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權臣
權臣
龐岳口中的同他在一起的小少年,只有三皇子。
沈缁的腿,是被三皇子出手打斷?
那魏氏斷腿,難道也不是意外?
蘇齊搖頭,不會不會,三皇子還只是個孩子,就算想為他出頭,可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要将人雙腿打斷,一個孩子肯定做不到!
可想起三皇子随身攜帶長針……
唔,應該做不到吧。
蘇齊心情複雜地回了彭府。
他在彭府又住了一段時間,一直等到了初冬,洛夫人終于寫了信來。本來洛夫人承諾他,等解決了下毒之人,就立刻和洛定風一起回來見他。
可信上說,邊疆形勢複雜,內賊難以查出,敵軍蠢蠢欲動,洛家夫婦恐怕一時半會難以回京。
他們讓蘇齊安心在彭府住着,彭夫人會照顧好蘇齊的飲食起居。他們還通知了在皇城的舊部,讓他們護着蘇齊。蘇齊若有事,只管吩咐這些舊部,只要不是造反這等謀逆大事,蘇齊想做什麽都可以。
信中并未告知蘇齊,他們的舊部都有誰。
但蘇齊只要一出門,必能遇上洛将軍的舊部。他去酒樓吃飯,有人悄悄付了菜錢。他走在街上,馬車、轎子輪番過來問他需不需要乘坐。就連他在烹茶齋吃的飯裏,也被人悄悄放了肉,生怕他吃不飽。
他以前只知道洛定風手握天下兵馬,是個權臣,現在才明白,洛定風手中的權,比他想象中要恐怖的多。
今年皇城的第一場雪來的早,一夜之間,皇城銀裝素裹,平日裏喧鬧的街市安靜了許多。
蘇齊正準備在雪地中烹茶讀書,大皇子卻派人過來,說十分思念蘇齊,讓蘇齊回宮陪他讀書。
在大皇子派人來之前,蘇家的管事已經來了好幾趟,都被彭夫人給拒了。
彭夫人能拒絕蘇家,卻不能違抗大皇子的吩咐。
蘇齊已經很久沒入宮了。他其實也告了幾日的假,但出來後,大皇子沒有派人來催,他就理所當然地不回去。
自己這一進宮,出來還不知要何時。蘇齊安撫了彭夫人,又給洛夫人寫了封長信,請洛夫人千萬不要擔憂他。如今人人都知道他是洛将軍的兒子,都只想着巴結他,利用他,不會害他性命。
辭別彭家母女,蘇齊乘坐馬車到了宮門口。宮裏不許馬車進去,蘇齊拎上自己的包袱,将進宮的腰牌交給宮門當值的侍衛查驗。
“包袱裏裝的都是什麽,打開!”
侍衛要求檢查包袱,這是規矩,蘇齊蹲下,配合地将包袱打開。
裏面都是彭夫人給他新作的冬衣,還有一些碎銀子,讓他打賞宮人。
本來冬衣就沉,彭夫人還給他作了五身,包起來好大一個包袱,再搭上一大包碎銀子,蘇齊拎起來十分吃力。
侍衛翻看冬衣,蘇齊揉着自己酸痛的胳膊,等待檢查結束。卻見侍衛在包袱裏胡亂翻看一通,眉頭狠狠皺起。
蘇齊忙問:“可是有什麽不該攜帶之物?”
冬衣和碎銀子也不讓帶了?
“你怎麽能這樣!”侍衛語氣很不好。
“我、我怎麽了?”
蘇齊估摸着是沒有給侍衛賞銀的緣故,所以受到了刁難,正要拿幾錠銀子往侍衛手裏塞,卻見侍衛左右瞄了一眼,然後快速掏出一個匕首放進冬衣中。
蘇齊:“!!!”
帶兇器進宮,乃是死罪!
侍衛尤不滿足,再次左瞄瞄,右瞄瞄,又掏出幾個小瓷瓶扔進包袱裏,湊近蘇齊,壓低聲音,“少将軍,這是劇毒,沾者必死,您帶着防身。”
蘇齊:“!!!”
進了大門,還要走重華門、靖西門等等七八個門口,幾乎每個門口都有洛定風的舊屬,都要往他的包袱裏添些東西。
蘇齊本來還能拎着包袱,後來改為背着,再後來就只能拖着走了。
還好喜樂出來迎他,兩人合力将包袱擡進了房間。
喜樂要給他收拾包袱,被他攔下,就坐在一旁同他說這段時間宮裏發生的事。
他在外面過得逍遙自在,宮裏的主子們日子卻不大好受。
二皇子不但要上早朝,還要日日出宮去烹茶齋讀書,辛苦非常,但勝在壯實,也能堅持住。
三皇子上完早朝,就要去工部當差,當差回來還要在宮裏讀書,比二皇子還要辛苦。且他沒有二皇子的體格,時不時就要帶病當差,因此皇帝十分心疼,隔三差五就要賞賜補品。
大皇子依舊在禁足中,朝臣已經在為大皇子建府的地方争吵了。一旦定下,就是定了大皇子會被封為親王還是郡王。
在這宮裏,最難熬的還不是大皇子,而是四皇子。
四皇子病重,書都不讀了,每日只在自己的宮中養病。聽說最近,連床都不怎麽下了。
皇帝憂心老三、老四的身體,寝食難安,幾乎不往後宮來。嫔妃們失寵,日子自然也不好過。
蘇齊聽喜樂說完,很是擔心四皇子。
他知道這一年,四皇子會失去母妃,自己也會大病一場,差點去見閻羅王。
坐下來沒多久,大皇子那邊便收到了消息,傳他過去。他趕緊換了身幹淨衣衫,随着宮人去給大皇子請安。
這次再見面,大皇子待他熱絡許多,還不等他拜下,便握住他的胳膊,将他按到了鼓腿圓凳上。
“好表弟,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你也是,出了宮便舍不得回來。老二老三他們的伴讀,日日都要在宮裏伺候,唯獨你,想在外面待幾日,便待幾日。”
蘇齊起身告罪。
“不妨事,你是我的表弟,自然同別的伴讀不一樣,你可以獨享本王的寵愛。”
蘇齊在心裏啐了一口,他才不稀罕。
大皇子沒有客套幾句,就急吼吼将召回蘇齊的目的說了。經過他這段時間的不懈努力,皇帝對他的寵愛雖大不如從前,卻也有了好轉的跡象。
眼看能求得皇帝心軟,封他為親王,可他又被鄭坪盯上了。
鄭坪是禁軍統領,還是皇帝的眼睛,經常為皇帝暗中調查臣子。這次他被鄭坪盯上,以鄭坪的能力,遲早将他那些腌臜事查的清清楚楚。
“鄭坪必須除掉!皇城中,沒人敢惹這位禁軍統領,也沒人能打的過。但有一人,敢惹,也能打得過。”
蘇齊:“龐岳。”
“是。龐岳莽撞好怒,使起性子來,才不管對方是誰,哪怕是皇室中人,也敢動!”
大皇子頓了頓,又說:“而且,這個人獨來獨往,沒有依附任何人,同洛将軍也早斷了關系,即便父皇治罪,也只會治他一個人的罪。我的好表弟,你一定要幫幫我,這幾日便将鄭坪除了罷。”
蘇齊點頭應了。
大皇子見他如此乖巧,心中十分歡喜,對他毫無戒心,賞了許多吃食書本,讓他回房歇息,明日就出宮尋龐岳。
蘇齊在房間讀書讀到夜半,等宮人都歇下了,裹了件不起眼的披風,匆匆去了湖心亭。
雪夜清朗,蘇齊沒有打燈。還好他謹慎,借着月光而來,沒有驚動湖心亭兩具交纏的人影。
大抵是宮女和侍衛,蘇齊轉身要走,卻聽見很輕的一聲嗚咽。
不像是宮女的聲音,倒像是個孩子發出來的。
蘇齊留了個心眼,躲在岸邊的大石頭下偷聽。
一道壯年男子的聲音說,“你今日怎麽如此不賣力,難道因你兒子在,就舍不下臉皮了?”
兒子?
蘇齊驚了。
在這宮中,能有兒子,并且能将兒子帶在身邊的,也只有妃嫔。
脖頸發涼,來不及多想,蘇齊立刻就要走,卻又聽見那男人開口。
“他被咱們日日喂毒,活不過幾日了。你就把他當成一個死人,在死人面前,你還有什麽放不開的。再者說,他早就知道你我的事了,你還怕什麽?”
蘇齊忽然想到了什麽,擡起的腳卻無論如何也邁不出去。
他們說的是四皇子!
原來上一世他知道的只是皇帝想要臣民知道的“真相”,而事實是四皇子的母妃和人偷.情,被四皇子發現後,兩人聯手謀害四皇子。
可憐四皇子明明有告發他母妃的機會,卻隐忍不說,而他的母妃卻為了取悅情人,要殺了他。
蘇齊難忍怒火,撿起一塊石頭,朝緊挨着湖的牽虛殿砸去。
牽虛殿亮起燭火,兩個交纏的身體,立刻捂着臉,悄悄地跑了。
蘇齊快步過去,就見四皇子手腳被汗巾帕子捆着,臉色絕望,像是上了凍的禦湖,沒有一絲生機。
他走過去,将手搓熱,貼在四皇子臉上。
四皇子清淺的眼眸動了動,看了他一眼,随機又變得呆滞。
他将汗巾帕子解了,又将披風蓋在四皇子身上,四皇子猶如一個傀儡,任他擺弄。
若不是還有呼吸,他都要以為四皇子現在已經成了一具屍體。
他提筆,在紙上寫了一行字,拿到四皇子眼前。
“殿下,我是餘杭。那個傷害你的侍衛,我幫你除去。我不會再讓人傷害你了,我保證。”
方才無論他怎麽擺弄,都一動不動的四皇子,卻在看到這行字後,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