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外婆剛才就注意到了這點。
她狂野的女兒把外孫親的滿臉唇印,她本想帶林淮溪先回家洗把臉再出來玩,沒想到林淮溪的動作這麽快,已經跑去找祁妄了。
祁妄回過神來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了,林淮溪還站在原地,疑惑地歪了歪頭。
外婆走上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溪溪,先跟我回家洗臉好不好?”
“為什麽?”林淮溪下意識揉了揉臉,感覺臉上黏糊糊的。
他低頭看着粉白指尖蹭上的口紅,瞬間明白了,“媽媽的香香又蹭到我臉上啦!”
外婆笑了下,牽着林淮溪往回走,沒想到屋門卻打開了。
祁妄繃着小臉走了出來,一手拿着鏡子,一手拿着毛巾。
他看了林淮溪一眼,把鏡子遞給他。
林淮溪這才發現他的整張臉都是唇印,剛才用小手抹開的口紅正好在臉頰,紅紅的一個大圓圈。
林淮溪張圓了嘴巴,被自己的樣子驚住。
祁妄沒有說話,将鏡子拿走後,打開了水龍頭,用眼神示意林淮溪過去。
林淮溪立刻懂了,蹲在院子的水龍頭前,認真洗臉,祁妄站在旁邊,拿着毛巾等他。
外婆笑而不語,知道林淮溪不用她照顧了,安靜地轉身離開,關上了院門。
陽光正好,水流劃過空氣,折射出細碎的光芒,像是會流淌的鑽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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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溪捧起水往臉上澆,小貓洗臉般揉了一圈,擡頭去看祁妄,“洗幹淨了嗎?”
祁妄眉頭皺得很緊。
沒有洗幹淨,口紅還抹得更均勻了,整張小臉都變得粉粉的了。
林淮溪還渾然不知,眨巴着布靈布靈的大眼睛,一直在笑。
祁妄認命了,将毛巾搭在一邊,轉身幫林淮溪搬來了小板凳:“你坐在這兒。”
林淮溪乖乖聽話,沒有問為什麽。
“閉上眼睛,”祁妄接着說道。
林淮溪閉上了眼睛,但卷曲濃密的睫毛不停地顫呀顫,仿佛下一秒就要睜開了。
祁妄将泡沫抹在林淮溪臉上:“自己洗幹淨。”
視覺被剝奪後,其他的觸感變得十分明顯,林淮溪感覺臉上輕輕的,滑滑的,用手去摸時才發現是綿密的泡沫。
他下意識就要睜眼說話,但被祁妄及時察覺到,兇巴巴地吩咐道,“不能睜眼也不能說話。”
林淮溪只能閉上嘴,用小手抹着泡沫,一邊玩一邊洗臉,得到祁妄肯定後,他才将泡沫沖幹淨了。
祁妄有輕微潔癖,看着林淮溪的小臉重新恢複了軟糯白淨,這才滿意了,把自己的小毛巾借給林淮溪。
林淮溪将毛巾蓋在臉上,胡亂地蹭了兩下,頭發和臉都在抖,像只甩水的小狗。
祁妄不明白明明可以用手擦,為什麽要用這種方式擦臉,盯着看了一會,等林淮溪拿下毛巾,這才收回了目光。
“祁妄,我的臉現在幹淨了嗎?還有媽媽的香香嗎?”林淮溪奶聲奶氣地問道。
香香?
祁妄頓了頓,猜到這是口紅的意思,這才點了點頭。
林淮溪很有禮貌地将小毛巾疊好後,又還給了祁妄,之後乖乖地坐在椅子上,沒有亂跑亂鬧,卻眼巴巴地看着緊閉的房門。
祁妄知道他想去家裏玩,也早就做好了準備,淡定地站起來,“進來吧,但先說好,我們家沒有小兔蛋糕吃。”
“沒關系,”林淮溪伸出短短粗粗的兩根手指,“我昨天吃了三個,今天不能再吃了。”
祁妄:“……”
他看看那兩根手指,又看看林淮溪亮晶晶的眼神,最後把話咽了回去,沉默地在前面帶路。
林淮溪是個好奇寶寶,雖沒有亂動亂跑,但眼睛都快用不過來了,東張西望,恨不得将臉怼到上面,仔仔細細地研究一番。
他們兩家是鄰居,房屋的面積和布局一模一樣,但林淮溪家裏是明亮又溫暖的,祁妄家裏卻更陰冷空曠,連陽光都只停留在屋檐下,不肯進來半分。
祁妄徑直帶林淮溪回了自己的房間,林淮溪剛邁進去一只腳,就看到屋子中央堆得滿滿的玩具,驚訝到哇了一聲。
他像是回到了快樂老家,立刻歡快地撲了進去,左手拿着火車,右手拿着火箭,嘴裏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說什麽,自己玩得不亦樂乎。
祁妄對這些玩具不感興趣,只是站在一旁看着。
他太早地通曉了人情世故,也學着揣摩人的心理,提前将更好的玩具收進了櫃子裏,只留下了稍微好一點的。
林淮溪的玩具是媽媽送的,看得出來林淮溪很喜歡,他擔心林淮溪會在比較中有心理差距,變得不開心。
但林淮溪只是個沒心沒肺的糯米團子,沒有多餘的想法,只要跟祁妄一起玩玩具,他就會很開心。
祁妄沒什麽興趣地陪在一邊,林淮溪跟他說話他都會回應,林淮溪有奇怪的想法,他也會配合,再加上林淮溪是個對着空氣都能玩起來的傻樂派,兩個小人倒是相處得很愉快。
過了一會兒,林淮溪突然捂住了肚子,表情皺巴巴的,一副很痛苦的樣子。
祁妄被吓到了,連忙湊了過來,而且問道:“你怎麽了,是不是肚子疼?”
林淮溪小糊塗地點了點頭,怯生生地看着祁妄,“我想上廁所。”
“……”他把林淮溪拉了起來,又打開了門,廁所就在對面,我帶你去。
林淮溪點了點頭,手捂着肚子,小碎步跟在後面。
林淮溪上廁所時,祁妄就守在外面,板着一張小臉,以他對林淮溪的刻板印象,十分擔心他會傻到掉進馬桶,被水沖走。
還好林淮溪最後平安地走了出來,臉蛋上又重新挂上了笑容。
“走吧,我去帶你找點東西吃。”祁妄走到客廳,打開高大的櫃子,在裏面翻找。
過了一會,祁妄頭發亂糟糟地從櫃子裏鑽了出來,不好意思地說道:“這裏沒有,我再找找。”
林淮溪點了點頭,剛要開口,對面的門打開了。
一個穿着白裙子,頭發很長的女人走了出來。
林淮溪小小年紀就有了顏狗屬性,喜歡看美女,眼神都直了,一副我喜歡他的表情,“這是你媽媽嗎,好漂亮,和我媽媽一樣漂亮?”
祁妄的反應截然不同,他在看到媽媽的瞬間,頭像是被敲了一下,整個人僵在原地,過了幾秒才回過神來,咬了咬下唇,露出了類似難堪的表情。
祁妄的媽媽恰好朝他們走來,林淮溪的頭也跟着轉動,眼神亮晶晶的,想去貼貼。
但漂亮阿姨跟他們擦肩而過,眼神都沒轉一下,完全無視了他們的存在。
祁妄的臉瞬間沒有血色,轉頭死死地盯着林淮溪,努力維持着自己搖搖欲墜的自尊心,生怕他會提出疑問,揭穿那層窗戶紙。
但他多心了。
他當初表現得更冷漠,攻擊性更強,都沒有吓退林淮溪,何況是他漂亮的媽媽。
林淮溪年紀雖小,但內心有強大的力量,支撐他一直開心快樂,不斷地散發着光芒,像個小太陽。
他跑到祁妄媽媽面前,大聲邀請道,“漂亮阿姨,你想吃小兔蛋糕嗎?”
這一聲将溫千姝短暫地從自己的世界中拉了出來,眼神呆滞地轉了兩圈後,才落在這個憑空出現在他家的小孩身上。
溫千姝看人時眼神直勾勾,死氣沉沉,沒有半點波動,聚焦點像是在某個虛空。
“好。”過了好一會兒,溫千姝才點了點頭,像是生鏽的木偶,動作僵硬緩慢,仿佛下一秒就會因失去動力而死機。
但小朋友的關注點總是清奇的,再加上溫千姝是個超漂亮的阿姨,林淮溪并未感受到奇怪,反而因此十分開心。
“好呀,我明天給阿姨帶小兔蛋糕!”林淮溪還試圖貼貼:“漂亮阿姨,我可以去看看你的畫嗎?”
溫千姝出來時沒有關門,從敞開的空隙中可以看到屋裏擺滿了畫架,牆上也貼滿了畫,空氣中洋溢着淡淡顏料的味道。
“好。”溫千姝同意了,但這更像是機械式地回答,不管被問什麽問題,他都只有這一個答案。
林淮溪十分開心,笑出了兩個甜甜的酒窩,立刻用小手扒拉祁妄,想要跟他一塊去看畫。
祁妄卻躲開了他的手,連連向後退,像是看到了最恐怖的東西,怕到全身顫抖。
小孩子對母親有本能的依戀,但祁妄對畫的恐懼已經超過了本能,只想離得遠遠的。
他曾一次次地想抱媽媽,就在她懷裏撒嬌,媽媽的反應卻很冷漠,一點也不在意他。
他很傷心,但沒放棄親近媽媽,直到他有次故意拿走了媽媽的顏料盤。
一小撮黃色的顏料掉在了地上,像是渾濁的腥油,在地上融化流淌,變成軟塌塌的一團。
祁妄只看了一眼,眼前的景象便急劇變化,身體一輕,等他再回過神來,腿和屁股都很疼,疼得他眼前霧蒙蒙的。
在模糊中,他看到媽媽跪在那坨顏料面前,眼淚順着她美麗的容顏滑落,落在那坨黃色顏料上。
在此之前,祁妄總是覺得媽媽太安靜,像個美麗的瓷娃娃,但這次媽媽有了表情——她瘋了。
祁妄永遠無法忘掉那一幕,他被媽媽重重地扔了出去,只能坐在一旁的地上,看着媽媽失魂落魄地跪成一團,顫抖着用手去捧起那撮黃色的顏料,但怎麽也捧不起來,難過到痛哭流涕,尖叫着把手放在胸口,白裙子被弄髒了,媽媽的臉上頭發上也都是黃色的顏料,最後全身抽搐地倒在地上,旁邊的畫架也倒掉了,到處都是紙張和亂七八糟的顏料。
祁妄被吓壞了,但更擔心媽媽,他爬着想去摸媽媽的手,卻被趕來的傭人抱了起來,只有指尖蹭到了黃色的顏料。
從那天起,他不再跟媽媽親近了,也對那些畫有了心理陰影。
每次看到,那些顏料就扭曲在一起,變成了一個黑乎乎的人形。
它靠過來,在他身上留下顏料的痕跡,貼着他有問題的左耳上,一遍一遍地重複:
媽媽更在意油畫,不在意他。
……
祁妄眼睛睜得大大的,眼底流露出恐懼,後背上也滿是冷汗,衣服變得黏膩潮濕。
“我,我去上廁所。”他留下這句話後,跑進了衛生間,重重地關上了門。
林淮溪十分擔心自己的好朋友,匆匆地跑過去,試探着敲門,“祁妄你怎麽了,也是肚子痛痛嗎?”
他等了好一會兒,裏面才傳來一聲模糊的“嗯”。
林淮溪困惑地嘟起了嘴,表情皺巴巴的,但他處理不了這麽複雜的問題,大腦都快轉不動了。
“那你嗯,用力嗯,拉完臭臭後,肚子就不痛了。”林淮溪說着,表情和動作也在用力。
祁妄又應了一聲。
林淮溪這才放心下來,轉頭見漂亮阿姨還在看他,像是在等他去看畫。
他噠噠地跑過來,主動伸手去牽漂亮阿姨。
溫千姝感覺到指尖的柔軟溫暖,眼底微微波動,本能地勾住了林淮溪的手指。
林淮溪走進了畫室。
畫室裏沒有多餘的家具,只有一個邊緣粗糙的板凳,角落裏堆滿了各種畫材,牆上也貼得滿滿當當,畫完的畫被随手丢在一邊,層層疊疊,摞得很高,大概有幾百張。
林淮溪被好奇心驅動着,左瞧瞧右看看,眼睛都要花了。
溫千姝用各種暗色堆疊在一起,勾勒出扭曲的花紋,有的像是眼睛,有的像是藤蔓,這種花貼了一整牆,連成了一片五彩斑斓的黑。
但偶爾有幾幅畫,中間會有一坨亮色的顏料,濃郁又熱烈,被周邊的黑襯得格外顯眼,仿佛是世界中唯一的色彩。
林淮溪将眼睛湊到畫前,眨了眨眼,指着圓圓的黃色顏料說道:“這是太陽嗎?”
溫千姝的視線落在了畫上,像是被喚起了什麽,語速緩慢又輕地說道:“這是我的寶寶……”
“寶寶?”林淮溪經常給自己的玩具起名字,但他從沒給自己畫的太陽取名,覺得這是個很好的主意,又指着旁邊紅色的圓形說道:“漂亮阿姨,它叫什麽?”
“寶寶。”
林淮溪又指着另一個綠色的圓形:“這個呢?”
“寶寶。”
溫千姝每重複一次這兩個字,語氣和眼神都變得溫柔許多,整個人也更有生氣了,像是靈魂突破層層束縛,又重新回到了這個麻木的軀體。
林淮溪歪了歪頭,“他們都叫寶寶嗎,漂亮阿姨你是不是很喜歡他們?”
“喜歡,”溫千姝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她似乎是想笑,但因為太久沒有表情,肌肉十分僵硬,像是一根線扯着,笑得有些滲人。
林淮溪站在她旁邊,仰頭只能看到溫千姝柔和的下颌線,沒有注意到她的神情,奇怪地問道:“阿姨為什麽喜歡呢?”
溫千姝這次沒有再回答他了,溫柔地注視着那個圓形的方框,傾注了心底所有的愛意,她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指尖卻只觸碰到了粗糙的紙張,像是一道屏障,将她阻隔在外。
溫千姝露出受傷的表情,幹枯的眼底也重新變得濕潤,“寶寶生氣了,不讓我抱。”
林淮溪盯着那個黃色的圓形,頭頂上頂滿了問號,都快把小小的他壓垮了。
一個圓形要怎麽抱呀!這樣抱?那樣抱?
林淮溪想了好幾種抱法,小手也在比劃,兩條短短粗粗的胳膊差點纏在一起。
溫千姝用動作解答了他的疑惑,一手托着肩膀,一手托着肉嘟嘟的小屁股,動作十分溫柔,眼裏也充滿了愛意。
林淮溪立刻懂了。
就像小時候媽媽抱他那樣。
林淮溪踮起腳尖,努力地伸長脖子,連嘴巴和頭發都在用力,想要看清楚溫千姝抱的那團空氣,仿佛那裏真的有一個圓形。
“寶寶讓你抱啦!”林淮溪眼神亮晶晶的,奶聲奶氣地說道:“所以他沒有生氣哦。”
溫千姝轉頭看着林淮溪,沒有半點大人的成熟穩重,更像是個做錯事的小孩子,表情小心翼翼的,溫柔的眼睛裏滿是期盼,“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啦!”林淮溪認真指着懷裏那一團空氣,“他不就在你懷裏嗎。”
溫千姝愣了愣,低頭看了過去,微微蹙起了眉,像是有東西強行鑽進了太陽穴,在大腦中胡亂地攪動,疼到要生生裂開。
但疼痛很快就變得模糊了,變成了悶悶的鈍感,被壓制得太厲害了,連情緒都被磨滅光了,溫千姝表情一片空白,明明是那麽痛苦,她的情緒卻沒有半點起伏,仿佛在說別人的事。
“我的寶寶掉在了地上,我知道錯了,我想把他撿起來,可我怎麽也碰不到他,在我的手上,衣服上,最後不見了,我喊他他也不回應我,我不知道他去哪裏了。”
若是成人來聽這話,一定會發現問題,但小朋友有特殊的思維方式,并不覺得奇怪。
林淮溪順着漂亮阿姨指的方向,在地上蹲成一團,認真盯了好一會,又撅着圓滾滾的屁股,臉貼在了地板上,只可惜地板縫太小,沒法用小手扒拉,就只能讓目光鑽進去。
他想看看漂亮阿姨的寶寶長什麽樣子,說不定還能帶他一起回來,這樣漂亮阿姨就不會傷心難過啦!
溫千姝沒注意到地上的小團子,像是提前木偶,被拽着擡起頭,僵硬的關節發出了卡巴的聲響,直勾勾地看着那團黃色的顏料,突然“啊”了一聲,像是想笑,臉上的肌肉蠕動了一下,最後板結成了一塊,“他藏到畫裏了,我畫好久好久才能見到他。”
林淮溪聽到這話,用小手撐着地板,十分利索地爬了起來,噠噠地跑到畫前,踮着腳尖看了一會,突然懂了。
漂亮阿姨會魔法,他的寶寶也會魔法,能到畫裏去!
林淮溪星星眼看着溫千姝,迫不及待地想認識他,認真發問:“漂亮阿姨,你的寶寶叫什麽?”
“寶寶……”溫千姝喃喃地重複了一遍,眼底重新有了光亮,但再次被壓住了,又磨滅成了一片空白,“是望望。”
汪汪?
他也曾叫過這個名字,很快就認出寶寶是祁妄。
林淮溪立刻跑去找祁妄,衛生間的門剛好開了一條縫,是祁妄想偷偷看看外面的動靜,沒想到被小肉球直接撞開了門。
祁妄抿了抿唇,低頭不說話。
對小孩子來說,父母是最重要的,但他的父母卻不愛他,這像是原罪一般,死死地壓在他稚嫩的肩膀上。
他擔心林淮溪已經知道這件事,詢問他原因。
祁妄緊緊地抿着唇,繃着小臉,沒有洩露出一絲情緒,但微微顫抖的肩膀已經出賣了他。
但他等來的卻充滿期待的童音,“祁妄,你能鑽到地面裏面去,還能變成畫上的黃色圓形,太厲害了,能教教我嗎?”
祁妄愣愣地擡起頭,“什,什麽?”
這是林淮溪第一次接觸魔法,興奮得不得了,不管不顧地拉住祁妄的小手,往畫室走。
林淮溪被養得很好,還帶着嬰兒肥,胳膊和腿都是胖嘟嘟的,雖然比祁妄矮,力氣卻不弱于他,祁妄被拽着手腕,竟死活都掙脫不開,硬是被拖到了畫室門口。
祁妄的身體僵硬住了,眼睛盯着牆角的虛空,不敢看媽媽。
媽媽不在意他,總是無視他,祁妄沒法接受,也解決不了,只能選擇躲着媽媽,像只蜷縮成一團的刺猬幼崽,自我保護的方式只有豎起尖刺。
林淮溪沒察覺到氣氛有問題,又跑過去輕輕拽了拽溫千姝的衣角,“漂亮阿姨,我把你的寶寶找來了哦。”
溫千姝對外界的感知十分模糊,但寶寶兩個字觸動了他,她低頭看向林淮溪,那張軟糯漂亮的臉蛋和藏着星海的眼眸,讓她想起了什麽。
“望望?”
林淮溪下意識轉頭去看祁妄,卻發現祁妄的臉色很難看,比媽媽抹了香香還白。
他十分擔憂地問道:“祁妄你是不是肚肚還疼?”
林淮溪的聲音吸引了溫千姝的注意力,她終于看到了站在門口的祁妄。
母子倆的目光對視,祁妄卻向後退了一步,眼神中流露出害怕的情緒。
他又進畫室了,媽媽會不會生氣?會不會再把他甩出去?
但這次跟他想得不一樣,對媽媽最重要的黃色顏料突然失去了注意力,那雙美麗的眸子停留在他身上,睫毛十分緩慢地抖動了一下。
溫千姝像個美麗的玩偶,試着找回他被壓抑被磨滅的靈魂,也試着找回她遺落在現實世界中最重要的寶貝。
她歪了歪頭,對着自己的兒子,表情有些忐忑無助,語氣卻充滿了愛意,像是在心裏呼喊了千千萬萬遍。
“望望,媽媽能抱抱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