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手心手背

第68章 手心手背

幾日過後,傳來了芸雲兩軍攻下陸國皇城,陸王自戕,陸國正式投降的消息。

雲國國君蘇铖邀宗政長芸在兩國邊界的勻海船上舉辦慶功宴,并商議裁決陸國的事宜。

宗政長芸合上奏折,多日陰霾萦繞的她終是笑顏初展,還不忘對身旁的蘇玉堇打趣道:“這倒好了,你還能順道去見見家裏人。”

那一夜的事長芸并未記起,蘇玉堇知道後失落了一陣子又帶上幾分僥幸。

長芸坐了六日的馬車,隊伍才到了勻海碼頭。

雲國國君蘇铖親自下船,前來接待。

只見他被衆人簇擁着,臉龐刻着歲月的痕跡,深深的皺紋像枯枝盤旋在他的眼周和嘴角,一雙眼睛卻深邃而明亮,透露着一種威嚴和智慧。

他的頭發已經花白,彎曲而粗糙的指節握着龍頭拐杖,向長芸他們緩緩走來。

待走近了些,蘇玉堇便忍不住前去攙扶:“父王。”

蘇铖拍拍他的手,一雙眼睛仔細看了看他,才問道:“這一年多在那兒過得如何?”

蘇玉堇隐下心中苦澀,彎唇一笑:“父皇,兒臣在那兒一切安好。”

蘇铖颔首,轉頭看向長芸,剛想開口,長芸便道:“雲王比我父皇大些,我便叫雲王伯父如何?”

一句話說出,便拉近了兩人的距離,蘇铖笑道:“蒼芸帝還是像十年前那般懂事有禮。”

十年前,蘇铖和宗政玺見面,也算見過那時年紀還小的宗政長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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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芸記得自己打小調皮叛逆,只覺蘇铖是在說客套話。

故一笑而過。

還有奏折沒處理的,長芸便叫人也一路帶來了,此時的她正坐在大船的一間貴賓房內,在奏折書上點點畫畫。

給士兵們舉行的慶功宴在晚上,讨論事宜也是在晚上,所以長芸并不急着做其他事。

而另一頭,蘇玉堇經過四樓夾間,隐隐聽到了兄長的聲音,故疑惑地停下腳步,想要仔細聽清。

“船內的刺客準備好了?”蘇玉遙低沉的聲音隐隐傳來。

“一切已準備妥當。”他的下屬說道。

“仔細隐匿,要确保行動萬無一失。”蘇玉遙說。

“是!”

刺客?兄長說的是什麽行動?

蘇玉堇眉下一緊,猜疑之下,竟忘了躲起來。

眼看着簾子就要被打開,這時蘇玉堇已經來不及躲藏。

蘇玉遙在簾子後面看見了他,愣了下神,顯然沒能料到自己與親弟的再次相見是在這種場合。

他将一顆躁動不安的心掩下,走上前來,握住他的雙手,沉厚的聲音透着一些溫情,道:“你怎麽跑到這兒來了?許久未見,你竟是又瘦了。”

蘇玉堇看着昔日熟悉而又陌生的蘇玉遙,眼內閃過一絲憂慮,說:“兄長,方才你們在讨論什麽?什麽刺客,什麽行動。”

蘇玉遙猜覺他都聽見了,沉默片刻,竟是主動把實情說出:“我與父王,打算今夜對蒼芸帝下手,将其俘虜亦或除掉。”

“你們為何要這般做?兄長又為何與我講這些?不怕我轉身就和殿下說出此事麽?”蘇玉堇眼睛微微睜大了些,難以相信地看着他。

蘇玉遙拍拍他的手,眼神篤定地對他說:“你不會的,兄長相信你。”

“若是成功,父王與我的心血就不會白費,雲國只會變得越來越好。若是失敗,雲國便是下一個陸國,必将引起烽火無數,橫屍遍野。

兄長知道那蒼芸帝待你不好,哥哥也希望你能早日擺脫。莫要忘了你遠赴他鄉的目的,是為了雲國能避免戰亂,子民會過得更好。”

蘇玉遙的聲音一直在他的腦海盤旋,如黑色的海浪撲打在岸,又如猛烈的狂風将草野席卷。

蘇玉堇走下四樓,渾噩地回到休息的地方,心緒混亂,愁苦不止,腦海中浮現出的時而是家國,時而是長芸。

他無力地坐在床沿邊,眼前的房間似乎變得更加暗沉,窗外的藍海亦變得灰白。

若是今晚,兄長和父王的計劃如約而展,他站在芸神國與雲國的邊緣,又該何去何從?

若是他将此事告訴殿下,無疑是自己對家國的背叛,殿下必然是不肯放過陸國和他的家人。

若是他如兄長所願,助他一臂之力,就是對長芸的背離。他也不再是那個,能光明正大站在長芸身旁的蘇玉堇了。

“你在想什麽?”宗政長芸走過來,俯首看他。

蘇玉堇心下一跳,下意識躲開她眼睛,看向別處,心撲通撲通作響,連忙道:“沒什麽。”

“真的沒事嗎,我方才見你心神不寧的模樣。”宗政長芸挑挑眉,問。

蘇玉堇搖搖頭,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長芸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她看似随意地坐在他身邊,頭枕着他的大腿,大半邊身子在床板上倚躺,聲音中夾雜着一些倦意:

“可能是昨晚沒休息好,也可能是處理公文太久,總覺得腦袋昏沉,你給我揉揉吧。”

蘇玉堇聞聲一愣,看着她的臉龐,忽地軟下心來,伸出雙手,兩手拇指放在眉心中間,沿着眉弓向太陽穴平推。

長芸舒服地閉上眼睛,似是漸漸安然入睡。

蘇玉堇這才敢仔細看她,日常見慣她淩厲森寒,似可使天下臣服的模樣。如今閉上雙眼,枕在他腿上的長芸,臉色寧靜,宛如浮冰碎雪,少了三分盛氣淩人,多了兩分清淺溫柔。

蘇玉堇深深看進去了,驀地落得一陣慌張。

心底一個陌生的聲音漸漸變得清晰——傷害她!折斷她的翅膀,将芸神國踩在腳下,雲國便可躍升為第一大國,雲國子民會感激他,父王兄長會歡喜他……

蘇玉堇在給長芸按摩的動作霍然停下了,一雙細白的手止不住的顫抖。

長芸感到奇怪的緩緩睜開雙眼,一滴水滴砸落她側臉,滑過她唇角,微鹹。

“你怎麽哭了?”長芸微怔,撐起身子,捧起他的臉,拇指指腹輕輕拭去他眼角的淚。

蘇玉堇向她的掌心貼近了些,微笑着搖搖頭,只問:“殿下,若有一日你對我厭惡,會将我驅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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