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童話啓示錄35
第35章 童話啓示錄35
嘉肴的眼淚在眼眶裏搖搖欲墜, 但她還是強忍住,像是留有一絲期盼似的等着嘉媽媽的答案。
嘉媽媽說:“你在說什麽?”
她又說:“你是我的女兒啊!”
嘉肴眨了眨眼睛。
或許本來她該歇斯底裏的,又或者她該繼續向嘉媽媽質問, 做她的女兒就是這樣嗎?母親不該為女兒想想嗎?
為什麽媽媽還能這麽理直氣壯地這麽回答她?
但是她最終卻只是拿着手背擦拭幹淨了臉頰上的眼淚, 然後慢慢地恢複了平靜。
“媽媽, 我小時候有一個好朋友,可我沒有她的聯系方式了。”嘉肴直接跳開了之前的話題,轉而說道:“你知道她是誰嗎?”
嘉媽媽有些沒料到嘉肴的反應,但她還是想了想說道:“你在學校裏向來不是沒什麽朋友麽?就算有, 也不願意同媽說。”
嘉肴說:“我不是說我初中高中那些,算了,我是說我小時候,在我九歲之前,我住在奶奶家的時候。”
提到九歲之前,嘉媽媽似乎神經就有些緊繃,反問道:“你聽誰說了什麽?是你爸爸說的?你去問他了?”
嘉肴沒有否認,垂眸看着腳邊瓷磚裏冒出來的一株小草:“這不就像你說的,他畢竟是我爸爸。”
手機對面的嘉媽媽頓時語塞,但很快她的聲音帶着點慌亂:“肴肴, 你可是我養大的,你可不能因為你爸那麽點好處就想着他了, 他這麽多年都沒來看過……”
嘉肴說:“他說要給我買車買房, 連這麽多年撫養費都是他在給。可是媽媽, 你打算給我什麽呢?”
“我把你養大還不夠!”嘉媽媽聲音再次變響:“嘉肴!你這是随了你爸,沒半點良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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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肴直接把手機那遠了一點, 沒聽嘉媽媽不斷的指責聲,然後只在她說話間隙之中說:“你如果再不告訴我以前的事情, 我就真的去找爸爸了,反正我也是他的女兒。他現在看起來對我還挺好的。”
嘉肴的聲音冷冷淡淡的,沒有之前和嘉媽媽說話時就算不耐煩也能聽出的無奈與妥協。
對,嘉媽媽怎麽能不知道,嘉肴之前一直在妥協,可她只覺得這理所當然。
嘉媽媽本來被嘉肴的态度弄得怒火更旺,恨不得面對面把嘉肴狠狠臭罵一頓,然而她的理智卻讓她回想起了上次見面嘉父對她說的話——假如嘉肴不認她這個媽媽,那嘉父可不會再容忍她了。
嘉媽媽深吸了一口氣,她不能忘記這次打電話來的目的是什麽。
車,那輛車,那輛嘉父放在嘉肴名下的車還在她手上。嘉父願意送給嘉肴,但絕不可能同意就這麽轉贈給她的。
想到這裏嘉媽媽又想到了她的現任丈夫,忍不住咬牙。
她當初選擇嫁給方有成,其實也是覺得他老實木讷,不會像嘉有誠一樣有花花腸子,是個不錯的結婚對象,也不會嫌棄她結婚生過孩子。
結果現在看來,這方有成既不會掙錢,心思還多。
現在家裏家外都是她在操持,園園還小,丈夫又指望不上,她只能讓嘉肴多幫幫忙,結果現在大女兒都不肯幫她,還反過來埋怨她。
誰能想到她的不容易?
往常嘉媽媽當然要繼續指責下去,訴說自己的付出和不易,可是嘉肴的态度一冷淡下來,她很是明白,如果嘉肴真的不聽她的話,其實她也沒有什麽辦法。
嘉媽媽的心一涼,連之前的怒火都被澆滅了。
嘉媽媽終于放緩了聲音:“你想知道什麽?”
嘉肴:“我剛問的,我九歲之前有沒有什麽很要好的朋友?”
嘉媽媽并不太願意回想嘉肴九歲時候的事,但她還是如實說:“那時候你在奶奶家,你爸要和媽媽離婚打官司,都回不來,媽媽是真的不知道。你爸也肯定不知道。”
嘉肴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繼續問:“那現在你能告訴我,我九歲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嗎?”
“那天晚上,”嘉媽媽沉默了一會,終于才說,“其實,你那天回來之後,說想讓我和你爸離婚,我說了你幾句,你就往外跑,然後我和你爸就去追你。結果天黑沒看清路,你跑進了旁邊在施工的工地,工地上正打地基,那有一個挖了一半的坑……”
嘉肴說:“在去工地之前,我是不是還爬到了大榕樹上,讓你們拿砍樹逼我下來?”
嘉媽媽有些吃驚:“你怎麽知道?”
嘉肴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就算到現在,她的媽媽還在騙她,把事情的過錯往她的頭上推。
嘉肴說:“你不肯說就算了,可能爸爸會告訴我更詳細一點。”
“哎!”嘉媽媽聽見嘉肴有挂電話的意思,頓時一急,最終決定坦白:“是!那天你其實是拿了家裏很重要的東西走,所以我和你爸就追了出去,結果你跑的很快,直接爬上了大榕樹,怎麽叫都叫不下來,所以我們才吓唬吓唬你。”
嘉肴有些意外。
她沒想到白夜莺的猜測才是真的。
嘉肴又問:“我到底拿了什麽東西?”
嘉肴直覺,這樣東西會非常重要。
然而嘉媽媽卻說:“我不知道。”
嘉肴:“什麽?”
“真的!”像是怕嘉肴不信,嘉媽媽連忙補充:“媽媽是真的不記得了,或許是金器什麽值錢的東西,但是後來你不是摔到工地受傷了嗎?我們就急着給你送醫院,至于那樣東西,好像最後也沒找回來。”
嘉肴:“你沒騙我?”
“我為什麽要……”嘉媽媽說到一半,也意識到自己對嘉肴之前說的九歲真相本就是謊言,于是她改口:“都說到這裏了,我也沒必要再騙你。你也別怪媽媽,媽媽只是怕你知道那天的事,你會怨媽媽。”
嘉肴無話可說。
她無法理解,害怕她會因為他們的錯事埋怨他們,就可以把這件事的過錯放到她的頭上。讓她一直以為,她的失憶,父母矛盾的爆發,都是因為那天她的任性和失蹤,并且讓她這麽多年來都為之愧疚。
這就是她的爸爸和媽媽。
而在另一邊,嘉媽媽其實也在努力地思索當晚的細節,回想那天晚上嘉肴到底拿走了什麽才讓他們這麽暴跳如雷。可奇怪的是,無論是她還是嘉父都只記得那天嘉肴從家裏拿走的是一本童話書,很普通的童話繪本。
可是怎麽可能呢?一本童話繪本會讓他們非要讓嘉肴交出來?
所以他們只能相信,當時大概是有其他重要的東西,但是他們兩個就是都忘了。
嘉肴又問了兩句,也确定這些就是嘉媽媽所知道的全部。
她沒有心思再說話,就打算挂掉嘉媽媽的電話,嘉媽媽卻又提起了關于車的事情。
嘉肴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她确實該解決這輛車的事,但解決方式大概不會是嘉媽媽想要的那種。
嘉肴說:“我知道了。這樣,媽媽,你先算确認一下這輛車出廠價是多少,然後這兩天準備和籌集一下該賠付的現金。”
嘉媽媽愣住了,一時間都沒有說話。
嘉肴沒管嘉媽媽的吃驚,繼續說:“等我這次假期結束,我會約上嘉有誠。這麽多年來的花費和賬單,是多是少,我們還是都當面算算清楚吧。”
這次,沒等嘉媽媽後續的反應,嘉肴一下子就挂掉了電話,然後拉黑了嘉媽媽的手機號碼。
很快有其他的手機號碼打了進來,嘉肴看也沒看挂斷,然後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給手機設置了白名單。
但是在設置和篩選白名單的時候她卻覺得有些好笑。
原來會給她打電話并且重要的人那麽少,而且最先被排除的,是她的父母。
但是當嘉肴真的把這些號碼排除在外之後,失落之後卻是巨大的輕松,好像她真的放下了什麽可怕的負擔。
【嘉肴】:白夜莺,我今天做了一件大事,而且準備去做另一件大事。
【白夜莺】:那你很厲害啾!
【嘉肴】:确實很厲害了!我都做好到時候他們要是敢罵我,我就掀桌的準備了。
爸爸那邊的不識好歹,媽媽那邊的白眼狼,她會面臨的大抵就是這兩個稱呼。
但是嘉肴仔細想想,就算她沒做出這個決定,她依舊是不識好歹,依舊是白眼狼。
【白夜莺】:為什麽要被罵?
【嘉肴】:因為父母養大了我,雖然過程并不好,可他們養大了我。
【嘉肴】:但是我要做的大事,就是準備要擺脫他們。
【白夜莺】:在森林裏,樹木在春天開花,秋天結果,果子脫落之後,會變成新的樹木。
【白夜莺】:不會有老的樹木去質問新的樹木,為什麽不按它們想要的方式生長,更不會覺得新的樹木是它們的一部分。
【嘉肴】:或許是因為它們結果之後不必撫養果子長大,也不在乎新樹木的生死。樹長大只需要太陽和水,但是人長大需要的東西更多,所以人需要回報。
【嘉肴】:我不是在反駁你,我只是在說我自己……我有些不确定自己該怎麽做。
嘉肴有些懊惱。
她不是不明白這些道理,甚至不是現在才知道這個道理。可是有時候,想要做到卻并不簡單。
鐵石是硬且冷的,而血肉柔軟又滾燙。
真可憐,明明同樣是人,有些人就是鐵石,有些人卻生就了一副血肉。
前者總是能獲得更多。
【白夜莺】:我知道。
【白夜莺】:但你已經回報地夠多了,至少對你的母親來說。
【白夜莺】:至于你的父親,确實可以當他不存在。但無作為不能被當做被恕罪的理由,反而是他的罪孽之一。
嘉肴呼出一口氣,她也讓自己下定了決心。
【嘉肴】:我爸的事情倒是好解決,到時候和他算清楚撫養費然後總能錢款兩清的。
【嘉肴】:我媽那裏,除了之後養老,我也不管了。
【嘉肴】:把事情解決之後,我準備去其他城市生活。
真做了決定之後,嘉肴越想越覺得松快,然後她注意到白夜莺的措辭。
【嘉肴】:不過罪孽啊,恕罪什麽的,你怎麽突然這麽說話?
【白夜莺】:咕啾?
【白夜莺】:過兩天辛德爾森林的法庭會有審判會,我出席當法官。
【白夜莺】:所以要先練練發言方式。
【嘉肴】:你還會當法官?!
【白夜莺】:我會很多東西,這只是之一啾!
完全可以想象,如果在游戲軟件裏,那只白夜莺大概已經在瘋狂地冒星星了。
想到這裏,嘉肴切換了聊天界面,進了游戲軟件。
那只白夜莺剪影果然在金鳥旁邊冒星星,是非常得意又驕傲了。
嘉肴伸手戳了戳迷你白夜莺,白夜莺頓了頓,所有的星星變成了小花花。
嘉肴又戳了戳,小花花又變成了小愛心。
嘉肴看着白夜莺腦袋上頂着的好感從75嗖嗖嗖地上升到了85。
嘉肴忍俊不禁。
白夜莺這也太容易高興了吧。
發覺嘉肴換了聯系的方式,迷你白夜莺在【鳥窩】上跳了跳,似乎在吸引屏幕外嘉肴的目光。
【嘉肴】:這個審判會會有多久?
【白夜莺】:不确定,或許是一天,也可能是一個月或者更久。
【嘉肴】:為什麽那麽久?
【白夜莺】:真相需要查證。
【嘉肴】:那你審理的案件是什麽知道了嗎?
【白夜莺】:會同時審理三個案件。
【白夜莺】:兩場交易違約,還有一場涉及十幾年前群體作惡的追訴。
【嘉肴】:群體作惡?
【嘉肴】:那豈不是很惡劣?
【白夜莺】:是。
【嘉肴】:那麽作惡者都被找到了嗎?
【白夜莺】:找到了,他們正打算來一場聚會。
【嘉肴】:啊?
【白夜莺】:所以這會是場很難忘的聚會。
嘉肴心想也是,到時候聚會的時候被一鍋端了那能不難忘嗎?
就在這個時候,嘉肴又看見【渡鴉】從左邊的門廊晃晃悠悠地飄了進來,落在了圓桌上,然後開始狼吐虎咽地吃【圓桌】上的【甜品】,【糕點】和【茶水】。
在清完【圓桌】上待客的食物後,【渡鴉】兩個字倒轉,很明顯它吃飽喝足之後,兩個翅膀一攤開始雙爪朝上晾肚皮了。
【渡鴉】:可忙死我了。
嘉肴問渡鴉。
【嘉肴】:什麽事情這麽累?
【渡鴉】:我在布置法庭。
【嘉肴】:是白夜莺當法官的那個法庭?
【渡鴉】:啊?對!白夜莺都對你說了呀小公主。
【渡鴉】:都布置好了,絕對會是最棒的森林法庭。
【渡鴉】:山雀,游隼,布谷鳥,灰頭鴿,還有貓頭鷹,對,貓頭鷹,它們都會來的。
完全出乎意料,嘉肴沒想到森林法庭是這樣的。
但也不意外,森林中參與法庭的不是小鳥還是什麽?
【嘉肴】:除了鳥,還會有松鼠,鹿,兔子之類的小動物嗎?
【渡鴉】:當然,它們可是陪審團……哦,不對,除了兔子,兔子是被告之一。
【嘉肴】:為什麽兔子會是被告?
【渡鴉】:因為他們眼睛紅紅的。看起來無害,脾氣卻極壞。
【渡鴉】:耳朵很長,總是在偷聽。還有尾巴,你可以抓住狐貍的尾巴把它吊起來,但抓不住兔子的。短短的尾巴讓他們沒辦法被抓到把柄。
【渡鴉】:他們甚至都不會說話,成天湊在一起擠眉弄眼!哎呀!我真的看不下去了嘎!
嘉肴很快聯想到了白夜莺剛剛說的案件。
【嘉肴】:是它們群體作惡?
【渡鴉】:當然是他們,除了兔子還會有誰會這麽做?
【嘉肴】:它們對誰作惡?
【渡鴉】:一只小鳥。
【嘉肴】:為什麽要作惡?
【渡鴉】:誰知道?或許是嫉妒小鳥會飛有翅膀?
【渡鴉】:又或者,因為他們是兔子。
【渡鴉】:兔子對誰都這樣。
渡鴉口中的兔子和嘉肴認知或者想象中的可以說大相徑庭。就算在童話故事裏,兔子也是善良無害的代表。
【嘉肴】:我以為,兔子軟軟的,很可愛。
【渡鴉】:對着比他們高大的人,兔子當然可愛。
【渡鴉】:可是對着小鳥,那就不一樣了。
【嘉肴】:也是。
【渡鴉】:不談這個了!別管這些讨人厭的兔子了,小公主我和你說,你一定要聽我說,我真的太高興了嘎!
【嘉肴】:什麽?
【渡鴉】:我看到辛德爾了嘎!
【渡鴉】:我看到了真正的辛德爾!
【嘉肴】:那祝賀你呀!
【渡鴉】:嘎嘎嘎嘎!
嘉肴記得,白夜莺給她的森林戶口就是落在辛德爾森林,據說白夜莺最起始生長的樹,就叫做辛德爾。
能見到辛德爾,大概就是所有森林住戶的夢想?
【渡鴉】:好高興好高興嘎!
【渡鴉】:我是最厲害最幸運的渡鴉!
【渡鴉】:我是……
【白夜莺】:閉嘴。
【渡鴉】:嘎哦。
【渡鴉】:那我偷偷樂嘎!
結果【渡鴉】兩個字旁邊也開始不停地冒黑色的小花花。
【渡鴉】:等我休息一會,我還要去!
嘉肴其實還想再聊的,但是她一看時間,已經過了午時。這次來D市事情安排得很緊,她還要先問問程老師有沒有時間見她呢。
暫停了同渡鴉和白夜莺的閑聊,嘉肴撥通了程老師的電話。
自我介紹之後,嘉肴提到了是否可以在方便的時候登門拜訪。
程老師倒是很爽快,說她已經退休了,什麽時候來都可以。嘉肴想着擇日不如撞日,問今天下午是否方便。
程老師答應了,聲音聽起來還挺高興,甚至在聽到嘉肴說還沒吃午飯的時候,還邀請嘉肴去她家吃,嘉肴三推四讓地才拒絕了。
嘉肴于是随便在附近找了個餐廳解決了午餐,又去超市買了些拜訪用的禮盒和水果,這才按照程老師給她的地址到了老師家,然後按了門鈴。
給嘉肴開門的是一個老太太,鬓發染霜,帶着一副玳瑁框的眼鏡,穿着絨布的長裙,身形瘦小卻精神矍铄。
嘉肴看向她:“是程老師嗎?”
老太太笑着點頭,側身讓嘉肴進了門。
嘉肴把禮品放在門口,然後換上了程老師拿來的拖鞋。
屋子裏現在只有程老師一個人。
程老師引着她坐到了沙發上,然後托了托眼睛細細地看了嘉肴一會,然後才笑着道:“是嘉肴呀,真是嘉肴,是個漂亮的大姑娘了。”
嘉肴都有些受寵若驚。
嘉肴說:“程老師,你還能記得我?”
“記得,當然記得。”程老師給嘉肴倒了一杯茶,嘉肴連忙接過,然後聽見程老師說:“那麽勇敢的小姑娘,我怎麽會忘記呢?”
程老師這個評價,更出乎嘉肴的意料了。
嘉肴:“勇敢的小姑娘?這怎麽說?”
程老師看着她,眯着眼笑:“怎麽,你連這個都忘了?”
嘉肴不好意思地點點頭,然後捧着茶杯啜了一口。
程老師這時卻微微斂起笑意,嘆了口氣。
“你那時候的同學,覺得你是城裏來的小孩,就團在一起想欺負你。”程老師說着,神色又放緩起來:“但是嘉肴你遇到這種事不哭不鬧的,放學之後就打電話自己報了警,說學校有人欺負你,結果真把警察找來了。這之後啊,那些人就不敢了。我那時候就覺着,你這個小姑娘真是了不得。”
“欺負我?”嘉肴皺眉:“是誰?”
“說不清。”程老師說:“當時班裏全都是一個村裏從小玩到大的,欺負起人來也成群結隊,家長不管,學校這邊也管不動。怎麽,你一點印象也沒有?”
嘉肴搖了搖頭。
程老師放下了茶杯:“我正奇怪着呢,你怎麽會來這個同學會。”
頓了頓,程老師說:“既然這樣,老師就多嘴一句,明天這個同學會你不如就不要去了。如果你是想給老師慶生,老師生日早就過了,也實在沒必要。”
嘉肴捏緊了茶杯:“那程老師,我想問您個事,你知道我當時在班裏同誰關系最好嗎?”
程老師仔細想了想:“記不清了,好像你也不愛同別人玩,倒是有個小男生,是你鄰居,你轉學走之後倒是問了你好幾次,叫什麽來着,老師記不起來了。”
嘉肴:“那老師你有沒有聽過我有一個很要好的朋友,只說過但沒見過,被其他同學叫秘密的?”
程老師又搖了搖頭。
“那你能和我講講我轉學之前發生了什麽事嗎?”
程老師正要搖頭,又頓住了,擰起了眉,似乎在認真回憶,然後才慢慢道:“有些許印象。”
嘉肴期待地看向他。
“你轉學之前情緒不太好。”程老師說:“我就想着叫你父母來了解一下情況,結果回去之後你就出了事,然後就轉學了。”
雖然程老師記起來了,但是記起的東西并沒有用。
嘉肴嘆了口氣。
看來對于過去是沒辦法探究了。
程老師又喝了一口茶,然後提起了另一件事:“對了嘉肴,你爸媽現在怎麽樣了?”
嘉肴說:“離婚了,我跟着媽媽在A市。”
“你爸爸呢?”
“去了S市。”
“這麽遠,有經常來看你沒有?”
嘉肴搖搖頭:“老師,怎麽了?”
“別怪老師多嘴。你爸媽真的是……,”程老師說,“當時你被欺負,我也打電話聯系讓你爸媽過來,結果你爸說不想管讓我別聯系,你媽說要看着你爸也沒時間,結果一個也沒來。我是真沒見過有這麽做父母的。”
程老師擰起眉頭,顯然想到這事還覺得不痛快:“特別是你媽,之前你上學上的好好的,都會在上課時候把你拉走,說是讓你去勸你爸。你就這麽個孩子,你說說,你媽到底辦的是什麽事?要不是你自己聰明會打電話報警,哎……”
嘉肴垂下眼眸,沒有接話。
從小接受的教育,讓她不會想着去批判自己的父母。但旁觀者的眼睛,總是更為清楚和犀利。
或許她本就早該問問旁人。
見嘉肴臉色不太好,程老師以為自己多管閑事讓她不痛快了,很快收住了話頭,接着也沒再多說這個,而是就問嘉肴考了什麽大學,在哪工作之類的話。
嘉肴應了聲,又和程老師聊了一會,終于在快晚飯時候拒絕了程老師的留飯邀請,還是離開了。
外面的日頭已經開始斜挂,迎面風也逐漸變冷。
嘉肴手插在口袋裏在車站等公交,這時候走來了一家三口,是一對父母和他們的女兒。
那個女兒手中拿着一包芒果幹,一邊吃,一邊對着爸媽笑。
嘉肴看了他們一會,只是她并不是對這個女孩的家庭而羨慕,反而是在想,這對父母的愛是真的嗎?或者愛現在是真的,但或許很快因為時間或者其他變故,最終消磨變成了利用?
假如到那個時刻,誰有能分得清愛是什麽時候被替換,從而變成了假的呢?
嘉肴從來不對那個抛妻棄子的父親有什麽奢望或者幻想,但是卻會對母親産生憐惜,感激和責任。
但是在今天,這些全部破碎了。
她重新認識了她的媽媽。
公交車很快就來了,車上人并* 不多,嘉肴上了車,選了個靠窗的位置。
雖然時間還早,但是大概是今天經歷了太多,嘉肴心理上着實有些疲憊。
公交車搖搖晃晃地,嘉肴于是在細微的颠簸中,靠着車座,看着窗外一閃而過的景色,昏昏欲睡。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嘉肴突然感覺到公交車靠站停下,廣播發出了一聲播報。
“榕樹廣場站已到站,請從後面下面,注意後方來車。”
嘉肴聽到這個播報清醒了一些。
雖然這個公交路線其他站點她不清楚,但是榕樹廣場站她卻是知道,很明顯,就是那棵千年大榕樹所在的廣場。
大榕樹值得獨占一個站名。
嘉肴于是打起精神,看向了大榕樹。
假如說她還能對這個城市有任何的好感,那只會因為這棵讓她覺得親切的大榕樹和它樹冠上住着的小鳥們。
然後她有些疑惑地微微皺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這棵大榕樹好像比她上午見到的稍微大了一圈,也更高了些,還更富有生命力了。
但很快嘉肴就忽略了這個異樣,注意力轉而被榕樹下的一個黑衣人吸引了。
那個黑衣人此刻正環抱着大榕樹,雙手雙腳都貼在榕樹之上,仿佛恨不得和榕樹融為一體,而他的表情,則是顯得無比幸福。
他周圍的人此刻和嘉肴一樣,都露出了“我不理解”的表情。
這個時候,公交車重新啓動,駛離了公交車站。
嘉肴原本從黑衣人身上已經收回目光,畢竟喜歡抱樹并不是什麽問題,哪怕他的行為難以理解但可以尊重,但是在公交車真正離開前她還是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那個黑衣人的面目非常的眼熟,總覺得不久前才見過,卻一時又想不起來,最終無奈決定放棄。
這麽一遭後,嘉肴清醒了許久,瞌睡又打得脖頸酸痛,于是後半段路坐直了身體和白夜莺聊天。
【嘉肴】:我不理解。
【嘉肴】:為什麽老師說他們欺負過我,現在他們還會來邀請我去同學會?
【白夜莺】:或許是覺得那點過去不值一提。
【嘉肴】:那他們可真刻薄。
【白夜莺】:确實如此。
【嘉肴】:還好我報警抓了他們。
【嘉肴】:只是他們年紀小估計沒留下什麽案底。
【嘉肴】:這真的太可惜了。
【白夜莺】:但眼睛裏的紅色一旦染上了,是洗不掉的。
【嘉肴】:什麽意思?
【白夜莺】:在念審判裏的詞。
【白夜莺】:你覺得怎麽樣?
【嘉肴】:兔子?
【白夜莺】:是兔子。
【嘉肴】:挺好的。
【嘉肴】:我決定明天就回去了。
【嘉肴】:同學會就不參加了。
白夜莺很贊同她的決定。
【白夜莺】:确實不該去。
嘉肴一邊和白夜莺聊着,一邊向方沐雲退回了她的兩百塊錢,然後也不管方沐雲問她怎麽了,直接删除了之前加的微信配好友,然後退出了那個群。
這麽操作完之後,嘉肴和白夜莺抱怨。
【嘉肴】:但是這樣我的假期又浪費了!
【嘉肴】:假期還剩兩天,還得算上來回車程。
嘉肴征求白夜莺的意見。
【嘉肴】:你說我是趕個趟今天就去下一個旅游景區比較好,還是索性就在這個城市裏游玩一下就算了?
【嘉肴】:節假日這麽珍貴,可是節假日的旅游景區也實在沒什麽意思。
嘉肴原本只是和白夜莺随意地讨論一下,卻沒想到白夜莺真的給了她一個答案。
【白夜莺】:D市并不讓人高興。
【白夜莺】:去X市怎麽樣?
X市,嘉肴是知道的。這是一個不大不小,不溫不火的普通城市。離她所在的D市确實不遠,甚至都可以今天趕過去,但是毫無特色,并不是什麽值得游玩的地方。
但是白夜莺很快做了補充,而且聽起來非常誘人。
【白夜莺】:我的游戲公司就開在那裏,你想去看看嗎?
No.35 誰殺死了知更鳥
無辜的小鳥即将離開。
然後讓我看看,到底誰該為這些罪行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