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住了的院

不住了的院

“輕傷。”醫生很平靜地對臨時作為家屬的朱月說出這個結論。

朱月不敢置信地指了下沐迩,雙眼像受驚的小鹿一樣睜大:“這是輕傷?醫生,你是認真的吧。”

穿着白大褂的老人不耐煩地合上筆蓋,雙手交握,精明的眼望着朱月:“是的,我知道對于患者家屬來說,很難接受這是輕傷。但醫學上認定就是這樣——”

“不能住院休息一下嗎?”朱月着急打斷。

沐迩受了這麽嚴重的傷,還流了那麽多血,不好好照顧他朱月實在是過意不去。

醫生微笑着:“醫院床位緊張,沒達到住院的标準,沒必要住院。”

朱月還想再說些什麽,但醫生揮揮手,說下一個,讓他趕緊離開。

朱月只好離開。

烏奉的秘書甄樂看好戲似的站在旁邊了好一會兒,見朱月失魂落魄,問了句:“急救都說了沒事,回家修養修養就好了,還非得讓人家住院?”

朱月偏頭瞥了甄樂一眼,沒有說話,徑自走向沐迩所在的候診室。

血……那麽多血。

青青紫紫的,沒有一塊好皮膚。

朱月不是不相信醫生的判斷,只是很難接受,這只是輕傷。就好像,将沐迩的痛苦給剝奪了一樣,仿佛他只是一個幸運兒。

甄樂笑眯了眼睛,饒有興趣地看着失落低垂頭渾然無害的朱月。

……真像個破布娃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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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奉聽聞這件事,只是着急了一瞬,讓他來打聽朱月怎麽樣,現在朱月沒有事,烏奉也只是打了個招呼安慰安慰,便沒有再過問。

嗯。

甄樂鏡片下的眼睛,閃了一抹流光。

朱月重整旗鼓,覺得自己還可以去別的床位寬松的醫院,給沐迩好好看看病。

想通了後,他抹了把臉,快步推開門。

被濃黑情緒籠罩着的沐迩,就出現在了朱月的視野裏。

候診室喧嚣的人群中,沐迩仿佛自帶壓抑氣場一般,即使其他地方都坐滿了沒有空位了,沐迩周圍一圈是空的。

他被隔離在了人群之外一樣。

刀削斧鑿一樣的臉,微微側着,隐匿在昏暗的燈光之下。

給人看不透的沉默和郁喪。

朱月走過去,伸出手:“檢查結果出來了,沒什麽事,我帶你去另一家醫院看看。”

沐迩擡頭,緩慢滑動淺色眼珠,定在了朱月的臉上。

他沒有應聲,輕慢又明顯地睨了甄樂一眼,讓甄樂感到了些許不自在。

甄樂微微皺眉,心下不喜眼前這個人,很快在內心下了判斷——不過一個自視甚高的人。這樣想着,方才明明是被仰視卻仿佛被看低的不适感,消了些。

沐迩聽着朱月的絮絮叨叨,微微笑了,搭住朱月的手,撐着站了起來。

“醫生說,每一塊骨頭都是完好無損的,只是肌肉有些擦傷,還有之前的傷口崩了。”朱月扶着沐迩,向門口走去。

甄樂沒跟上去,他回頭去找了仰晴這兩個人。

仰晴在走廊的長椅上坐着。

甄樂居高臨下地睥睨着仰晴和王鵬舉,神色厭惡:“烏總說,你們最好不要動什麽歪心思。最适合朱月的地方,就是他的家。下次可不一定出什麽事情了。”

王鵬舉氣得想要揮拳頭,仰晴沉默,按住了他的手。

甄樂哧笑,眯眼:“除了家以外的地方,對朱月來說,都是地獄。”說着,他看了看手機,回了個消息,接着将手機一翻,把聊天頁面在兩人面前展露出來,他揮了揮手機,“朱月叫我了,我得走了去給他開車。你們,識相的話……再也不見。”

甄樂穿着裁剪修身的西裝,轉身,一步步走,像是踩在兩人的心上,将心蹂躏又捏碎。

王鵬舉憤怒地來了句問候全家的禮貌話語。

仰晴則手按着王鵬舉的肩膀,冷靜的眼眸透着冷意,氣得渾身發顫:“烏奉他,太可怕了。”

朱月小心翼翼地将沐迩送進後座,再坐上副駕駛。

見收到消息的甄樂來了,關心問道:“仰晴姐和王哥呢?他們去哪裏了?”

甄樂鑽進駕駛位,咔嗒輕巧地關上門,心情頗好,笑眯了眼:“他們說很愧疚,覺得帶你出來玩卻讓你受了這麽嚴重的傷,很不好意思面對你,就先走了。”

朱月張了張嘴,有些茫然無措。

他心裏,這兩人不會這麽做的啊。

他劃開新手機,剛想給兩人發個消息,告訴他們不必多想。

朱月很習慣自己運氣一會爆棚,一會兒逆天的情況了。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讓兩人玩的不盡興。

然而一條兩條消息都發不出去,顯示一個又一個的紅色感嘆號。

朱月不可思議,急急忙忙地打了兩人的電話。

無人接聽。

車已經開動,甄樂握着方向盤,餘光掃過朱月,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

“可能是不小心拉黑了吧?”他裝模作樣地添油加醋。

朱月搖搖頭,關掉了手機,靠着椅背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他知道。

每次和朋友們見面之後,他都會被拉黑一次。但他很确信,不是朋友們拉黑的自己。

說起來,他唯一能安全交流的地方,就只有《臨界》 的好友了。

想到《臨界》,朱月有點小開心,不自覺地勾了勾唇。

甄樂差異于朱月被拉黑了還能這麽開心,真是,心大啊。

嗯,純潔的傻白甜小羊羔。

沐迩在後座,隐匿與黑暗中,靜靜地看着前面兩人的對話,沉默。

“去哪?”快進Q市市區的時候,甄樂盡職盡責問。

朱月睜開朦胧睡眼,下意識道:“我之前去的醫院。”

“好。”

忽然驚醒。朱月意識到自己說的那個醫院,可能和甄樂說的不是同一個,于是道:“上次我暈倒的那個醫院。”

甄樂猛然剎住車,在路邊一個停車位停靠了下來,扭頭對着朱月:“不是看心理醫生的那個?”

朱月點頭:“不是。”

甄樂鏡片反着光,過了一會兒,他說:“好,但我要先和烏總說一下。”

“嗯。”朱月沒有再說話,只回頭看了看氣壓濃黑的沐迩。

甄樂很快就和烏奉彙報完畢,重新啓動車輛,駛往那個醫院。

停車後,甄樂說自己就不去了,在這裏等着朱月。

朱月說好,扶着沐迩進去了。

等兩人進去,甄樂精明的眼微眯,皺了好一會兒眉。

他手指有以下沒一下地點着方向盤,腦帶已經繞了十八個彎了。

不對勁。

這個沐迩,看起來對朱月很特殊。

甄樂拿起手機,翻了一瞬,決定給烏奉發個報告,順便給小羊羔找找麻煩。

編輯完最後一個字,點擊發送。

甄樂放下手機,細框眼睛閃着精光。

生活啊,總是那麽的無趣,總得來點樂子吧。

朱月扶着沐迩的手,心裏有些忐忑,他小心地望了他一眼。

“這是你工作過的地方,你回憶起什麽來了嗎?”

沐迩沉默,淺色眼眸壓抑着大腦空空毫無記憶的痛苦。

朱月另一只手拍了拍沐迩:“你放心,在幫你找回記憶之前,我不會丢下你的!”

沐迩終于開口,嗓音有些沙啞,像是沙漠中許久未見水的旅人,終于遇見了池水:“……好。”

由于暫時沒有證件,他先用自己的證件給沐迩挂了號,順便去旁邊問一下。

“你見過他嗎?”

朱月記得,當初自己的住院的病房,就屬于這個科。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只要對方醫院的人沒有大換過,那麽遇到認識沐迩的人的幾率就很大。

這樣也能快速找回他的身份。

忙碌的護士擡頭,先是被眼前眼神清純無害的惹人憐愛的少年晃了眼,接着看向他旁邊繃帶包了脖子的人。

看在兩人顏值都很高以及對方說明了旁邊這位冷臉帥哥失憶了很可憐的份上,護士短暫地原諒了兩人的打攪。

在朱月期待地目光中,護士狀若思考似的端詳了一會兒,接着果斷搖頭:“沒見過。”

朱月“啊”了一聲,很着急地問道:“您确定沒見過嗎,您是新來的醫生嗎?”

護士:“不是,我上班有十來年了,沒見過你旁邊這位帥哥。”

朱月着急地正要追問,護士找來了旁邊同樣值班的同事,問:“你們有沒有見過這個人,他失憶了不知道自己是誰。”

護士指向沐迩,醫院的同事們紛紛三連道“不認識”“沒見過”“不知道”。

護士:“行吧,你現在知道了吧。年輕人挂了號就趕緊去看病。”

朱月帶着沐迩,失魂落魄地乖乖去等號了。

沐迩嗓音沙啞,低聲安慰着他,讓他不要傷心:“……想不起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朱月搖頭,脆弱的臉頰,更帶了一絲生澀和決斷:“不!我答應了就一定要做到!”

過去的錯誤,他不想再犯第二遍了。

沐迩彎了彎唇,幾不可聞地低聲:“……好。”

最後體檢檢查結果又出來了,還是和上一個醫院一樣,輕傷。

除了最開始的腦震蕩失憶值得一提外,其他的都是皮肉傷,好好養養就行了。

朱月皺着臉:“好吧。”

沐迩好笑地拍了拍他的頭,覺得金主為自己這麽操心,是不是一種暗示?

難道說他不想讓他出現在那個烏總面前?所以想盡辦法讓自己住院,住不了院還失望……

看起來确是如此。

就在沐迩沉默着胡思亂想的時候,朱月忽然大聲:“有了!我先帶你回我家住,之後再去警察局找你的身份!這樣我們還可以一起打游戲!”

沐迩:“……”

他想歪了?

所以金主和他是P友,金主都不知道他是誰,幾天前才面基!但是現在要把他帶回家。

等等,什麽打游戲?

朱月竟然只想着打游戲?

沐迩的腦袋頓時粘滞成了一團漿糊,他就這麽沉默着跟着沐迩到了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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