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癔症

第65章 癔症

都說失戀會将人變成憂郁的詩人,但失戀只讓向桃變成了一只聒噪的鴨子。

上課下課方孝忠都要做好随時面對他傾訴的準備,也從最開始的耐心傾聽、給出建議,到無動于衷,再讓他閉嘴,但他還是喋喋不休。

“我對唐淩不夠好嗎,她為什麽就不能看一眼我啊?我到底哪兒比不上張逐!”

聽到這話,方孝忠終于給了他點回應:“你認真的?”

向桃有一秒難堪,馬上又理直氣壯:“張逐除了學習好,還有別的優點?”

“我哥沒有缺點。”

“你再說來個聽聽。”

方孝忠突然卡了殼,想了一陣:“……他很單純,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心眼。”

“切!”

向桃的不屑令方孝忠頓感氣惱:“你有什麽優點?除了家裏有幾個臭錢。”

“哈哈,以後你就會知道,命好就是最大的優點!”向桃自信地,“就是家裏有錢,才不會讓跟我的女人吃苦。你哥學習好,對人家又有什麽用?”

這話他沒法反駁,憋了一會兒氣,又覺得很沒意思,徹底歇了火:“唐淩不喜歡你,跟我哥沒關系,你設個空靶,打着有意思?”

方孝忠一點也沒說錯,他這意氣之争毫無意義,向桃也像漏氣的氣球一樣萎靡下去:“話是這麽說,我就是不甘心啊,想不通張逐到底哪兒比我好了。”

“這有什麽不甘心,我還想不通唐淩給你吃了什麽藥,把你迷成這樣。”

“這你想不通?咱學校一大半男的喜歡她,你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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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全部都喜歡她,也不表示我也得喜歡。”

向桃怔怔地瞅了方孝忠幾秒,臉色突然凝重起來,按住他的肩膀:“少跟你哥天天膩一塊兒吧,你都快不正常了。”

“……”

“我說真的,是個男的看見唐淩這樣的至少都會有點好感的,你這內心毫無波動,除了還沒長醒,就是不正常。”

“……”方孝忠不甘示弱,“我看你這失個戀就要死要活的才不正常。”

向桃老氣橫秋地:“我這很正常,等你經歷了,你就懂了。”

方孝忠也并非一點不懂,唐淩優秀漂亮,後來發現性格也不錯,雖然不至于像向桃這般瘋狂,其實第一眼在新生代表發言上看見她,他也有點好感。

但那好感在他得知唐淩對張逐有意思就煙消雲散,他自認是無法容忍任何人成為張逐考學路上的阻礙。

方孝忠的确還沒有對哪個女孩産生過向桃那種迫切追求的沖動,也覺得向桃失戀那副樣子很可笑,明明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他都比向桃“正常”,也不知道向桃那些自己不正常的結論怎麽得出來的。

“吃飯不好好吃,發什麽癔症。”看方孝忠目光呆滞只知道攪飯碗,雷親婆給他夾了一筷子菜,又順勢敲了敲他頭,将他拉回現實。

又被敲頭,方孝忠連抱怨都懶得抱怨。不管他如何表示不滿,奶奶是絕不可能改的。現在他也很難和他爺奶說點什麽,只是盡量表面順從。他們對他所有期望,也不過就是順從聽話。

吃完飯,方守金招手叫方孝忠去他房間,說是有事要跟他說。

方孝忠無動于衷,他奶推他一把:“你爸叫你去說事,快動彈。”

“有什麽不能在這兒說,”方孝忠不太願意跟他爸單獨相處,“到底什麽事?”

當着他奶奶的面,方守金只能做個口型“你媽”。

房門關上,方守金掏出手機,把短信給方孝忠看,上面顯示是他跟何曉燕的聊天。他把之前的照片發過去了,對方回複說衣服很喜歡,嬌嗔地打情罵俏。

方守金又說是兒子給她試的,對方突然動容,語氣也變了,問了許多關于方孝忠的事,又說了些後悔把兒子送回方家的話,表示當年她也有苦衷和不得已。方守金說兒子很惦念她,期望和她見面。她也說很想見面,但現在還不大方便,最後約定春節前後可能有機會見面。

把手機還回去,方孝忠已經紅了眼眶。

此前無論何時提到母親,方孝忠也會動容,卻大抵是對“母親”這個符號。現在看到這些信息,看到母親說的話,符號才化作真實可感的人,他也有了更清晰的感受,是一種他未曾體驗過的幸福。

離春節也沒有幾個月了,他可以等。

“爸,你把媽的電話號給我,我想給她打電話。”

方守金卻拒絕了:“她上班呢,不方便接電話。你有什麽要跟她說的,你跟我說,我轉告她。”

他當然有很多話想跟媽媽說,但并不都想讓方守金知道:“我會晚上給她打。”

“她三班倒,晚上也上班。上班接電話要被開除的,你也不想給她找麻煩吧。”

“我可以給她發信息,她有空回複就行,可以不?”方孝忠急道。

“那我先問問她,好吧?”方守金撓撓鼻子,“你們母子這麽多年沒聯系,你這樣去給她打電話很唐突,你不能叫她沒個心理準備。”

“那……好吧。你下次跟她聯系,一定記得幫我問。”

“記得記得。”方守金拉住就要出去的方孝忠,“對了,她說上回那條裙子好看,我又給你媽買了條新的,你幫她試試。”

一回生二回熟,雖然心裏還是抵觸,也很不舒服,但看見母親那種開心的狀态,方孝忠又覺得做這些也值得。爺奶還在外面,他也不能叫方守金出去,別別扭扭在他房間換上裙子和絲襪。

這回是條吊帶短裙,滑溜溜的絲綢材質,松松垮垮的類型,裙擺也短,搭配的也是一條黑色絲襪。方守金照例給他拍照,全身、半身、局部都拍了好幾張。

“你別傻站着,擺點造型。”

“造,造型,什麽造型?”

見他不懂,方守金幹脆直接上手幫他凹腰提臀。方孝忠很難受,但具體他又說不出哪裏難受,只能強忍着,盼望這受罪時間快點過去。

房間門把手突然扭動,方孝忠吓了一跳,差點摔倒。

方守金扶住他的腰,小聲道:“沒事,我鎖了門。”

跟着是雷親婆梆梆地砸門:“還沒說完吶,洗澡水燒好了,大方,你要洗個澡就快點,水一會兒冷了。”

“來了來了。”應付完雷親婆,他又小聲叮囑方孝忠,“這事兒不能讓你奶知道,你懂吧。要是她知道了,你這輩子都別想見到你媽了。”

方孝忠點點頭,趕緊換了衣服出去。

路過客廳,雷親婆抱怨:“說什麽見不得人的說這麽久?還把門給鎖上了……”

方孝忠沒要回答,只匆匆回到自己房間,關上門深呼吸了兩口氣,胸口那股沉悶感卻并沒有消失。想到方守金種種怪異的舉止,只覺得很不舒服,卻又沒法往糟的地方去向。不管再怎麽混蛋,那畢竟是他父親。

夜裏所有人都睡了,只有方孝忠翻來覆去睡不着,穿了那衣服,身上也被螞蟻爬滿似的,密布着輕微的瘙癢和刺痛。

他一個人爬起來燒水,又被起夜的雷親婆撞見,問他大半夜的在幹啥。

“我想洗個澡。”

“早不洗晚不洗,這個時間燒水洗澡,你怕是讀書讀傻逑……”雷親婆罵罵咧咧去衛生間。

方孝忠一言不發,只盯着燃氣竈上嗚嗚拉長音的水壺,有那麽片刻,完全忘了自己要做什麽。只覺得他好像變成了那壺水,在烈火上反複炙烤着,然後慢慢變成蒸汽,飄散消失了。

雷親婆上完衛生間出來,看見那冒着大泡的開水快要頂開水壺的蓋子,趕緊上來關火,越想越氣,又開始罵方孝忠是不是死豬皮,燒開水來當洗澡水,又罵他丢了魂還是鬼上身,水開了也不關火浪費煤氣。

待她罵得暢快後,便又去睡了。

方孝忠一人坐在洗澡間,鎖死了門,用很燙的水把全身都洗得通紅。他看自己瘦長的雙腿,大腿上還沒怎麽長出毛發,小腿其實已經有了一層淡灰色的絨毛。

似乎被這遲來的發育期惹惱,他操起刀片就開始刮腿上的毛,期望經過這個秋冬天,明年夏天再露出小腿時,上面能有粗黑的腿毛。

動作太急躁,不小心就在腿肚上劃了一條口子,鮮血沿着腳腕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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