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岳母大人

岳母大人

夜晚風浪大, 船比馬車要颠簸的多。蘇齊心中有事,睡不着,他在床上躺了會, 實在煩躁,就坐起來,重新掌燈,準備看會書打發時間。

三皇子一個時辰前被絡腮胡叫出去了, 屋裏只剩下蘇齊一個人, 倒也安靜。

他想起那封信, 心中惶然。

不管洛家夫婦到底有沒有造反, 他都要去邊關提醒他們做好準備, 皇帝收到消息後, 一定會向他們發難。

剛點上油燈, 窗外便有人低聲請求。

“不知您是公子還是老爺,希望您發發善心, 給我們主母一床禦寒的被子, 我們家主母受寒病了, 這會燒的厲害,求求您救救她。”

蘇齊放下書, 将自己的被子疊好,正要打開窗戶将被子送出去,三皇子開門進門, 見狀,無奈搖頭。

三皇子幫着将窗戶撐開,把被子扔了出去, 沒讓外面的人看到他們的臉。

“你真是個蠢的,只有一床被子, 給了她們,你要怎麽辦?”

三皇子氣呼呼倒了杯茶,一口悶了。

“我不蠢。”蘇齊趁機教導這個脾氣怪異、心機深沉的小三,“我們在屋裏又不冷,沒有被子也不會受寒。但是被我們救下的人,少了這床被子,可能就要病死了。既然你要眼睜睜地看着她去死,之前就不該救她,死在海裏,還不會髒了我們的船。既然救了,就要救到底,否則就是做了無用功。”

三皇子在他額頭輕輕彈了一指,低頭輕笑,“果然書讀多了,連道理都比我們平常人知道的新奇。”

“确實是這個理嘛。”

三皇子寵溺道:“好,是這個理。”

又教了小三一個道理,蘇齊非常滿足。

“你知道我方才出去,張二跟我說了什麽?”

張二就是絡腮胡。

“說了什麽?”

“咱們救上來的人不簡單。別看都是女眷,可個個都有功夫在身。”

蘇齊擰眉。

富裕人家都會在家中養幾個會拳腳的奴仆,用來對付闖家的賊人。

但一般都是家中健碩的小厮們練功夫,可從沒有讓姑娘家守家護院的道理。

“身上有功夫也就罷了,他們一個個瞧上去,都像是手上過了人命的主兒。”

蘇齊吓一跳,“難道是匪徒之流?”

三皇子搖頭,“不好說。看她們的做派,分明訓練有素,且受過規矩教導的,不像是普通的匪徒之流。”

這話說的蘇齊來了興致,“拿着燈,我瞧瞧他們去。”

“祖宗!你可別添亂,人家一個指頭就能把你扔水裏去。天黑水急,我要是救不了你怎麽辦?”

三皇子揉揉他腦袋,這個動作,以前他常對三皇子做,無奈如今三皇子人高馬大,他在三皇子面前倒成了矮子,只能任由三皇子摸頭。

蘇齊道:“既然他們不好惹,那咱們就權當不知道,到了岸口,放他們下去就行。”

“好。”三皇子應了一聲,卻是拿定主意要試試這些人到底是誰。

他這邊喂蘇齊吃了點助眠的藥。等蘇齊沉睡後,吩咐絡腮胡和三五手下蒙上面,假裝是從水裏爬上船的強人,去試一試這些女眷到底什麽來歷。

本來只是想簡單試一試,沒想到幾個女眷功夫實在了得,雙方酣戰,混亂中,被稱為“主母”的人不小心掉入河裏。

三皇子一直躲在暗處冷眼瞧着,等他看清楚掉入河中之人的面容,神色驟變,立刻跳入河中去救人。

那主母一直用紗蒙着面,從未以真面目示人。

絡腮胡他們正得意洋洋呢,一回頭自己的主子跳河了,吓個半死,紛紛跟着往河裏跳。

現在天黑水急,主子要是被沖走了,他們都沒活路。

三皇子奮力将人救上來,顧不得自己衣裳濕了,又是送幹淨的衣裳,又是送熱水,還當着這些女眷的面兒,狠狠扇了絡腮胡一巴掌。

他把蘇齊從屋裏抱到船頭,然後請女眷到屋裏更衣歇息。

絡腮胡無緣無故挨了一巴掌,很是委屈,“都是按您的計劃在走,那婦人掉河裏也不是我們推的,您幹嘛打我?”

三皇子給蘇齊仔細裹好披風,将人抱在懷裏,動作溫柔如水。

“你知道那婦人是什麽身份?”

“咱們不就是為了弄清楚她們的身份,才演了這場戲?所以,您已經知道她們的身份了?”

“那個美婦人,不是旁人,正是洛定風的正妻,蘇齊的生母。”

應該在邊關與丈夫一同殺敵的人,竟然會出現在他們船上,絡腮胡很是詫異,但也為蘇齊感到高興,“蘇公子不是想去邊關尋父母嗎?這下好了,他們在這兒見面,蘇公子就不用跑那麽遠。”

“蠢材。要是現在讓他們母子相見,洛夫人滿心都撲在兒子身上,還怎麽能看得到本王賠罪的誠意?”

“賠罪?”

“之前說話有些不客氣。還有方才,你們跟她們打着打着,竟然跳水去救本王,她們又不傻,自然想明白,你們是本王派去的人。”

方才打絡腮胡那一巴掌,就是想同絡腮胡劃清界線。

“小的明白了。您這是把洛夫人得罪了,如果不先哄好,回頭洛夫人把蘇齊公子帶走了,您哭都沒地方哭去。”

三皇子懊惱地哼了一聲, “前面到了彭村鎮碼頭,你去租條大船,算了,也不要太大,只有三個屋子最好。”

“是。”

*

在船上,即便正午,風中也帶着一絲涼意。

蘇齊揉着眼睛坐起來,發現自己睡一覺又換個地方。

這個房間比之前的房間寬敞不少,床也大了些,兩個人睡不會太擠。

窗戶半開着,他看見絡腮胡就坐在外面。

“張二,進來。”

絡腮胡進來問他有什麽吩咐。

“三殿下呢?”

“哦,咱們救的人病了,殿下給他們請了大夫,這會兒正親自熬藥呢。”

蘇齊愣住,“你說殿下親自熬藥?”

“是。”

蘇齊穿鞋下床,“什麽人物,竟然能讓他親自熬藥?”

絡腮胡心道,能是什麽人物,自然是岳母大人呗。

“我去瞧瞧。”

“不行!主子吩咐了,為了您的安全,暫時不能讓您出門。”

蘇齊不理他,擡腳要走。

絡腮胡振臂一呼,“兄弟們都給我進來!”

很快,十幾個人呼啦啦全湧到屋子裏來,各個膀大腰圓,手持大刀,氣勢十足。

蘇齊明知道他們不敢傷害自己,卻還是被這氣勢震的向後退了一步。

十幾人挽起大刀,怒目圓睜,大喝一聲,直震的船顫了三顫。

喝完,他們大嘴一撇,一邊拿刀往脖子上架,一邊哭唧唧,“求公子饒了我等性命!家中老母幼子嬌妻,都苦苦等着我們回去啊!嗚嗚嗚!”

滿屋子都是大漢們粗嗓子的哭嚎聲,就像是無數把鈍刀在牆上摩擦,難聽至極。

蘇齊不想受折磨,只好乖乖坐回去。

大漢們哭着退出去了,一出門,大手将眼淚一擦,紛紛嬉笑起來。

“主子教我們的這招果然有用。”

“對付蘇公子,還是主子最有辦法。”

“我剛才哭的還不夠情真意切,眼淚哭不出來。”

“那就幹嚎。”

“我也是幹嚎,要想像主子那樣,在蘇公子面前說掉淚就掉淚,我可做不到。”

蘇齊站在窗邊,聽着他們的對話,心情十分複雜。

他趁這些人都去打水洗臉的空當,自己翻窗戶跑出了房間。

三皇子故意不想讓他見的人,他很好奇到底是何方神聖。

蘇齊不想讓人發現自己,輕手輕腳往船尾的方向走。

走了沒幾步,就見三皇子和一個姑娘,守着一個正在熬煮的藥鍋。

三皇子正襟危坐,話不多,但十分殷勤,加柴火,扇風,看湯藥熬的程度,都是他搶着來。

他劍眉星目,俊美無雙,一舉一動皆帶着大家公子的從容與貴氣。

姑娘的臉悄悄紅了。

溫潤公子,嬌羞姑娘,本該是誰看了都要展顏一笑的畫面,蘇齊卻不知道為什麽,看的心裏有一股說不出的難受。

三皇子在他面前何曾這樣殷勤穩重過?

不是撒嬌就是發脾氣,殷勤尚可,穩重二字,簡直不敢想。

蘇齊心道,我應該高興才對,崽子長大了,懂得向姑娘家示好了。

要不是國庫窮,皇帝不能給幾個皇子建府,他們家幾個崽子,都早該成親生子了。

這個姑娘家面容姣好,而且看上去身強體壯,不正好可以讓愛撒嬌的小三依靠麽?

看起來倒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只是他心裏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不願意。

蘇齊陷在莫名的情緒裏難以自拔的時候,就見三皇子不知道同那姑娘說了什麽,姑娘嬌羞地扭過頭去,趁這個空當,他見三皇子躬下·身,貼近那姑娘。

這是要動手動腳?

蘇齊不由自主地狠狠咬住了後槽牙。

然後下一刻,他看見三皇子唇角露出狡黠笑意,竟然将手背貼到了滾燙的湯蓋上。

蘇齊:“……”

絕對是故意的,他都看見了!

“嘶——”

三皇子大力抽了口冷氣。

那姑娘回過頭看他,見他手背紅了一大片,心疼的紅了眼。

“我沒事,不小心而已。只要夫人吃了藥,病能快點好起來,就是把整個胳膊燒紅了,也無妨。”

說罷,三皇子善解人意地笑笑,“夫人是因我才掉入河中,我心中愧疚,也只能略盡薄力以贖罪了。”

“公子可別這麽說,當時都是誤會。您這兩日盡心盡力照顧夫人,夫人一定不會怪您。”那姑娘更心疼了。

“那就好。”三皇子憂傷道,“我現在活着,不過是為贖罪罷了。”

蘇齊:“???”

所以到底幹了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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