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線索
線索
放走女人後，溫水沒在這個衛生間裏多停留。
她可不敢保證許文一定不會出賣自己。
雖然許文說得聲涕俱下，好像自己只是個被無辜牽連的可憐母親。
但誰知道事實究竟是怎樣呢？
或許她只是為了從自己手裏逃脫，所以編了一套瞎話來騙自己，說不定她和T博士那群人沆瀣一氣，狼狽為奸，把和自己一樣的人囚禁起來，只為滿足自己瘋狂的妄想。
在沒有證據之前，溫水不吝惜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人性。
溫水迅速離開衛生間，腳步無聲無息，就像一只靈活敏捷的貓。
此刻，樓層裏燈光大亮，布滿監控，只要溫水出現在監控範圍內就能被立刻發現。
這可不行，現在還不是被抓的時候。
溫水躲在監控盲區裏，仔細觀察周圍的環境。
很好，樓層燈光的開關就在不遠處。
溫水迅速走了過去，一把關掉樓層裏的燈。
瞬間，樓層陷入一片漆黑中。
沒過多久，遠處就傳來一陣混亂的腳步聲。
溫水知道剛才的行為已經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她迅速轉移。
有人大喊:“快找，10號就在這附近!”
溫水在黑暗中不停穿梭，避開人群，前往自己的目的地——控電室。
她曾在橢圓形建築物的門口看過房間分布圖，控電室的位置就在樓層的盡頭。
到了。
溫水迅速踢開門，一把拉下電閘，整個建築物都陷入了一片漆黑中，正在運轉的監控也瞬間失效。
溫水尤嫌不夠，她拿起控電室的椅子重重地擊打着電閥裝置，一陣噼噼啪啪的電火花呲出來後，電閥徹底報廢。
做完這一切後，溫水迅速離開了控電室，躲到附近空置的房間裏隐匿身影。
溫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心髒砰砰地跳動，顯然剛才那番動作消耗了溫水過多的體力。
還沒來得及歇息，外面傳來一陣動靜，手電筒的光透過門縫照進來。
“她剛才跑到控電室了，你們幾個在走廊上守着，你們幾個和我一起到附近的房間搜。”領頭的人冷聲命令。
他們找過來了。
溫水心裏一驚，立刻想辦法躲藏。
可溫水所處的房間只有幾排裝着各種塵封資料的木質書架，木架空空落落的，一眼就能看到頭，如果有人藏在這裏，必定是暴露無遺。
太顯眼了，不行，這裏藏不了人。溫水有些焦慮，怎麽辦？
突然，一陣輕柔而新鮮的風從溫水的頭頂拂過。溫水擡頭一看，是通風管道。
有了，真是天助我也。
溫水立刻沿着書架向上攀爬，打開通風管道口的網格罩，雙臂用力爬進通風管道內，接着又将網格罩蓋了回去。
躲在這裏應該不會被發現了。
通風管道有些狹窄，溫水只能勉強擠進去。
溫水她本想順着通風管道爬到別的地方去看看。
房間的門卻突然被踢開，“趕緊搜。”
他們進來了。
溫水不再動彈，小心翼翼地趴在通風管道裏，竭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将自己切換成靜音模式。
幾人拿着手電筒氣急敗壞翻找，架子上的書被翻得一片狼藉，這過程中，突然有一人拿着手電筒往房頂照，溫水的心瞬間懸起來，會被發現嗎？
好在，手電筒只是一閃而過，那人并沒有細看，溫水沒被發現。
“我們走，繼續找。”
幾人的腳步匆忙地離開，門“啪”一聲被甩上，溫水懸着的心終于落了下來。
腳步聲消失不見後，溫水從通風管道跳了下來。
趴了那麽長時間，腳都麻了，溫水活動了一會兒，才從僵硬的狀态中緩過來。
溫水看向窗外，天邊已經泛起白光，黎明将至。
疲憊如潮水般洶湧而來，溫水渾身上下的肌肉都在叫嚣着酸痛，眼睛幾乎要睜不開了。
好累啊。
溫水癱坐在地上，今晚耗費了太多精力了，此刻身累，心更累。
溫水倚靠在書架上，神情恹恹，她想睡覺了。
恍惚中，溫水腦中浮現一個畫面，一個看不清臉的少年坐在床邊，輕聲對自己說，“姐姐，你睡一會兒吧，我守着你。”
那少年是誰？是她夢中的那個人嗎？
溫水想要想起來的欲望突然變得強烈起來，睡意一掃而光。
她要去找線索，不能坐以待斃。
溫水再次鑽進通風管道，她沿着狹窄的通風管道一路爬行。
不知爬了多久，依靠微弱的光，溫水發現了一個有人的房間。
房間的配置幾乎和溫水之前的房間一模一樣，床上的人也被鐵鏈鎖住，寸步難行。
溫水直覺自己找到同類了，或許他和自己一樣，都是實驗品。
賭一把。
溫水輕輕地掀開通風管道的網格罩，小心翼翼地跳了下來，盡量讓動靜小一點。
但床上的人還是醒了，他坐直身子，警覺地看向溫水:“誰？”
那人嗓音沙啞，沉重但聲音很小，似乎沒有驚動外面的人的意思。
溫水來到邱正面前，坦誠地說:“別擔心，我沒想對你做什麽，只是我忘記了一些事情，想找你問問。”
那人似乎意識到溫水的身份，“你是逃出來的實驗品”
溫水有些遲疑，但還是點了點頭，因為她沒有在眼前人身上感受到惡意。
溫水沒注意，當她承認自己的身份時邱正原本麻木痛苦的眼神突然就有了生機。
“好，你要問什麽，我都告訴你。”邱正配合地說。
溫水松了一口氣，她看出眼前人有意幫她。
“你也是實驗品嗎？”
“是。”
“你之前認識我嗎？知道我叫什麽名字嗎？”
“認識，但我不知道你叫什麽，我只知道你是十號，是我們這些實驗品中為數不多的女孩子，也是最成功的實驗品。”
“那你呢？”
“我嗎？”邱正笑了笑，只是笑聲裏滿是無奈和苦澀，“我是七號，一個失敗的實驗品，一個将死之人罷了。”
“将死之人，你要死了”溫水不解。
“哦，你應該不知道，用過T博士研發失敗藥劑後，實驗品的身體會日漸虛弱，慢慢死掉。而我，已經注射了失敗的藥劑，我的死只是時間問題。”邱正眼神渙散，絕望地說。
“你叫什麽名字？”溫水突然轉移話題，她不習慣，又或是不忍心，看到別人絕望的樣子。
“啊，我……我叫邱正。”邱正語氣生澀，已經很久沒人問過他的名字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別人都叫他“七號。”
“好，我記住了，你是邱正。”溫水鄭重地說。
邱正突然有種想要落淚的沖動，已經很久沒人這麽認真地叫過他的名字了。
是的，他是邱正，他是一個人，他不是什麽所謂的七號實驗品。
“邱正，你知道這個實驗基地還有多少像我們這樣的實驗品嗎？”溫水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我聽基地那些研究員說過，我們這批實驗品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過幾天他們就要去抓新的一批實驗品。我和你可能是唯二現存的兩個實驗品了。” 邱正神情悲痛，眼神疲倦地說。
“抓來你也是被抓來的嗎？”溫水若有所思。
“我……我是被騙來的，我原來是個無業游民，窮困潦倒，連個妻子都沒有，典型的社會邊緣人士，就是那種死在角落裏也無人在意的類型，我聽別人說有一份高薪工作在招人，我就傻乎乎地跟他走了，後來……後來，我就被永遠困在這裏了。”
似乎是提起了傷心事，邱正狠狠扯了一把自己的頭發，鐵鏈嘩嘩作響:“世上哪有什麽天上掉餡餅的好事，都怪我自己太蠢……”
溫水按住邱正的手，“別傷害自己，有錯的是那些傷害你的人。”
邱正的情緒漸漸平息下來，溫水又問了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事情，邱正都很配合的回答了。
不知不覺，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太陽快要出來了。
溫水得已看清邱正此刻的模樣，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有一張瘦削疲倦的臉，渾濁的眼球裏布滿血絲，像是很久都睡過一個安穩覺了，他渾身上下瘦得只剩骨頭，就像一具骷髅。
“很吓人吧。”注意到溫水看向他的目光，邱正苦笑着說，“我記得剛來這裏時我大概有一百四十斤，可現在我只有八十多斤了，這裏是真的很折磨人啊。”
溫水搖搖頭，眼裏閃過一絲暗光，攥緊雙手，那群人該死，竟将好好的一個人折磨成這樣。
“邱正，謝謝你。但我得走了。”溫水鄭重道謝。
“啊，你要走了。答應我一件事好嗎？”邱正盯着眼前的少女，緩緩地說:“我希望你能逃出去，再替我看看外面的太陽，我……我可能看不到了。”
滄桑的男人滿懷希冀地看向溫水，露出一抹苦澀的微笑。
“好，我答應你，但是邱正，別放棄，堅持住，我會再回來的，下一次，我會救你出去。”溫水承諾道。
邱正點了點頭，卻沒出聲。
溫水走了，房間又陷入了一片寂靜中。
不一會兒，天色大白，太陽出來了。
邱正透過窗戶，定定地看向遠處的太陽。
光明溫暖，燦爛輝煌。
不像他的人生，如爛泥般，不值一提，不堪回首。
邱正看了很久很久，看得眼睛裏盛滿了淚水，才合上了眼。
他的手慢慢垂了下去，再也沒動過。
邱正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