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爹沒說你有錯。”鳳雲清輕笑,“世間需要清白,你做的對。”

“可您為何還那般說?”鳳城不解。

“人的心性各有不同,你動了他們的利益,即使你是為了世間清白所為,他們也還是覺得你有錯。”鳳雲清越發語重心長,他輕拍了拍鳳城的肩膀,“人吶,表面上總是以清白正義自居,實際上卻是以自身利益為重,以此來評判事物的對錯。”

“我知道了,爹。”鳳城眸底多了些許堅定。

“這個給你。”鳳雲清從懷中拿出一塊白金令牌遞給鳳城,“你以後的路還長,這白金令牌可以調動鳳家死士,日後于你自會派上用場的。”

鳳城接過鳳雲清手中的白金令牌,黑眸中閃過一抹詫異:鳳家竟然也有死士。

可他先前從來不知此事。

看着令牌上大寫的鎏金色“曦月臺”和浮刻在牌面上的皎潔白月,鳳城內心不禁多了幾分壓力——這并不是鳳城原先想走的路,他明明只願當個逍遙小侯爺,不受約束,不聞世事。

到底是從何時起,一切都變了樣的呢?

是從衛家私藏官銀案開始?還是從慕芸亭異屍案開始?

或許更早。

可鳳城不知道的是,他是大亓鳳小侯爺,地位滔天,注定就不會走上平淡之路。

“城兒定謹遵父親教誨。”

鳳城腦中突然浮現出南宮泠的身影來:他身上所承擔的事一定很多吧。自己接下這白金令牌,日後于他也能派上用場吧。

“爹相信你,也會永遠站在你身後。”鳳雲清摸了摸鳳城的腦袋,突然,他話鋒一轉,“對了,南宮将軍呢?他如今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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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泠回了将軍府,他的傷勢大抵痊愈,目前已無大礙。”鳳城如實說着。

“南宮将軍為了保護你受此重傷,你該好好酬謝他才是……”

鳳雲清自顧自地說着,絲毫沒有注意到鳳城那已經極不自然的神色。

“恰逢你生辰将近,到時候府內會大擺宴席,你定要将南宮将軍邀請至席……”

猛然間,鳳雲清眉頭皺起,他擡手,輕彈鳳城的腦門:“鳳城!你到底有沒有在認真聽我講話?”

顯然,鳳雲清發現了鳳城的不對勁。

鳳雲清的作為讓鳳城瞬間回過神來:“啊?我聽着呢,我聽着呢。”

“我講的什麽?”鳳雲清逼問道。

“你要我好好酬謝南宮泠。”鳳城眼神躲閃,恨不得立馬離開鳳瑤苑。

“然後呢?”鳳雲清步步緊逼。

“然後……然後……”鳳城支支吾吾,半晌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忽然,鳳城靈光一閃:“那個,爹,我突然想起來城閣的花已經好些時日沒有照料了……”

“我先走了!”鳳城說罷便飛一般的逃離了鳳瑤苑。

“這孩子……”看着鳳城逃竄的身影,鳳雲清有些無奈,“怎得一說南宮将軍就心不在焉的……”

城閣——

“小侯爺?”鳳銘看着鳳城氣喘籲籲的模樣,不禁有些許疑惑,“這是怎麽了?您怎得回來的這般快?不跟老爺、夫人一起吃個飯嗎?”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抛向鳳城,鳳城有些頭大:“這個……說來話長了。”

“銘叔,我想自己呆會兒。”鳳城又說。

“好。”

鳳銘話罷便退了下去,偌大的院中就只剩了鳳城一人。

南宮泠,南宮泠!

鳳城腦中現在全是南宮泠的身影,他感覺他自己快要魔怔了。

“啊——”鳳城無奈仰天長嘯,他的心情異常煩悶。

片刻過後,鳳城一頭紮進城閣的繁花之中,他不停地踱着步,看似在欣賞百花争奇鬥豔的盛景,實則心思早已飛遠。

驀然,一朵白中帶銀的花闖進了鳳城的眼簾——那花純潔之白中帶點如星辰般的銀,恍若柳葉模樣的花瓣排列組合,似地獄彼岸,卻遠比彼岸花純潔高貴。

這是?

永生花?

鳳城腦中終于有了些其他東西。

還是白色永生花?

鳳城黑眸中多了幾分不可置信:不過,這盆花怎麽會在陽光底下呢?

他明明記得他放在陰暗環境裏了。

不過很快鳳城便不再糾結,他挑了些花摘下,坐在院中編起了花環。

約摸過了半炷香。

“城兒,你怎的先回來了?”林夕瑤一身白衣委地,溫婉大方。見到鳳城時,美眸中盡顯寵溺之意。

“娘,您怎麽來了?”鳳城撒嬌道。

“你這孩子,出去一趟回來,記性怎麽還變差了?”林夕瑤敲了敲鳳城的腦袋,“不是說好給你做些吃的嗎?你怎麽還跑了?”

“娘,我……”鳳城剛跑得太急,倒是把這件事給忘了。

“好了,先吃點東西。”林夕瑤招招手,一旁的桃之立刻會意,連忙将手中的食盒放到石桌上。

林夕瑤打開食盒,将裏面的糕點一樣一樣拿出來擺放在石桌上:“都是你平日裏愛吃的。”

“謝謝娘。”鳳城邊撒着嬌邊拿起糕點吃了起來。

“慢點吃,別噎着。”林夕瑤無奈地笑笑,她眸光無意間瞥到鳳城編織的花環上,一時竟呆楞住了。

許久,林夕瑤才試探性地開口:“城兒,你,可是有喜歡的人了?”

話落,鳳城手中的動作停了,他看向自己親手編織的花環,不知該如何向林夕瑤解釋。

片刻過後,鳳城擡眸望向林夕瑤,清澈的黑眸中多了些許年少愛意:“娘,有一人給城兒的感覺從來都異于常人。每當他出現在城兒眼前之時,城兒總覺得甚是歡喜……”

鳳城頓了頓:“城兒不懂何是喜歡,城兒只感覺他很好,也很特別。”

“城兒長大了。”林夕瑤輕笑,“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如此優秀,竟将城兒迷成這般模樣。”

“他……”鳳城停住了。

他不是姑娘。

他是大亓冷峻不可一世的絕世戰神——鎮國大将軍,南宮泠。

“保密。”鳳城想着自己荒唐的喜歡,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好好好,保密,保密。”看着鳳城如此,林夕瑤也是放棄了逼問,“對了,城兒,等會兒吃完去趟皇宮吧。去給你表哥和姑姑報個平安,你不在的這些日子裏,他們很是擔心你。”

“好,城兒知道了。”鳳城點點頭應答道。

皇宮,養心殿——

“你确定這是在你們出事的地方撿到的?”趙睿看着手中的令牌,滿臉嚴肅。

“回聖上,臣确定。”

南宮泠早已将他和鳳城在白下溫泉的遭遇告知了趙睿,而趙睿手中的令牌正是潇白在清理現場時撿到的淩其瑞身份令牌。

“淩其瑞,他真的以為,他還活在過去先帝庇護他的時候嗎?!”趙睿眸中的怒氣溢出,“真是太過放肆,太過膽大包天了!”

“聖上。”陸泉推門而進。

“陸泉,你來的正好。”趙睿憤恨地将淩其瑞的身份令牌甩到地上,“傳朕旨意,淩其瑞膽大妄為,念在先帝的面子上,朕給他留一條活路。日後,便去嶺南之地定居,無召不得踏足長安城。”

“朕不想見到他。”

陸泉撿起地上的令牌,連忙道:“是,奴才這就去淩府傳旨。”

“聖上,嶺南之地艱苦,以淩其瑞的性子,往後怕是……”南宮泠眼底劃過一抹涼意,“會再次掀起風浪。”

趙睿聽罷陷入了沉思,少頃,他再次冷聲開口:“陸泉,順便警告淩其瑞,若他日後再敢生出事端,朕随時可以動用軍隊滅他淩家滿門!”

“是。”陸泉應答着,“聖上,還有一事。”

“說。”趙睿道。

“回聖上,鳳小侯爺他此刻正在殿外等待。”

陸泉話罷,趙睿的怒氣明顯弱了下去。

“讓城兒進來。”

“是。”

片刻。

“表哥——”鳳城一溜煙撲到趙睿的身旁,他嘴角帶着淺淺的微笑,酥糯地開口,“想我了嗎,表哥?”

“想想想,自然是想的。”趙睿一臉寵溺,“都多大了,還跟個小孩子一般。”

“才沒有呢!”鳳城倔強地否認,他轉過頭,清澈的目光恰巧對上了南宮泠那熾熱的視線,一股怦然心動瞬間湧上心頭,“南宮将軍怎得也在此?”

“南宮将軍自然是來與朕彙報情況的。”趙睿的怒火肉眼可見地全部消散,“倒是你啊,怎的就突然來看朕了?”

“歷時多日才回到長安城,城兒自然是要第一時間與表哥報平安的。”鳳城眉眼彎彎,“表哥的平安已帶到,城兒要去給姑姑報平安了。”

“好好好。”趙睿輕笑着,“去吧去吧。”

“走啦!”鳳城朝趙睿擺擺手,視線卻落到了南宮泠身上。

瞥見南宮泠嘴角那抹傾倒衆生的笑容後,鳳城耳根一紅,撒開腿就跑出了養心殿。

待鳳城走後,南宮泠也告退離開了養心殿——他要回暗影閣處理事務。

酉時,冷宮——

這裏的宮殿早已破敗不堪,朱紅色的大門也已掉漆,四周蜘蛛網遍布,空氣中彌漫着灰塵的味道,冷清中透露着幾分陰森。

“吱呀——”随着冷宮的大門被推開,一股強烈的惡臭味撲面而來。

剎那間,韓芷芸眉頭微皺,明顯得不适應。但她卻什麽也沒有說,只是默默拿起一塊帕子輕掩口鼻。

随後,韓芷芸邁開步子,徑直踏進了冷宮內,她那雙明眸不斷掃視冷宮裏的一切——枯樹殘花,破房舊瓦,還有已經被折磨瘋的先帝妃嫔。

韓芷芸一步步向冷宮深處走去,終于,她在一處角落裏找到了她想要找的人。

那人披頭散發,長發間的珠花步搖也已淩亂不堪,身上的桃紅彩繡宮裝不知沾染了什麽,又髒又臭。唯獨那張标致的臉蛋兒幹幹淨淨,還能依稀瞧出她昔日的風采。

“帶她過來。”

韓芷芸指了指角落裏的女人,一旁的韓刃和韓霧會意立刻沖上前去。

女人見狀想跑,卻被眼疾手快的韓刃和韓霧兩人一把摁住,并将她暴力地拖到了韓芷芸面前。

“衛昭儀,許久未見,怎的這般落魄了?”韓芷芸的語氣冰冷又生硬,不禁讓人脊背發涼。

衛羽晴不斷掙紮着,她惡狠狠地盯着韓芷芸,嘴裏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發出“嗚嗚”的低咽聲。

“被拔了舌嗎?”韓芷芸眸光冰冷,“她果然一如既往,真是什麽也不想讓你說呢!”

衛羽晴被淩語蘭無情地拔去了舌頭,而淩語蘭如此做的目的,不過是為了讓衛羽晴守口如瓶,當一個老實的替罪羊罷了。

“不過,依本宮看,她應該将你這雙白嫩的雙手也剁掉才是。”韓芷芸眸中泛起陣陣殺意,“但昭儀妹妹生來嬌貴,被拔掉舌頭就已經是莫大的痛苦了,不如本宮直接了當些,送妹妹上路如何?”

衛羽晴看着滿臉戲谑的韓芷芸,內心不禁害怕開來,她想跑卻被韓刃、韓霧兩人死死摁住,動彈不得半分。

韓芷芸冷笑,她走近衛羽晴,白皙的手捏住衛羽晴的下巴,迫使衛羽晴正視着她:“你以為我不知道淩語蘭在搞什麽嗎?她以你女兒的生命為要挾,逼迫你來認罪,這手段,可與你們衛家脫罪之時的手法如出一轍呢!”

衛羽晴張大嘴巴,想言語卻只能發出“嗚嗚”的低咽聲:韓芷芸所言并不假,淩家脫身的法子也正是如此。

少頃,衛羽晴眼眶中不争氣地湧出了淚水,她從未見過這般模樣的韓芷芸——平日裏的韓芷芸不争不搶,平靜如水;可如今,她冷酷無情,滿眼殺意。

衛羽晴想求韓芷芸放過她,可她被拔了舌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黃泉路上可莫要忘了是誰害你到如此境地的,哼,下輩子記得不要說不該說的話。”韓芷芸斂下眼眸,“動手!”

韓刃點點頭,他舉起手中的匕首,毫不猶豫地刺向衛羽晴的要害。

白刀進紅刀出。

衛羽晴嗚咽了幾聲後便徹底沒了氣息。

衛羽晴死了,死不瞑目。

說來倒也真是慘,她是衛家的嫡出大小姐,卻被親爹當成棋子送入了這深宮當中,皇帝不愛,太後不喜,只有一女相依為命。

為了讓尚且年幼的女兒在深宮內活下去,她又不得不替淩家頂罪,落得如今這般下場……

為什麽?為什麽她的命運如此悲慘?

她真的好不甘心……

瑞雲殿——

從冷宮回來的韓芷芸早已沒了那股強烈的殺意,她的明眸中也恢複了往日般的平淡。

“若不是她韓家私藏官銀,我衛家又怎會淪落至此!”

衛羽晴在前幾日早會上說的話至今還回蕩在韓芷芸的腦中,也正是因為這句話,激起了韓芷芸對衛羽晴的殺心。

不過,就算她不殺衛羽晴,淩語蘭遲早有一天也會動心思除掉衛羽晴的。

畢竟,只有死人才能完美限度地保守秘密。

韓芷芸想罷便拿起剪刀修剪起了那盆藍雪花:她要加快她的複仇速度。

猛然間,一陣“沙沙沙”的聲音傳入了韓芷芸的耳中,似風過林梢的聲響,但更似人的腳步聲。

韓芷芸眸中不禁多了幾分警惕,手中的剪刀也不自覺地攥緊了些許。

聲音愈發得近了,韓芷芸明眸中夾雜着一絲疑惑: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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