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晏誨正在挑選弟子收做他的徒弟,按理來說是他這個做掌門的最先挑選,不過被選到的弟子也有權利選擇同意或者不同意。
他正想點梁郁上來,門口一道清冷的聲音打斷了他:“掌門師兄,別來無恙。”
晏誨擡眸望了過去見到時容與,沖着對方溫和一笑,連忙将人招呼過來:“懷瑾師弟,你出關了,恭喜啊。”
時容與走上前,迎着所有弟子的探究和崇敬的目光,走到晏誨身側:“掌門師兄,我出關的還挺巧,正好趕上收徒大典。”
晏誨颔首:“是啊,今年好苗子還挺多的,懷瑾還沒收徒呢吧,今年要不挑兩個回去?”
他話音剛落,時容與還沒說話,一旁的方石儀先替他道:“懷瑾師弟方才說,要徒弟沒什麽用。”
時容與:“……”
時容與淡淡的瞥了方石儀一眼。
底下的弟子聽了這話,也有些惋惜,不少人也是為了時容與而來,雖說也沒抱能被時容與看上的希望,但聽到徹底沒了盼頭,還是有些失望。
梁郁看着時容與,微微垂下了眸子。
那好看的仙人,不收徒啊……
時容與輕咳了一聲,只好道:“我剛剛看了一眼,覺得是有幾個弟子還不錯,收回去玩玩也好,掌門師兄,我能先挑嗎?”
晏誨噙着笑,讓他:“當然,你還是頭一次收徒呢,覺得哪個合你眼緣了?”
時容與掃了底下一眼,魔種正擡頭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像一只殷殷期盼的狗崽子,時容與不禁覺得好笑。
難道這小崽子不知道自己是魔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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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就挑小崽子,未免有些太突兀了,看起來,晏誨和其他人都沒看出這是魔種,也不知為何只有他看出來了。
于是時容與思量了一下,未免他的舉動太莫名其妙,先指向了弟子中的另一個人:“你,叫什麽?”
那人連忙道:“弟子澍清,見過懷瑾仙尊。”
晏誨看了一眼,點頭道:“這小弟子天賦也不錯,性子似乎與你也有些相像,同你應該合得來。”
時容與随意地點了點頭:“就他吧。”
澍清面色一喜,走上前跪道:“弟子澍清,拜見師尊。”
梁郁看着澍清被時容與收為弟子,眼底劃過一絲羨慕。
原來仙人喜歡這樣的弟子,看樣子是不會選他了。
他低下頭,将眼底的失落遮掩,下一秒又聽見那仙人開口:“還有你,你叫什麽?”
他想着仙人應該不會看上他,便沒有擡頭,只是這一次,周圍不知為何有些沉默,他察覺到氣氛不對,擡頭看去,只見周圍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時容與素白修長的手指正指着他。
梁郁睜大了眼睛,嘴角忍不住一點點揚了起來,他連忙上前道:“弟子梁郁,拜見師尊。”
時容與應了一聲,對晏誨道:“我就要他們二人吧。”
晏誨笑着點頭:“好啊,那叫梁郁的弟子是個天靈根,天賦不錯,跟着你也是一個極好的選擇。”
時容與看了那小崽子一眼,對方雀躍的雙眸一直望着他,他垂了垂眸,沒再和小崽子對視。
從那之後,時容與便開始找起了有關魔種的古籍,凡是和“魔族”“魔種”有關的書,他都要拿過來翻一翻。
終于有一日,讓他找到了那本《三界密鑒》,裏面就有記載關于魔種的篇章,時容與費心研究,也是從那時候開始,不讓梁郁修煉,思索如何将天靈根廢掉。
因為天靈根與魔種生來相沖,在梁郁體內只會打架,到最後會使梁郁爆體而亡。
而若是取出魔種,梁郁必死,但廢了靈根,還有其他路可走,哪怕成為一個普通人,此生不能修道。
就這樣,時容與對梁郁做了許多“慘無人道”的事,少年在收徒大典上對師尊的滿心崇敬也被磨滅得幹幹淨淨,到最後只剩下恨。
到了最後,時容與也不在乎梁郁恨不恨他了,他只想先保住對方的命。
只是梁郁的修為停滞在煉氣期,不免有其他弟子對他冷嘲熱諷。
尤其是那天收徒大典,時容與就指了兩個人,一個澍清,一個他,可結果兩個人的修煉天差地別,每每考校的時候,都不免拿他二人比較。
時容與的性子本就孤僻,不擅與人交際,見旁人對他只有敵意,他便也不再和那些人打交道,在這妄虛宗如同沒有根的浮萍。
他原本以為,時容與将他帶回绛雪峰,他從此便有了可以依靠的人,他會跟着師尊好好修煉,日後保護師尊,也會和師尊一起下山斬妖除魔,他想,那個仙人一般的師尊,一定是個很好的人。
可結果到最後,他什麽也沒有得到,那些美好的幻想也只不過是幻想罷了。
只是,若這些是他自己無能,是他自己的錯,他也怨不着別人,可偏偏,這些都是時容與造成的。
那人不讓他修煉,不教他本事,不讓他結丹,廢了他的修為,甚至毀了他的天靈根。
他怎麽能不恨,怎麽能不怨?
他每每看着時容與,怎麽也想不明白,明明生的一副慈悲觀音像,內裏卻是暗夜羅剎心。
而這一切,直到梁郁與妄虛宗的某個弟子起了争執,梁郁雖然只有煉氣的修為,卻仍舊能和那些弟子纏鬥一番,雙方打得十分激烈,都受了不輕的傷。
晏誨看着殿上幾個重傷的弟子,也有些于心不忍,喊了方石儀過來治傷,又把時容與也叫了過來。
時容與到的時候,莫霖也跟着到了,那和梁郁起争執的弟子,竟是莫霖的徒弟。
兩人一起走了進去,莫霖的幾個弟子連忙圍到了他身邊,你一言我一語:“師尊,你可要給我們做主啊。”
“師尊,你看岳師兄這傷的,都是那個梁郁打的!”
“師尊師尊……”
唯有梁郁扶着手臂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甚至連一個眼神也沒有投向時容與。
莫霖給兩個徒弟一人腦袋上一個巴掌:“同門鬥毆,你們膽子挺大啊!還敢讓我做主?我做什麽主?你倆就應該關禁閉去!”
兩個小弟子頓時不吱聲了,晏誨看了一眼兩邊,輕嘆一聲:“來龍去脈誰來說說?”
那兩個小弟子連忙道:“今日考校,我們贏了梁師兄,梁師兄不服氣,把我們堵在回熾夏峰的路上了,還跟我們動手!”
“沒錯!”
晏誨看向梁郁,問:“是這樣嗎?”
梁郁擡頭,看了一眼莫霖,又看了一眼兩個小弟子,道:“回掌門,弟子并未堵兩位師兄,是他們将弟子堵在回绛雪峰的路上。”
“颠倒黑白!”
“倒打一耙!”
“我們都傷成這樣了,你怎麽說?”
時容與掃了三人一眼,那兩個小弟子看起來傷的十分嚴重,但全是外傷,血流的多了,看着便嚴重,實則拍個止血術,敷點藥就能好,反觀梁郁,身上雖然沒什麽外傷,但那兩個弟子靈力不俗,打在梁郁身上,盡是內傷,也不知有沒有傷到肺腑。
晏誨自然也能看出來,只是雙方各執一詞,那山道上也沒放留影石,最終只好都罰了:“不管出于什麽原因,同門鬥毆傷了師兄弟之間的和氣,都要罰,懷瑾,莫霖,你倆把人領回去,關禁閉。”
莫霖知道兩個弟子什麽德行,連忙将人領回去:“趕緊走,丢人現眼!”
時容與上前一步,還沒開口,梁郁先擡步出了大殿,準備回绛雪峰領罰。
時容與只好将話收了回去,對晏誨道:“掌門師兄,懷瑾就先回去了。”
晏誨點頭:“去吧。”
他目送時容與離開,木清霜從後面緩步走了出來,淡淡道:“那孩子,似乎是魔種。”
晏誨點頭:“我知道,懷瑾也知道。”
木清霜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下一秒被對方抱起,放在了大殿的椅子上,雙腿也架在了扶手上:“師尊如此挂心懷瑾師弟,弟子會吃醋的。”
木清霜輕輕蹙眉:“魔種留在懷瑾身邊,不妥。”
晏誨按住木清霜的手,笑道:“未來的魔尊在妄虛宗,弟子倒想看看懷瑾會将他養成什麽樣。”
木清霜不贊同道:“你這是在養虎為患,他如今尚不是威脅,趁早除了才是。”
晏誨應了一聲,将木清霜困在方寸之間:“弟子自有分寸,師尊既然将掌門之位給了我,那就要相信弟子。”
木清霜一怔:“為師不是不信你……唔……”
晏誨欺身吻了上去:“弟子明白。”
……
時容與看着梁郁身上那一點煉氣期的靈力,知曉對方又在偷偷努力修煉,又倔強又令人心疼。
時容與以前以為,梁郁不知道自己是魔種,怕小崽子接受不了,想着用自己的方式減少對梁郁的傷害,後來發現小崽子知道自己是魔種,但是怕他知道,于是便不在說此事,就當自己不知道。
久而久之,兩個人的相處模式就變成了這樣。
梁郁捂着傷口沉默的往前走,時容與則緩步跟着。
許是他的目光太過熾熱,梁郁停下了步子,回頭看他:“師尊是要在這裏罰我嗎?”
時容與一愣,随即冷着臉道:“自己去院子裏跪着,為師還有事。”
他說完便轉身朝大殿走去,山道上雖然沒有留影石,但梁郁身上一直挂着弟子令,一般無事沒人會開那弟子令,但梁郁是魔種,與旁人不同,故而時容與一直開着弟子令,山道上的事,弟子令中說不定能聽見什麽,他或許能找掌門師兄讨個公道。
時容與這般想着,回頭又去了大殿,只是剛到門口,便聽到裏面傳來黏膩的水聲,伴随着晏誨和……他師尊的聲音。
“晏誨,你別太過分!”
“弟子哪裏過分了?師尊說清楚點。”
“別再在這裏了……會有人的……”
“議事結束了,不會有人的,就算有……正好讓人看看華雪聖君有多……”
話語戛然而止,裏面的人像是察覺到什麽,停下了動作。
下一秒,晏誨從靈芥中取出一件大氅将懷裏的人遮了個嚴嚴實實。
他轉頭,目光陰沉的看向時容與,不複平日裏的溫和。
“懷瑾師弟怎麽回來了?”
時容與看着他,定定道:“掌門師兄,你……和師尊……”
他話還沒說完,眼前頓時一黑,意識也陷入了虛無。
晏誨出手極快,時容與又恰好對他沒有防備。
木清霜将大氅裹在身上,赤足走下了椅子,看着倒在地上的時容與,問:“你要做什麽?”
晏誨低低笑了一聲:“師尊希望我怎麽處理?”
木清霜看着他,沒有說話,神色卻極為冷漠。
晏誨輕嘆道:“畢竟是我的小師弟,我也不是什麽冷血之人,抹掉他的記憶,如何?”
木清霜垂眸,将眼底的漠然斂下:“這世上沒有什麽術法能将人的記憶徹底抹去。”
晏誨看着時容與,輕聲道:“無妨,我有其他辦法,即便有一日他想起來了,他也已經同我們一樣,師徒悖倫,為世俗所不容了,到那時,他又該如何呢?”
木清霜卻道:“若是他沒有師徒悖倫呢?”
晏誨唇畔的笑意漸冷:“若是這樣……那不能怪我這個做師兄的,沒留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