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第40章

看見明瑛又昏睡過去了, 方蔚筠拿起帕子輕輕擦着他額上的冷汗。

從屋裏出來,迎面就遇見了薛崇淵。

“阿瑛怎麽樣了?”薛崇淵很擔憂地問。

“不太好。”方蔚筠也不願和薛崇淵多說,便只是說道, “不過就不勞寧東侯挂心了。”

只是薛崇淵一如既往的了解明瑛的性格:“阿瑛醒來後, 是不是就問你明珩的事?”

方蔚筠滿臉警惕的望着他:“你要說什麽?”

“你從來沒有贏過我。我只是輸給了明琂,而你也同樣贏不了。”薛崇淵說。

方蔚筠在心裏罵他有病, 然後默默後退了一步:“明珩的死,和你沒關系吧?”

薛崇淵說沒有。

方蔚筠将信将疑。

他願意相信薛崇淵和此事無關, 只是因為這次是明珩的隊伍出事了。

若有一個這樣絕妙的機會擺在面前, 薛崇淵一定會用來對付葉溦,甚至是明琂, 而非前世早死和他無冤無仇的明珩。

但他不忌于以最惡的想法來揣測薛崇淵。

就像現在, 薛崇淵還試圖來挑撥離間他和明瑛的關系。

“那讓我進去看看阿瑛吧。”薛崇淵退而求其次地提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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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蔚筠心裏不願意。

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要穩定住明瑛的病情,如有必要他還要離開樾州一趟, 而他也沒有辦法像防賊一樣防着薛崇淵。

好不容易将薛崇淵應付走,回到屋裏後,方蔚筠陷入無限的糾結和沉思。

他到底應該怎麽做?

明瑛不安的蹙起眉, 好似墜入了可怕的噩夢之中。

他漫無目的地走在黑暗的無間地獄, 看見無數鬼怪在群魔亂舞着, 想要将他拖入更深的地獄。

然而再定眼一看, 那些魑魅魍魉卻都變成了薛崇淵的模樣。

猩紅的天,是鮮血染紅的雲。

血肉模糊的人踩着森森白骨,遠處的山是白骨堆疊起的山, 近處的河流是鮮血流淌的河流。

頂着薛崇淵的面容的鬼魅笑起來,露出血盆大口。

他不知逃了多久, 那些鬼魅終于不見了。

他卻不敢有絲毫松懈,在這個永遠都逃不出去的煉獄拼命逃着。

從噩夢中醒來, 明瑛感覺到胸口很悶,就像喘不過氣一樣。

他用雙手捂住胸口,努力想要呼吸。

便有人扶着他坐起來,輕輕撫着他的後背,讓他能呼吸得順暢一些。

他不知道身邊的是何人,只是下意識低低喚了一聲師兄。

随即而來的就是劇烈的咳嗽,還有鮮血從指縫淌出來。

明瑛睜着眼,也只能看見遮蔽在眼前的茫茫血霧。

身邊的人似乎貼在他的耳邊說着什麽,但他只能聽見耳邊嗡嗡作響,折磨得他痛苦不已。

在那一次短暫的清醒後,就像回光返照一樣,明瑛的病情快速的惡化,在漫長的昏迷和醒來後不間斷的咳血中,他的身體也就像秋風中的落葉一樣快速枯萎凋零。

在光怪陸離的夢中,他會像死前走馬燈一樣想起很多事情。

包括在神殿中日複一日的千年,以及他不願再去想起的前世。

前世他和薛崇淵最濃情蜜意的那幾年,他也曾以為他們能夠一生一世。

但無論是薛崇淵還是方蔚筠,他們的面容都逐漸在他的記憶中模糊成一個再也看不清臉龐的空白面容。

在夢境的盡頭,他好似回到了北原山上。

一夜雪後,他看見神女降落在雪山之上,神女依然悲憫的望着他:“你可曾後悔再回到人間?”

明瑛沉默許久,最終還是搖搖頭。

無論怎麽樣的結果,他都不後悔他的選擇。

夢中的神女也在這一刻消失不見了。

雪還在繼續下着,便看見方蔚筠從大雪深處朝他跑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方蔚筠便已跑到他的面前。

他從袖中取出一根紅色的綢帶,綢帶的一端系在方蔚筠的手腕上,然後方蔚筠就将紅綢帶的另一端系到明瑛的手腕。

“這樣,我們就能生生世世都在一起了。”方蔚筠擁抱他入懷,貼着柔軟的紅綢帶和他十指緊扣着。

明瑛低頭看了一眼那根被系到他手腕上的紅綢帶,只見紅綢帶竟閃爍着瑩瑩光芒,就像是無數星光凝聚起來。

靠在方蔚筠的肩頭,明瑛只感覺到很疲倦,但是也很舒服。

身上的病痛都好似消散了,落在他身上的雪也變得柔和。

明瑛無知覺的睡去,就像被棉花一樣柔軟的雲包裹起來。

這一次他安穩的睡了許久,才再度從漫長的夢中醒來。

“師兄?”眼前的人終于變得清晰,明瑛輕聲開口,雖然聲音還有些沙啞,但之前的難受和疼痛都盡數一掃而空。

方蔚筠還在床邊守着他,看見明瑛醒來就露出欣喜的神情:“阿瑛,你終于醒了?你現在覺得怎麽樣?你還有覺得哪裏難受嗎?”

明瑛搖搖頭。

他覺得很好,但是也很疑惑。

這次醒來不再是之前的虛弱無力,甚至于就像換了一具新的身體。

他擡起手,就驚訝的發現他的手腕上竟然真的纏着一段紅綢帶。

“師兄,我,我這是怎麽了?”明瑛覺得不太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我找到了一劑很管用的藥。”方蔚筠低頭親了親他,也如釋重負地輕笑着,“只要你能好起來,無論是什麽藥,上天入地我都會找回來。”

什麽藥?明瑛從來沒有聽說過世間還有如此神奇的藥,能生死人肉白骨。

但是方蔚筠不願說是從哪裏找來的藥,只是讓明瑛最近就好好休息,不要再多想別的事情了。

明瑛點點頭,就在床上躺下。

看見方蔚筠出去,明瑛就擡起手看着那根系在手腕上的紅綢帶,又想起了夢中的那根兩端分別系在他和方蔚筠的手腕上的紅綢帶。

他已經病得太久了,這段時日總好像聽見有人在身邊游蕩着,或許是他所夢見的魑魅魍魉,又或是來索命的黑白無常。

可他,本不該能活下來的。

盯着那根紅綢帶出神,直到方蔚筠端着藥進來,就坐在旁邊喂他吃藥。

“吃了藥,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方蔚筠舀起一勺湯藥輕輕吹涼,一邊同明瑛說道,“你一定會高興的。”

苦澀的味道在舌根彌漫開,突然聽見方蔚筠的話,明瑛詫異擡頭。

現在還能有什麽好消息?他心中也不由多了幾分說不清的希翼。

方蔚筠依然穩穩端着藥碗,又舀起一勺湯藥遞到明瑛嘴邊。

明瑛只得乖乖喝完了湯藥,方蔚筠将藥碗放在桌上,又給他掖好被子,才盡量放緩了語氣跟他說道:“你不要激動,我跟你慢慢說。如今也只是卓憑舟傳來的消息,說他們和大哥聯系上了。大哥沒事,他們很快就能回來了。”

突然得知明珩安好,明瑛愣住了。

不過不管怎麽樣,只要兄長安好就好。

此時方蔚筠告訴他這個好消息,便讓明瑛完全安心下來了。

看見明瑛展顏,方蔚筠就繼續跟他說着最近的好消息:“當時大哥他們在綿山北麓的山谷被陳源伏擊,不過幸虧先鋒隊伍提前發現山谷有異,便和陳源的部下在山谷發生戰鬥。”

明瑛聽得聚精會神,僅從方蔚筠的講述就可知當時他們遭遇友軍背叛伏擊的險境。

只是萬幸卓憑舟帶着人在北麓接應,才暫時擺脫了陳源等人。

而陳源此舉,也正是因為北城變亂的緣故。

前世發生過的陳昌埋伏擊殺季慕淮的事,而這一世因為季慕淮将陳昌調到邊城。于是還沒等到季慕淮出現擁立宗室的想法,一心想要倒戈的陳昌就早已向晉帝投了投名狀,就趁着卓憑舟奉命南下的時候刺殺了季慕淮。

陳源就是陳昌的人,他早早得了陳昌的意思,此次名義上是和江東軍彙合埋伏在綿山北麓伏擊敗退的晉軍,實際上他們的伏擊對象是江東軍。

逃出山谷的明珩和接應的卓憑舟深陷京畿南部,他們帶着殘餘隊伍很容易引起注意遭到圍剿,只能先隐藏蹤跡不敢動作。

卓憑舟得知陳昌刺殺了季慕淮并投靠晉帝的消息,便很震驚,然後想要說服明珩和他北歸去奪回北城,只是無奈受阻才在阜州滞留至今。

不過現在明珩和卓憑舟已經帶着殘餘隊伍抵達了綿山,陳城守将便給樾州傳了消息。

卓憑舟已是無法回歸北城,便只能帶着他的部下投靠了江東。

明瑛安靜地聽方蔚筠說着,只覺得這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那上次你說的晉帝想要議和又是怎麽回事?”明瑛略一思索就問他。

“聽說青州遭了洪災,今年顆粒無收。”方蔚筠輕嘆道,“晉帝丢了宜城和中都,只怕京畿熬不過這個寒冬了。”

至少晉帝是想要獲得喘息之機。

但是他們已是占盡先機,若非在綿山受挫,他們根本不會理會議和。

“不過你還是好好休息,別想這些事情了。”方蔚筠幫他将被子拉到腋下,然後起身将旁邊桌上的燭燈熄滅了。

明瑛閉上眼,聽見方蔚筠的腳步聲也漸去漸遠了。

在明瑛醒來後,他的身體快速地好轉起來,不過兩日就能起身走動了。

于是樾州城中都流傳說方将軍是舉世無雙的神醫;明瑛雖然還是病怏怏的模樣,但顯然已經不像之前那樣病重不起了。

冬月初,樾州迎來了初冬的第一場雪。

楚國也終于将之前明瑛購買的那批藥材送到了新安,蔣文安便讓人将藥材再送到樾州。

而之前被以為在綿山被伏擊遇害的明珩也和卓憑舟一同回到了樾州。

站在樾州城樓,遠眺白茫茫一片,看不到天盡頭的界限。

城中不遠處的軍營練武場還在操練着,明琂和梁霈正在比試。

明瑛倚站在城樓上,感覺到身後有人走過來,回頭便看見來人是明珩。

“阿瑛。”明珩熟稔地同明瑛問,“我們,很久之前是不是見過?”

待到開口時,他才發現并沒有想象中那麽艱難。

只是他也覺得自己的話也許有些冒昧。

明瑛有些驚訝。

至少在這個世界,在他離開神殿之前,江東不會再有另一個明瑛。

明珩也不會見過從前的明瑛。

“不知為何,我最近總是做着一個夢,夢見……”明珩很猶豫地停頓一下,才嘆了一口氣,便低聲說道,“夢見從前我們在江東的時候發生的事。”

他很惆悵。

起初以為那只是一個光怪陸離的夢,但後來他就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也許那并不是一個尋常的夢。

在那個夢中,他的舅兄一家被晉帝殺害了。他和薛崇淵誓為兄弟,并在江東起兵反晉,一直到兩年後他們夫妻戰死于衡城。

但是在那個夢中,明瑛是他的親弟弟。

夢中在江東發生的一切都太真實了,就好像是真實發生過一樣。

他覺得明瑛可能真的是他的弟弟。

他不确定他是不是有一個從小失散的弟弟,現在是父母托夢給他。

回到樾州後,他同妻子說,明瑛有可能是他從小失散的弟弟,但是他不知道要如何和弟弟相認。

葉沅很驚訝,然後溫和地說,這是喜事,難怪初次見到明瑛時就覺得他和他們兄弟有幾分相像。

聽見妻子的話,明珩更加堅定地認為明瑛一定是他自小失散的親弟弟。

如今他也不知從何說起,畢竟這種離奇的事說出來,也許都會有人認為他瘋癫了。

明瑛仍是望向遠方的雪嶺,心中愁緒萬千。

從前和兄長相見不相識,他也覺得有些難過。

但是現在兄長記起他了,他依然覺得不安。

前世的一切,都已如過眼雲煙,本應永遠藏在其他人都無法觸及的前世。

無論是明珩,還是其他人,前世的介入一定會将如今的局面重新打破。

城樓上只有明瑛和明珩,但在樾州城中的任何人都有可能得到夢的指示。

“兄長可願意相信我?”沉默許久,明瑛才輕聲問道。

“當然。”明珩不假思索。

前世之事不知從何說起,明瑛只是輕笑:“也許我從兄長夢中的世界而來。”

明珩卻聽出了弦外之音:“那真的只是夢嗎?”

“聞說世外有仙山,山在虛無缥缈間。”明瑛伸出手接住了飄落下的一片輕盈的雪,但在落在掌心的那一刻,白雪就融為雪水,無影無蹤。

是夢是真,又能如何!

如若真的有夢中的另一個世界,明珩相信他說的。

從灏兒周歲的時候,明瑛留信說晉帝決定要對葉家動手;他和葉沅相議後才借着報喪的名義讓葉濉來到江東,并吸引了晉帝的注意,才讓葉家順利從永安金蟬脫殼出來。

葉家的幸存,便是一切不同的開端。

他還清晰的記得,在夢中直到他和葉沅死去,都還未曾完全拿下中都。

但現在中都已經完全是他們的囊中之物,就連陳城這塊硬骨頭都啃下了。

“在衡城之戰後,你們可都還好?”這話也是到嘴邊轉了一圈,明珩才忍不住問出來。

他們既做了起兵造反的事,成則王侯将相,敗則株連九族。

明瑛只覺得心裏一陣苦澀,就背過身低聲道:“二哥很英勇,攻打永安居得首功。灏兒,讀書習武都很用功。”

提到前世的明琂和明灏,即便強忍着難受,明瑛的聲音也明顯帶着哽咽。

明珩沒有勉強,只是擁抱過他,輕輕拍着他的後背。

他并不知道後來又發生了什麽事,但從明瑛的反應也能猜測到不幸的可能。

“以後不會了,以後你們都會好好的。”明珩輕聲寬慰。

他一閉上眼就會想起在夢中死去的那一刻的恐懼,不是恐懼死亡的降臨,而是恐懼死亡将會帶來的厄運。

明瑛汲取着兄長身上的溫暖,和親人的接觸總是能讓他感覺安心。

“大哥。”明瑛低聲喚道,“你要小心薛崇淵。”

對于明珩來說,薛崇淵是和他從小相識親如兄弟的好友,也是他夢中誓為兄弟一同起兵的義弟。

突然聽到明瑛這樣說,明珩顯然愣了一下,随即便鄭重地點點頭:“我明白的。”

即便明瑛不說,他也能從前因後果推想到他的這個義弟的問題。

但是接下來明瑛說的話,卻是讓明珩更加震驚。

“薛崇淵,他和我一樣的。”明瑛告訴他。

從城樓下來,明瑛向府衙那邊回去,看見練武場上明琂和梁霈還在繼續比試。

明琂和梁霈一見如故,兩人又都是勇猛好鬥的性格;自從回到樾州後,平日便時常在比武場切磋比試。

尤其是梁霈在奪取陳城時展現了超乎尋常的能力,一掃從前因為謠言而讓江東軍中的其他人對他的偏見。

回到屋裏,方蔚筠不在,明瑛就将放在一旁的布地圖鋪開在案上。

這段時日他只能在屋裏養病,方蔚筠也不跟他說作戰的事,只讓他好好休息,不要太過疲勞。

他對自己的病情很清楚,也便知道方蔚筠拿到所謂的“藥”應當是付出很重的代價。

方蔚筠對他的心意,他也辜負不起。

明瑛也是閑不住,若非實在是病得起不來,也很難總在屋裏躺着。

布地圖上還有之前圈畫過的痕跡,只是現在攻城掠地異于從前,還有京畿和北城都出了變故。

外邊時時生變,還需要仔細籌謀。

如今最大的動靜應當就是北城将軍季慕淮被刺殺身亡,昔日部下陳昌将北城清洗了一遍,那些不願意歸順的将領都被抓起來了。

随後陳昌向晉帝獻奏表忠心。

而被抓起來的那些将領等到晉帝派人來北城處理後自然也就是死路一條。

不過倒也有不少部下見勢不妙便從北城逃出來的,這些人有隐匿鄉野,還有跑來江東投奔卓憑舟的;如今北城的局勢應當很混亂。

但對比前世還隔了永樂王這道,現在陳昌都能直接和晉帝搭上線,應當是季慕淮将他調到邊城讓北城的永安暗探看到了策反的機會。

永安暗探無處不在,便是月初的時候,逢安郡主就抓了幾個潛藏在中都的永安暗探。

并且因為北城歸順,原先他們想要通過季慕淮向北疆購買藥材的計劃也不得不暫時放棄。

而京畿,只要熬過了這個寒冬以及明年開春,等到入夏就能收成新的谷物。待到軍中糧草運送到綿山北,這段時日也足夠晉帝再從其他州城調派來源源不斷的兵馬,那又是一場惡戰。

到時候戰線會越拉越大,他們也要用更多的兵馬來堵住這個缺口。

如此一來,也就是再度陷入前世發生在他們起兵第二年的亂戰,只不過是将這個地點從中都轉移到了綿山以北。

而他們需要付出的代價,是他們無法預知,也無法承受的。

明瑛想過無數也許可以用來解決這個難題的法子,但其實根本沒有真正能夠一勞永逸的辦法。

正如他們做不到直接沖進永安城改朝換代。

在他看着地圖正入神時,不知何時方蔚筠回來了,悄無聲息地走到明瑛身後,伸手環抱他:“阿瑛,在想什麽呢?”

明瑛的目光還流連在地圖上,聽見方蔚筠的聲音也只是搖頭不語。

他在想着北城的問題。

這次晉帝很有可能會讓陳昌帶着北城駐軍過來,再将陳昌等将領和部下兵馬分編入其他州城的駐軍中,以防再出了一個臨陣倒戈的梁霈。

用歸順的降将來平叛,再将歸順的隊伍分編,是晉國在這些年無數次反叛中慣用的手段。

只是不到陣前對壘之時,也永遠不會準确知道敵軍真正的謀算是什麽。

明瑛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親昵地和方蔚筠挨着坐下,才同他說起道:“師兄,方才我在城樓上遇見了長兄。”

同樣是重生之人,他并未打算将此事瞞着方蔚筠。

“長兄夢見過前世之事,也知曉我是前世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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