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鄭月昭沒再說話,拿起手機給方敏清說了聲情況,退出聊天框,童知茜發了一段視頻。

是時代廣場LED屏幕的廣告宣傳片,宣傳主體——野夠庭院景觀工作室,附上地址和聯系人。寸土寸金的西津路上,每天都會輪放不同廣告,不足為奇。

而這則廣告的重點是大屏幕上赫然大字:成拓建設恭賀野夠庭院工作室順利開業。

童知茜:【昨天晚上黃金時段,從晚上六點到十點。】

童知茜:【你這老公,是有點撩人本事在身上的。排場直接拉滿,寸土寸金的西津路,廣告投放費用最低兩萬一秒。】

童知茜:【我朋友圈刷屏了,都在問方女士是誰。】

鄭月昭沒回,擡眸看向眼前人。他的視線仍在手機上,外放的廣告音未引起他的注意,跟無事人一樣。“你投的?”

答案顯而易見。

成恒宇:“嗯。”

準确來說這事交給秘書,他沒給方案,只看結果。

“謝謝。”雖然這兩個字說了很多遍,也很蒼白,但該有的禮貌不能有。

她回想兩人短暫的相處,再次誠摯地說:“成之宇,之宇哥,真的謝謝。”

成恒宇拿過水杯喝了一口,“這個時候認我是你哥了?”長大後鄭月昭每次叫他哥都很不情願,聽不出真誠。

氛圍活躍不少,鄭月昭笑了聲,“當然,其他時候是我那沒有感情的契約丈夫。”兩人婚前簽了厚厚一沓的契約,唯一有印象的內容是兩年後解除婚姻關系這條。

成之宇和成恒宇,在她心中是兩個人。一個是鄰家哥哥,一個是陌生丈夫。

成恒宇有事要忙,屏幕熒光漫出來,t映在他的瞳孔裏。他是大忙人,按理來說坐不了多久就會走,而她在等人走了可以少吊幾瓶,回工作室。

鄭月昭問:“你不去公司?”他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翻看起文件。

成恒宇:“我走了,誰照顧你?”

成恒宇擡眸掃她,眼神中的警告意味明顯,刺破她的言下之意。

鄭月昭和方清敏說下午到,剛開業有一堆事,她心系工作。“我沒大問題,老毛病。方敏清一個人在工作室,行不通。”

成恒宇的目光仍在筆記本屏幕上,漫不經心又耐人尋味:“小時候的昭昭,很乖,聽話……”

鄭月昭用同句式反擊,“成之宇小時候很可愛、活潑陽光,是幼稚的鄰家大男孩,現在怎麽就……”成恒宇擡眸,她适時閉嘴。

“現在怎麽?”

玩笑話,沒有後句,人不斷幫她,并且沒熟到開更過玩笑。

他問了,鄭月昭現想,“一個、成熟的大人。”他成熟,沉穩,無論什麽事,他都不顯山水,讓人捉摸不透。

鄭月昭一直好奇,是什麽能讓一個人徹頭徹尾的改變。十幾年足以讓少年成為合格大人。那合格大人的內心,也是這麽成熟穩重嗎,孩童時期的他,還在他的內心嗎?

“責任。”他幾乎脫口而出。

也是,成拓集團轉交到他的手上時,本就是國內超一流企業。是他上任後大手筆購置新技術新科技,颠覆式變革,讓傳統建設集團轉型為新型綜合建築産業服務集團。

他的能力在鄭月昭之上,她問:“成之宇,你會看投标文件嗎?”有他的指引,興許能少走彎路。

成恒宇明白她的意思,讓她發電子檔給他。鄭月昭升起病床,半坐着。

成恒宇粗略一看,臨潤房地産的新樓盤,成拓是一期的總承包,這是第二期。文件對他如同大學生做小學試卷,“哪裏看不懂?”

“拆解競标書的方式,有些無從下手。”鄭月昭尋不準方向,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使勁。

成恒宇讓她指出疑惑處,一步步引導她悟透。深入淺出的解釋,讓她很快走出迷霧,思路清晰不少。

成恒宇不清楚她的抗打擊能力多少,“這個項目競争大,雖沒硬性規定投标企業的年限和項目經驗,但這類項目是泛山水擅長類,他們志在必得。”

泛山水是她的前公司,她了解的比他多。“你不用委婉,我去打醬油,我知道的。剛開始就飛升,哪有那麽好的事情。”

成恒宇:“那就好。”

“就當練習寫投标書。”沉默一分鐘,鄭月昭:“之宇哥。”

成恒宇:“我沒空給你看。”

鄭月昭:“你知道你是大忙人,所以鼓起勇氣麻煩你,一次勇氣要換我一生自閉嗎?”

“被拒絕也沒關系,是人生常态,我遭受的挫折少,要多習慣。”

“算了,多的是優秀男人幫我。”

成恒宇:“......”

他突然想起,鄭月昭四歲,他七歲,鄭月昭想吃他的糖葫蘆,但鄭媽不讓他給。

鄭月昭沒有哭鬧耍賴皮,而是趁家長不在時,淚汪汪扯他的衣角,視線盯着他的手,“哥哥,好吃嗎?是草莓口味還是山楂口味?我可以聞一下嗎?”

成恒宇哪抵得住,“我給你偷偷吃一個,但是你不能說。”

鄭月昭的頭像小雞啄米,“好。”

如今有求于他,沒有軟語撒嬌,反倒傲嬌又鬼馬。反觀其他想求他辦事的人,卑躬屈膝,點頭哈腰。

“秘書電話發給你,找他。”

——

鄭月昭和成恒宇共處一室超八小時,是頭一回。他忙他的,她看她的電視,兩人互不打擾,也不刻意找話聊。等晚上八點,最後一瓶鹽水滴完,成恒宇帶着她回家。

回家後各自洗澡,等她從主卧洗手間出來,餘光掃到床前黑影,心裏一驚。兩人對視,彼此看到身上的睡衣,頗為默契。成恒宇穿着藍色綢緞睡衣,她是同款粉色,是鄭媽買的。

同住一個月,彼此默契錯開暧昧的一切。但這次,鐘點阿姨沒來,兩人堆了一星期的衣物沒洗,只剩這套情侶睡衣能穿。

他平日穿着板正西裝看不出身材,穿着睡衣明顯能看出健身痕跡,鄭月昭甚至看到他的腹肌輪廓。

空氣突然變稠,緩慢流動。無色無味的空氣裏慢慢飄蕩香味,不知來源何處。一種木質香,雪松獨特的清冽混雜柑橘味,像極了冬日暖陽下的深雪,更像溫柔包裹的禁欲感。

鄭月昭拿毛巾擦頭發,開口打碎迷離氛圍,“找什麽?”

“書,之前看了一半。”

她随便擦拭,濕毛巾搭在頸肩,坐到梳妝臺前。梳妝臺是後置的,黑金色。

卷發上的水滴在發尾蕩起弧度,重重墜地。她從一堆瓶瓶罐罐裏拿出一瓶,倒手心上。

頸肩的毛巾被拿走,她的上方被黑影覆蓋。成恒宇:“不吹頭?”

睡衣是V領,他垂眸時不經意看到一片春光,不着痕跡轉移視線,站到她的身側。彼此靠近,是呼吸起伏地重疊,延長。

鄭月昭輕拍臉頰,“吹了。”

成恒宇沒看出來,“小心偏頭痛。”

她敷衍:“好好,等會再吹。”

“一會兒我過來檢查。”

成恒宇帶上門,皺着眉頭拉衣領聞了聞香味。

一門之隔。

鄭月昭同時擡袖子确定香味來源,卧室裏彌漫的香味,應該是睡衣上的。

——

次日,鄭月昭起來時,成恒宇已經運動完,各自收拾,成恒宇收拾簡單,先一步到車裏等她。

司機給成恒宇開車十年了,一年四季,無論風吹日曬,準點準點出發。但自從他結婚後,出發時間越來越晚。

起先是兩分鐘,三分鐘,十分鐘,到今天,已過去二十分鐘。八點半後早高峰會導致堵車,尤其是途中的正恒路,常年堵得水洩不通。

鄭月昭不急不緩坐進來,成恒宇:“繞外環走。”

司機應聲,若正常規劃路線,繞外環走要多花二十分鐘,但早高峰堵着,還不如繞遠路。

鄭月昭知道,說:“下次我早半個小時起。”

成恒宇不和她客氣:“起不來,我敲門。”她賴床嚴重,鬧鐘響起碼半小時,她才會磨磨蹭蹭起來。

“你知道你這麽自律,說起就起是為什麽嗎?”

成恒宇偏頭,願聞其詳。

鄭月昭:“因為年紀大,覺少。”

成恒宇:“......”

鄭月昭茶味十足:“開玩笑,之宇哥哥別生氣。”

——

中午點外賣是方敏清點的,鄭月昭在不斷敲鍵盤寫标書,想在明天前将标書給成恒宇的秘書看。

成恒宇過問她的身體情況,又問她中飯。沒一會兒,成恒宇的秘書前來,帶了清淡白粥。是成拓食堂為她另開小竈。

鄭月昭有些意外,秘書笑誇成恒宇對老婆用心,關心。一旁的方敏清默默聽着,笑着将人送出去。

吃飯時,她滑手機打發時間。

方敏清問:“昭昭姐,是你的追求者送來的嗎?”

方敏清不知道她已婚,她沒主動提,“不是。”

若對方想說,會主動解釋。只回答一半,是對方疏離而禮貌的回答。方敏清知分寸,不再追問。

兩人是朋友,離對方的私生活還有一定距離。方敏清能猜到一點,比如她非單身,從她的無名指素圈能看出來。剛才男人一番話,表明她已經結婚。

她和方敏清不是一個世界,她以為不影響做朋友。但認識很久了,兩人的關系似乎從未變化過,是固定距離之上的溫情。

鄭月昭沒她那麽心細,很多事過了就是過了,不內耗,不會在腦海裏來回過千遍,她并未及時注意到方敏清的情緒變化。一下午和方敏清溝通,她都是單音節回複,話題三兩句就截止。

忙完後,即将下班時,鄭月昭察覺到。

方敏清是典型慢熱i人,心思細膩敏感,鄭月昭和她相處之際,會刻意注意言行。她悶不做聲,和早上的心情皆然相反。

鄭月昭從不忽視身旁人的情緒,在方敏清欲走之時,她将人喊到會議桌前。

鄭月昭不喜歡相處之間有情緒積累,夫妻不能有隔夜仇,朋友也不該有隔夜嫌隙。工作室才起步,矛盾就積累一分,以後絕對會引雷。

她耐心詢問對方情緒,方敏清搖頭,只說沒怎麽。若是她不熟的人,懶得維系的人,到這一步她會後退。

方敏清的情緒變化應該是從中午午飯開始,中午是陳以陽來過。她進一步問:“敏清,你一個下午的情緒都很低落,是、”

她的話沒問完,方敏清否認:“沒有,就是有點累。”

她在新西蘭讀初中時,學校開設的一門課是教他們感知情緒,鄭月昭不是敏感的人,但她能敏銳感知情緒的變化。

“是因為我沒告訴你我結婚了?”

“沒有啊。”

鄭月昭繼續說:“我确實結婚了,他叫成恒宇,有一個多月了。最近這一個月我們都在忙工作室的事,t沒有契機告訴你。總不能大家在工作室各幹各的,我突然擡頭跟你說、我結婚了。”

方敏清說:“我一直認為我們是朋友,你說之前找不到機會,OK我能理解。但我問你,你的回答明顯是覺得我沒必要知道。”方敏清有分寸,有邊界感,但不影響她因此有情緒。

鄭月昭回想當時,“當時在想招标設計的思路,随口回的,不好意思讓你多想了。”

對方的臺階遞到眼前,方敏清知道再不下是不識趣。“我也有問題,有情緒不溝通,暗自生氣不對,我該向你學習。”

方敏清提議共進晚餐,想彌補下愧疚。鄭月昭笑說下次,一會兒我們要回爸媽家吃飯。

方敏清和她同步下樓,好奇問:“昭姐,你老公長什麽樣啊,帥嗎。”

“他在路邊等我,打個招呼,認識一下。”

“好啊。”方敏清幹脆應聲,她好奇,也覺得以後都會見,早晚會認識。

剛出大門,方敏清遠看到路邊黑車的後排車窗開着,男人見到她們,視線移過來。

方敏清止步,“其實我覺得,也不是一定要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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