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回家了

第30章 回家了

那日吵完回家,萬荔被一句“分手”徹底傷了心,也想過就這樣斷了算了,可始終下不了決心。

她向母親傾訴,母親卻說她太莽撞,跟她說世間的事情并非這樣非黑即白,特別是人與人的交往,并沒有那種她想象的明确的分界線。

周明赫才剛了解父母并不在乎他的現實,她就迫不及待去逼他斷親,這對人來說都無法接受。告訴她,只要周明赫願意對他們小家付出,願意上交家用和聽她的,日後生活重心自然就轉移到了她身上,和原生家庭的關系慢慢也就疏遠了,她那些要求自然而然就能達到,何必非要說出那種斬釘截鐵置人于不忠不孝的話。

母親讓她先認清自己,不要因為賭氣做出無法挽回的決定。還說她過剛易折,有時候以退為進才是更聰明的處理家庭關系的方式。

冷靜下來,她也認可母親說的,加上她的确還是想和周明赫在一起,想着只要她願意退一步,事情終會有轉圜的餘地。

直到發生這件事。

比起處理家庭那些大小矛盾,周明赫試圖自殺斷了萬荔想和他結婚的最後一絲念頭。原因非常簡單,她負擔不起另外一個人的生命。

有了這一出,以後每次矛盾,她都會提心吊膽去想這種可能性,而不是理直氣壯地解決問題。最糟糕的情況,如果未來真的有天周明赫沒了,留下她跟孩子,人生要如何繼續。

此前她從沒想過這個,因為她沒有從他身上看出任何走極端的可能。如今有了這種可能,理智告訴她,這是她和她的家庭都承受不起的風險和傷痛,哪怕再難過痛苦也應當要遠離。

她做了正确的事,心裏的痛卻讓她哭泣不止。

聽到這個宣告,周明赫倒是很平靜,轉頭從桌上扯下紙巾遞給萬荔,答應道:“好。”

看她不接,又卷起紙巾替她擦淚水:“不要哭。在一起是因為快樂,分開是察覺到彼此不合适,都不是壞事。”

“嗯……”

“我們也算是好聚好散,沒有什麽遺憾。”

“……你以後一定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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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要好好的。”周明赫擦掉她臉上最後一滴眼淚,收回手,“未來無論什麽時候,無論在哪裏,我都會祝福你。這幾年,真的很感謝你。”

“我也是。我真心地希望你幸福。”

液輸完後,他吃了萬荔帶來的最後一餐飯,然後将空飯盒洗淨打包,還給對方。

萬荔穿好外套,拎着飯盒又踟蹰了一會兒:“你送我的那些禮物,有的挺貴重的,我已經打包好……”

“別這樣。”周明赫阻止她說下去,“和你在一起的時光真的很美好,可以說是我人生中最好的一段日子。不要退回禮物,不要否定我們的過去。”

“……好吧。”萬荔吸了吸鼻子,對他揮揮手,“那麽我走了,再見。”

周明赫也說再見,但他知道萬荔的性格,他們應當不會再見了。

房門關上,午後的陽光灑滿大半間病房,看似明媚溫暖,他卻知道,無論陽光多麽明亮,室外仍然冰天凍地。冬天的太陽沒有溫度。

周明赫躺在病床上,還是望着窗外,隐隐詫異自己的平靜。

哪怕一開始還想和好,跟着就被分手,他也平靜地接受了。萬荔難過得流淚,他也冷靜地處理着對方的情緒,還能說出寬慰的話。現在她走了,徹底從他生命裏離開,他也沒什麽特別的感覺。

好像被完全抽離,站在第三人的視角看這發生的一切。沒有什麽是永恒的,也沒有什麽是重要的,他曾經拼盡全力追求的那些,實際也沒什麽意義。人生就是這樣,不斷地結束感情,不斷地開始新的感情。失去才是平常,他又何必為此過分感傷。反而一直執着的自己,才是真的傻。

一個意料之外的人的到來,打斷了周明赫的午休。

周父兩只手各拎一個果籃和花籃,有些局促地站在周明赫病床前。周明赫讓他把東西放在地上,叫他坐。

周父看了一圈,走到離病床稍遠的沙發坐下。

“那個,你身體怎麽樣了?”

“已經好了,下午就能出院。”周明赫下床走了幾步,将自己現在良好的狀态展示給父親,又給他倒了杯水,“這裏沒茶葉,喝點水。”

“不用,我不渴。”話是這麽說,周父還是接過紙杯喝了一口。

“爸,你怎麽知道我在醫院?”

“哦,你電話打不通,昨天我去家裏找你來着。碰到那個張逐,他說你……”說到這兒,周父打了個頓,“……你生病了,在醫院裏,我就想過來看看。”周父這才打量起周明赫,“真沒事了吧?”

“真沒事。”周明赫又在父親面前蹦了蹦,“你看。”

周父撇開眼:“我不是說你身體……”

“其他也沒事。”

“嗯,嗯,那就好。”

周明赫也在他父親旁邊坐下:“爸,你找我是有什麽事?”

周父從衣服內兜掏出一張卡放到茶幾上:“你弟期中考試出來,數學英語都是二十幾分,補了半學期課,真是一點長進沒有,給你媽氣得犯了偏頭痛,今天也去醫院紮針了,才沒一起來看你。”他瞧了瞧周明赫的臉色,把銀行卡推給他,“卡裏是兩百萬。想來想去,給你弟補課就是打水漂,還不如給你做正經用途。”

周明赫盯着那張銀行卡,周父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媽媽她就是說話過分,別說你,有時候我也被她罵得團團轉,但過去了,就算了,別往心裏去。再說,錢嘛,沒有可以賺,要是人沒了,就什麽都沒了……你媽她其實很後悔,也很內疚……”

“你叫她不要內疚,不是因為她,是我和萬荔分手了,一時接受不了,情緒上頭,”他把卡放回父親手裏,“所以這錢也用不上了。”

父親有點驚訝:“你們分手了?因為錢?”他又反手把卡放回茶幾,“你還差多少,要不家裏再給你湊湊?”

“不是錢的事。還是不合适,觀念不合。”

“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長痛不如短痛,過了這個勁兒就好了。”周父拍拍兒子肩膀,“以後再別做這種傻事,為誰都不值得。”

“嗯。”周明赫再把錢放回父親手裏,“讓你跟我媽擔心了。”

周父推讓:“這錢還是你拿着,就算和萬荔沒談攏,以後結婚也用得上。”

“以後結婚我只找自帶房車願意給我花錢的。”看着父親變幻莫測的臉,周明赫狡黠一笑,“開個玩笑。

“爸,錢你拿回去。明朗高一上學期都沒念完,你們對他也放棄得太早了。我當年成績爛成什麽樣,最後不也好好上了大學。你放心吧,多給明朗一點時間。”

說完事情,周明赫以自己想休息為由,把父親給打發走了。

到了醫生下午上班時間,他開始去辦出院手續。辦好手續結完賬,又去領他最後剩的藥。

所有都辦完了,換上自己的衣服,收拾好東西,站在窗前準備給張逐打電話,讓晚點來接他。電話還沒撥出去,就看見張逐已經在樓下。

住院部這邊人流少,大片的積雪都沒有清開,只掃出了幾條人行道。張逐就在那幹淨的雪地走來走去,留下一排排、一圈圈,整齊的腳印。偶爾路過的人也跟窗後的周明赫一樣駐足觀看,張逐卻旁若無人,自顧自地,好像不會累,也不覺得冷。

周明赫想起剛剛去辦出院,路過食堂後面的空地,也看見這樣一片片的腳印。還有花園中間的過道、放射科室後面幹涸的噴泉池……他還以為是某些淘氣的小孩踩的,沒想到“罪魁禍首”是張逐。難道他不止晚上才來醫院,只是沒有上樓,而是在這些人少的角落走來走去?

周明赫沒有去打擾他,而是先去了門診吊水。

吊完水出來,天色已經暗下來,天邊的晚霞像是騰起的火焰,火紅的、橘黃的,一簇簇、一團團。而晚霞邊緣的雲彩随着越來越深的暮色,逐漸變成燒過的灰燼,顯出一種死寂的灰藍。

太陽終将隐蔽在山巒之後,再恢弘美麗的晚霞也會燃燒殆盡。在天黑之前,人們會趕回家。

張逐還在住院部樓下,那一大片空地上的積雪,已經有四分之一印上了他的腳印,而他仍然不知疲倦、廢寝忘食地繼續将更多腳印印上。

周明赫看了一會兒,總覺得這幕似曾相識。

天就快黑了,刮在臉上的風也越發寒冷凜冽,周明赫站在人行道上喊張逐的名字。連喊好幾聲,他也一點反應沒有。不知道聲音是被風給吹散了,還是他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屏蔽了外界的幹擾。

不想踩得滿腳是雪,周明赫還是站在原地,又大喊一聲:“哥!”

張逐像是突然被按下暫停鍵。他停下步子,轉過頭。

“回家了。”

【作者有話說】

第一階段告一段落,下章進入過去篇。我又來求海星了,敲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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