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童話啓示錄61
第61章 童話啓示錄61
當玩家的手機屏幕上出現了【天空被創造】的字符之後, 他們原本統一底色的,沒辦法操作的手機屏幕就恢複了原本的聊天界面。
唯一變化的是,它們手機上原本萬年沒變, 根本沒辦法自定義的粉色底白夜莺圖案的聊天界面, 頭一次發生了變化, 變成了天藍色底,上面飄着幾朵不規則白雲的圖案。
簡單點來說,就是變成了一張天空圖,而且是寫實畫風的, 就好像是玩家們自己打開手機,然後對着天空拍了一張照片那樣。
玩家們沉默了一會,然後就笑開了。
”就這?就這?別告訴我,所謂的創世就是給我換了張聊天界面???”
“別小看這游戲界面了好嗎?你認真觀察一下,這張圖可不是簡單的圖!而是代表了游戲質的飛躍的一張圖!”
“你能吹,你繼續,我倒是要看看你能給我編出什麽玩意來。”
”這代表了我們能換手機底圖了!這下一步豈不是就能修改戀人的昵稱,再下一步都能設置聊天字體了!這還不算游戲質的飛躍?”
“每次多聽你講話一分鐘,就代表着我浪費了六十秒……”
“胡說!這張圖的技術含量根本不在于這個!你要對比的點是這張圖的風格!你看,我們之前所有圖像都是手繪風格的, 而這張圖風格是什麽?!是寫實!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這意味游戲公司很可能升級游戲玩法!把它往三次元發展!”
“三次元?退退退!我玩戀愛游戲不就圖一個它離我生活遠一點?!”
“噫……真的?你的意思是,你對三次元的腹肌照沒有興趣?”
“嗯, 這個……有些事情寫實一點倒也未嘗不可……”
“別被樓上的騙了!!!這真不是因為游戲公司随便拍了一張照片來糊弄你們麽?我覺得他們直接用照片就是在偷工減料!拍照片成本多低多簡單啊!他們甚至不願意找畫手畫一張天空圖!”
“這張天空圖不是随便找的, 我怎麽好像在哪個攝影展上看到過, 好像是獲獎作品,用的話版權費應該不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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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 白夜莺游戲公司可是出了名的財大氣粗……”
然只是一張普通的天空圖,但是由于之前的宣傳給力, 玩家的熱情和基數也在這裏,短短時間,這張天空圖就上了熱搜。
大家不由得開始讨論這張照片的來源,但玩家們對這張圖片的看法衆說紛纭,莫衷一是。只不過事實上根本沒有人知道真正的內部消息,而是全部來自于自己的猜測。
吵吵嚷嚷了一陣,順便還掀起了一陣把天空圖設置為給現實對象的聊天背景的風潮,美其名曰想和真實戀人談一場游戲戀愛。
不過很快,這件事的讨論度就掉了下去,換成了另一件事,那就是有部分的玩家發現雖然聊天界面是回來了,但是他們游戲裏的戀人就只回來了一部分,其他大部分戀人都變成了失聯狀态。
而點擊這些戀人頭像查看他們的狀況時,卻發現他們的資料界面一片空白,無論是好感度還是他們的資料消息全部被清空得一幹二淨。
玩家們又向官網提交了這個數據丢失的BUG,卻得到了這樣的回複:“您的戀人此時還未誕生,請耐心等待。”
玩家們于是又在論壇上一合計,才發現那些現在就能聯系上的戀人,往上追溯淵源,過去都和天空有所關系。
玩家:……
玩家:這些細節上做的還怪細心的。
玩家:但講道理,這有什麽用啊?
游戲官方才不管這有沒有用,反正他們就是這麽策劃的。
沒有辦法,有的玩家現在只能看着藍天白雲的手機聊天界面發呆,然後後悔之前為什麽不多談幾個。
不過不管戀愛游戲的玩家怎麽樣,對于不玩游戲的圈外人來說,這就只是和往常一樣非常普通的一天,而此時此刻,也不過就是非常普通日常的傍晚。
現在正是下班高峰,秦澤琛如同往常一樣開車下班,卻因為城市擁擠的交通而被堵在了半道上。
因為正值深秋,天黑的也比較早。秦澤琛今天明明特意準時下班,在路上堵了十來分鐘之後,天色就已見晚。
臨近日暮的夕陽明明是明豔濃烈的橙紅色,卻因為天際的陰沉被壓得昏昏暗暗,僅剩的那一絲餘晖,把車身照得反光,但經過車窗的遮擋,再落到車廂中,就所剩無幾,讓坐在車裏的人都提前陷入到日落後的晦暗之中。
此刻,車內與車外就好像被分割成了兩個不同的世界,而秦澤琛,與其他的司機一樣,都隐沒在了這一片陰影之中。
往常秦澤琛并不覺得這有什麽,甚至他都不會注意到日光被阻擋了。
但是今天,他卻破天荒地感到了一絲不安。
第一次,他在這條路上經過了這麽多次,他是第一次意識到在這個時刻,在明暗相接的日暮時刻,坐在車廂中的他被隔離了陽光,而偏偏車窗外的世界反射着豔麗夕陽,以至于反襯得他此刻所處的環境更加昏暗,被迫陷入了黑暗之中。
這個念頭來得很怪異,秦澤琛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會想到這個,更不明白自己心底的不安又是來自哪裏。
他只是迫切地想發動汽車,離開這個讓他有些壓抑的街道,然而他前面還排着長長的車隊,他被擠在其中還根本寸步難行。
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響了一下。秦澤琛眉頭微松,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發現是一個新聞App推送的最新資訊:“随手一拍的天空圖案竟成熱門,其背後原因竟然是……”
這個标題一看就是博人眼球的垃圾新聞,換成往常,秦澤琛大概就會選擇删除之後,然後再禁止這個app給他推送這類低質量消息。
但這次,為了緩解他心裏莫名的焦躁,秦澤琛點開了這條新聞。
首先映入他眼簾的,就是一張天空的圖片。
這張圖片非常普通,就像是誰在晴天随手用手機朝着天空拍了一張照片的那種普通。
秦澤琛看了幾眼也沒看出它的特別,此刻心中更升起了一種煩躁,就是時間被無用事務占據和浪費了的那種煩躁。
他于是放下手機,伸手揉了揉眉心,想着最近大概是太累了,所以才會感覺到精神上不舒坦。
然而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眉心猛地一跳,仿佛是直覺的預警,但又轉瞬即逝,找不到原因。
秦澤琛這下心中的不安感加重。他的手不自覺地捏住了方向盤,疑神疑鬼地左右看了一圈,卻依舊沒有發現什麽異樣。很快,他的注意力還被車窗外的那輪落日吸引去了注意力。
秦澤琛從來,或者說這麽多年根本就沒有注意過日暮時的太陽。它懸于西方,比起日中時又小又刺眼的白亮圓點,此刻它那麽大,那麽圓,那麽紅豔,卻又那麽溫柔。
他看見太陽,就感覺自己也被太陽注視着。明亮總是能帶給人極大的安全感。
此刻,在這輪落日的照耀之下,秦澤琛目光所及之處,街道西邊的那片荒廢的天地都顯得寂寥神聖起來,而在天地上,生着一株孤零零的細樹。
秦澤琛原本并沒有主意到這棵樹,不過一眼掃過。
然而當車流緩慢的向前移動了幾米之後,秦澤琛就無法忽略它的存在了。
從秦澤琛此刻對着太陽的角度看去,這棵樹恰巧就橫在了他與太陽之間。這棵孤樹的葉片在秋日早已掉光,只餘下幾根張牙舞爪的亂枝,因為逆光,這棵樹看起來黑乎乎的,看起來像是誰在荒田上用黑色水筆胡亂畫出的幾筆潦草塗鴉一般。
然而它就這麽擋在太陽前面,把原本圓潤飽滿的太陽分割成了幾個部分。看起來就好像是太陽在地平面上磕了一下,然後如同盤子一樣,碎裂了。
而那些裂縫的陰影中,就如同他現在身處車廂中的陰影一般,是太陽無法照射與顧及到的地方。
對了,對了。
秦澤琛腦中不受控制地冒出了一個對此刻情形的認知。
黃昏之時,明暗交接。
此時此刻,恰是——逢魔時刻。
傳說在黃昏這種暧昧不清,日夜交替的時候,往往就是很多妖魔出現的契機。
這個念頭讓秦澤琛汗毛倒立,手腳發涼。他趕忙轉開了對着太陽的目光,眼睛開始死死地盯着前方的車輛。
終于,過了這麽久,前面的汽車恰好開動了起來。秦澤琛松了一口氣,趕緊一踩油門,駛離了這個讓他不安的街道。
“等回到家就好了。”秦澤琛這麽想着,“兮若下班一貫比我早,現在肯定已經在家裏等着我了。”
只要不是獨處,有女友陪着,秦澤琛覺得自己肯定不會像現在這般心神不安了。
然而只是當他緊趕慢趕地回到家時,他的女友于兮若此刻正坐在客廳的布藝沙發上。
看到秦澤琛下班回來,于兮若臉上露出了笑意,起身朝着他走了過來。
秦澤琛以為女友是來迎接他的,于是同樣帶笑地張開了懷抱,然而女友卻只是舉起了手機,朝他晃了晃。
女友的手機屏幕此刻是和他的聊天記錄,然而聊天記錄的背景圖卻變成了一張藍天白雲的圖案,正是秦澤琛之前在新聞推送裏看到的那張。
這次,秦澤琛的直覺還沒發揮作用,就被女友親昵的聲音打消:“阿琛,你看,現在網上很流行的情侶聊天背景哦!只有完美戀人才可以用的!”
秦澤琛于是放松地笑了起來:“是嗎?”
“當然!”于兮若撲到了他的懷裏,然後摸出了他的手機,當着他的面解開了手機鎖:“我已經換了,給你也換上。”
秦澤琛沒有在乎于兮若動他的手機,他在這些事情上一貫坦坦蕩蕩。他摸了摸于兮若的頭發,走向了廚房,穿上了圍裙:“你今天想吃什麽?”
“随便!”
“你再說随便,我就給你吃紅燒豆沙湯圓。”
于兮若于是又笑了,她放下手機,跟着走進了廚房:”那我禮尚往來,給你煮個菠蘿炖白菜。”
兩人說說笑笑了一會,于兮若忽然說道:“對了,阿琛,你還記得你的那些小學同學嗎?”
秦澤琛的手頓了頓,很快又若無其事地接口:“嗯,怎麽了?”
“我剛剛在群裏看到,他們都出院了。”
秦澤琛偏頭看向于兮若:“他們的病治好了?”
“沒有。”于兮若搖搖頭:“不過他們經過心理幹涉,好像是勉強能接受自己的身份了。不過他們還是覺得自己樣子是兔子。”
當時所有參加小學同學聚餐的人莫名昏厥又醒來之後,集體換上了一種認知失調的精神疾病。
看向自己和彼此時,都覺得自己和其他同學身上多多少少出現了形态異變,而且都變成了兔子。
這被後來看診的心理疾病治療專家認為是極其罕見及特殊的。它的特殊不在于這些同學認為自己變成了兔子,而是它發病的範圍居然是群體性的。
發病的人不僅認為自己發生了異變,還發現自己的同學發生了異變。
但最奇特的是,這些同學身上的異變明明有多有少,然而這些人之間卻可以清楚地指出其他人身上異變的部位和程度,就連對方的哪個位置兔毛有幾根,哪幾根有分叉,都能統一說辭,仿佛他們身上真的有異變似的。
如果不是要相信科學,心理學家都要懷疑這些人是不是真的遭受什麽非自然的靈異詛咒了。
而在所有參加小學同學聚會的人之中,只有唯二兩個人是例外,那就是秦澤琛和于兮若。
他們不僅沒覺得自己身上有異變,同樣也和正常人一樣,看不到同學身上的異變。
所以最後,其他同學都被送去心理治療了,只有秦澤琛和于兮若離開了D市之後,很快回歸了正常生活。
那小學同學聚會群于是就這麽變成了病友群,秦澤琛和于兮若也比較關心他們的狀況,于是也沒退群,默默地留了下來,時不時的關注他們的狀況。
聽見于兮若的話,秦澤琛沒有接話,轉而問:“那他們患病的原因找到了嗎?”
“沒有。專家是覺得這些人或許是因為共同經歷了一件事,這件事給他們造成了影響,那時候他們喝的酒或許就是誘發劑……”于兮若這麽說着,卻又搖了搖頭:“這個解釋原因也太牽強了,他們小學時候能有什麽共同經歷的大事啊?還能影響所有人?阿琛,你有什麽印象嗎?”
秦澤琛搖頭:“都這麽久了,我還能記得什麽?”
“說的也是哈。”于兮若點頭,又想起了一點:“不過你不還記得嘉肴嘛!”
秦澤琛的眉頭皺了起來:“我……”
于兮若很快自己反應過來,擺擺手解釋道:“啊,我沒有其他意思。而且其他人不也都記得嘉肴嘛!我的意思是……啊!這個菜快熟了,我嘗嘗味道。”
于兮若原本想說,他們班既然都記得嘉肴,什麽共同的大事有沒有那麽一點可能和嘉肴有那麽一點關系。
但是看群裏這麽多人都沒講到這件事,秦澤琛明顯也興致缺缺,想來這個可能被排除了。
更何況,于兮若之前有疑心過嘉肴對秦澤琛的意義,畢竟秦澤琛總記着自己的小學女同學這件事本來就有些怪。
但是後來于兮若發現整個班級都好像對嘉肴印象深刻,而且嘉肴和秦澤琛的相處更只是普通陌生朋友,她就沒再好意思和秦澤琛提起相關的事情。
總之,秦澤琛也沒有接話,他和于兮若兩人默認把這個話題跳了過去* ,只是氣氛一下子沉悶了下來。
秦澤琛看着鍋,那上面咕嚕咕嚕地冒着氣泡。
“菜快好了。”秦澤琛只是說:“你把盤子拿過來,我們準備吃飯吧。 ”
現在正是晚餐的時間,家家戶戶都把菜端上了桌,準備在勞累一天之後,享受着難得的休息時間。
在于兮若把盤子遞給秦澤琛的時候,和這對做菜動作不熟練以至于慢慢吞吞的小情侶來說,嘉媽媽就早已麻利地把菜做好,端上了桌。
此刻,她正在百潔布上擦着手,然後在客廳叫女兒和丈夫吃飯。
方嘉園聽見媽媽叫她的聲音,很快應了一聲,蹭蹭蹭地跑到了客廳,看見桌子上的紅燒肉,誇張地吸了吸鼻子:“媽媽,今天的肉好香啊!”
“香吧?”嘉媽媽臉上露出了笑:“那就去洗手,今天多吃幾塊!”
“好!”方嘉園點點頭,正跑去洗手,然後聽見嘉媽媽提高了聲音:“有成!還弄什麽呢?出來吃飯了!”
然後,她聽見方有成的聲音從書房裏傳了出來:“我有事,你們先吃就行了。”
那個聲音一如既往,懶洋洋的,透着憊懶。
嘉媽媽把百潔布一摔:”有什麽事不能吃了飯再做?”
這個時候,方嘉園跑了出來,對嘉媽媽解釋:“爸爸在給我裝音樂盒,沒裝好喏。”
嘉媽媽:“音樂盒,什麽音樂盒?”
她說着,走進了書房,看見丈夫此刻坐在地上,像是個孩子似的搗鼓着什麽東西,一堆零件散亂地攤在地上。
見她進來,方有成頭也不擡:“我給園園買了個八音盒,要自己組裝。你們先吃,我裝好了就過來。”
嘉媽媽眉頭豎了起來:“什麽八音盒這麽重要?不管什麽事,先來吃飯,吃完飯也可以裝。”
方有成不耐煩地揮手:“我正得趣呢,你別煩我。”
嘉媽媽看向了方有成手裏的玩意,那個圓圓扁扁的底座已經裝了一半,是留聲機的形狀。此刻方有成正興致盎然地進行下一步,就是把留聲機的那個花朵喇叭給拼裝上去。
地上散落的零件,看得出形狀的就是一些穿着華麗的塑料小人,看起來同樣也是會組裝到八音盒上做裝飾。
嘉媽媽冷着臉,也不說話,就這麽直直地盯着方有成拼裝完那個花朵喇叭。然後,似乎這才意識到妻子沒有走,方有成舉着手裏的玩意,得意地朝着嘉媽媽揮了揮,炫耀似的說:“怎麽樣,好看吧?可廢了我不少功夫。”
嘉媽媽只是冷冷地說:“裝好了嗎?裝好了就先吃飯。”
“還沒呢。我不是讓你們先去吃嗎?”方有成沒有從嘉媽媽這裏得到滿意的反應,于是又不再理她,開始繼續擺弄着這個八音盒。
嘉媽媽就這麽看了他一會,又看了一會,突然間上前一步,啪得一聲打開了方有成手裏拿着的八音盒,臉色漲紅,聲音拔高:“我讓你去吃飯!你聽不懂嗎?!”
那個漂亮的八音盒被嘉媽媽一巴掌甩開,在空中一抛,然後一聲脆響,花朵喇叭結結實實地先摔在了地上,啪得一聲折斷,又猛地彈開,飛到了牆壁上。
而其餘的部件更是應着聲響,摔得四分五裂,裏面的發音箱都變得粉碎,彈跳着滾落了一個發條盒,音筒則是咕嚕咕嚕地滾動着,滾進了床底,再也找不到了。
方有成皺起了眉頭,對嘉媽媽怒目而視:“你幹什麽?”
“我讓你去吃飯!”嘉媽媽聲音近乎尖叫了:“還要我請你去嗎?”
方有成聲音拔高:“我說了不去!我做好就來,你他媽的是聽不懂嗎?”
“你不知道我這一天有多辛苦嗎?我要上班,還要接送園園,回來還要給你們做飯,等會我還要收拾碗筷!”
嘉媽媽氣得哆嗦:“你呢!什麽工作都不做,家裏也不打掃,連早上讓你早起送園園都不肯去!全等着我來做!讓你吃個飯!我就讓你吃個飯!你還只知道玩玩具!我能指望你什麽?啊?!我就說我能指望你什麽!你這個沒用的東西!”
方有成冷笑一聲,伸手指着嘉媽媽的鼻子:“我沒用?還不是你自己挑的?!”
嘉媽媽簡直要被方有成氣到昏厥,沖上去伸手就想給方有成一巴掌。方有成畢竟是男人,就算高高瘦瘦的,也遠比嘉媽媽有力。
他于是反手抓住嘉媽媽的手,然後順手推了她一把。
嘉媽媽被方有成推到了牆上,腰部驟然一陣疼痛。但是嘉媽媽怒火更盛,沖上去想把方有成撞死,卻被方有成轉身躲開,反而自己又重重地磕到了牆上,發出了另一聲痛呼。
就在她還想罵方有成的時候,方嘉園卻在客廳聽到書房的動靜,然後跑了進來。
看到這個情況,方嘉園跑到了媽媽身邊,神色慌張:“媽媽,媽媽你怎麽了,痛嗎?”
嘉媽媽咬着牙,看了看那邊還抱臂一副幸災樂禍的方有成,她閉了閉眼,然後把方嘉園抱進了懷裏,然後恨恨道:“要不是為了園園,方有成,我明天就和你去離婚!”
然而聽見她這麽說,方有成卻一臉無所謂:“離婚就離婚。”
嘉媽媽:“我告訴你!要是離婚,孩子歸我!”
“那就歸你好了。”方有成頓了頓,卻又馬上改口:“不行,孩子得歸我!”
嘉媽媽聽見方有成這麽說,臉上憤怒更盛,卻又藏着一絲淺淡的放松與自得。然而還沒等她借此說些什麽,卻又聽見方有成說:“孩子當然是我的,我才不會讓給你!除非你把房子給我。”
嘉媽媽憤怒化為了實質:“方有成,房子是我的!你想要我的房子!呸!我弄死你!”
方嘉園不是很聽得懂父母在吵些什麽,但是她也隐約懂得離婚的意思,又聽到他們說什麽孩子歸誰,被吓了一跳,頓時沒忍住,哇得一聲大哭起來。
她這麽一哭,倒是沖淡了雙方劍拔弩張的氛圍。方有成的情緒稍微平靜了一些,他看了眼地上的零件,又摸了摸肚子,然後朝着方嘉園招了招手:“得了,玩具也沒了,乖女兒,和爸爸吃飯去吧!”
方嘉園卻驚魂未定。她站在原地沒動,拉着媽媽的衣袖,一邊抽泣着,看看爸爸,又看看媽媽。
方有成這麽哄了一句,見女兒不過來,他也不在意,自己轉身去了餐廳。
嘉媽媽站在原地,大口喘了好久的氣,這才平複下心情,也冷着臉準備去吃飯。
然而方嘉園此刻卻依舊拉着嘉媽媽的手,哭着說:“媽媽。你和爸爸吵架,要分開了嗎?我要沒有爸爸媽媽了嗎?”
嘉媽媽看着女兒哭泣的小臉,心中一痛,蹲下來用手指擦幹淨了女兒的眼淚,神色複雜。半晌,她才說:“怎麽會呢?園園別怕啊!媽媽不會離婚的,園園不會沒有爸爸的。”
等方嘉園終于不哭了,嘉媽媽站起了身,拉着方嘉園的手往外走。然而,沒有人聽見她也極低地抽泣了一聲:“怎麽就都是女兒呢?”
等她們走到餐廳的時候,餐桌上已經沒有人。碗盞攤放着,方有成已經吃完了飯,此刻正坐在客廳沙發上剝了個橘子,邊吃邊看電視。
嘉媽媽已經沒有力氣去罵他了。
沉默地和女兒吃完飯,她收拾好了碗筷。
此刻天邊的太陽西落,夕陽重重地壓下來,客廳的白色地磚上,此刻浸着一層厚重的紅色。
嘉媽媽拿着拖把使勁地拖着地,然而随着日色偏斜,紅色越重,她只覺得這地越來越髒,拖把也越來越重,她根本就拖不完這滿地壓抑的,痛苦的紅色。
就在這個時候,她看見陽臺外的天空裏,好像朝着她飛來了一只黑色的鳥影。而那只鳥嘴裏,好像還叼着什麽東西。
嘉媽媽還想細看,但是一眨眼,那只個黑影就消失了。她正皺眉思索着剛剛看到的是不是眼花,就聽到身後啪嗒啪嗒的腳步聲,是方嘉園穿着小拖鞋朝着沙發上的方有成跑了過去了。
只見她手裏拿着一本封面漂亮的大書,然後爬上了沙發,把書遞給了正在看電視的方有成:“爸爸,給我念童話吧!”
方有成接過了女兒手中的書本,看了眼封面,上面寫着四個字《睡前童話》。
方有成随便翻開一頁,随口問:“你媽剛給你買的?”
方嘉園搖搖頭:“不是,是姐姐送我的。”
說到姐姐,方有成“哦”了一聲:“是嘉肴的啊!”
他這時候想起了什麽,擡頭對嘉媽媽說:“怎麽好久沒聽你提她了啊?她最近怎麽樣了?”
嘉媽媽拖地一頓,然後神色如常回答:“最近有點忙。”
方有成随意翻了翻童話,然後摸了摸這本童話的紙質,又翻到最後看了看這本書的價格,嘶了一聲:“這本書要五十呢!她可真舍得,我說,嘉肴不是挺喜歡園園的,你這兩天忙,也沒時間管,不如把園園送過去住兩天?她這個高材生,還能輔導作業呢。”
嘉媽媽沒說話。
方有成還想說什麽,嘉媽媽提高了聲音:“你這個當爹的沒事不管,就讓她姐姐管?嘉肴才幾歲?每天忙工作不累嗎?”
“你吼什麽啊!”方有成理直氣壯:“不是你說嘉肴周末有空,還能學着怎麽當媽嗎?”
“我!”嘉媽媽詞窮,然後氣道:“反正她以後周末有事,你自己管。”
“呵。”方有成嗤笑了一聲:“可別她去她親爹那,然後不要你了吧?”
聽到這句話,嘉媽媽忍不住了:“你在胡說什麽?肴肴從小跟我到大,她連她爹的車和房子都不要……”
“是不要。”方有成打斷了嘉媽媽的話:“不過你不是幫她收下了?拿了人家的房子和車子,可不得過去叫人家一聲爹?”
然後他搖頭晃腦:“不過啊,這對你有什麽用?現在是車子沒有,房子也沒有,結果還倒賠了三十萬。”
嘉媽媽把拖把甩開:“方有成!你還有臉說?這不是你開車撞人弄出來的破事!要不是,要不是你做的混賬事,肴肴現在怎麽會不認我了!”
“嘉肴不認你了?”方有成驚訝地真情實感:“她這次來真的?”
然後,不顧嘉媽媽鐵青的臉色,方有成說:“怪不得呢,以前你忙不過來總是找她搭把手,現在是沒辦法才都自己幹了啊!”
“方有成!你有沒有良心?!”嘉媽媽沒忍住,又沖過去想給方有成一下:“要不是你靠不住,我,我,我怎麽……”
方有成舉起硬皮的童話書擋了一下:“哎,停!園園還在呢,你吓到她了!”
嘉媽媽的動作一下子頓住。她強行忍住了情緒,目光注意到了童話書的封面。
這本童話書的封面有些奇特。
它不像是其他童話書,畫着一個公主,畫着一些可愛的動物,或者是漂亮的花花草草,而是畫着一只大烏鴉。
封面上的烏鴉站在陽臺外的大樹上,嘴巴裏則叼着一本書,隐隐約約能看到上面也寫着童話兩個字。
嘉媽媽的目光有些疑惑。
她覺得除開這只烏鴉,這封面上的其他背景布置似乎有些眼熟,但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什麽。
見她看得久了,方有成把童話書往嘉媽媽手上一推:“你感興趣?那你給園園講吧。”
然後,他就像是泥鳅一樣,滋溜一下從沙發上滑走,往書房走去。
方嘉園急了:“爸爸,你去幹什麽?”
“給你修八音盒!”方有成說:“八十塊錢呢!用膠水粘一下應該還能用。”
方嘉園癟癟嘴,然後看向了媽媽。
嘉媽媽此刻卻依舊皺眉看着封面,沒看出個所以然。結果一擡頭,看向了自家的陽臺方向。
同樣的方位角度,同樣的陽臺形狀和瓷磚拼花顏色,還有同樣可以眺望看見的大樹。
唯一和圖片上不同的是,那棵大樹上,沒有一只叼着童話書的大烏鴉。
這童話書封面,畫的就是他們的陽臺樣子。
這可太奇怪了。
“不會是肴肴自己畫的吧?她會畫畫?怎麽不畫只好點的,就畫只烏鴉?”嘉媽媽嘀咕了兩句,暫且吧這件事記在心裏,也沒多想。
方嘉園此刻對嘉媽媽說:“媽媽,給園園講故事!園園要聽故事!”
“我要拖地呢!哪有空!去找你爸!”
“爸爸要修東西,不給園園講。”
“那你等着,等下次周末讓你姐姐……”話說到這裏,嘉媽媽又頓住。
自從上次那通電話不歡而散之後,她就再也沒聯系上嘉肴了。去她的家裏和辦公室,結果發現她工作不做了,家也搬了,偶爾倒是還能收到幾條報平安的短信,但是一追問她在哪,就沒再收到回信。
最開始嘉媽媽還罵過嘉肴沒良心,但是時間久了,就多了幾分擔心。
現在她的心情是又急又氣。
她開始有些後悔之前說那麽重的話,也後悔之前确實有些忽略嘉肴的感受。
但是,但是不管怎麽說,她這不也是沒辦法才讓她幫把手嗎?終歸是媽媽,養嘉肴這麽大,怎麽能不說一聲就走呢?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嗎?
暮色越發濃重了,還起了風,把陽臺邊的樹吹得沙沙作響。
嘉媽媽抹了抹自己眼角,然後又撿起拖把,拖起地來。
方嘉園叫着:“媽媽!園園要聽故事!”
“等會。”
“我不嘛……”
“媽媽現在沒空。”嘉媽媽說:“這不是睡前故事嗎?要到快睡覺了才能聽。”
“哦。”方嘉園不情願地應了:“那媽媽,我要手機。”
“不準玩游戲。”
“不玩,我要給姐姐打電話!”
“姐姐忙。”嘉媽媽揮手趕了趕:”去書房,看你爸修東西去。“
方嘉園于是嘟着嘴走了。
就在這個時候,嘉媽媽口袋裏的手機響了一下。
嘉媽媽帶着某種期盼,擦了擦手,連忙把手機拿出來看了一眼。
她收到的是一條彩信,而且來自的是一個不知名的電話。
嘉媽媽皺眉,正打算劃走這個彩信。然而一不小心,卻變成了點開。
這條彩信一打開,是關于一個游戲的推廣,上面附着一張圖片,就是那種很普通的天空照片。
什麽戀愛游戲,嘉媽媽是一點也不關心的。
她把這條短信删了,然後把手機放回了口袋。
……
嘉肴此刻在筆記本上創造完了天空,但是她并不知道游戲的論壇裏因為天空已經掀起了軒然大波。
她只是覺得有趣,在看不到小天使之後,又興致勃勃地動筆給天空寫上了很多有趣的小生物。
比如七彩獨角獸,皇冠天鵝,帶翅膀的小豬之類的。
她寫得很來勁,因為每次寫完一種,她都能在手機屏幕裏看到它們變成了真實存在的生物。它們在天空中愉快的盤旋飛翔,歡喜地向嘉肴表達謝意和敬慕,然後一頭紮入天空之中,像小天使那樣,再也找不到了。
嘉肴:……
合着就是一次性的呗。
不過嘉肴還是玩得樂此不疲。
寫了快兩個小時,她暫時寫夠了和天空相關的生物。
她念頭一轉,興趣轉變了。
【嘉肴】:不想寫會飛的了!
【嘉肴】:我要寫美人魚!
想到可以親眼看見美人魚的誕生,嘉肴非常快樂,都有些迫不及待。
【嘉肴】:帶着貝殼項鏈,頂着珍珠皇冠,有金色尾巴那種!
【白夜莺】:養一條魚嗎?
白夜莺當然贊同,只是說了一句。
【白夜莺】:要記得給它準備足夠大的魚缸。
嘉肴當然會給它一個足夠大的魚缸,她接下來,就在筆記本上寫出了一片無邊際的大海。
筆記本上顯示出了行字。
<你創造了人魚。>
<人魚出現了。>
<人魚無法在天空中生存,為此,你創造了海洋。>
<海洋由此而生,它碧藍,洶湧,廣無邊際,同天空一樣深邃又平靜。>
此時,手機屏幕中,白夜莺身後的場景中,除了天空之外,最下方出現了一行波濤翻湧,那是新生的海洋,一條無比美麗的人魚從波濤中翻躍而出,在告別了嘉肴之後,便鑽入海洋中再也看不見了。
嘉肴對此有些苦惱。
【嘉肴】:怎麽都走的那麽快啊。
【嘉肴】:我連多看幾眼都做不到嗎?
嘉肴非常真情實感地抱怨。
【嘉肴】:那條大尾巴!我為了寫得這麽好看,廢了我多少腦細胞啊!畢生的文學修養都給用出來了。
白夜莺拍了拍翅膀。
【白夜莺】:因為創造出來之後,它們就是自由的。
【白夜莺】:這不就是你希望的啾?
嘉肴有些不太懂。
【嘉肴】:我希望的?
【嘉肴】:我怎麽不知道?
白夜莺笑了。
【白夜莺】:那麽,只要你願意。
【白夜莺】:這些造物就可以像玩具或者下屬一樣被你命令和擺弄。
【白夜莺】:你可以在創造前試着加一些這種命令。
【嘉肴】:……嗯。
嘉肴看着那些雲層中的造物們,它們在雲層深處若隐若現,忙碌着自己的事情,看起來自由而歡暢。
【嘉肴】:還是算了吧。
【嘉肴】:它們這樣挺好的。
創造它們,就是為了看它們擁有自己的生命。假如是為了控制而創造,那就像捏出了一個傀儡,這個傀儡以後總會和其他生命一樣意識到這點,有了意識而不自由,那可就太可憐了。
嘉肴戳了戳白夜莺。
【嘉肴】:反正能看到你就夠了。
【嘉肴】:你不可以飛到雲裏消失掉哦。
白夜莺歪了歪腦袋。
【白夜莺】:假如我也飛走了呢?
這只是一個假設,但還是讓嘉肴不自覺地情緒低落下來。
不過想了想,她還是說。
【嘉肴】:那我大概會送你一個金蘋果,嗯,一棵金蘋果樹給你當鳥窩。
【嘉肴】:希望你留下來。
白夜莺覺得嘉肴的設想很有趣。
【白夜莺】:怎麽會想到金蘋果樹?
【嘉肴】:一個比方。
【嘉肴】:鳥和樹嘛,我暫時只能想到最珍貴,也最适合你的東西了。
【嘉肴】:不過說起來,我也不知道你最喜歡什麽啊。
嘉肴湊近了屏幕。
【嘉肴】:對呀,你最喜歡什麽哦?
白夜莺沒掩飾住自己聽到這些話的高興。它抖了抖自己的翅膀,不自覺仰着腦袋,看起來就神氣了好多好多。
【白夜莺】:你送對了一半啾!
【嘉肴】:一半?樹?
【白夜莺】:對哦,是金蘋果樹呢。
【白夜莺】:那就喜歡三分之二啾。
【嘉肴】:你喜歡蘋果樹?
白夜莺搖了搖頭。
【白夜莺】:是金色和樹啾。
【白夜莺】:還剩下三分之一的喜歡。
【嘉肴】:那是什麽?
【白夜莺】:是夜莺啾。
金色,夜莺和樹。
金色的夜莺和樹,或者是金色的樹和夜莺。
合适的排列,就只有這兩種組合。
雖然只有兩種組合,但是畢竟是嘉肴想的那樣的幾率也只有二分之一。
就在嘉肴想着,該怎麽委婉,不露痕跡地确認到底是哪種的時候,就看見白夜莺說。
【白夜莺】:所以。
【白夜莺】:你只要再送我一棵樹就可以了啾。
所以,對于白夜莺來說,只要金色的夜莺送給它一棵樹,就是它最喜歡的全部了。
……
與此同時,在其他玩家的手機屏幕上,同樣也顯示了幾行提示。
【創世進度2/3】
【此時,人魚出現。】
【為了人魚的生存,造物主創造了海洋。】
【這個世界擁有了海洋。】
童話啓示錄
No.61 快樂王子
就像是燕子會永遠陪着王子,哪怕王子醜陋,破敗,兩手空空。
夜莺也從來不需要公主給予什麽。
小鳥可不會在乎美麗的飾品和昂貴的珠寶,小鳥只會希望他們所愛的人,可以感到溫暖和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