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污蔑啊
污蔑啊
“婆婆啊！你的清白啊！”
陳青妤嗷嗷的叫, 哭天喊地。
趙大媽也哭天喊地：“老頭子啊，你快來看看啊！你媳婦兒讓人欺負了啊！這個不要臉的老流氓拉我衣服啊！我的清白啊！我趙大丫一輩子清清白白啊。我饒不了你！我讓你撕扯我衣服，我讓你圖謀不軌！我今天非得讓你知道花兒為什麽這樣紅！你想對我有心思？我告訴你，休想！”
她瘋狂的揮舞雙手, 真是勇猛的很。
這會兒趙大媽也不管其他的, 又是抓又是撓又是捶。
“你個變态老色狼, 我饒不了你！我就說黃大媽咋整天跟我不對付, 一定是因為你暗戀我！她嫉妒！我說啊！我告訴你，你想趁機跟我扯上關系。別做夢了！休想！老娘堅貞不渝！”
趙大媽嗷嗷的大嗓門，老張本來還閃躲着, 這會兒已經臉色通紅，一張老臉都要擦地了, 他也是氣的大喘氣, “污蔑, 你污蔑我！”
“你他媽少放屁, 我污蔑你？拉我衣服是我污蔑你嗎？你給我說！你扯掉衣服扣子是我污蔑你嗎？你就是暗戀我，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的！”
張老頭兒：“！！！”
周圍圍觀的群衆疑惑不解的看着趙大媽，不理解事情怎麽就進展到這個地步了, 但是, 好像也對？好半天, 又露出一點點恍然大悟的表情。
張大叔愛好真特別！
張老頭兒：“！！！”
他氣的都講不出話了，污蔑, 大大的污蔑！他是瞎了嗎？有各種風韻猶存的老娘們不喜歡，喜歡這麽個玩意兒。恕他直言, 整個大院兒的老太太，趙大媽是最醜的。
她長得還不如他家黃大媽呢。
就這個趙大媽, 幹瘦的一個老太太，一眼看了就刻薄，頭發花白，吊梢兒三角眼，顴骨突出，嘴唇薄薄的，一副克夫的長相。就這樣的老太太，別說這個年紀了，就連年輕剛守寡那會兒，都沒人看得上。
放心，安全的很！
整個人就四個字兒：尖酸刻薄。
這長相就是尖酸刻薄的長相，現在更是又尖酸刻薄又胡攪蠻纏，實打實就不是一個好東西，看一眼都想吐！
他要是暗戀這種人，那不是瘋了？
就算天底下只有一個女人，他也看不上這個老虔婆。
他寧願剃頭出家，他是好色，但是也不是啥樣人都能看得上的！
瞎了，瞎了！
暗戀她？
“你少做夢，我才看不上你！”
“你看不上我？你看不上我幹啥往我眼前湊，還故意扯我衣服，好啊。我就說，我就說你是個不懷好意的，果然是這樣，果然是！我老太太清清白白了一輩子，你給我受死吧！”
她的腦袋光光的往額頭上砸，老張被她打的都迷糊了。
他怒道：“你才是有病，你才是該好好撒潑尿看看你自己，我看得上你嗎？”
“那你幹啥拉扯我衣服？你就是個變态流氓！”
“滾開！”
“啊！”趙老太：“你還敢推我！我咬死你……”
趙老太低頭就是一下子，真是毫不顧忌，直接咬在了老張的手腕上，老張：“哎媽呀卧槽！你個瘋狗！”
“唔唔！”
咬死你！
老張疼的皺眉，發了狠，咣當一拳頭上來，直接打在趙老太的肩膀，她一下子翻身摔了：“啊啊啊啊！！！”
張萌萌看到這一幕，拍着巴掌呱呱笑原地蹦蹦跳：“我爺爺贏了，我爺爺贏了！”
大院兒圍觀群衆：“……”
趙老太勇猛的站起來，沖擊：“你變态流氓還敢打我！老娘跟你拼了。”
她擡腳就是咣咣兩下。正中當中！
老張閃躲不急，慘叫的捂住自己：“啊啊啊！！！”
趙老太氣勢洶洶的叫：“我這是為民除害，你別以為你暗戀我，我就會不忍心下手。你這樣的卑鄙小人，人人得誅之！”
“你你……”
老張捂着自己，疼的冒汗。
圍觀的男同志們紛紛後退一步，現在的老太太打架也太兇猛了，這一言不合就幹那個位置，這就很不好整啊。誰還沒有點脆弱的地方啊。
趙大媽，不可小觑！
堪稱大雜院兒第一戰神了。
陳青妤這會兒也很快的沖過去，趕緊扶住趙大媽，說：“婆婆，你沒事兒吧？”
老張疼的冒汗的，但是卻火氣熊熊燃燒，一下子就撲過來：“我打死你個老不死的……啊！”
還沒碰到趙老太，自己摔了個踉跄。
陳青妤趕緊扶着婆婆後退一步，說：“我們可沒碰到你啊，你自己摔的。”
老張怒吼：“哪個王八蛋絆我！”
圍觀人群紛紛面面相觑，他們被冤枉的也很慘好嗎？
他們可都只是圍觀，咋還突然有了戲份？
“張大叔，你這話說的就冤枉人了，我們可都沒靠上去呢。”
“你自己摔了幹啥還要賴人？”
“就是啊，你自己腿軟摔了冤枉別人幹啥。”
老張：“是你們！是不是你們？”
他怒氣沖沖的指着趙大媽和陳青妤。
陳青妤哭哭啼啼：“張大叔，你這人怎麽這麽不講理啊，你自己摔了就非得賴別人嗎？我們家怎麽得罪了你了啊。你一定要沾包兒？啊，我知道了，該不會是我婆婆說對了，你真的暗戀她。”
老張：“你放屁！”
他沒有瞎！
沒有瞎！
把他跟趙大媽扯在一起都很惡心好嗎？
陳青妤小聲：“您這麽激動，分明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趙大媽：“好啊，我就說，就說你是暗戀我吧……”
她一個老太太，是不怕這種傳言的！
但是老張可不想自己落個這樣的名聲，男人花心不是壞名聲，花心暗戀這麽一個玩意兒，他的名聲才是別想要了。就這種眼光，都得被人笑話死。
“你你你……”
老張大喘氣：“我不可能，我不可能暗戀趙大媽！你個老潑婦，誰瞎了眼嗎？就你這種人，動不動就動手，沒有素質。”
“啊呸！你不來我家占便宜，我就跟你動手嗎？我跟你打架，我沒吃虧嗎？你還故意拉扯我的衣服呢，虧得現在天冷穿的多，一層又一層，不然被人看見，我老太太還怎麽做人？”趙老太也不甘示弱。
“你個老虔婆，我才看不上你，不小心就是不小心，我瞎了才能看上你！”
趙老太：“反正你拉扯我衣服了！”
老張：“我那是為了把你這個瘋狗推開。”
趙老太鄙夷：“你一個大老爺們，有的使勁兒，直接就能把我推開。既然真是要推開，直接推不就完了？就像剛才，你不是就一下子就推開了？你幹啥要拉我衣服？”
老張：“你你你，那是不小心。”
“呵呵。你家的不小心真多！”
“啊啊啊~我才沒瞎！”
“呵呵，沒瞎你幹啥要這樣幹？還想裝？還想跟我這兒裝大半蒜？我告訴你，你給我滾遠點，以後離我家遠點，少湊到我們家這邊，老大一把年紀，還對我有意思。你對我有意思，我可對你沒意思，我老太太是個體面人，看不上你這樣的老登。啊呸，下賤！”
陳青妤扶着老太太，看着老太太張牙舞爪的對線，感嘆老太太吵架專屬兩件套。
麻辣隔壁！
啊呸，下賤！
雖遲但到。
總有一個會出現。
“趙大丫，你別自作多情了，今天是我倒黴，牽扯……”
“你倒黴？我才倒黴了，好好的在家準備吃飯。你這麽個倒黴玩意兒就冒出來了，家裏沒鏡子也不會照一照自己幾斤幾兩。就想把鄰居當長工使喚呢，你也不看看你們家配嗎？”
兩個人瘋狂的對線，其他人都圍着看熱鬧，不敢拉架，這兩個人現在都上頭了，好不容易停戰了只動口，大家也怕一勸架又要上演全武行。
打t架倒是無所謂，但是誰知道會不會被牽連啊！
沒人勸架，真的沒人勸架。
要是擱了往常，這會兒馬正義都要出來了，就算是馬正義不在，他媳婦兒白鳳仙也要出來了。不過今天倒是都沒動靜。
當然沒有動靜了，馬正義今天确實不在，但是白鳳仙也是确實不管的。
她還記很張家的小丫頭偷吃他們家餅幹還有拉屎的事兒呢。
小孩子不懂事兒是正常的，白鳳仙不高興，但是還能忍。她最氣的是張家人裝沒事兒。小孩子不懂事兒，大人也不懂事兒嗎？這占便宜都占到他們家的身上了，白鳳仙那是樂的看張家人挨揍。
白鳳仙反正是不管。
當然了，除了馬正義這個管院兒，有時候徐高明或者是袁浩民也會出來勸說兩句，但是這會兒徐高明心情大大的不好，根本沒心情多管閑事兒，他腳骨折的，還怕出來讓人再踩一腳加重病情，愣是沒出來。不過他家也是在二院兒，有着地理優勢，他是貼在窗戶上，趴在家裏看呢。
至于袁浩民，袁浩民是個“清高人”，聽不得他們吵得這些玩意兒，覺得相當不堪入目，怪惡心的，一點也不想多說話。不然這趙老太如果發飙再說自己暗戀她怎麽辦！
他袁浩民不能不防啊！
如果有這樣的傳言，那可就太丢臉了，也活不起了！
他一個清清白白的清高人，可是丢不起這個人。
所以，這會兒他也不敢多言語。
這時常樂意管事兒的人都不管，其他人自然就更是看熱鬧了。
趙大媽趾高氣揚：“你個老家夥，我年輕那會兒，就覺得你整天看我，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啊，現在老了終于被我發現了吧？你就是喜歡我！我告訴你，你再喜歡我，我都看不上你！”
老張：“放屁，你放屁！老子年輕那會兒看你是不敢相信這世上有這麽醜這麽刻薄的女同志，你少自作多情。”
趙大媽斜楞眼：“看吧看吧，你又撒謊，還什麽不敢相信這世上有我這麽又醜又刻薄的女同志？你說這個話你自己相信嗎？你還用去看外人嗎？你媳婦兒黃大媽不就是這樣嗎？”
老張：卧槽！大意了！
不過他吼道：“反正我看不上你這張老臉，又醜又惡心。”
“你不醜？你看你酒糟鼻□□-眼棉褲腰嘴唇子，哎呦喂，這醜的天怒人怨的。”
“你個刻薄的醜八怪！”
“你個變态的老流氓！”
“你克死男人克死兒子……啊！”
老張口不擇言，趙大媽哪裏能受得住這樣的話？她這人臉皮确實厚，但是誰還沒有個死穴？趙大媽嗷的一聲竄上去，啪啪啪大嘴巴子竟然給個大老爺們打到了，她二話不說又騎在了老張身上，九陰白骨爪！
老張的臉啊，瞬間一道道血溜子。
這撓人真是不含糊啊。
張萌萌又蹦蹦跳的圍着叫喚了：“我爺爺挨揍啦！我爺爺他讓趙奶奶揍啦！”
陳青妤：“………………”
她有點一言難盡的看着張萌萌。
六歲的小姑娘精神狀态十分“美好”。
“爺爺加油，加油加油！沖啊！”
“爺爺，左邊，快閃！爺爺……”
“啊！爺爺，你怎麽這麽廢物，沖呀！~”
圍觀群衆：“……”
這可真是個“孝順”孩子啊。
老張：“啊啊啊！把這個潑婦拉開，把她給我拉開。”
大家都不動，笑話，這老太太都殺瘋了，你一個拎大錘的鍛工都打不過她，我們何德何能！
老張原本是電焊車間的，後來不知道怎麽的調到了鍛工車間，他跟王大錘一樣，都是拎大錘的，這可是有勁兒的人。
就這樣的都打不過趙大媽。
還說啥啊。
惹不起！
“你們幹什麽呢。”馬正義從外面回來，迷茫的看着眼前的場景，老張：“老馬你趕緊的，你趕緊給這個老潑婦拉起來，她是要吃了我啊！”
馬正義：“？？？”
他幽幽嘆息，揉着太陽穴，覺得他的人生也真是充滿了坎坷，最坎坷的不是兒女不聽話，而是生活在這樣一個牛鬼蛇神遍布的大雜院兒啊。
他還是個倒黴催的管院兒。
雖然很多人都對這個職位心心念念流口水，但是他可真是幹的夠夠的。
他真心實意的勸着：“趙大媽啊，差不多得了，你反正是打贏了，咱就算了吧。”
他現在都不想問為什麽了，哪兒有那麽多為什麽，反正不管是什麽原因，打架的總是他們，下一次該打還是打。馬正義糊弄着說：“這要是打的太累，明天上班還不舒坦，幹啥也不能耽誤工作啊。你說對吧？再說你看，你現在還是占據優勢的。再打下去就不好說了。”
趙老太正在爆錘老張，聽到這個，一甩頭說：“你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
馬正義：“那可不是嗎？算了吧，大家都是和和氣氣的鄰居，總不能真的給人打死，趁着優勢在你，結束吧。”
頓了一下，也跟老張說：“老張啊，咱好男不跟女鬥，各自退讓一步，算了吧。”
老張：“……”
老張抹了一把鼻子，都讓這個老娘們打出血了，真是個老潑婦！
“哼，我不跟她一般見識。”
“哼，你當我跟你一般見識？我是看在馬大爺的面子上。”
馬正義：“散了散了，都起來，小陳你去扶一下你婆婆。那個誰，萌萌，你也照顧一下你爺。”
陳青妤聽話的趕緊上前把趙老太扶到了一邊兒，張萌萌倒是沒動，原地大喊：“我爺爺打輸啦！我爺爺打不過老娘們！”
陳青妤再次感嘆：牛逼牛逼！
果然他們大院兒那是不止有卧龍鳳雛的，還有幼麟冢虎，都是能耐人啊。
看看張萌萌，小小年紀，就有幾分與衆不同的氣質了。
馬大爺都沒忍住嘴角抽搐一下，随即說：“散了散了！”
老張踉跄着站起來，扯動了傷口，疼的呲牙裂嘴，瞪了一眼趙老太！
這個老虔婆，她等着，總有一天他得收拾她！
他揉了揉自己的老腰，黑着臉說：“讓開！”
大家趕緊讓開一條路，老張也不管自己孫女兒，自己一個人往家走，張萌萌颠颠兒的跟上。一場打架，虎頭蛇尾，不過也不算啥，又不是每一次打架都能分辨出個一二三。
這很正常，很正常的啦。
不過大家也是悄悄的竊竊私語：“趙大媽真是個戰争販子啊，這大院兒要是沒了她，亂子都能少一半兒。”
“竟是胡說！你這話我就不愛聽，哪裏是一半兒，是一大半兒！”
“你們這話也不能這麽說，該說不說，最近兩次還真不是她惹事兒。也不能都怪她。”還是有正義使者的。
“那咋不找別人挑事兒，專找她？”
這還是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論了。
不過他這話一說出來，大家飛快的就都躲開一步，“呃……”
梅嬸子真心實意的說：“你嘴這麽賤，早晚得讓趙大媽揍一頓，不離遠點給我們牽連上就不值當了。
“就是！”
“誰能惹得起趙大媽啊，一言不合就打架，那是人日常愛好了。而且天天練，你打得過嗎？”
衆人再次默默黑線，打不過，真的打不過，主要是沒她練得這麽勤啊！
今天跟老張打起來了。
昨天跟黃大媽史大媽打起來了。
前天跟史大媽打起來。
再往前……記不住了！
反正，總之，這個老太太是個很勇猛的老太太，惹不起惹不起！
果然這事兒啊，就不能盤，一盤怪吓人的，一個個火速撤退。
趙老太打架大獲全勝，也重重的哼了一聲，高聲：“我都是看馬大爺的面子，不然我非把蛋打爆！”
男同志們覺得下面一涼。
走走走，趕緊走，這個老太太……以後這個老太太打架，他們且得防備啊！
她太不講武德了。
大家一個個都閃人了，趙大媽如同一直打了勝仗的孔雀，大搖大擺的進屋，陳青妤也趕緊跟進門，毫無存在感！
只不過吧，一進門，趙大媽就呲了一聲，說：“哎媽呀，這個老家夥還挺有勁兒的，打的我還挺疼的。”
她瞥了陳青妤一眼，說：“你也不知道幫幫我。”
陳青妤也是理直氣壯的，她說：“我們不是說好了一明一暗？你想讓人知道我們所有的底牌？”
“那不行。”
“那不就是了。”
陳青妤掃了一眼趙老太的傷，雖然她占據了絕對上風。但是也不是沒受傷的。t
趙老太倒是得意洋洋：“你別看我們今天打架了，但是我們絕對不虧的，我們可得震懾住他們。不然以為我們好欺負，就沒完了。我做了多少年寡婦了，最懂了。我今天拼着名聲差一點也得咬他一口，以後他再在咱們家門口轉悠，就是暗戀我。不會影響你的名聲。你還年輕，不能牽扯到這種破事兒。”
她又更得意的說：“我一沖動就打架，有事兒直來直去的，那背地裏打架別人肯定就想不到我們家身上。你看看我這一架多值得。”
別看趙老太看着就是一個：莽。
但是她做了這麽多年寡婦，還是有些生存之道的，她今個兒暴躁打架也不是完全就被氣到了。那是抓緊了機會“證明自己”，老太太得意一笑。
難得的，陳青妤豎起大拇指。
老太太哼一聲，心說：“這會兒知道我厲害了吧？”
她說：“我的厲害啊，可不是面兒上的。老娘也是走的智慧路線。”
陳青妤：“……”
真是說你胖，你就喘。
不過陳青妤倒是心情挺好的，她說：“你進裏屋吧，我切點肉，今天炒白菜放肉。”
“啊！”
趙老太不可置信的看着陳青妤。
陳青妤：“黑市兒買的。”
趙老太當然知道是黑市兒買的，她家又沒有肉票，這個癫婆先頭兒去黑市兒就買了一袋子東西回來。不過沒想到啊，她竟然舍得拿出來了。
哎媽呀，這個架又多了一個好處啊！
你看看，這打架多值得。
陳青妤切了差不多有半斤肉了，既然要吃，就不摳摳搜搜了。
陳青妤很快的炒菜，肉一下鍋，就有一股子噴香的味道彌漫開，二院兒傳來好幾家的聲音，說：“誰家吃肉啊，這不年不節的，還吃上肉了。”
“真是香啊，要不說還得是肉，你瞅瞅這個味兒，正！”
“誰說不是呢？”
“哎不是，咋好像是趙大媽他們家啊！”
“她家剛才不是都做飯了？這咋又開始炒肉了？再說他家竟然吃肉！！！”
“那你覺得，會不會是趙大媽要吃點肉慶祝一下勝利？”
“呃……”
院子裏議論紛紛，一個個都站在院子裏聞味兒呢。
真香啊。
要不說陳青妤就感嘆真是想不被發現的吃肉，只能出去，因為他們大院兒就相當沒有隐私。反正誰家做點好吃的，一下子就能聞到，瞬間就能傳遍這個五進的大院兒。
陳青妤做了白菜炒肉，又蒸了飯，不是純純大米飯，而是兩摻兒的，但是已經很好了。純粹的粗糧她吃不下去，這會兒的粗糧可是實打實的粗糧，可不是現代那種精細的粗糧。
單吃真的拉嗓子。
一家子很快的開飯，小佳小圓偷看奶奶臉上的一小塊兒淤青，趙老太：“看啥看。”
小佳趕緊點頭：“沒看啥。”
陳青妤：“吃飯，這都是小事兒，你奶應付的來。”
其實她也不想孩子看這些，但是知道一點也不是壞事兒，太傻白甜的孩子可不适合她們這樣的家庭。陳青妤給兩個孩子一人夾了一筷子肉，說：“吃吧。”
“好次！”
“媽媽好次。”
兩個小孩兒異口同聲的，不愧是雙胞胎。
陳青妤：“好吃就多吃點。”
陳青妤一家子吃的還挺快樂的，但是他們所在的二院兒人家就不那麽愉快了。
徐高明看着自家清湯寡水的飯菜，表情嚴肅，說：“咱家日子就難道這個地步了？我一個月工資九十多，就吃這個？你看看人家孤兒寡母的都吃的上肉，我吃這樣的東西？丢臉，實在是丢臉。我腳受傷了，且得多補一補，你看看你弄得都是什麽！”
“就是，咱家什麽條件啊，難道還吃不起肉嗎？”小三子也不樂意，現在就他一個人還沒成家，跟着父母一起住。
史珍香別扭的說：“我這不是尋思攢一點嗎？咱們家過一段兒還得請客呢，一個月的工資都不知道夠不夠，現在還能不省？老徐，你今天打聽的怎麽樣了，到底是誰在背地裏壞了咱們家，竟然給我們攬了這樣的事兒，真是缺了大德了。”
提到這個就生氣。
徐高明黑着臉，說：“我問了好幾個人，都說是張家父子先說的。但是張家父子也是聽別人說的，又有李長栓證明，現在就不曉得是誰最早說的了。你放心，我徐高明還沒吃過這麽大的虧，這件事兒我不會算了，我一定會找到是誰幹的！我決計饒不了他！”
他徐高明是什麽人，竟然還能吃了這麽大虧，這不是錢的事兒，不僅僅是錢的事兒了，他是真的破防了，大破防！
徐高明雖然讀書不多，但是一直自诩自己是個聰明人，在大院兒是拔得頭籌的聰明，可是不曾想，竟然讓人坑成這樣，那他哪裏受得住？
他很恨的說：“不管是誰，我饒不了他！”
史珍香心有戚戚焉的點頭。
一旁小三子說：“反正不管你們咋樣，請客這個事兒，我是不會拿錢的。”
頓了一下，他帶着幾分“機靈”的說：“爸，咱說的是你傷好了請客，如果你的傷一直都沒有好，是不是就不用請客了啊？”
一家三口頓時都安靜下來。
徐高明很快的就怒道：“你這小兔崽子。你怎麽說話呢？就為了這麽點錢，就咒你爹我一輩子不好是吧？你可真是個大孝子，你……”
“爸，我這就随便說說，不是想着省錢嗎？你看你，發什麽火！”小三子不自然的趕緊解釋了一下，随即又想到了啥，趕緊說：“那什麽，爸，你告訴大哥二哥一家子了嗎？如果請客，叫他們嗎？”
徐高明：“那自然是要叫的，這正是彰顯咱們家實力的時候，怎麽能缺人。”
他看着自己的腳，說：“我這腳，還真是得快點好，早早把客請了。”
“爸你是不是傻了啊？”小三子忍不住看向了親爹，懷疑他老年癡呆了。
徐高明深吸一口氣，覺得兒子這腦子真是不行，他意味深長：“現在幾月？”
小三子：“今天二號，四月二號。”
徐高明：“對啊，現在四月，天氣還挺冷的，反正我早晚都要請客，那早請總是比晚請更好的。我們要是請全院兒，就得準備不少東西了，一天兩天肯定準備不完，得攢幾天的。現在天氣涼，有些爛菜葉子什麽的，買點便宜的也沒那麽容易壞，也能放。如果天氣暖和了，你買那不好的東西，更容易壞不是浪費？還有一些不太新鮮的肉，現在買了放幾天也不至于變質，但是要是天氣暖和了呢？這個賬你都不會算。”
小三子崇拜的看着親爹，果然是他爸，姜還是老的辣啊。
“爸，還是你高明！”
徐高明微微一笑，得意：“我叫徐高明，能不高明嗎？”
他叮囑：“老伴兒，我還得上班，你明天去幫我問問大夫，咋能早點痊愈。多給我打聽打聽，而且你這麽做，咱們家名聲也更好聽啊，我為了早點請客想早點痊愈，你看看，你看看這傳出去多體面？”
“成！聽你的！”
一家三口兒越想越覺得自己精明啊。
他家的話題從肉轉移到了請客上，算計起來。他家旁邊的範大姐一家子也不是很愉快，對門兒吃的好，他們家哪能開心？那是妥妥的不滿意。
石曉光，也就是範大姐的小兒子，他咬着窩頭，不樂意的嘟囔：“人家寡婦人家過的都比咱家好，媽，你整天說你是個幹部，你看咱家過的是什麽日子？都不如他們家更好。”
範大姐臉色難看，說：“你胡說什麽呢？她家也就是一回半回的，咱家也不是沒吃過好的，先頭兒還不是吃過肉了？再說你年紀還小，有的是吃的時候呢。咋就這麽貪吃，你看看有幾個能比的上咱家的日子？再說這一段兒我不是忙着你哥工作的事兒？咱家得節省點，攢點錢，到時候看看能不能給你哥買一個工作，不然你哥就要下鄉了。”
石曉光不高興的撇撇嘴。
範大姐家三個孩子，大閨女已經下去了，石曉光是最小的，他喜歡大姐，不喜歡二哥，又開始嘟囔了：“你就偏心，這些年也不知道給我大姐寄點東西，就會偏心二哥。”
範大姐一下子就橫眉冷對：“你大姐一個姑娘家早晚要嫁人，而且她去了農村，還不知道能不能回來。我往裏貼錢，到t時候她回不來家裏不是虧了？”
“那你別收大姐寄來的山貨啊。”曉光不服氣。
範大姐啪的摔了筷子，說：“你要是不吃就給我滾回房間，你咋那麽多事兒，我短了你吃的還是短了你穿的。我虧待你大姐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們兩個兒子？你們兄弟兩個不知道齊心協力，就知道向着你姐。”
“我姐對我好！”
“給我滾回房間！”
“不吃就不吃！”
石曉偉掃了弟弟一眼，也不高興的放下筷子：“我也吃飽了，我回房了。”
他家雖然地方也不大，但是先頭兒有男娃兒有女娃兒，所以隔開了。後來大姐下鄉，兄弟兩個就一人一個房間。石曉偉住在原本兄弟倆的大一點的房間，石曉光住在大姐的小房間。
兩個人都回屋，範大姐怒道：“你看看，你看看這個不懂事兒的，我真是該了他們的。”
石山：“好了，我今天聽說……”
“啊！我不知道，你詳細給我說說！”
範大姐和石山讨論起電焊車間缺人的事兒，石曉偉貼在門上偷聽了一會兒，得意的笑了笑，他就知道爸媽一定會幫他想辦法的。他才不要下鄉，下鄉過苦日子，跟個農夫沒有兩樣，再也不能回城，他想一想都覺得可怕。
他曾經看見過他們這條街一個風雲人物，當時可有名氣了，學習也好，人也英俊，書卷氣十足。他就是響應號召下鄉了。前一段兒回城探親，他看見了，那一臉的滄桑疲憊，他看了不寒而栗。短短四五年人就老了十幾歲。
他堅決不能下鄉！！！
他躺會了床上，猶豫了一下，從床底下摸出一個畫本兒，嘿嘿的笑出來……
如果陳青妤看見這個畫本就會認出，這是撿蘑菇那天在上山偶然發現的那一本。
她沒有拿走，但是也就是那麽巧，那塊被移動過的那麽明顯的石頭被石曉偉袁皓雪他們一行人發現了。
當時皓雪他們也都在的，這樣“不堪入目”的東西，大家自然不敢留，石曉偉當時急智的聲稱他來扔下山崖。然後偷偷據為己有了。其實吧，其他人也未必就沒猜到是他拿走了。
畢竟，真想毀掉燒掉就好了。
還要去山頂扔下山崖，不是多此一舉？
不過大家竟然都沒有異議，可見啊，還是有些想法的。
但是這個既然被他拿走了，他反正是不承認的。
他躲在被窩裏偷看，格外的心滿意足，更想找媳婦兒了……
他倒是萬事不走心的自己快樂，可不管爹媽都要為他的工作急死了。範大姐一商量好立刻就奔着中院兒去了，這種時候，自然要問問馬正義的。
實在不行，問問老張。
老張以前也在電焊車間幹過的。
她是不知道啊，老張正在痛罵大院兒的人狼心狗肺，剛才不肯幫他。
他回家好好仔細的檢查了一下自己，雖說被撓的不像樣，但是好在躺會兒就行，應該也沒有啥大問題。至于吃晚飯？吃個屁！想到自己被冤枉了暗戀趙大媽，他隔夜飯都能吐出來。
老張不吃飯了，他家張萌萌也沒人管，小姑娘也是個能耐人，把她奶藏着的大米拖出來，踩着板凳就熬粥，這也是個該吃吃該喝喝，凡事兒不往心裏擱的小孩兒。
她還埋怨呢。
“爺，我就說要去白大媽家，你不送我去，她家有餅幹。”
老張：“人家不要你。”
張萌萌也不懂，不過又說：“那你送我去娜娜家，她家吃得好。”
娜娜就是前院兒王建國和王美蘭家的大閨女，她家三個孩子叫娜娜、二娜、三娜。雖說他家一直想要拼兒子，但是雙職工，其中一個還是有油水兒的崗位，那自然吃的好。
他家的條件是大院兒數一數二的。
“我想去她家吃，你非讓我去趙奶奶家，挨揍了吧？”
老張：“你給我閉嘴！”
去王建國家？
人家王建國可不幹。
別看王建國這小子只能算是大院兒中年一代，但是可很有心機的，而且也自私，絕對不會管的。
“你趕緊熬粥，熬完了給我一碗。”
萌萌：“哦，那我告訴我奶是你讓我熬的。”
老張氣的又差點一口氣上不來，索性不言語了，不理這個死丫頭！
晚間家家戶戶都沒那麽早睡，最近大院兒事兒比較多，少不得要唠一唠，陳青妤他們家洗漱好了也沒睡呢。趙老太趴在窗戶上，窗簾邊兒露個小縫兒，她正在向外看，說：“石山媳婦兒那是在幹啥呢？這咋裏一頭外一頭的，跟無頭蒼蠅一樣。”
陳青妤：“估計是為了孩子吧，聽說電焊車間缺人，她不是為了石曉偉忙活。”
“偏心眼子。”
陳青妤嗤笑一聲，意味深長的看着趙大媽，她自己就是個偏心眼兒，好意思說別人嗎？雖然她以前是一視同仁的不喜歡雙胞胎。但是對小佳确實又比小圓強一點。
小圓話少安靜就是因為老太太刻薄說話難聽，總是挑孩子的毛病。
現如今她倒是不敢了。
但是林俊文沒了，她明顯是更重視小佳這個男娃兒的。
不過好在這個家不是老太太做主，陳青妤那肯定是一視同仁。
她自己就是女的，最讨厭看不上女娃兒的。
趙老太倒是不知道陳青妤想什麽，看的勁勁兒的：“哎，你說他們能因為這個順利進廠嗎？”
陳青妤：“我覺得不能。”
她倒是還挺理智的：“哪兒能那麽容易，而且都沒傳出來就知道肯定是其中有事兒的。”
“對，對對，最好他們都進不去，最好都沒有工作，只有咱家有工作，這樣才是最好呢。”趙老太沒啥別的想法，就是單純見不得不別人家好。
所有人都是窮逼，只有自家蒸蒸日上，這才是最好的。
陳青妤：“……”
你這願望好樸素。
她呵呵一聲。
趙老太又說：“該說不說哈，咱們大院兒，也就馬正義是個人了，其他人，都一般。”
陳青妤驚訝：“哎呦喂，還能從你嘴裏聽到別人的好話？真難得。”
“那咋不能？他帶着咱們去報道，我是記得他的好兒的。等我能去窗口打飯，肯定給他多打肉，滿滿一勺兒，絕不颠勺兒。”趙老太覺得自己真是一個知恩圖報的好人。
陳青妤：“……”
她無語好半天，說：“婆婆啊，你是不是忘了，食堂歸誰管啊？這食堂可是歸後勤管的。馬正義是誰，他是後勤副主任啊。你是瘋了嗎？要給他颠勺兒？你信不信，別說你，食堂任何一個人都會給他高高的。縣官不如現管，你懂不懂啊。”
陳青妤表示，自己這種從來沒有上班過的人都知道的事兒，這人不知道？
她這下子越發的覺得趙老太去食堂打雜兒是最好的了，但凡是換個崗位，這腦子都不夠用啊！
趙老太怏怏的：“我這不是忘了嗎？”
陳青妤：“呵呵！”
趙老太：“哎，那你說我要不要巴結一下馬正義？他是副主任哎。”
陳青妤：“不用，你一個洗菜的雜工，你巴結他有啥用，還能給你提成大廚兒？你就別惹事兒馬正義就要謝謝你全家了。”
趙老太：“那行！我聽你的。”
她還挺正義的呢，說：“這幫過咱的，我也是記得的，就那個人事科的王科長，他就是個挺好的人。還有那個周副廠長，他也是個挺好的人。還有馬正義，他們要是在廠裏被人欺負了，我肯定是要去幫忙打架的！咱老太太可不是以前了，以前我是個家庭主婦，現在我也是個場面人，可是懂得更多的道理。”
陳青妤：“哦。”
她深深的看了趙老太一眼，心說還挺沒想到的。
趙老太：“嘿嘿，你也別看不起我，我可是個能耐人，你看老張咋樣？還不是在我手裏吃虧？呵！算個屁啊！老娘無敵。”
陳青妤長長的哦了一聲。
趙老太：“嘿嘿嘿。”
笑夠了，她嚴肅的說：“如果白天我不在家的時候他們誰來欺負你，你暫且先忍着，等我回來收拾他們。”
陳青妤噗嗤一聲笑出來，挑眉說：“等你？我不動手，一樣有能耐讓他們吃癟。婆婆啊，有時候裝弱也有裝弱的用處的。還是說，你不相信我的能耐？”
趙老太想了想這個癫婆的一貫操作，一秒放心！
她想多了，颠婆咋可能會害怕別人的手段呢？
她趙大丫多厲害的人啊，她都能吃虧，更不要說外面那些小蝦米了，估計都t不夠看！
哦，不是估計，是肯定不夠看。
“時候不早了，睡吧。”
陳青妤：“沒個鐘表真是不方便，都不知道幾點。”
要不說這個年代生孩子多呢，真是，也沒啥娛樂活動，沒有電視，收音機都是少的。大部分人家一到天黑就沒事兒幹了。睡不着不生孩子還能幹啥？
就說他們家，那就是一到晚上就睡覺。
陳青妤倒是不用早起的，不過仍是伸個懶腰躺下。
趙老太又看了一會兒，這也躺下了，躺下之後，她念叨：“也不知道徐高明啥時候能開始準備席面兒，你可得小心咱們家的蘑菇，可不能讓她打主意。”
陳青妤：“我知道。”
她辛辛苦苦采的，想算計？
那是找死！
想都別想！
“睡吧，沒問題。”
“行！”
他們家休息的倒是挺早的，陳青妤睡前也琢磨了一下明天的計劃，明天去買幾個花盆，她打算用花盆栽點小菜，小辣椒香菜蔥什麽，就算是冬天裏也能提個味兒，到時候怕冷還能搬回家。
嗯，明天再買點韭菜，最近已經有賣韭菜了。
總是蘿蔔白菜，也實在是有點吃夠了。
除了這些，陳青妤忍不住想到了，馬上就是清明節了。
她低聲：“你睡了嗎？”
趙老太：“還沒，咋？”
陳青妤：“你知道哪裏有賣紙錢嗎？”
趙老太：“卧槽！”
她吓了一跳：“你要頂風上啊。”
她一咕嚕坐起來，說：“現在可不興搞這個。”
不過吧，還沒等陳青妤說別的，她就壓低聲音，小聲說：“我往年買了都是偷偷摸摸的趁着三更半夜找個沒人的路口燒，可得小心。”
陳青妤眨巴眼，敢情兒這老太太也是偷偷燒紙的。
趙大媽被看的有點不自然，說：“我們家在這邊兒都不富裕，我總得給我在下面的死鬼老頭兒送點錢，他才能保佑我們啊。媽的，這老登，一點也沒保佑家裏，還給兒子帶走了，我都想着今年不給他燒了，屁用沒有。”
陳青妤：“……”
她說：“你在哪兒買的？”
趙大媽：“南鑼鼓巷那邊，那邊胡同兒有個獨門獨戶的破敗小院兒，門牌號是四十四，她家賣，你說我介紹的，你沒人引薦，人家都不賣給你。”
她哼了下，也就她這樣有面子的，才成。
陳青妤嗯了一聲。
“不過你可得小心點，有一年我差點讓人看見，這給我跑的啊！人家都放狗追我了。也是我厲害，才逃掉了。要是擱了別人早完蛋了。”
陳青妤：“行，我知道。”
呵！
她還能比趙老太差？
必須不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