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八個罐頭
八個罐頭
夕陽西下, 陳青妤一手一個崽，走出了六親不認的嚣張步伐。
呃，吹牛！
她可是很注重人設的，在外頭就是一個綿軟的小寡婦形象, 柔柔弱弱的戀愛腦, 這才陳青妤慣用的, 她背着背簍一路回到了院子, 人還沒進院子，就聽院子裏熱熱鬧鬧的。
原來啊，徐高明夫妻還有張家父子都出院了。
陳青妤他們娘仨兒回來, 壓根沒人在意，他們是什麽牌面上的人哦, 根本不值一提。陳青妤領着兩個孩子進了家門。不過史珍香此時正在和趙老太對線, 是的是的, 這兩個人又對線了。
史珍香昨天還是一副中毒頗深的樣子, 今天也是蒼白着一張臉，沖着趙老太不客氣：“趙大丫, 你就不是個東西，我們鄰裏鄰居的這麽多年, 你就算是看不上我們, 也是得說一聲遠親不如近鄰吧？你竟然在外面造謠, 你就缺德吧？你咋能這麽缺德呢？你這麽說讓我們家怎麽做人？你個喪良心的東西，你兒子去世, 我們家還幫忙了呢？你就這樣對我們？你忘恩負義！”
趙老太也t不客氣，嗷嗷的叫：“啊呸！你少給我放屁。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麽意思, 你不就是看我們家孤兒寡母的好欺負，所以想踩着我們家立威嗎？我告訴你, 休想！老娘我早就看穿你這個癟犢子的心思了！都是千年的狐貍你跟我玩什麽聊齋啊！還忘恩負義？你對我家有什麽恩情？你家騙工作的恩情嗎？還好意思說我兒子？這就叫恩情了？那是馬正義主持的，你們家就跟着溜達就算是幫忙了？哎呦喂！你看看這人臉怎麽這麽大啊！真是會往自己身上攔功勞啊！還遠親不如近鄰，你要是知道這幾個字兒怎麽寫當初就不會坑我們家。現在裝什麽好人啊？”
趙老太吵架可是從來不吃虧的！
她叉着腰，唾沫橫飛，她幹不過癫婆陳青妤那樣一言不合就動手的，還幹不過你一個史珍香？
趙老太罵道：“你出去問問，你出去問問我怎麽說的，我哪裏說出錯了，我說你男人差點跳進糞坑，我可沒說就是跳進去了。我都是說實話，食堂的人都能給我作證，李長栓也在呢，我說實話怎麽就叫造謠了？這年頭大實話也叫造謠？真是笑死人！別人怎麽說跟我有什麽關系？我反正說的是實話，我有證人的。食堂誰不知道我說了啥？再說，我說了，李長栓也說了啊。大院兒裏其他人都說了啊，隔壁大院兒也說了啊！整條巷子看見的人可不少，出去說的也不少！你不會以為就我一個人說了，然後就全廠都知道了吧？不會吧不會吧？你不會這麽天真吧？大家都說了，他們說的我不知道，但是我說的是實話。你咋就咬着我不放？無非就是看我們家孤兒寡母好欺負，所以踩着我們立威！你缺德啊，怪不得別人都不中毒，就你們家中毒，就是你們家做了太多缺德事兒，報應啊！”
趙老太就地一坐，歇斯底裏：“老天爺啊，你可快看看吧！看看這家子欺負人的，她是把人都當傻子，欺負人欺負到頭上了啊！喪盡天良啊！沒有天理啊！欺人太甚啊！史珍香，你今天給我說清楚，你要是不說清楚，我就要去找街道，我去找廠裏，我也是有組織的人，我可得讓領導都給我評評理！有沒有這麽欺負人的！你們家缺德冒煙兒啊！”
趙老太蹬着腿，大嗓門：“欺負人欺負到家了啊，天爺啊，快來收了他們吧。他們欺人太甚啊！我們命苦啊！我老太太怎麽這麽苦啊！我中年喪夫晚年喪子，我日子過的這麽苦，我們就想活下去有錯嗎？這都欺負到頭上了啊！我們是軟柿子啊！”
趙老太一同唱念做打，這吼得周圍大院兒都聽到動靜了，一個個在門口探頭張望。史珍香氣的哆嗦，但是她也知道，趙老太說得對，自己确實有心是故意對她找茬兒的。
不過她倒是沒想到，這趙老太比以往還有心計了，竟然沒入套兒直接鬧！
趙老太內心，我都打不過陳青妤了，還能讓你個狗東西欺負了？
“俊文媳婦兒，你回來了啊？”
“俊文媳婦兒你快勸勸你婆婆……”
這會兒大家終于看見陳青妤了，陳青妤站着沒動，紅着眼眶盯着史珍香，直勾勾的看着她，緊緊的咬着唇，整個人搖搖欲墜的，都要碎了。
她就那樣看着史珍香，眼淚含在眼圈兒裏，要掉不掉的，聲音顫抖又破碎：“史大媽，我們家是上輩子欠了你的嗎？”
史珍香不樂意：“你這小寡婦怎麽說話呢？”
她被趙老太怼了一肚子氣，正想拿陳青妤出手出口氣，就看陳青妤眼淚掉了下來，抽泣着說：“我知道，我知道俊文死了，你們都想踩我們家一腳，恨不能把我們家生吞活剝。原來你昨天對我的友好，都是騙人的，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還以為你是一個好人。史大媽，我婆婆昨天還送你們去醫院了啊？你怎麽能這樣恩将仇報？我知道，我知道你丢了人想找人撒氣，可是，你也不能這麽欺負人啊……”她的淚珠兒吧嗒吧嗒的。
陳青妤哭的讓人心疼，她上前扶住趙老太，說：“婆婆，我們不要說了，公道自在人心，咱們現在去找街道辦，我相信街道辦總是正義的。不會任由我們被人欺負，這可不是舊社會了……”
趙老太：“對，對對對，我們去找街道辦，我們惹不起你們家，我們找街道辦還不成嗎？”
白鳳仙趕緊竄出來，說：“大姐，大姐，趙大姐，你冷靜點，別沖動，這事兒是史大媽糊塗了，你別跟她一般見識啊。這點小事兒，找街道辦幹啥啊！”
陳青妤垂着頭，輕聲：“我們不找街道辦撐腰，下一次別人還會欺負我們，誰讓我們家是孤兒寡母呢？”
她的聲音充滿了苦澀：“我們也沒辦法啊！我們家真的沒有辦法了。”
呵，如果不是看她們要找街道辦，白鳳仙也不會多開口的。
不過陳青妤還是掐了一下，趙老太沖着白鳳仙就不客氣：“剛才史珍香往我身上潑髒水的時候你咋不說話？現在跳出來幹啥？裝啥啊？你敢說你沒說他們家的閑話？你們一個個的都一樣說了，幹啥就非得只說我自己？這不是欺負人啥是欺負人？我去街道辦問問，是不是我家沒有男人，別人就能沒事兒踩一下撒氣了！”
“不是，這個事兒真是沒到這個地步。”白鳳仙有點尴尬，埋怨趙老太能折騰，更是埋怨史珍香沒事兒找事兒。
她好聲好氣的說：“你看咱們大院兒最近的名聲已經有點……咳咳，如果你又去找街道辦，別人咋想咱們院裏的人啊？”
趙老太呵呵冷笑：“啊呸，這會兒你們知道不好看了？知道不好看就別欺負人啊，我告訴你，少拿面子來壓我，我趙大丫不吃這一套。”
陳青妤扶着趙老太就往外面走，真是一點也不客氣的。
“等一下！你們等一下！”
這會兒徐高明倒是拄着拐杖從屋裏出來了，他臉色蒼白，勉強擠出一分笑意，說：“老趙大妹子，今天的事兒，是我們家的錯，我代替我媳婦兒給你道歉。你別跟她一般見識，她一個沒文化的婦女，不懂什麽大道理。其實她也沒有惡意的，更不是有心欺負你們家，真是遭了罪心裏憋屈，趕上寸勁兒了。真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露出真誠的樣子：“你受委屈了，這樣好了，我家給你拿個罐頭賠罪，是我們家的錯！”
趙老太一聽心裏一喜，正要高興的答應，就又被掐了一下。
趙老太表情瞬間扭曲了一下，呲牙裂嘴，随即怒吼：“我才看不上你一個罐頭。你打發誰呢！明明是你家的錯，誰家賠禮道歉這個樣兒的？”
徐高明笑容又淡了幾分，不過還是一副真誠的樣子，拍着頭說：“我的錯，是我的錯。是我考慮不周了，賠禮道歉這樣真不行，我準備四樣。老伴兒，你回家拿四個，咱家還有四個罐頭，你都拿着。四平八穩，這賠禮道歉，咱該這麽做的。”
史珍香：“可是……”
她不樂意啊，她的心在流血啊，她眉頭皺的緊緊的，徐高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史珍香可做不了主。憋着氣幽怨的進屋，徐高明：“大妹子，這事兒是我們的錯，我是知道的，真的對不住你們了。你放心，以後絕對沒有這樣的事兒了，咱就別去街道了。你說我這昨天丢了臉，實在是不好意思再見街道的人，我……唉！”
徐高明這個人可是很有心機的，這樣的姿态周圍的人還是有幾分同情的。大家也跟着七嘴八舌的勸說起來。
“趙大媽，要不算了吧？我看史大媽也真的不是有心的，話趕話了……”
“我看也是，這也不是啥的事兒，咱們大院兒內部說和說和得了。我看徐大叔還是有心的，你看着都準備罐頭了……”
“是啊，四個罐頭賠禮道歉，也不少了……”
“都不是啥大事兒，冤家宜解不宜結，還是互相退一步吧。”
……
趙老太叉腰：“啊呸！敢情兒受委屈的不是你們，一個個冒出來裝個人了，你們不就是看徐高明條件好？這就幫着他說話？舔腚是吧？啊呸！下賤！”
“哎媽呀，你咋這麽說話，你……”
“我說錯了嗎？剛才你們一個個咋不說話？就興着史珍香欺負我，不興着我找街道辦伸張正義了？”趙老太哼哼，感覺胳膊又疼了一下，她立刻反應過來：“我本來看在你家拿四個罐頭t都想算了的，但是聽他們說這個話我就生氣，憑啥啊！拉偏架沒有這麽偏的，我告訴你徐高明，四個罐頭不行，就沖他們拉偏架，你不拿八個，我就去找街道辦好好評評理，看看你家是不是欺負我們孤兒寡母！說我傳謠言？我說實話叫傳謠言？食堂的人當時可都在，我不怕你們去打聽，看我說沒說一句你吃屎！”
徐高明臉都要黑了，如果不是還顧及面子，他真想上前一步扇她一個大逼鬥！
這個該死的老太太。
“我這……我家這……”他苦笑：“八個也太多了。”
趙老太：“那你別怪我，誰讓他們都要拉偏架呢？”
剛才還為徐高明說話的人這會兒真是尴尬了，他們是為徐高明說話的，但是說完了趙大媽倒是不依不饒了。反倒是因為他們的話，讓徐高明多出了東西，這就很尴尬了……
“這事兒跟我們也沒關系啊……”
“是啊，跟你們也沒關系啊，誰讓你們嘴賤了？”
趙老太可不怕別人，反正她以前就這樣，以一己之力得罪所有人，如今這是常規操作。
不過，大家都不意外，畢竟，趙老太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幾十年鄰居，她就沒變過啊！所以她雖然胡攪蠻纏，但是大家一點也不奇怪，這就是她了。
是她是她就是她！
“徐高明，你一個大老爺們，別讓我看不起，你就說你到底幹不幹！”
徐高明真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樂意啊，但是誰讓他們家被人抓到把柄了呢？他是知道這老太太是個胡攪蠻纏的，但是他正是不怕這老太太胡攪蠻纏的。她越是混攪攪的，他也是能站在道德制高點。
但是這老虔婆兒子死了，她倒是更精明了，他們夫妻這一下子就坐蠟了。
說實話，他确實不想讓這老太太去找街道辦，如果真是去了，欺負孤兒寡母，到時候就算是說的再好聽，怕是名聲也不好聽。特別是現在這個時候，他家正是該低調的時候。
看來，還能破財免災了。
這會兒白鳳仙也勸着說：“老徐啊，這事兒确實是你家莽撞了，你看要不還是賠了趙大媽吧？事情鬧大了，大家都不好看的。你說對吧？”
她男人可是管院兒，管院兒啊！
這事兒要是鬧到街道辦，不是顯得他家男人沒有管好？
白鳳仙這人就是這樣，她也不是對誰有意見，她不待見趙大媽這個能惹事兒的，但是也不待見史珍香他們家随時想篡位。當她不知道呢？
徐高明可是盯着這個管院兒的位置的。
雖說馬正義十分不想幹，但是他媳婦兒白鳳仙倒是很樂意管事兒，很滿足于這個管院兒的身份，那是一點也不想自家男人退居二線的。
她男人平時上班，都是她來幫着調節各種事兒，誰不給點面子？她的習慣就是誰勢弱就主打勸誰，不去招惹那個強勢的。
所以這會兒她就勸徐高明，十分的語重心長：“老徐啊，你看你家昨晚才出了事兒，今天再鬧一通，那不是讓事情傳播的更廣了？何必呢？你說對吧？”
徐高明當然知道，正是因為知道，幾乎是咬碎了一口牙，在牙縫裏擠出來幾個字，說：“我知道，哎，這個事兒，是我家的不對。趙大妹子……”
“你少來，少套近乎，你就叫趙大媽。”
趙老太哼了一聲。
徐高明尴尬：“呃……行，趙大媽，行，這件事兒是我家的錯，應該的。老伴兒，家裏的罐頭不夠，你再去買幾個。”
史珍香差點一口氣上不來，一口氣沖上腦子，她趕緊扶住了門，真是差點氣的昏過去。
八個！
八個啊！
那是八個啊！
她苦哈哈的，有心不同意，但是家裏哪是她做主？
她哭喪着臉，應了好。
大家一個個面面相觑，互相交換眼色，說實在的，大家是真的沒想到徐大叔會同意。不過再一想，徐大叔确實是這樣的人。不是那樂意張揚的人，他不想事情鬧大也正常的。
趙老太也沒想到，這家子答應的倒是挺快，這都不讨價還價的？
果然還是有錢。
她哼了一聲，說：“這一次就算了，我就勉強給你一個面子，你可管好你家老伴兒，別是跟瘋狗一樣。她想咬人，也得看看老娘是不是好欺負的！”
她一甩頭，重重的唾了一口，這才趾高氣揚像是一只得勝的大公雞，說：“兒媳婦兒，咱們回家！”
陳青妤垂着頭，低眉順眼，小聲小氣的嗯了一聲，跟着趙老太進門了。
趙老太一進屋就哈哈大笑，屋外的人：“……”
徐高明氣的都哆嗦了，但是忍住，一定要忍住。
他拄着拐杖回去，一派滄桑。
大家也沒想到，史珍香大媽竟然幹不過趙大媽。不過又一想，也不意外啊，一般人可是對付不了趙大媽這樣的老潑婦。而且大家其實心裏也明白，這一次确實是史大媽想要拿人出氣了。
雖說大家都知道趙大媽一定是說了這個八卦，但是……誰沒說呢。
這種聞所未聞的八卦多稀罕啊，人人都會說的。
至于那些傳歪了的，那也不能說是人家趙大媽說的。
趙大媽這麽硬氣，就是因為她沒說吧！
那這麽看，史大媽吃虧就是必然了。趙大媽沒有道理的時候都能攪三分，如今沒有把柄那不是更兇猛？
不過徐家真是條件好啊，八個罐頭就這麽給出去了啊！
滋~
真多！~
大家都感嘆，趙老太也感嘆：“他們答應的這麽迅速，是不是要少了啊？”
陳青妤：“沒事兒，還有下次呢，她下次再出錯，你可以再多要，這一次八個也夠了。”
趙老太嘿嘿一笑，說：“我表現還不錯吧？咱們雙劍合并，幹翻他們不在話下啊。”
要是她自己，兩個的時候就收了，沒想到這癫婆是真敢獅子大開口的。不過她也很厲害了，癫婆可沒說話呢，她就領悟了，她就說這癫婆在她胳膊上畫八是要八個！
陳青妤沒說什麽，開始收拾自己的蘑菇，趙老太：“哎不是，你今天收獲挺多啊！不比昨天差啊！”
她可是知道的，昨天史珍香還貢獻了呢。
陳青妤：“我遇見幾個大姐，還換了一些。”
趙老太：“這多不合适啊，你咋這麽不會算賬，你……呃！”
陳青妤冷着臉看人的時候，真的讓人覺得挺恐怖的，反正趙老太是知道陳青妤真面目的，所以那是真的害怕的。陳青妤一冷臉，她就老實的閉嘴了。
陳青妤也不想跟她解釋更多，說：“你沒事兒別在我周圍轉悠。”
趙老太：“……”
你當我樂意在你跟前？
你個癫婆！
趙老太想到這小娘們大晚上的抱着她死鬼兒子的照片，她就有幾分瘆得慌。說實話，她還真是挺怕陳青妤的。她是又能打又神神道道的，這擱了誰不怕？
趙老太：“我出去轉轉。”
她又問：“需要我做飯嗎？”
陳青妤：“我做飯，你刷碗。”
“也行。”
陳青妤寧願做飯也不樂意刷碗的，她不喜歡這種活兒。
眼看着趙老太出去，陳青妤把自己換的雞蛋也收了起來，她今天撿蘑菇跟幾個大姐唠的很投機，正好了，村裏人是希望能夠換點錢的。她又是想要換點吃的，所以她換了六十個雞蛋，這是在好幾家換的呢。
還換了五斤小米。
雖然肉這種東西确實不太好換了，但是這些也蠻好，陳青妤都收起來，打算補一補。
小佳：“媽媽~”
他有點小擔心的說：“你們跟人吵架了嗎？”
陳青妤：“是啊，不過沒事兒，你奶不是經常跟人吵架？”
小佳想一想，小臉蛋兒的憂愁褪去，點頭：“也對哦。”
趙老太，一個不是在吵架就是在吵架路上的老太太，就連三歲的小孩子都習慣了。更何況大院兒的人呢，她要是改邪歸正才是見鬼了呢。
如今這樣太正常了。
“媽媽，我們晚上吃什麽啊？”
陳青妤：“今晚吃面條，我們用昨晚剩下的雞湯下面條，好不好？”
“好！”
小朋友又又又，開心了。
陳青妤笑了笑，很快的忙活起來，今晚的面條是白面的，陳青妤活了一盆面，沒辦法，就是能吃。
他們家很快的傳來一陣香氣，院子裏不少人都張望起來，特別是中院兒的幾家，都探頭探腦，“俊文媳婦兒，你做什麽了？”
“是啊，這也太香了。”
陳青妤輕聲：“我下面條，我婆婆說今晚吃面條。”
趙老太：“……”
我不是，我沒說，家裏吃啥不都是你定的？
不過，趙老太沒言語。
這點眼力見兒她還是有的。
“哎呦，你家吃的真不錯，面條這麽香嗎？”
陳青妤：“白面t的，咋不香？”
其實是因為裏面有雞湯。
“我……”
趙老太突然站起來，說：“你們有完沒完了？怎麽的我們家就不能吃個白面的面條了？一個個的沒完沒了，咋的？你們覺得我家吃不起？當誰家還沒有個工人了？咋的？看不起人？”
她坐在門口等着史珍香送罐頭呢，可不會讓這些人欺負上門。
趙老太噗噗噗的彪悍起來，剛才還有些好奇心的人們都火速退散了。這老太太誰惹得起啊？沒看嗎？徐高明家都被訛了八個罐頭啊，那可是八個啊！
小十塊錢了啊！
一個罐頭可是一塊錢的！
真是不客氣的啊！
大家都不想步了後塵，立刻都散開了。
趙老太得意洋洋，哼！還得是她吧？這個大院兒，就是她有這樣威懾力，就是這麽牛逼。
史珍香從外面回來就看到趙老太這個德行，氣的真是不要不要的，但是她也不想惹是生非了，別別扭扭的上前，說：“趙大媽，這是罐頭，給！”
趙老太從鼻孔噴了一口氣，陰陽怪氣：“你可別再有下一次了，不然我家可不會就這麽算了。不過你要是錢多想折騰，我也無所謂的。我趙大丫奉陪到底！”
史珍香吸氣呼氣，呼氣吸氣。
她勉強的笑，有幾分皮笑肉不笑：“你放心，我也不是那樣的人，我實在是昨天吃了蘑菇，腦子還有點糊塗……以後清醒就好了。”
趙大媽吊梢眼兒斜楞看人，呵了一聲，半點也不相信。
不過吧，她倒是希望史珍香他們家繼續鬧事兒的，他們鬧呗！反正吃虧的不是他們家。
癫婆雖然在外面不打人，但是心眼兒可真是不少。
不管是訛人還是要罐頭，那都很能下得去狠手啊。
想她趙大丫以前也“征戰沙場”，可惜啊，以前光顧着吵得過瘾了，咋就沒有想過要賠償啊！這損失多少啊！哎！虧了，真是虧了啊！
早知道還能要賠償，她早就這麽幹了啊。
果然她就是吃虧在太實誠。
不過這事兒也怪癫婆，她都嫁過來好幾年了，也不早說，就知道裝柔弱。現在裝不下去了吧？
趙老太心裏碎碎念，但是卻不敢得罪陳青妤，抱着罐頭得意洋洋的進門，陳青妤掃了她一眼，說：“都收進櫃子裏。”
趙大媽敢怒不敢言，好半天，自己琢磨了個好主意，說：“要不，我們就跟錢一樣平分吧？”
陳青妤：“四個人，一個人兩個。”
趙老太怏怏的：“小孩子咋還算呢？他們能吃多少，再說小孩兒有的時候吃，能吃的日子多着呢，歲數大才該好好多吃一點。”
陳青妤：“少廢話，一人倆兒。”
趙老太偷偷瞄了陳青妤一眼，見她十分果斷，惆悵的嘆息一聲，說：“那好吧。”
趙老太是個胡攪蠻纏的，但是陳青妤那是真動手。這趙老太就是真怕了。她鼻青臉腫的臉還沒緩過來呢。算了算了，兩個就兩個吧，總比沒有強。
她懷疑，就沖着陳青妤只給她吃雞屁股的勁兒，但凡是一起吃，她恐怕就別想沾邊兒，那……分兩個總歸是自己的。
“那我收兩個，昨天早上那個……”
陳青妤這次倒是大度，她就沒計較了。
“分開一起吃。”
“那行那行。”
一家子很快的吃晚飯，陳青妤給幾個人一人盛了一碗，自己吃一盆。
趙老太：“……”
啊這！
陳青妤：“我飯量大，用碗太麻煩了。”
大概是因為剛才一起戰鬥過，所以這會兒陳青妤還是有點好說話的，也不知道是解釋給趙老太聽，還是說給兩個小朋友聽。不過幾個人了都覺得是告訴自己，“吃飯吃飯！”
雞湯面哎！
白面條已經是很好的東西了，還是很好吃的雞湯面。
“鍋裏還有嗎？”
陳青妤點頭：“還有點。”
幾個人很快的啜起來，面條兒真好吃啊！
趙老太吃飯功夫還叭叭：“這一次徐高明他們家可是吃了大虧的，嘿嘿，看他們還怎麽得意。不過他們家肯定是恨上咱家了，平時你帶着孩子在家也小心點。那家子可是小肚雞腸報複心重的，大家一個大院兒，我是最清楚他們家的為人的。就是一家子癟犢子。”
癫婆的死活她不管，但是小佳可是兒子留下來唯一的兒子了。
不能出事兒。
至于小圓，趙老太渾不在意。
不過她可不敢只說照顧小佳，所以索性多叮囑一下。
陳青妤擡眼：“你也一樣。上下班別自己去沒人的胡同什麽的，讓人抓到機會。”
“這個我知道，他們家還想算計我？我老太太打不過你還打不過他們家幾個癟犢子？想當年我可是打遍天下無敵手……”
陳青妤若有似無的笑了一下，不過很快的，她輕聲說：“我們自己小心歸小心，但其實吧，他們沒有空算計我們的。”
趙老太趕緊看向了陳青妤，谄媚的湊過去：“兒媳婦兒，你是有啥好主意？你說說，你有啥好主意只管說，你來說我來辦，我肯定給你辦的妥妥當當的。”
陳青妤看了一眼孩子，趙老太立刻不說了。
密謀！
她懂！
趙老太吸溜兒面條，眼珠子亂轉。
陳青妤抱着盆也吸溜兒，琢磨了起來。有時候啊，只有一家跳的時候就很明顯，但是如果家家戶戶都跳，那可就不同了啊。大家都這樣，誰也別說誰。
而且估計大家都鬧騰，那麽他家就不明顯了。
陳青妤低聲笑了一下，趙老太默默抖了一下肩膀。
她是真的有點打怵陳青妤這個人的。
“你明天還去山上采蘑菇嗎？”
陳青妤點頭：“去，不過我也就再去一天了，東西越來越少了。”
采蘑菇人太多了，雖說城裏人不是每天都去，但是周圍村子也不少啊，他們總歸不如人家離得近，也沒人家更懂分辨。陳青妤：“這幾天我沒在家，出門的時候都給蘑菇拿進來了。”
趙老太：“對！是得收回來，不然讓人薅了咋整，你可別以為大家都是鄰居，也都上班就都不占便宜，呵呵，一個個還笑話我，其實都是一個樣兒，不過是有時候顧着面子罷了。心裏不知道怎麽羨慕我呢，他們罵我不要臉，其實心裏還不一定多羨慕呢。咱家要是沒人，你這蘑菇就這麽挂着，誰曉得會不會有人手賤，沒人看見的時候，可不好說……”
陳青妤挑眉，好奇的問：“咱們大院兒有小偷嗎？你這一說我就想起上次你偷吃燒雞，後來我就沒找到那只燒雞。”
“啥！”
趙老太怒了，說：“那燒雞不是你撿了吃了？”
陳青妤翻白眼：“你吃過的，我怎麽可能吃？晚上我煮飯的時候就沒有了。”
趙老太氣急敗壞：“特麽的！真是要死的賤人，偷東西偷到咱們家了，肯定是我們鬧騰的時候有人趁機順手牽羊了。不要臉的玩意兒，想我趙大丫什麽時候吃過這個虧，真是賤人。要死的玩意兒……”
陳青妤咳嗽一聲：“別在孩子面前講髒話。”
小佳和小圓兩個人眨巴眨巴大眼睛，小佳默默的捂住了耳朵，說：“我不聽。”
小圓：“我也不學。”
陳青妤：“這還差不多。”
不過她也說：“以後不要在孩子面前說這些。”
她聲音有些嚴肅正式，趙老太點點頭，嘴巴不斷的動個不停，雖然沒罵出聲，但是看口型兒就知道罵的很髒，好在這人自己消音了。
陳青妤：“咱們院裏誰手腳不老實？”
她問了起來。
趙老太：“還能是誰！肯定是黃老太那個癟犢子。除了她沒別人。”
陳青妤挑眉，趙老太：“我可沒冤枉她，她就這樣，你沒發現嗎？她沒有我那麽能鬧騰，但是跟我一樣不讨喜？大家看她比看我還厭惡？”
陳青妤：“……真沒看出來。”
趙老太哽了一下，随即哼了一聲，說：“就是因為她手腳不老實，大家都知道，所以不高興呗。大家都挺看不上她的。”
“他家不是好幾個工人？”陳青妤倒是有點好奇了。
趙老太撇嘴：“那又怎麽樣？她跟他老頭兒離婚了，他家老頭兒一個月就給她五塊錢，還要操持全家呢。他們家可是實打實的三個大人一個小孩兒。就算他們有的人不在家吃中午飯，也是很不夠的，不過她有時候從她兒媳婦兒那裏摳。她前兒媳婦兒雖然住在這裏，但是倒是不在家吃飯。你別看他家工人不少，但是她兒子自己工資都不夠花呢，她又只有這麽一個兒子，十分溺愛，根本不舍得兒子吃苦的。要不是她整天挑事兒，她兒子和兒子和兒媳婦兒也不能離婚。她兒媳婦兒是列車員，收入還t成，不過經常跑外地，不在家。掙的倒是不少，但是不給她啊。所以她只能靠着孫女兒張萌萌要錢，那小姑娘也被她養的小家子氣。”
陳青妤感嘆起來，果然不管什麽時候首都的住房都很緊張，像是張興發的媳婦兒離婚不離家就是因為沒有住處。
趙老太：“她原本還想過收房租的，但是她那個兒媳婦兒直接就要直接搬走，如果真是要花錢，她寧願給別人賺也絕對不會給這個婆婆的。黃老太拿捏不住人家，張興發也不許黃老太收。”
她小聲的湊在陳青妤耳邊低聲說：“張興發不想讓他前媳婦兒搬走，兩個人還睡一塊兒呢。雖說離婚了，可是跟沒離婚沒兩樣啊，如果搬走了，再搞在一起可就很難了。張興發雖然兩只眼睛盯着外面，但是還不想孤枕難眠呢。”
陳青妤：“……”
趙老太：“你是不知道啊，張興發那個媳婦兒喜鳳可不是什麽好相與的。”
陳青妤對張興發的媳婦兒喜鳳确實印象不深，因為相比于其他院子裏的人，她是經常不在的，她跑的是長途列車，每個月在家的時間都很少。
兩個人說悄悄話了，小佳和小圓兩個小孩兒睜大眼，好奇的看着奶奶和媽媽，在他們的印象裏，這兩個人可沒有這麽和睦的時候。但是自從爸爸不在了。奶奶倒是不罵媽媽了。媽媽也跟以前不一樣了。
想到爸爸，兩個小孩兒抿抿小嘴兒，都有點難過。
他們不是不記得爸爸，但是就怕一提爸爸，奶奶就發飙，媽媽就哭個不停。
雖然還小小的，但是他們生怕破壞現有的生活，可是好想爸爸啊！
陳青妤：“你們怎麽了？”
她看到小朋友的落寞了，她戳戳小圓的小臉兒，真是一點肉也沒有。
她說：“怎麽不開心了？”
小圓扁了扁小嘴，說：“想爸爸了……”
一個沒忍住，說了出來。
小佳立刻抓住妹妹的小手手，忐忑的看向了媽媽。
陳青妤安靜了一下，随即輕聲說：“你們如果想爸爸了，就看看爸爸的照片。爸爸最喜歡小佳小圓了，他一定也很想你們的，所以爸爸會保佑小佳小圓平安長大的。”
你們的媽媽也會！
他們都會的。
小佳眼巴巴的看着陳青妤，陳青妤：“爸爸一定很想看小佳小圓吃的壯壯的，好好長大。”
小佳眼睛亮了幾分，說：“我會好好吃飯的。”
小圓：“我也會的。”
陳青妤：“那就對了啊。”
她說：“飽沒飽？再給你們盛一點？還要嗎？”
小佳摸了摸自己圓鼓鼓的小肚子，雖然還想吃，但是又乖巧的搖搖頭：“吃不下了。”
陳青妤：“嗯，吃不下就不吃。”
趙老太：“我我我、我沒飽。”
鍋裏還有吶。
陳青妤：“那你吃呗。”
趙老太眉開眼笑：“哎哎，好嘞。”
她說：“我給桌子收了，直接在鍋臺吃就行。”
她忙活了起來，很快就收拾好了，陳青妤來到外屋，說：“我等會兒出去一趟。”
趙老太好奇：“你這是……？”
陳青妤：“我去一趟黑市兒，再買點糧食什麽的。”
趙老太微微蹙眉，那種危險的地方，她本能還是有點害怕的。
“家裏還有糧食……”
陳青妤：“誰會嫌糧食多？再說我也想看看有沒有別的，小佳小圓也得補一補。”
趙老太欲言又止，但是看着陳青妤沒跟她要錢，也放心幾分。不過她就沒想到，陳青妤不跟她要錢，買了好東西也不會給她。雞屁股也沒有！
陳青妤：“另外我也得出去傳點瞎話兒，史珍香昨天可是傷了黃老太、李長栓還有袁浩民的，不得補償補償？還有馬正義王大錘什麽的，他們送人去醫院，不得感謝感謝？咱們大院兒昨天為他們兩口子忙活，不得請個客？我今晚在外面傳點瞎話兒把他們架起來，你明天也去食堂……”
“我去食堂宣揚一下他家欺負人！”
陳青妤搖頭：“你傻啊，你該是說他家的好話兒，說他家送了八個罐頭的事兒，你就說好聽的，說他家大方，會處事兒。”
趙老太不樂意：“憑啥說他們家好話兒，他們家的人可不值得，他們家……”
陳青妤：“你聽我的。”
趙老太又皺眉想了想，好半天，拍着鍋臺說：“我知道了，對對對，你是要把他們家架起來，然後讓他們家破大財，嘿嘿，這流言出來，他家為了面子也會主動花錢的擺酒的。”
陳青妤點頭：“就是這樣，他家不是有錢嗎？那花呗，就看他們家心疼不了。到時候我就不相信他們還有時間算計我們。”
趙老太意味深長的看着陳青妤，說：“你這腦子轉的可真快。”
她就說，她就說這個兒媳婦兒一肚子心眼，她還裝弱！
還！裝！弱！
現在暴漏了吧？
真是猴兒都沒她精，算計人一套一套的。
她以前總是在徐高明手上吃虧，但是徐高明現在擺明了不是她兒媳婦兒的對手啊。
真是……
再一想大院兒其他人還不知道她的真面目，只有自己知道，趙老太又抿了抿嘴，莫名又高興了。因為，她覺得自己是火眼金睛啊。
別人都覺得陳青妤是個小綿羊呢，只有她一早就覺得這娘們不對。
還是她眼神兒好。
而且吧，只有自己知道，其他都是被忽悠的二傻子。
嘿嘿！
趙老太想到其他人都不如自己，就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了。
還得是她！
陳青妤才不管這個人想些什麽，她很快的就帶了兩個袋子，塞在衣服裏，換上了趙老太的衣服，趙老太：“……”
她嘴角抽了抽，真心的說：“要不你穿俊文的衣服吧？”
這總是穿她的衣服，被人誤認為她咋辦啊！
她可真是一點也不想抗鍋啊！
她期期艾艾的說：“青妤啊，咱打個商量呗？你就當給我個面子，咱換一件成不成？”
陳青妤：“……？”
她很快的反應過來，似笑非笑：“你擔心我被抓到？”
趙老太：“不不不，我是相信你的實力的，但是我這……哎我這……”
陳青妤眨眼睛：“一個月，掃地。”
趙老太一愣，陳青妤說：“換不換？”
趙老太：“啊？”
陳青妤：“就晚上。”
趙老太只短暫的猶豫就點頭：“成，聽你的！”
陳青妤：“那行，不就換個衣服？這有什麽難的？”
趙老太嘴角抽了抽：“……”
麻辣隔壁的！
你就是裝！
就會說好聽的，我如果不答應，你肯定不換，還裝！
她以前就知道這個小賤人最會裝，沒想到她比想象的更能！
好氣！
可是要忍耐！
趙老太是個自私的人，越是自私的人越是知道怎麽對自己最好。雖說兒子去了沒多久，但是趙老太也看出來了，她現如今還是要依靠陳青妤的，最起碼，陳青妤心眼多，算計人一套一套的。
要是擱了她自己，就徐高明都能算計死她。
趙老太越發的氣，罵道：“徐高明個癟犢子，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
陳青妤：“？？？”
這咋拐到徐高明身上了？大劈叉的也太厲害了吧？
不過她倒是趁着大家都在家，一個人悄無聲息的出了門，這會兒正是各家晚飯時間，陳青妤環顧四周，确認沒有看見自己，走得很快，幾乎一溜煙兒就出去了。
她再次奔着黑市兒去，這是第二回來，就一回生兩回熟了。
這一次陳青妤主動找了票販子，買了點兩票，又換了兩張糖票，本來也想換掉油票的，不過正好看到一個老大爺賣自家打的花生油，陳青妤索性買了。
油本來就是好東西，花生油更好，屬實不便宜了，陳青妤倒是沒啥懸念的拿下。
不僅拿下了，她還從老大爺這裏買了十斤花生仁兒，這年頭沒什麽零嘴兒，烘個花生米都是很好的下酒菜了。所以還是很好賣的，陳青妤不是虧待自己的人，包圓兒了，老大爺也沒想到自己今天竟然這麽幸運，剛來沒一會兒就全賣光了。
雙方皆大歡喜。
陳青妤又買了一袋子白面，這種東西吃的還是很快的，她轉了一圈，才找到一戶賣豬肉的。這倒不是什麽野豬肉，野豬可沒那麽容易打，這是家養豬，陳青妤不管人家咋回事兒，直接割了五斤！
民以食為天！
啥耽誤了也不能耽誤吃！
陳青妤打算這次之後要停一段時間再來了，所以這次買的東西相當不少，她已經敏銳的感覺到，有人呢盯上她了。陳青妤拉了拉圍巾，冷笑一聲……
她倒是要看看，誰要來送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