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澍清不在宗門又如何?左右不過是将梁郁引來的圈套罷了,石儀不是有傀儡嗎?用他的傀儡,故技重施。”晏誨坐在主殿上,看向一旁紫色衣袍的師弟。

方石儀看了一眼莫霖,問:“這事……也瞞不住懷瑾師弟,不喊他來,他之後知道會更生氣吧?”

晏誨輕輕嘆息了一聲:“懷瑾一直想和梁郁緩和關系,誰知梁郁竟是魔種,懷瑾被騙了那麽久,還向着他說話,可見是将徒弟放在心上的,這事告訴他,恐怕他不會同意。”

方石儀點頭:“是啊,懷瑾師弟不會同意,我們這麽做,他那天若是知道了,豈不是……”

晏誨擺了擺手:“無妨,我會将他支離妄虛宗,梁郁如今魔功尚未大成,是除掉他的最好時機,若是等他徹底将體內的魔種煉化,這三界就該亂了。”

“師兄要将誰支離妄虛宗啊?”

大殿門口傳來了時容與的聲音,他神色淡漠,一雙眼瞳宛若琉璃,正直直朝這裏望了過來。

晏誨擡眸看向他,淺笑道:“還是把你驚動了。”

時容與款步朝裏面走,一邊道:“我竟不知我何時将梁郁逐出師門,也不知何時要将澍清逐出師門了?師兄連問都不問我,便擅自處置我的徒弟嗎?”

晏誨起身,輕輕蹙了眉:“雖說他們是你的徒弟,但也是妄虛宗的弟子,我身為掌門,無權處置嗎?還是說,事到如今,懷瑾是打算包庇梁郁,任由魔尊重臨嗎?”

兩人這般對上,周圍的空氣都凝固了起來,方石儀有心想勸,但又不知說些什麽,只能擡起手又僵在半空。

半晌,時容與才道:“師兄怎知,懷瑾一定會幫着梁郁?我雖是梁郁的師尊,卻也是仙門弟子,怎麽會想魔尊重臨,三界大亂?”

殿上三人聞言,齊刷刷看向他。

時容與垂眸,接着道:“澍清如今不在妄虛宗,此前我為了同梁郁緩和關系,扮演澍清還算有些經驗,此番還是由我來吧,否則,梁郁可沒那麽容易上當。”

左右這劇情躲不過,他還得完成任務,全文梁郁的轉折高潮節點,獎金不管是拿還是扣,都是成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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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誨有些詫異的看向他:“你……要自己動手?”

時容與淡漠的笑了笑:“除魔衛道,是仙門弟子的責任。”

晏誨垂眸,斂下眼底的一絲疑慮,道:“好,既然懷瑾師弟都這麽說了,那明日,澍清就在四合峰廢除修為,逐出師門。”

時容與應了一聲,轉身就走。

方石儀看着他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起身道:“我去再給懷瑾師弟送個傀儡。”

莫霖見狀,便也離開了。

晏誨看着衆人離去,面上溫和的笑意才緩緩斂去:“他怎麽突然又對梁郁冷心冷情了起來?明明昨日還在替梁郁說話。”

木清霜從後面走了出來,看着時容與的背影,道:“見懷瑾的第一面我便說過,他适合無情道,只可惜,這世上沒什麽修無情道的功法留下來,否則,他如今早該飛升了。”

晏誨若有所思道:“無情道啊……要我說,最适合無情道的,難道不是師尊嗎?”

木清霜瞥了他一眼:“若按你這麽說,你也挺合适。”

晏誨放肆的笑了起來,那是在人前不可能出現的爽朗笑聲:“師尊說的是。”

“除魔大陣師尊準備用哪個陣法?”

木清霜轉身回裏間:“重要嗎?”

反正也不過是走個過場。

.

時容與前腳剛出四合峰,後腳方石儀便趕了上來:“懷瑾師弟!”

時容與停下步子,轉頭看向來人:“石儀師兄?有什麽事嗎?”

方石儀和他并肩而行:“懷瑾師弟,我剛才給你算了一卦,明日之行可是大兇啊!這事交給掌門師兄不好嗎?你何必親自動手淌這趟渾水呢?”

時容與淡淡一笑:“你們都在說,要引梁郁入圈套,借此殺他,可你們沒想過,萬一明天殺不了他呢?”

方石儀一愣:“殺不了?有師尊親自動手,一個還未煉化魔種的魔尊,怎麽會殺不了?”

時容與輕輕搖頭:“凡事不能這般篤定,萬一呢?”

方石儀:“萬一……”

時容與接着話頭道:“萬一梁郁沒死在除魔大陣之下,他就此恨上仙門,恨上妄虛宗,此後他成了魔尊在魔界站穩腳跟,第一件事便是殺上妄虛宗,再将仙門攪個天翻地覆,皆時,才是真正的三界大亂。”

方石儀聽的心驚肉跳,又看了一眼面色平靜的時容與,問:“既然你都想到最壞的結果了,為什麽還要親自動手?”

時容與走進大雪裏,漫天的雪輕飄飄的落在他的身上,可越聚越多的雪覆蓋在他身上,又好似堆起高樓,要将他狠狠壓在底下。

“因為……不論最終結局如何,梁郁活下來,我都會成為他要複仇的對象,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從始至終只恨我一個人就好了。”

方石儀沒有跟着時容與走進院子裏,漫天的雪仿佛将他與時容與隔絕,他看着被白雪壓了滿身的人,最終只能重重嘆了口氣:“懷瑾師弟,你其實可以不必活的如此辛苦。”

時容與沖他笑了笑,随意的撣掉了肩頭的雪,好似那不過指尖塵埃:“我的徒弟,我自當負責。”

當時嘆息一聲,他勸不住時容與,也不打算再勸,只能将傀儡的事又囑咐了幾句,便離開了绛雪峰。

“你可真是冠冕堂皇啊!”系統在時容與體內憋了那麽久,終于在方石儀離開後,忍不住吐槽。

時容與笑了一聲:“一切,都是為了維持人設。”

反派師尊的人設不一直都是這樣表面大義凜然,為仙門,為妄虛宗,為除魔,舍己為人嗎?

系統:“沒事,再堅持一下,我們就能完成任務回去休假了!”

時容與短促的笑了一下:“是嗎?也不知道是誰,上一回我只休了一天假,就給我派了下一個世界劇情修複任務。”

系統:“……”

啊!他突然好像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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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初升,山間籠罩着一層白霧,猶如化為實質的仙氣在群山間缭繞,像是一縷白煙在金壇之上袅袅升起。

四合峰的廣場好不熱鬧,平時只有考校的時候,廣場上才會聚集這許多的人。

而此刻,不同時期進入宗門的弟子皆彙聚在這裏,目光無一不落在圓臺之上被鎖鏈鎖住的那抹白色的身影上。

那人一頭墨色的長發去瀑布傾瀉而下,雪色的衣袍被微風輕輕拂動,黑與白交織纏繞着,好似白紙上那墨汁肆意揮灑作畫。

清晨的日光并不刺眼,卻也照得圓臺上的人露在衣袖外的那截手臂,明晃晃的白,尤其是那一截手腕上還有着被鐵鏈磨過的紅痕。

只是那痕跡頗深,像是劇烈掙紮許久,倒不像是剛帶上鐵鏈所能産生的。

但沒人深究這些,他們只會緊緊盯着那截白皙的手腕上被蹂/躏出來的痕跡,随後浮想聯翩。

“澍清師兄和梁師……魔尊的感情一直很好,只是沒想到,居然為了魔尊說話,還要叛出師門,這也太是非不分了。”

“是啊,那可是魔尊,就算他以前是妄虛宗弟子,但他入了魔,就不再是仙門的人了,魔族……嗜殺成性,都該死!”

帶頭說話的正是葉舒然和朝肆。

兩人開了話頭,其他的弟子便也讨論了起來。

“說起來,之前文鷺師兄被魔族所殺,後來掌門說是血魔所為,可若是梁郁是魔尊,那血魔聽他調遣殺了文鷺師兄也就合理了。”

“是啊,梁郁潛藏在妄虛宗那麽久,怎麽可能真的純良無害,什麽都沒做,文鷺師兄定然是他讓血魔殺的!”

“唉,澍清師兄這般幫他說話,也不知道是被蠱惑還是……”

“什麽蠱惑,說不定澍清也是魔族呢?”

“就算不是,他如今能幫着魔族說話,日後說不定也能幫着魔族殺害同門!”

“就是!殺了他,除了這個禍患!”

朝肆和葉舒然聽着周圍的群情激奮,對視了一眼,眼底閃着得逞的笑意。

無論真相是什麽,梁郁和澍清,一個成魔,一個馬上就要被廢,甚至被殺,也算是給文鷺報仇了。

只是也有不少反對的聲音。

韶華看着圓臺上的“澍清”,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澍清師兄和梁師兄感情好,澍清師兄給梁師兄說幾句話,怎麽就要被廢修為逐出師門呢?

更何況梁師兄雖然入了魔,可并未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在他看來,反倒像是仙門在逼梁師兄做些什麽事情。

可他毫無辦法,他替澍清師兄求情也沒用,他說的話也沒人聽。

這一刻,他不經希望梁師兄出現在這裏,把澍清師兄救走,離開妄虛宗,越遠越好。

時容與分了一縷神識在傀儡身上,他閉着眼睛将周遭的嘈雜屏蔽,在旁人看來,卻像是他不堪受辱,不想看也不想聽那些中傷他的話。

不遠處站着的晏誨望着圓臺上的“澍清”,最後問道:“澍清,你可認錯?”

時容與坐在一邊,方石儀和莫霖都知道這場戲,故而沒去吵他,任由他安靜的坐在那裏,操控圓臺上的“澍清”。

“澍清”這才緩緩擡眸,看向晏誨,神色卻堅定道:“澍清……無錯。”

晏誨閉了閉眼,似有些不忍,但他仍舊擡起了手,化神期的靈力自他掌心運起,在場的人,除了木清霜,都覺得那抹靈力的危險,底下的弟子更是臉色發白。

他繼續道:“既然如此,我妄虛宗容不得與魔族同流合污的弟子,而今判你逐出妄虛宗,廢你一身修為,此後,你便不再是我仙門弟子了。”

“澍清”聞言,輕輕阖上了眼,似乎并不在意周圍的勸誡與唾棄,只等着晏誨的懲罰落下。

那化神期的靈力會直接穿透他的丹田,攪碎他的靈府,将好不容易修煉成形的元嬰擊個粉碎,就像當初梁郁結丹時,被他一掌打碎。

不,比那還要疼。

所有人都知道這一掌的下場,有些人開始不忍起來。

“這……雖說是廢除修為逐出師門,但我感覺,這一掌下去,澍清師兄不死,大半條命也沒了啊。”

“是啊,這以後就是廢人了吧,連山下的普通老百姓都不如。”

“其實大家都知道,心照不宣罷了,廢除修為逐出師門,和要了命有什麽區別,一旦出了這個門,澍清就是魔族那邊的人,是叛徒,就算妄虛宗不殺他,仙門其他弟子也會殺,更何況魔族那邊會不會護着他還得另說,說不定就連魔族也想殺他呢。”

“是啊,畢竟仙門弟子,手上都沾過魔族的血,他們不會放過澍清的。”

“澍清師兄怎麽就拎不清呢,說幾句梁郁的不是,和掌門認個錯不行嗎?何至于此啊。”

“梁郁都成魔族了,他幫不幫他說話又有什麽用,還不如管好自己呢。”

只是圓臺上的人似乎鐵了心不肯認錯不肯服軟,那化神期的靈力眨眼已至他眼前。

“澍清”閉上眼睛,等着疼痛降臨。

只是幾個呼吸後,周遭一片寂靜,若不是耳邊還能聽到風聲,他幾乎要以為,自己是不是因為被廢修為,疼得連耳朵都聾了。

想象中的疼痛并沒有降臨到他的身上,時容與操控着“澍清”緩緩睜開眼睛,只見一抹黑影擋在他的身前,高大的身軀将日光遮擋,也将那化神期的一掌盡數抵擋。

好半天,周圍才有了反應。

“是梁師……不,是梁郁!!!”

“他居然敢單槍匹馬的闖上妄虛宗?!”

“他這是……擋住了掌門化神期的一掌嗎?天哪,梁郁現在是什麽修為啊?”

“我記得他之前連結丹都沒結吧……這修魔修得如此之快,恐怕在妄虛宗的時候就開始修了吧?難怪遲遲結不了丹。”

梁郁周身的氣壓沉得讓人喘不上氣來,他背對着師兄,神色陰沉的望着不遠處的晏誨,以及……坐着的時容與。

手中墜霄劍不同以往的銀光冷冽,劍身纏了一層魔氣,紅與黑交織着,讓人不敢直視。

他師兄明明什麽都沒有做錯,這些人,為什麽要這樣對他師兄?!

這些所謂的仙門,為了與魔族為敵,連自己的弟子都不放在心上,想殺就殺,想廢就廢,哪裏有半點情誼?

真是可笑至極!

梁郁轉身,卻不敢與師兄對視,自從上次在滄海一別,他魔族身份暴露,他便不敢看師兄的眼睛。

他怕從那雙滿是溫和的眼眸中看見濃濃的失望。

他擡起墜霄劍斬斷“澍清”腕上的鏈子,垂眸看着對方有些破了皮的手腕,忍不住擡手想去給他揉,可是手停在半空中,頓了頓,最終又放下。

如今的他,又有什麽資格?

“怎麽不揉?我手疼。”

梁郁猛的擡頭,對上了師兄那雙溫和依舊的眼眸,那人依舊淺笑看他,眼底不帶分毫失望與厭惡。

是啊,他忘了,他的師兄曾經說過,即便他做了什麽傷天害理之事,所有苦衷,師兄也會相信他。

他指尖微顫,握住了師兄的手腕,替他小心地揉了起來:“師兄……我成魔了,師兄一定很失望吧?”

時容與笑了笑,有些無奈地彈了一下梁郁的額頭:“師兄若是對你失望,今日便不會站在這裏了。”

梁郁将時容與的手腕一點點收緊,仿佛攥住了他的一切,他聲音有些發緊:“師兄,我會保護你的,我帶你走,師兄願意跟我走嗎?”

時容與看着他,道:“好啊,你帶師兄走吧。”

說話間,一道金色的光從圓臺之下升起,繁複的符文迅速結成一個陣法,将二人圈在其中。

梁郁凝眸,他将師兄護在身後,轉身對上晏誨的視線,只見對方身側站起來一道雪色的身影,那人身姿清冷,似雪山之巅化不開的霜雪。

“是懷瑾仙尊!他也出手了,掌門和懷瑾仙尊一起,還愁拿不下梁郁嗎?”

“活該!我現在感覺……澍清師兄這個……是不是就是個圈套啊?”

旁人能想到,梁郁自然也能想到,他看着腳下金光大盛的陣法,已然出不去了,這顯然是早就設下,等着他往裏鑽的。

梁郁冷笑了一聲,這陣法他再熟悉不過,他曾用驚雷符自以為是的“殺”掉了欲魔。

這陣法便是驚雷符的陣法版本,九天驚雷陣,上古陣法加上時容與化神後期的修為,幾乎是将他鎖死在了裏面,驚雷之下,不死不休。

梁郁卻沒多少感覺,甚至有些輕蔑地望着已經成型的陣法。

他倒要看看,這半步飛升的陣法究竟有多強大,是能頃刻間讓他灰飛煙滅嗎?

如果不能,那他就要仙門這些道貌岸然的僞君子,一個一個的,魂飛魄散。

四合峰上明明是碧空如洗的藍天,可梁郁腳踩的陣法,頭頂彙聚了一片雷雲,那烏雲沉得好似未暈開的墨,銀光電閃在雲層中纏繞,醞釀着将底下的人劈成齑粉。

危險的氣息一下子在陣法中蔓延,就連周圍的弟子都看得心驚肉跳,直想逃離圓臺周圍,離那裏越遠越好。

因為他們都知道,那驚雷劈下來,哪怕他們只被波及到一點點,都将是灰飛煙滅的下場。

好在晏誨出了手,将門中弟子和那圓臺隔開,結界為他們豎起了屏障,讓他們懸着的心微微放松了下來。

梁郁不在意周圍發生了什麽,他緊緊盯着頭頂懸而未落的驚雷,雷聲嗡鳴,震的人心發麻。

下一秒,永遠醞釀到極致的驚雷,蘊含着半步飛升的靈力,帶着毀天滅地的磅礴氣勢,朝着梁郁砸了下來。

梁郁眯起眼眸,全身的魔氣傾瀉而出,強大的魔力直直撞上那落下的驚雷,兩股法力碰撞在一起,将晏誨的結界都震裂了,周圍的弟子被兩股碰撞着的力量掃了出去,狠狠摔在地上,更外面的弟子甚至被掃下了四合峰。

不遠處的晏誨緊緊皺起了眉頭,擡手運起靈力,抵擋住一陣又一陣掃過來的法力,這兩道力量,竟讓他也顯些招架不住,方石儀和莫霖見狀,也擡手築起結界,将時容與護在後面。

靈力與驚雷的電光将所有人的視線都剝奪,魔氣又将一切事物都隐秘,天地間好似被分割開來,一般光明一半黑暗,只是沒人能看清眼前究竟發生了什麽。

只是最終,還未徹底煉化魔種的梁郁,終究還是沒能敵過帶着上古神力量的半步飛升所畫的陣法所疊加的威力,魔氣被擊散,那驚雷沒了阻擋,直直朝着梁郁落下。

梁郁吐出一口鮮血,陰鸷的眼瞳中看着那道銀光逐漸将他的視線全部遮擋。

他倒在陣法中央,等着劇痛來襲,也等着魂飛魄散就此湮滅。

只是下一秒,他的雙眸猛的睜大,血絲攀爬上他的眼球,将他的眼瞳占據。

梁郁在感受到那抹如雪般清冷又輕薄的身軀壓在他身上時,恐懼感遍布全身,他幾乎停止了呼吸與心跳,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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