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祁妄沒在學校再看到過祁年,不過聽說他晚上夢游自己從樓梯上掉下來了。
他震驚了很久,第一次真正感覺到了什麽叫作天道輪回。
哼,活該!
祁妄回來時就看到林淮溪自己一個人在座位上搖頭晃腦,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便問:“到了什麽開心事。”
“惡人有惡報當然開心了,”林淮溪嘟囔了一句,突然想到了什麽,擔憂地看着祁妄:“這不會對你有影響嗎?他們難為你了嗎?”
林淮溪的瞳眸澄澈水潤,祁妄看着自己倒映在眼底的身影,只想沉溺其中,“不會的,既然他們找到了我,就證明他們不敢動我,而且這也是我需要的。”
祁妄沒有詳細說明,但短短幾個字的信息量很大。
在原書中,她也奪回了家産,只是書中并沒有詳細描寫,林淮溪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
不過在作者走篇寫渣攻虐戀之前,祁妄的定位是無cp流的大男主,美強慘,有頭腦也有手段,不是傳統的熱血型男主,他心思深沉,城府極深,而從小到大的經歷讓他的本色中多了一絲陰狠,也只有他這樣的人才能以一己之力對付三個有權有勢,絲毫不吝啬于其他文反派的渣攻。
只不過現在,現在的祁妄穿着幹淨的藍白色校服,眉眼溫柔、氣質和煦,跟書中原本刻畫的主角判若兩人。
但林淮溪清楚他的天賦和能力始終如一,只是避開了一些不必要的痛苦經歷。
誰說人活着一定要吃苦的,開開心心每一天不好嗎。
想到這,林淮溪也跟着笑了起來,他沒有追問祁妄的任何事情,充分信任祁妄,但還是忍不住叮囑我一句,“吸取這次的教訓,以後遇到任何事情一定要跟我說,別再自己扛了。”
他這次的隐瞞最後連累了林淮溪和孫柏逸,但林淮溪表達的重心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擔心他 。
祁妄察覺到這點後,胸口酥酥麻麻的感覺再次出現,并不難受,只是讓他難以抵抗,他抿了抿唇,才輕輕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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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溪還想開口,但體育委員走過來打斷了他們,“祁妄你真的不要參加籃球賽嗎?”
每年的十一月都是籃球月,當地各學校都會派出校隊。互相對抗,最後決出優勝的名次。
他們學校是千年老二,但這一屆新生的質量很高,是他們最有希望奪冠的一次。
可偏偏出了意外,林淮溪和孫柏逸都因為身體原因不能參加,祁妄也堅決拒絕了。
體育委員想起了學長的殷切期盼,被點燃了熱血,再三勸道:“祁妄你個子這麽高,打籃球的條件非常好,你加入校隊之後,說不定我們就能打敗隔壁,将會是學校十年來的第一個冠軍!”
林淮溪也特別愛打籃球,知道這不僅意味着勝利,也意味着雪恥,身體忍不住傾向祁妄:“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你就答應了吧!”
體育委員知道兩人關系非比尋常,祁妄非常縱容林淮溪,幾乎有求必應,便把主意打在了林淮溪身上,“淮溪這件事就交給你了,你幫我多勸勸他吧,這對校隊來說真的很重要!”
林淮溪拍了拍胸口,用眼神無聲道:放心吧,這事就交給我。
體育委員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他見祁妄還站在旁邊,用手抓着他的衣角,祁妄沒有辦法,只能坐了下來。
林淮溪立刻纏了上去,“祁妄你經常陪我打籃球,我最清楚你的實力,你在校隊裏絕對能做大哥,剛在賽場裏露面就能讓隔壁學校跪下唱征服!”
祁妄搞不清楚林淮溪哪裏來的這麽多稀奇古怪詞,笑了起來:“我真的有這麽厲害嗎?”
“當然有這麽厲害了!”林淮溪挺着胸,鼻子也翹了起來,“人以群分,物以群分,你是我的朋友,只能厲害。”
祁妄挑了挑眉:“你這是在誇我還是誇你自己?”
“這不重要,”林淮溪湊近了一點,語氣變得很輕,一雙漂亮的眼睛眨呀眨呀,哼哼唧唧地說道:“不要回避正面問題,你還沒有答應我呢。”
這麽多年了,林淮溪的撒嬌方式始終如一,只是稍微收斂了一點,但對祁妄來說都是絕殺。
祁妄張了張嘴,說不出拒絕的話,但臉色透着猶豫和為難。
林淮溪在心裏嘆了口氣,微微直起身子,語氣也變得認真,“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覺得你連累了我們,害得我們受傷了,不能去打籃球,你覺得自己責任重大,必須受到懲罰,必須陪着我們,才會拒絕了體育委員吧。”
祁妄被林淮溪說中了心事,躲避着他的目光。
林淮溪覺得他真是個死腦筋,忍不住吐槽道:“你實話實說,有沒有一秒鐘也想讓左腿受傷,來陪我?”
“……”祁妄一副被說中心事的樣子。
林淮溪早就知道祁妄的這個壞習慣,并不打算放過他。
他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關系很好,他最清楚祁妄很有義氣,但有點極端了。
“我是傷到了,腿很疼,沒法活動自如,但你比我更煎熬。”林淮溪緩和了語氣,接着說道:“這事确實跟你有脫不開的關系,但你不要用別的錯來懲罰自己,而且我沒有怪你啊,看到你這個樣子,我也會難受的。”
祁妄沒料到林淮溪會說這些,愣愣地看着他,攫取了心神,只會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林淮溪見達到目的,趁機說道:“所以你現在可以答應我去校隊了吧。”
好一個回馬槍,殺得祁妄措手不及。
祁妄這才注意到那些掏心的話,不過是在為了這鋪墊。
“好,我答應你。”祁妄為了讓他放心,立刻轉身去找體育委員說明來意。
林淮溪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弧度徹底消失,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加快了心跳才逐漸和緩。
他之前一直想跟祁妄說這些話,只是沒有找到合适的契機,現在借着打籃球這件事,用開玩笑的語氣說明了,不會顯得過于嚴肅,也向祁妄表明了心意。
林淮溪回想他剛才的表現,越發滿意。
祁妄沒察覺到這些,回來後說道:“今天第二節晚自習去操場找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林淮溪頭上冒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但祁妄沒給他提問的機會。
……
學校發生了這麽惡劣的事件,林淮溪作為受害者,學校為了平息輿論,給了他諸多特權,可以随時去醫療室找老師。
林淮溪借此偷偷溜出了教室,老師看到他後并沒有阻止,還投來了關切的目光。
“……”他心虛了一秒,低頭溜出了教室。
這還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地逃課,疑惑祁妄要跟他說什麽事情,還非要在操場。
林淮溪腦補了諸多可能,等他到了空蕩蕩的操場後,左右環顧,沒有發現人影,腳邊卻碰到了什麽東西。
林淮溪低下頭,發現是滾過來的籃球。
受傷之後,他只能好好休養,好久沒運動,手都已經癢了,如今看到籃球眼前一亮,立刻彎腰撿了起來。
祁妄從角落裏走了出來,朝他招了招手:“要不要來打籃球?”
林淮溪知道這一切都是祁妄做的,心口暖暖的,兩人安靜地對視了幾秒,他一瘸一拐地走了過去。
“你怎麽知道我想打籃球?”林淮溪輕聲問道。
祁妄笑了起來,“提到打籃球時你都快流口水了,我怎麽可能不知道?”
林淮溪神情一愣,下意識用手背去抹嘴角,但嘴角空空蕩蕩,他這才猛然醒悟,控訴道:“祁妄你學壞了,你故意開我玩笑!”
祁妄知道他沒有生氣,拉着他往前走,“我帶你打籃球。”
林淮溪腿上的繃帶沒有拆下來,走路一瘸一拐,更不用說跑和跳了,根本打不了籃球,但還是配合地走得過去。
“來,我幫你。”
林淮溪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眼前的景象急速變化,身體也變得越來越輕,所有的重心都壓在了腰上的那雙手上。
祁妄把他舉了起來,成為他的“雙腿”。
林淮溪清楚祁妄是在用這種方式道歉,也是在用這種方式安慰他,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用雙手抱着籃球朝祁妄晃了晃,“雙腿,你可要好好動起來,我現在要灌籃了。”
林淮溪沒有半點作為病號的自覺,直接選了個最高難度的。
祁妄卻眉頭都沒皺一下,帶着他跑到了籃板下,将林淮溪越舉越高。
林淮溪抽條似的長高,也很擅長運動,但灌籃對他來說難度偏大,不一定每次都能成功。
這是他最輕松的一次。
他看着籃筐越來越近,高高舉起手,準确地把籃球扣在了裏面。
随着球落到地面發出的碰撞聲,空空蕩蕩的籃球場突然圍滿了觀衆,回蕩着尖叫和叫好聲,為這個剛剛誕生的籃球巨星慶祝。
林淮溪沉浸其中,興致勃勃地說道:“我們再來一個。”
“嗯。”祁妄對林淮溪從來都是有求必應,毫不費力地把他抱到了籃筐下,繼續配合林淮溪的超低難度灌籃。
林淮溪把自己哄開心了,笑個不停,祁妄看着他,嘴角也始終帶着弧度。
繁星夜幕。籃球場旁邊的燈光明亮卻不耀眼,為他們鍍上了一層名為青春的色彩,這一張張笑臉也沒有經過世俗的污染,透着最純粹的開心,被珍藏在記憶·深處,成為永遠回不去的美好時光。
但路燈能照亮的範圍是有限的,周圍樹影婆娑,在一片黑暗中,朦朦胧胧地可以看到一個輪廓,還有被燈光照亮的一雙球鞋。
孫柏逸像只熱情又笨笨的大狗,喜歡黏着林淮溪,這次卻沒有雙眼放光地撲上去,他的臉色在黑夜的映襯下格外蒼白,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十分膽怯地往後退了一步,将身體都藏在了黑暗中。
……
他為了救林淮溪受傷,也受到了校方的特殊照顧。晚自習時,只要有身體不适,可以自由地出入醫務室。
之前傷口又麻又癢,孫柏逸便去了趟醫務室,醫生說他恢複得很好,這種奇怪的感覺是傷口愈合帶來的,還半是警告半是恐吓地說,亂撓亂動傷口是會留下疤。
孫柏逸完全沒有将這話放在心裏。
他是個爺們兒,皮糙肉厚,就算留疤了也沒什麽關系,而且這是他救下溪溪的勳章,他恨不得把留得深一點!
但這樣一來,溪溪看到了每一次都會自責擔憂,而且溪溪傷得比他還要厲害,溪溪也留疤了怎麽辦?
這個想法在孫柏逸心裏紮了根,他不在乎自己,卻十分在乎林淮溪,一整天都心不在焉,恍恍惚惚,剛放學就沖到了旁邊的藥店裏,幫林淮溪買了一支去疤痕的藥膏。
他想送給林淮溪,卻又擔心是藥三分毒,便又找了個時間偷偷溜去了醫務室,想找老師幫忙看看。
老師沒想到看着大大咧咧的男生,還有如此細膩的一面,眼神帶着好意地調侃。
孫柏逸很熟悉這樣的眼神,他被班裏的同學調侃了好幾次了,當時沒什麽感覺,但面對老師時不好意思地移開了目光,還心虛地用手摸了摸鼻子。
他從來不掩飾對林淮溪的關心和喜歡,也常把林淮溪挂在嘴邊,甚至還沒話找話說,主動跟其他人聊起林淮溪。
只要能見到林淮溪,經常聽到他的名字,他就感到無比開心,拿到藥膏後更是像個唠叨的老奶奶,滿眼擔憂,喋喋不休地重複着同樣的話。
同桌和班裏的那群男生一直調侃他。
“孫柏逸你這就有點重友輕色了,你以後找了女朋友,肯定也不會像對林淮溪那樣!”
“對呀,你女朋友肯定生氣,如果讓你在他們兩個中間選一個,你選誰?”
孫柏逸毫不猶豫地說道:“我當然選溪溪了!”
他的眼神沒有眨一下,語氣也絲毫沒有停頓,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表達他對林淮溪的情感。
孫柏逸的反應誇張,再加上他這人比較玩得開,大家也喜歡拿他開玩笑,頓時起哄聲一片。
“孫柏逸,我教你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你去林淮溪當老婆,這樣就不會有人吃醋了!”
“對呀,你絕對把林淮溪當小女友了,我閉上眼睛幻想一下,你別嘲笑我,如果女神答應我做女朋友,我肯定對她特別好,但我再怎麽努力,肯定也比不上你對林淮溪那麽好!”
在一片起哄聲中,孫柏逸特別坦然,沒有羞赧。
他一向直白,有一說一有二說二,而且男子漢就要認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
但他也不覺得自己對林淮溪的感情過了界,沒有這方面的念頭。
周圍的這些男生都在象牙塔內,接觸的事情有限,有的口口聲聲說心裏有女神,但根本沒分清“好感”、“喜歡”和“愛的”區別,剩下的連竅都沒開,調侃的話只是嘴上跑馬車,并未當真。
但晚自習面對醫務室老師,孫柏逸卻有種被戳中了心事,坐立不安的感覺。
他生怕老師在說出驚言駭語,得到肯定的回複後,拿着祛疤的藥膏,逃似的跑出了醫務室。
晚上風已經很涼了,但吹在臉上,溫度絲毫沒有降下去,孫柏逸的心情也莫名其妙地亂糟糟的,整個人像是飄到了雲朵上,恍恍惚惚。
他沒有選擇回到教室,而是披着夜色在校園裏漫無目的游蕩。
整個校園都是一片漆黑,只有籃球場亮着光,還能隐約聽到聲音,他便下意識地追來了,沒想到會遇到從來不逃課的林淮溪祁妄。
孫柏逸立刻驚喜地瞪圓了眼,往前邁了一步,想加入進去,但一向不敏感的他卻察覺到了林淮溪和祁妄之間的特殊氣氛。
跟他格格不入,甚至排斥着他的存在。
孫柏逸只能停了下來,像一個陰暗的偷窺者,站在角落裏沉默地看着這一切。
他的心裏依然裝着林淮溪,視野中也都是他的身影,看到林淮溪笑,他也會莫名其妙地十分開心,還會激動,就像血液在身體裏跳動,讓他感覺到無比鮮活,總是迫不及待地想做什麽。
以往,他會跑到林淮溪身邊,摟他的肩膀,抓他的頭發,或者在林淮溪身邊亂動亂蹭,刷存在感,看到兩人的影子親密地交疊在一起,他會神秘兮兮地讓林淮溪去猜他在想什麽,最後他才指給林淮溪看,故意搞個惡作劇。
林淮溪的性格很好,總是會陪他玩這種幼稚的把戲,也總是會笑,但林淮溪現在的樣子跟記憶中不一樣的。
他雖沒有開竅,但本能在他腦海中敲響了警鈴,耳邊嗡嗡作響,太陽穴都開始刺痛。
他跟祁妄之前不對付,但只是表層的,而現在他像一只被挑釁的野獸,只想沖過去,一頭撞開祁妄,将林淮溪抱在自己懷裏。
他也會帶着林淮溪灌籃,他還會給林淮溪塗疤痕膏,在林淮溪難受的時候,一聲一聲地哄他。
他願意為林淮溪做任何事。
他也願意保證在此之後,在他生命中沒有另外一個更重要的人,他也不會有女朋友或者老婆。
只要有林淮溪,他就無比滿足了。
林淮溪對他如此重要,而他現在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林淮溪跟他最讨厭的祁妄在一起。
孫柏逸之前總被說是沒有眼力見兒,看不懂氣氛,喜歡大大咧咧地插到中間,但他現在感受到了,卻是內心撕裂一般的疼。
不是早晚有一天,而是現在。
林淮溪會找到一個對他來說無比特殊的人,他将跟那個人結成伴侶,一生一世,而他跟林淮溪關系再好,也只能退居到好朋友的位置,眼睜睜地看着林淮溪跟另外一個人親昵,而離他卻越來越遠。
不,他不要這樣!
跟林淮溪在一起談戀愛,相守一生的人,為什麽不能是他?!
他之前也不是沒有幻想過那個人,只是面容很模糊,哪哪都不對,如今出現了林淮溪的身影,孫柏逸腦海中有一根斷了的弦終于重新搭上了。
對,就應該是這樣,他喜歡林淮溪,想跟林淮溪在一起!
孫柏逸雖是情窦初開,但情緒在心中積壓了很久,如今終于找到了突破口,噴湧而出,占據了他的內心,孫柏逸的呼吸變得急促又火熱,眼神也直勾勾地看着林淮溪,充滿了雄性動物在求偶時伴随的狩獵欲。
孫柏逸微微顫抖地擡起手,抓了把頭發,張着嘴不斷地深呼吸。
他很難形容這種感覺,身體中的每一個思緒,每一個細胞都像是有了自主的念頭,碰撞在一起,迸發出噼裏啪啦的火花,化為了一種更深層次的動力,讓他很難安靜下來,手腳會自作主張的行動,靠近林淮溪,展現最好的自我。
孔雀開屏實在是最本能的行動。
孫柏逸在黑夜中傻笑了一會,擡起漆黑的眸子,充滿侵略性又溫柔地看着林淮溪,又向前走了一步。
但林淮溪沒有看他,他被祁妄高高抱起,笑得是那般開心。
他還會用手扶着祁妄的肩膀,跟他安靜地對視,兩人不用言語交流就能不約而同地笑出聲。
祁妄看林淮溪的眼神也十分熟悉,因為他也是這樣的。
孫柏逸擡起的腳僵在空中,後腦勺像是被鐵棍狠狠擊中,嗡嗡作響,所有的色彩和聲音攪成了一團,最後變成一片黑色,在他眼前旋轉,緊緊将他包圍在其中。
這個夜晚對孫柏逸極其特殊,甚至也很殘酷。
他花了那麽久的時間才正确意識到自己對林淮溪的心意,但與此同時,他發現了另一個秘密。
祁妄也喜歡這林淮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