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 68、 8
68、過度淪陷 8
這個名字, 占據了兩個人每次相遇的大部分話題。
風月遲遲沒說話,洛詩也不急,就定在一邊, 慢吞吞道:“有時間的話,不妨回海城看看。”
她并不想告訴風月, 關于顧讓這個人的一點一滴,如果她想知道, 就該親自回去。
洛詩并不想做他們之間消息的傳話筒。
還沒等風月回答, 孟南伊就從別的地方回來, 看到洛詩後,她很驚訝,站在風月身後, 客套道:“洛總也來度假?”
孟南伊倒是沒想到他們這些大忙人有時間來南城。
“只是出差, 工作室來這邊取外景, 我親自盯着。”洛詩從那年被調到子公司後,什麽事都親力親為。
孟南伊和洛詩并不熟,後者來南城的事她也沒聽說過。
“那我們就不打擾洛總了, 失陪。”孟南伊推着風月去別的地方,并不想和洛詩有太多交際。
到了偏廳後,孟南伊才松了口氣, 往洛詩的那個方向看了幾眼後又收回視線,“你都打扮成這樣了, 她怎麽還能認得出來?”
“你們以前關系很好?”孟南伊在海城的時候也沒聽說過洛詩和風月有太多交際。
坐着的人沒有直接回答,伸出手給孟南伊比劃,“見面不超過五次。”
關系能有多好?
至于洛詩怎麽能認出自己, 風月不想去深究。
“那你回來的事, 她會不會告訴顧讓?”孟南伊也明白, 風月之所以沒直接選擇去海城,有一部分原因事不想讓顧讓知道自己已經回國。
風月倒是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擔心,“我們兩個嚴格意義上來說,算是情敵。”
洛詩也不是什麽太無私的人,何故去給自己添麻煩。
如果可以,她大概一輩子都不想讓顧讓知道風月的消息。
然而另外一邊,畫展廳對面二樓的咖啡廳,洛詩拎着包,坐在一個男人對面。
熨燙整潔的黑色西裝,顧讓交疊着雙腿,整個後背都靠在軟沙發上,指尖在杯壁邊輕敲着,看到了匆匆趕回來的洛詩。
“既然擔心,怎麽不自己去看。”洛詩都不知道顧讓是怎麽認出風月來的,好好喝着咖啡,突然說要自己幫忙。
顧讓的視線移到窗外,指尖離開溫熱的咖啡杯,慢慢交疊擱置在大腿,情緒複雜:“她不想見我。”
洛詩剛才根本看不到風月的表情,所以她也不能妄下定論。
“你這麽篤定?”服務生給洛詩端了一杯果汁,她遲遲沒喝,饒有興致地問顧讓。
風月走的那天,甚至沒有告訴他,就留下一句讓他等的話,顧讓就一直沒敢讓她見過自己。
不道別,不就是想走得幹脆,說來說去,在兩個人短暫的一個月裏,她也并不喜歡他。
一直是顧讓的一廂情願,她從始至終都沒有錯。
“不是篤定,沒那個資格去賭。”顧讓不敢想,在他站到風月面前時,會不會成為她過去的每一個抛棄的暧昧對象。
風月或許會看着他說,以前的話無非是玩玩時随口的無心之失,又或是酒後的醉話,聽聽罷了,怎麽又有人會當真。
她一直是這樣,沒什麽感情,說來就來,不說就走,所以顧讓也一直沒變,怎麽樣都是喜歡,能抵住千百萬遍的确認。
只是有些喜歡,他怕成了風月的負累。
洛詩不明白其中的緣由,聳聳肩自顧自笑道:“所以哪怕那個時候風月不告而別,足足人間蒸發了這麽久,你還是不肯接受我。”
洛詩這些年是真的死心了,她當年跑到國外去,顧讓還是在這邊一個又一個的換女朋友。
可是現在他為了這麽一句沒什麽定數的話,等了很久。
後來,她就明白了,沒什麽三分鐘熱度的人,不愛就是不愛。
然而風月做的事情比起她當年只是更加過分,可是顧讓還是愛她,無論怎麽樣都沒變過。
顧讓調笑着轉過頭來,擡眸道:“洛詩,你知道的,我不太想得罪唐景弋。”
這位唐總,出了名的會做生意,去年冬天就和洛詩見了雙方家長訂了婚,兩個人好事将近。
“好端端的你提他幹嘛?”聽到這個名字,洛詩一陣皺眉,她自然不會随便找人嫁了,從放下顧讓後,她才考慮過別人。
唐景弋算是那時候對她最好的人。
顧讓:“咱們倆還有合作,我可不想到時候在飯桌上吃唐總的白眼。”
唐景弋之前就被高薪聘請到洛氏,洛詩被降職到子公司的事,還是他親自下的命令,現在都要結婚了,也沒把人調回來。
由此可見,顧讓不覺得一個對待自己老婆都這麽狠的人,會給前情敵什麽好臉色。
“少來,你們倆個沒什麽分別。”洛詩覺得他們兩個人都是聰明人,沒什麽上下的。
用的手段不同罷了。
“什麽時候結婚,我讓秘書去拿請柬。”顧讓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小口。
洛詩想到自己未婚夫每次見到顧讓如臨大敵的架勢,“你放心,到時候唐景弋一定會親自給你送請柬。”
她太了解這人的脾氣了,旁的人不說,就顧讓這張請帖,他一定确認無誤送到當事人手上。
為了炫耀,為了告訴顧讓自己才是洛詩的另一半。
顧讓笑笑,沒反駁,就聽見洛詩又重新開口,“到時候,希望你帶着風月一起來。”
“有機會的話。”顧讓覺得這杯咖啡加的糖有些少,沒來由一陣苦澀。
咖啡廳內的純音樂聲很小,兩個人相繼沉默,到了最後,洛詩輕笑着跟他提議:“顧讓,我們也認識這麽久了,你信不信我……”
顧讓擡頭,抿着唇沒作聲。
“我可以幫你。”
……
孟南伊帶着風月在畫展裏逛了兩圈,回去的時候已經過了午飯時間,紀延深在病房裏給今天的花澆水,聽到她們的開門聲後,緩緩轉身。
纖細的手指上沾了水,他從旁邊抽了張衛生紙,邊擦邊出聲:“以為你們能多逛一會。”
“看個畫展能多久。”孟南伊沒有提洛詩的事,兩個人像是商量好的把這件事瞞下來。
紀延深把風月扶到床上,說是去叫醫生。
病房的窗戶又大又明亮,風月喜歡這種能見陽光的設計。
幾分鐘後,紀延深回來,帶回來的醫生卻不是這幾天見的那個。
“風月小姐,您好。”看上去只有三十歲的年輕女醫生,白大褂被洗得很幹淨,在陽光下整個人溫婉愛笑。
風月點點頭,跟她示意。
“您不用客氣,我是薄總找來幫您進行康複訓練的,從明天上午開始,我們要循序漸進地帶您恢複,至少,先摘掉輪椅。”女醫生上前,想先看看風月現在的具體情況,根據恢複的程度安排合适的計劃。
有些突然,但就算薄景湛不安排,風月也會主動提出要做恢複訓練。
紀延深和孟南伊見狀先退到門外,留風月和醫生單獨相處。
“我姓陳,您可以随便稱呼。”陳醫生撩開風月的上衣,醒目刺眼的疤痕呈現在她的眼前,能看得出來,在疤痕底下,風月的腰又白又細,盈盈一握。
她暗自說了一句可惜。
陳醫生幫她按壓了幾處地方,風月偶爾會感受到些疼痛。
“其實,現在做康複訓練還是有點早。”陳醫生給的建議是,再等幾個月,康複本來就是個痛苦的過程,現在風月如果心急,可能需要承擔更多的疼痛。
聽過醫生的話後,風月倒是沒有被勸住,反而笑了笑出聲:“陳醫生知道我以前是做什麽的嗎?”
“當然,您的知名度很高。”
就算是淡出大衆視野,但是只要一提起來,還是被人所熟知,她只是淡圈了,并不是不紅了。
“我以前的訓練也并不輕松。”風月已經能平靜回憶過去在訓練室的沒日沒夜,舊傷複發的疼,也并不好受。
想來,她所走的路,一直都不平坦,總有這樣那樣的疼痛。
“所以,你只需要告訴我,最快的話,我什麽時候能自己走路。”
她也很誠實,在所有患者都不同的情況下,說是并不能給風月最确切的時間,一切都要看風月慢慢恢複。
兩個人又多聊了幾句後續的時間安排,臨走時,還是紀延深去送的陳醫生,說是明天上午八點鐘她會準時過來帶風月一起去康複治療室。
眼看着天邊漸漸被染紅,南城的夜晚很漫長,孟南伊也被紀延深催着回家,說是這邊有他就行。
一來二去的,紀延深也不怎麽跟她客套了,前幾天還能送送,現如今就是走到門口,像個大爺似的靠在門邊目送。
看着孟南伊慢慢消失在視線範圍內,紀延深想推門回去,卻剛好聽到風月接了一個電話。
病房內的人也有些驚訝,因為那邊人的聲音是洛詩。
“剛才你和孟總走得急,其實我還有別的事情想找你聊聊。”洛詩此時此刻已經回了賓館,靠在開放式廚房的案臺邊,盤算着話該怎麽說。
洛詩是個聰明人,風月索性也不跟她繞彎子,“洛總不妨直說。”
“不知道薄總有沒有告訴過你,你半年前從薄氏轉出來的合同,簽在我們公司。”洛詩給自己倒了杯水,熱氣慢慢粘在杯壁上,成了一個個小水珠,緩緩落下。
風月沒作聲,薄景湛确實沒告訴過她。
“薄總不想讓你和顧讓扯上關系,所以找到了我。”很顯然,現在的洛詩在風月哪裏還是沒有掙脫喜歡顧讓這件事。
所以,她才敢讓顧讓信她。
“我肯定不會希望你們見面。”洛詩大致解釋了一通,她知道風月能明白。
但事實上,洛詩根本就沒見過這所謂的合同,風月當時那種情況,下半輩子都當不成模特了,洛詩就算是再喜歡顧讓,也不可能欠個累贅進自家公司。
至于風月這個無底洞,怕是只有顧氏這一家公司願意要。
所以,今天這合同,還是洛詩找顧讓借的。
“但是我想洛總應該不會需要一個坐着輪椅的人上臺走秀吧。”風月也不覺得單憑一個顧讓能說服她。
洛詩早知道風月多疑,幸而她早就準備好了說辭,“你就算不能自己上臺了,但眼光總不會差。”
“你剛回國可能還不知道,現在國內最紅的女模特應該就是秦蘇蘇了。”洛氏的代言也需要不少藝人模特,所以她也并不是只為了幫顧讓。
風月當年能把沒什麽名氣秦蘇蘇捧成現在這樣,就有辦法再翻紅一個出來。
就像是當年的薄太太,盡管自己不能上秀場了,但是仍舊把風月捧到了當時炙手可熱的位置。
“秦蘇蘇能紅,是因為半年前我給了她幾個國際代言。”可是現在風月什麽都沒有,那幾個代言對當時的她來說不算什麽,但同階段國內最紅的薛淼也沒怎麽接觸過國際的代言。
風月是為了幫薄景湛,但凡秦蘇蘇是個陌生人,她都沒什麽可憐的必要。
洛詩對于風月的推脫并不驚訝,“只是過幾天我想在海城這邊開個工作室,招人的時候想讓你來幫忙看一眼。”
她今晚搬出了半年前簽過的合同,又是不過分的小事,風月沒有拒絕的理由。
“那我就替洛總去看看。”話都說到這份上,風月現在有點後悔,當初就應該讓他哥把自己也死皮爛臉塞進顧讓的公司。
當初,只想着給顧讓留些好的,秦蘇蘇加上國際代言,未來幾年顧氏在代言費上都能省很大一筆。
在他面前,風月永遠活得很驕傲,所以狼狽的一面也不想去叨擾。
“好,那我們就算是說定了,到時候我派人去接你。”
……
和洛詩商量過的事,風月打電話和薄景湛确認合同的細節,聽說一簽就是五年。
賣身契都不是這麽簽的……
但是薄景湛的理由是,當初怕有什麽變故,薄太太也并不好對付。
不過,洛詩居然願意簽一個已經沒什麽用的人五年,也是風月沒想到的。
翌日,陳醫生如約而至,紀延深不放心,也非要跟着來。
康複訓練的程序很繁瑣,不僅要試着走路,還需要在練習後進行按摩,一連幾天,紀延深都等在門口。
地板上到處鋪的軟墊,就算磕着也不至于太痛,但是風月每次松開四周的把手,下一秒就會直接坐到地上。
陳醫生每次把人扶起來,提醒她這事急不來,但風月很少能聽得進去。
後來她甚至要求晚上也多留一會,紀延深也勸不住他,孟南伊期間來了挺多次,但是風月沒有停下的意思。
她現在只要倒下,沒人扶着連起身都很艱難,陳醫生下班後,就是紀延深脫掉鞋子,無時不刻地跟在她身後。
看見風月稍有支撐不住,他就立馬把人扶住。
漫漫長夜,外面的路燈灑下的光溜到陽臺邊,把杆上都被鍍了層金,孟南伊大概是看不下風月每天磕磕絆絆的日子了,拉着兩個人在康複訓練室裏一坐。
懷裏抱了一大箱啤酒,就直直扔在旁邊。
“我明天就要回海城了,本來打算請你們吃飯,但是看大小姐這個架勢,怕是不學會飛肯定是沒有時間。”孟南伊起了三瓶酒,風月沒有人扶,也就只能接過瓶子。
風月着急,她明白,但是這些天好像又回到了每次時裝周那會,風月不要命的泡在訓練室裏。
紀延深想勸,但好幾次欲言又止。
孟南伊無奈,自己當個惡人。
“醫生都說循序漸進,阿月,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急不得。”紀延深嘆了口氣,也順着孟南伊的話說下去。
風月沒作聲,給自己灌了一口酒,她能明白眼前兩個人的好意,但有些事情總歸是不能感同身受的。
“我以前是個模特,走兩步別人都要為我鼓掌吶喊的,這條路确實不是我自己選的,但收獲的尊重和榮耀是我應得的。”如今她別說走路,連站起來都費時費力。
“Jason,你和我都是模特出身,應該能理解一點我的感受。”她的話裏平靜,卻似未發生的海嘯,在紀延深心裏連連驚起。
誰都沒有資格讓她等一等,別着急。
風月這麽久的沉默和冷靜,怕人擔心,又怕自己會成為任人厭棄的麻煩,她已經做得夠好了。
聞聲,紀延深的手上動作一頓,兩個酒瓶碰撞發出“叮”的一聲,男人的笑意很深:“我都會陪着你的。”
三個人的訓練室,漸漸有了歡聲笑語,一箱酒被喝空後,孟南伊不盡興,紀延深又不放心她一個喝醉的女生搖搖晃晃去商店裏搬酒,提出讓她們倆在這裏待着。
風月很久沒碰過酒了,之前傷口沒長好,後來也沒人陪她喝。
今天大概是灌得沒數了,她的頭也有點暈,記得上一次喝醉,還是在顧讓面前。
她臉頰微紅地答應過要回來,不知道顧讓有沒有把她的醉話當真。
“阿月,你想什麽呢?”孟南伊在她的眼前來來回回晃了好幾下,歪着頭打量道:“叫了你好幾遍。”
“沒有。”風月回過身,暗自松了口氣。
孟南伊大概也是喝多了,起身時差點沒站穩摔在風月懷裏,直接跪坐到她對面,眯着眼睛好像在審視她,“阿月,你老實跟我說,回國是不是因為顧讓?”
昏暗的走廊,紀延深剛巧搬着酒回來,一字一句入耳,他還是忍不住駐足,在未觸及房內光亮處停下來。
他聽見風月回答了一句:“不全是。”
雖然心裏早有答案,但真正聽到時,他還是抑制不住的難受。
風月坐在孟南伊對面,擡眸看向她:“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孟南伊重新做好,離風月的距離遠了一分,回答道:“覺得他對你來說,不太一樣。”
莫名的感覺,在海城的時候,風月其實為了顧讓做了很多細微的改變。
顧讓的那枚袖扣,她一直都戴着。
風月承認得坦然,“确實,他很不一樣。”
“在我渾渾噩噩薄情的這些年裏,他是第一個讓我什麽都不想,只往前走的人。”風月那二十年的顧慮很多,因為稍有不慎,她的下場也不會比今天好到那裏去。
顧讓真的給了她全部的支撐和力量。
“但是我現在連路都走不好。”風月無奈地笑出聲,而後慢慢垂眸。
當年她紅得發紫,有姿色有資本,但是現在,時過境遷,顧讓的喜歡太奢侈了。
然而風月生性驕傲,不平等的喜歡她寧可不要。
良久,她深吸一口氣,語氣堅定道:“所以無論如何,我至少,要站在他面前。”
作者有話說:
感謝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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