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第53章
回去後明瑛就又病倒了。
軍醫說有可能是瘟疫。
方蔚筠将其他人都趕走了, 他自己留下來照顧明瑛。
明瑛醒來後就艱難的轉過頭,看見守在旁邊的方蔚筠時,他便嘗試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的。
但是他感覺到喉嚨很痛, 想要發出聲音的時候便覺得更加的難受。
方蔚筠将一塊浸濕的帕子墊在他的額頭上, 見他醒了就在旁邊坐下,輕輕握着明瑛的手。
“聽說我得了瘟疫。”明瑛痛苦地咳嗽起來, 才掩着嘴緩慢地問。
“不是瘟疫。”方蔚筠輕輕撫着明瑛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說道, “放心, 不會有事的。”
明瑛艱難的舒出一口氣,就虛弱的閉上眼睛。
他已有了預感。
現在他只感覺渾身昏昏無力的, 就連身邊的聲音都好像在逐漸減弱。
在明瑛病倒後, 方蔚筠讓軍醫切勿将這個消息洩露出去,如今他懷疑興許有可能是下毒所致。
至于是誰下的毒, 現在還沒有任何頭緒。
明瑛也昏昏沉沉的昏迷着,這段時日就連噩夢都沒有了,他就像是被困在一灘靜寂的死水中, 了無生機。
他能感受到方蔚筠每日都在陪着他, 至于方蔚筠在絮絮叨叨說的那些話, 他聽得不太清楚, 就好像有一團漿糊将他裹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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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澀難聞的湯藥被方蔚筠一勺又一勺地喂給明瑛喝下,但卻依然未見好轉。
在明瑛覺得很難受的時候,方蔚筠就用熱毛巾一遍遍給他擦拭着身體。
方蔚筠沒有再和明瑛說起最近發生的事, 希望他能好好休息。
喝完藥後,明瑛睜着眼看見方蔚筠的嘴巴還在一張一合地好似說着什麽, 但是他也聽不清了。
睡意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嘴裏苦澀的味道還很明顯, 喝進去的湯藥在胃裏翻天倒海地翻滾着,讓他很想嘔吐出來。
他已經不記得他是如何睡去的,困倦的睡意将他的記憶也模糊了。
在半睡半醒間,明瑛突然感覺他好像墜入了萬丈深淵,睜開眼看見的就是漫無盡頭的黑暗,在黑暗中還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
這種動靜很熟悉,但他想不起來了。
他只是無意識的在黑暗中飄浮着,直到感覺什麽冰涼涼的東西往他身上爬着,明瑛驚恐地伸手要将那東西抓住扔開。
與此同時好像有一股濃重的湯藥味從舌根蔓延開,很腥臭難聞的味道,讓他下意識就想要吐出來。
冰涼涼的觸感消失了,明瑛就像溺水的人,拼命掙紮着想要從黑暗的泥潭中爬出來。
意識逐漸清晰,那熟悉的味道也變得更加清晰了。
他好似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就好似身上揣上了一個暖融融的爐子,但只稍片刻就能将星火燒到他的身上。
他不知曉身邊人是誰,但這并不是師兄的氣息……
明瑛想要睜開眼,眼皮卻似灌了千斤重,再次被卷入了迷糊的睡意中。
這次的噩夢沒有毒蛇和猛獸,明瑛睡得還算安穩,他也不知睡了多久,再從混沌中醒來時卻依然如同被團雲包裹,即便意識逐漸清明也使不上半分力氣。
他的身體像水一樣軟地躺着,渾身都陷在厚重的被褥中,動彈不得。
盡管此刻他的意識還模糊着,但也發覺這裏并非原來的地方。
好不容易攢到一絲力氣睜開眼,眼前好似也覆蓋了一層薄薄的紗色,看得周圍都變得朦胧不清。
好像有人走過來,他聽見了很輕很輕的腳步聲。
他試圖要扭過脖子去看那人,卻始終無法動彈。
直到那人走到他面前。
是薛崇淵!
明瑛瞪大了眼睛,從喉嚨裏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
“噓——”薛崇淵輕聲笑着,又将手指貼到明瑛的唇邊,“以後你就好好待在我身邊,好不好?”
他看見薛崇淵拿出一把匕首,然後扔擲入火堆之中。
明瑛絕望的掙紮起來,卻只能眼睜睜看見薛崇淵親吻了一下他的手:“前世我們還沒有成親。這一次我絕對不會讓你有機會再離開我了。”
在看見薛崇淵出現時,明瑛就知道,是薛崇淵給他下的藥。
可薛崇淵到底是何時給他下的藥?
明瑛回想着,他和薛崇淵的幾次接觸,其實薛崇淵都有機會給他近身下藥,但他不可能毫無察覺。
還有薛崇淵是趁他病重之時潛進來将他擄走,還是外邊已經開戰了?
現在他就像困在這副無法動彈的軀殼裏,也無法擺脫薛崇淵帶來的如影随形的恐懼。
薛崇淵端了一碗湯藥進來,一勺一勺地灌到明瑛嘴裏喝下去。
這種腥臭難聞的味道,明瑛覺得很熟悉,這是他夢中聞到的,那股讓他惡心到想要嘔吐的味道。
“乖乖在這裏等我回來。”薛崇淵如癫如狂地說道,“待到我來日稱帝,你做我的皇後,可好?”
明瑛拼命掙紮起來,甚至嘗試将舌頭抵在喉嚨裏,以抗拒喝下湯藥。
但薛崇淵還是輕而易舉地将剩下的半碗湯藥全部灌進喉嚨裏,只有幾縷藥汁在他微弱的動作間被從嘴角淌出來。
薛崇淵用帕子拭去淌下的藥汁,然後親了親明瑛眼角沁出的淚痕。
離開前,薛崇淵給明瑛墊了一個軟枕。
明瑛努力想要看清楚周圍的事物,但睡意卻再度湧上來,讓他很快就抵擋不住的沉沉睡去。
在明瑛被薛崇淵帶走後不久,方蔚筠就發現了。
他立刻就猜到是薛崇淵所為。
明瑛正病着,他不可能自己出去的。
那便只有薛崇淵。
方蔚筠便直接提着劍去找薛崇淵,讓他立刻交出明瑛,否則就要和他同歸于盡。
此時見到方蔚筠,薛崇淵倒是平靜多了,甚至有些裝模作樣的姿态:“阿瑛不見了?方盛亭,你都是怎麽做事的?要是阿瑛有什麽事,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他不承認是他擄走了明瑛,還倒打一耙推卸到方蔚筠身上。
對于薛崇淵賊喊捉賊的作态,方蔚筠也并不意外。
以他對薛崇淵的熟悉,此事只能是他所為,并且薛崇淵也絕對不會承認與他有關。
方蔚筠是急瘋了,他甚至想要直接闖進去将薛崇淵這裏搜個底朝天。
若當真是薛崇淵擄走了明瑛,那麽明瑛必然還在雲川。明瑛現在的身體經不起長途跋涉,薛崇淵……也應當不會這樣将明瑛送走,那他必然是将明瑛藏起來了。
只是現在方蔚筠也是關心則亂,他站在門前恨恨地瞪着薛崇淵,便好似真的想要将他這裏翻開每個角落仔細查看。
薛崇淵依然一副自己很光明磊落的模樣:“在京城的時候,我就有機會直接将阿瑛帶走。可是我不是像你這樣的人。”
“卑鄙!”方蔚筠唾了薛崇淵一句,但也只能無奈先離開。
不過他轉身就去找了季煥。
之前他們和季煥已經基本談妥,只是還被薛崇淵卡在中間變得左右為難。
若季煥還想要跳了薛崇淵的船,現在就要早作打算了。
所以季煥對方蔚筠很是逢迎,聽到方蔚筠說了此事,就滿口答應,說如果真的是薛崇淵綁架了明瑛,他一定會盡他所能幫他們救出人。
明瑛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有時候醒來時都不知今夕何夕了。
每日薛崇淵都會過來給明瑛喂下讓他昏昏沉睡的藥,以防明瑛有機會和外面聯系逃出生天。
明瑛也沒有精力聽薛崇淵總是絮絮叨叨說的話,就幹脆閉上眼睛不聽不想。
“我剛見到了方蔚筠。”薛崇淵撫着他的臉龐,輕聲說道,“他們就要回永安了。等他們離開雲川那日,我帶你過去,讓你見明珩最後一面,好不好?”
明瑛閉着眼,只有微微顫抖的睫毛昭示着他還清醒着。
薛崇淵又端起桌上的藥碗:“乖,先喝藥。不燙了。”
他将明瑛扶起來,讓明瑛靠躺在他懷裏,然後像撬開貝殼一樣用湯勺将湯藥一滴不漏地喂進他的嘴。
明瑛覺得他現在和死了也沒什麽區別,昏迷的時間太長,在漫長的無夢的沉睡中,漸漸就連身體的疼痛和難受都感覺不到了。
就像前世被薛崇淵關在宮中的那一年。
只是在突然聽薛崇淵提到了方蔚筠和明珩時,明瑛才恍然從漫長的噩夢中驚醒。
薛崇淵依然坐在他身邊,仍是笑意盈盈的模樣,說着挑撥離間的話:“阿瑛,其實葉溦,他和我也沒什麽不同。只要成為了萬人之上的皇帝,其實所有人的本性都是卑劣的。”
明瑛嘗試擡起沉重的眼皮,但很快就被再次拖入了模糊的意識。
他隐約還能聽見薛崇淵在說着什麽,就像是在半睡半醒的大海中沉沉浮浮,不知将會被漂往何處。
“阿瑛……”薛崇淵發現明瑛再次睡去後,不由有些懊惱,這次的藥好像下多了。
他便扶着明瑛躺下,給他蓋好被子,正要起身出去時,卻突然聽見外面好像傳來了瓦爍落地的響聲。
薛崇淵立刻追出去。
黑夜中還飄着雪,他只看見一個黑色的影子從牆頭掠過。
薛崇淵拿起挂在窗下的弓箭,追到圍牆外就彎弓搭箭。
聽見一個沉悶的響聲,應當是射中了。
他循着聲響追去,卻只在牆邊看見一灘鮮血,并不見黑衣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