。

他不敢看她,只能仰頭去看樹上那些石榴,精心挑了幾個,又準又快地接連鈎落下來。

白絨接過小姐手裏的大石榴,又美滋滋地去拾布兜裏的石榴,心裏還在想着家中有個男仆果真不錯。

“小姐,還要嗎?”曜靈稍稍偏頭,問她。

蘇阮搖搖頭。

時日尚早,她又剛睡醒,回去也睡不着。她興致缺缺地讓曜靈帶上所有石榴,便攜白絨穿過前方的拱門。

府上後院有一處開鑿出來,專門給蘇阮泡澡的溫泉。

蘇阮天生體弱,容易生病,常年手腳冰冷,有時候覺得冷了,便會來泡泡溫泉。

所以她進來後,習慣性地脫了鞋襪,将雙腳放進溫泉池裏,還笑着踢了踢水,雲霧缭繞間,隐約能看見那一手便能握住的白嫩玉足。

曜靈立即轉過身。

臉上似乎鎮定十足,身形卻筆直到僵硬,從耳朵蔓延的紅,一直紅到脖子。

白絨一直注意曜靈的動作,勉強還算滿意,她問了句:“小姐,我們不要讓他離開嗎?”

“不用。”蘇阮又玩了會兒水,“讓曜靈給我們剝石榴。”

于是,現場就變成了蘇阮用腳玩溫泉水,曜靈背對着她們,坐下剝石榴。

溫泉池水被狐貍娘精心用本源溫養十多年,對受損的身體極有好處。

蘇阮還記得原文裏,曜靈受了傷,天天泡在這裏,幾乎将狐貍娘溫養的本源都吸收幹淨,身體迅速痊愈不說,還因此突破陷入瓶頸多時的道法。

但現在嘛……

蘇阮支着臉,回頭看了眼默默剝石榴的男主。

不僅不能泡,還得給她剝石榴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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