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和你是朋友？
07.我和你是朋友？
何思為住的地方是個老小區。
離市一中近，住的大多數都是有孩子在一中上學的租戶，這是她剛上研究生時租的房子。
房東是一中退休下來的老教師，租房的時候見過一面，是位很嚴肅的老太太，姓吳。
老太太三年前就去了國外，從來不主動聯系何思為。租下房子這三年，微信上就說過三句話。都是每年打房租時提醒吳老太太查看賬戶，可老太太從沒回過消息。
房子在八樓，當時租房的時候陳梅跟着一起來過，說這樓層高，又沒電梯，西曬還嚴重，也就租金便宜，不然也不能讓她租這裏。
樓梯間有不少廣告，幾乎都是培訓班或是樓下新開的飯店。
何思為頭暈，扶着欄杆上樓的速度極慢。
身後的人牽住她的手，被甩開。
再牽住，又被甩開。
終于在轉角處，鄭思遠跨步向前，用力握住她的指尖，與她十指相扣。
見她微微掙紮，他握緊手心不肯放。
樓道裏微弱的燈光打在人身上，地上留下斑駁的影子。
何思為的頭時重時輕，掌心傳來的溫熱讓她不再掙脫。
“怎麽喝這麽多？”
身後的人終于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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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你什麽事？”何思為說話并不客氣。
“朋友之間關心不行？”
“我和你是朋友？”
鄭思遠輕輕摩擦她的指尖表示不滿。
只有喝了酒，何思為說話才會這麽沖。
平常在人前裝着跟個大家閨秀似的，再生氣也只是一言不發，唯獨酒後在他面前會跟鬥雞一樣。
鄭思遠扶着她走到門前，看見她輸入和以前一模一樣的密碼，心裏松了一口氣。
兩人前段時間因為一臺咖啡機吵了一架，吵完何思為就回了鎮上。
事務所的事情多，大半個月都在出差，根本騰不出時間回鎮上找她。
好不容易見面哄好了人，又讓她撞上自己相親，想解釋又怕弄巧成拙。
剛剛林臻給他發消息說何思為喝多了，讓他來接。當時已經見完客戶回了家，按捺不住心裏那股勁兒，還是開了車出來。
他比他們先到，在樓下涼亭裏等了十多分鐘，心裏不放心又打去電話問，得了林臻回複才繼續坐回亭子裏。
這會兒看着面前的人進了屋也沒趕他走，提着的心稍微落地。
何思為自顧自地回房間換好睡衣，進了衛生間洗漱，剛将臉打濕，一股冷意将她澆得有些清醒。
她反應了一會兒，立馬沖出卧室。
此刻的鄭思遠已經換好拖鞋，穩穩當當地坐在沙發上，聽見響聲後回頭。
兩人互望着，就像過去無數個夜晚那般。
暖黃的燈光灑落屋內，桌上是他準備好的水果盤和蜂蜜水，門口堆着還沒拆封的快遞，沙發上有她下午順手丢下的髒衣服和他剛脫下的西裝，一切好像都還沒改變。
鄭思遠望向她的眉眼彎彎，他的存在好似多年前夢中的禮物被拆開，真實與虛幻在腦子裏來回切換。
她聽見鄭思遠說：“先吃橙子還是先喝蜂蜜水？”
只是這一句話激得她心一直撲通亂跳，腦袋裏嚣張的欲望被白天咖啡廳裏的畫面不停刺激，短暫清醒後的理智徹底被燒滅。
鄭思遠看着前額還滴着水的何思為沖過來吻他，他手裏拿着水杯不敢亂動。
這個吻更像是撕咬，何思為想讓鄭思遠以同樣的方式對待她，可他并沒有。
鄭思遠輕輕抱住她，挪了位置，将杯子放在了安全的地方。
何思為一直咬着他不放，他只能加深這個吻，好讓自己的下唇從她的齒間掙脫。
“生氣了？”
鄭思遠終于找到空隙發出聲音。
誰知下一秒何思為又追上來，這次不同于之前的撕咬，而是探入深處的溫柔。
鄭思遠沉浸在這份獨特的感官體驗中，仿佛能夠清晰地描繪出那杯剛剛的熱紅酒在口中留下的餘韻。
一股熟悉的木調香味突然侵入他的鼻腔，那是她身上特有的香氣，如同深山中的檀香木，既深沉又迷人。
鄭思遠抱着懷裏的人進了卧室，手輕輕撫摸她的背脊。
接着不斷往下，四處點火。
惹得懷裏的人面色潮紅，眼神裏的水汽快要将人融化。
他熟練地打開床頭櫃，直沖主題。
何思為像往常一般醒來，窗簾沒拉，一陣陽光刺眼。
她口渴得厲害，閉着眼起身找水喝。
剛起身，就被一只手撈回被窩，吓得她突然清醒。
短暫回神後，才意識到昨晚自己做了什麽。
頭頂上方傳來剛睡醒的男聲。
“醒了？”
鄭思遠餍足的聲音像是剛吃完糖果的男孩，何思為知道自己就是那顆被吃掉的“糖”。
“起來吧。”
聽着她的聲音不太對，鄭思遠看着她走向浴室的背影，明白焦灼戰況又将繼續。
等到鄭思遠也收拾好，何思為已經将烤好的面包放到桌上，他熟練地進廚房拿出果醬和牛奶。
“生日打算怎麽過？”
鄭思遠将抹好果醬的面包遞給她，對面的人沒接。
“回鎮上。”
“我陪你？”
鄭思遠見她不搭腔，開始解釋，“昨天是我媽幫我安排的。”
“你只是在做你應該做的事情。”
何思為像是下了某種決心，“昨晚你就當我是喝多了，別放心上。”
“究竟是為什麽？”
鄭思遠被她的态度搞得心煩意亂。
他常常覺得自己就像是她手裏的解壓玩具，需要的時候捏一捏，不需要的時候就被丢到一邊。
何思為看着面前的人緩緩開口，“不合适。”
陽光照到餐桌上，正好把鄭思遠圍在光圈裏。
他勾着嘴角笑，眼底卻毫無笑意。
“就因為一臺咖啡機？”
這樣的語氣，這樣的表情，仿佛變回了十八歲以前的鄭思遠。
對別人的熱情嗤之以鼻，對傷害到他的人揮手給拳。
何思為捏着手裏的牛奶，垂下頭不說話也不看他。
他繼續問：“你之前不讓告訴家裏人，也不讓告訴朋友，就是為了今天跟我說這句‘不合适’？”
即使在這種時刻，說着毫無自尊的話，他依然能噙着笑，表情淡然，只是眼神冷得讓人心驚。
他知道兩人重新陷入僵局。
即使度過昨晚，他們的關系也沒有往好的方向發展。
他厭惡這種彼此不把話說清楚的感覺，卻對當前局面無何奈何。
他放下手中塗好果醬的面包，起身拿了衣服走出屋子。
又到周一，邱莉莉帶完團回市裏約大夥兒吃飯。
秦沁店裏剛開業，忙得走不開，在微信群裏發消息讓大家去店裏等她。
咖啡店此刻有不少人，秦沁請了林臻公司的網紅 Vivian 來店裏打卡。
邱莉莉趴在玻璃門上看，順手摘掉遮陽帽，抓了抓貼着頭皮的短發。
“為什麽不進去？”身後何思為覺得奇怪。
“我怕進去了給店裏跌份兒。”
邱莉莉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運動裝，最近為了拉近和老年游客的距離，她打扮得跟個學生似的，加上一頭利落的短發，說是大學生也不為過。
這麽費盡心思，不過就是怕老人家們覺得她是奸商。
再看咖啡店裏，無一不是打扮精致的美女，都在對着咖啡和蛋糕拍照。
“李寧可是國際名牌。”
何思為揶揄，拉着她的手推開了咖啡館的門。
“我應該盛裝打扮再來，原本是想着跟你們幾個吃飯也沒必要，失策失策。”邱莉莉懊悔。
“你也想當網紅？”
何思為回頭看向她，不明白她的思路。
“如果掙得多的話，我想。”
邱莉莉想幹任何一份掙得多的工作，對她來說，什麽工作都一樣，只是來錢速度不同而已。
“怪不得是咱這片 top1 的網紅，這架勢和其他的小網紅完全不一樣。”秦沁在吧臺不由得發出感嘆。
邱莉莉跟她一樣撐着頭在吧臺上看熱鬧，“花了不少吧？”
“你說這網紅的錢怎麽這麽好賺，就拍兩張照片。偏偏這麽貴還不少人上趕着找她們。”
秦沁看着面前這位網紅，顏值實在談不上多高，按她的眼光，還不如她家為為長得好看。
當她聽到林臻的報價，差點吓死她。
到最後也是死乞白賴地找林臻要了個人情，讓 Vivian 免費來店裏打個卡。
長得好看的何思為正皺着眉用力磨豆子，邊磨邊說：“任何行業能做到頭部就證明有他的不可替代性。”
“你就跟我爸上身了一樣。”秦沁嘟着嘴說。
此時咖啡館的門再次被推開，林臻一進門就歡快地朝吧臺的秦沁和何思為打招呼。
“老子今天又簽了筆大的，等會兒消費，小爺買單。”
何思為指了指窗邊跟他說：“先去救救你下屬。”
林臻往窗邊看，邱莉莉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坐到了 Vivian 身邊。
Vivian 一看到林臻像見到了救星，還沒等林臻走近，立馬站起身打招呼。
“林總，您來了我就先走了。”
Vivian 帶着攝影師快步離開咖啡店，生怕被身後的邱莉莉纏住。
邱莉莉回頭看了一眼林臻，頓時洩了氣。
眼看馬上就要套出大網紅的發家史了，說不定她還能效仿。
這會兒人跑了，邱莉莉只能往吧臺走。
“你問了什麽，把 Vivian 吓得想跑？”林臻覺得好奇。
“閑聊。”邱莉莉說。
林臻坐到了秦沁旁邊，端起面前的咖啡喝。
“你自己不會點？”
秦沁搶回自己的咖啡，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林臻被一口卡布奇諾膩得搖頭。
“你一個咖啡店老板每天把咖啡當奶茶喝？”
邱莉莉趴在吧臺上刷 Vivian 的微博，“現在市場上賣得最好的就是奶咖，你的 Vivian 剛剛擡着一杯拉花的奶咖拍了張照片，半小時已經引得幾百人點贊了。”
引得秦沁急忙伸頭去看，“帶沒帶咖啡廳的名字和地址啊？”
一旁的林臻義正詞嚴地表明：“首先，不是我的 Vivian。其次，不是奶咖吸引人點贊，而是奶咖在 Vivian 手裏才引得這麽多人點贊。你可以忽視 Vivian 的人權，但不能忽視 Vivian 的商業價值。”
秦沁懶得看他繼續裝，翻了個白眼轉身去了後廚。
“哎，你這人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你當初求我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态度。”
林臻跟在秦沁身後抱怨，不滿她忽視自己的态度，好歹他也為咖啡店的引流出了一份力。
“你倒是讓我咖啡銷量上去個幾千杯，光會吹牛不幹實事。”
秦沁立志于潑他冷水，朝他吼道：“後廚重地，閑人免進！”
“鄭思遠什麽時候來？”邱莉莉問。
林臻被趕出廚房後找了舒服的位置坐下，拿出手機點進朋友圈，從上往下開始點贊，順口答道：“他跟客戶出差了。”
何思為聽完并不驚訝，鄭思遠出發前給她發了消息，她沒回。
事實上，最近半個月他發的微信她都沒回。
可鄭思遠絲毫不受影響，依舊每天向她彙報行蹤。
她磨好豆子，拿出手沖壺朝劃手機的林臻問：“曼特寧深烘？”
“行。”
其實林臻根本不懂咖啡，他對待咖啡就像止疼藥，完全感受不到秦沁嘴裏的那些醇厚度以及什麽榛果楓糖可可香料風味，他只要喝着夠苦夠提神就行。
秦沁從後廚出來，手裏端着薄餅和意面，挖苦他道：“你問了也白問，他舌頭跟沒味蕾似的，根本試不出來。”
然而林臻不以為意。
“我試不試得出來不重要，你這個咖啡店老板懂就好。我只要懂 MCN 怎麽盈利就行。”
“什麽東西？”秦沁沒聽明白他的話。
“沒什麽。”
林臻劃手機的手停了下來，看見一個熟悉的頭像發來消息，迅速站起身。
“我還有事兒，先走了。”
“不是說一起吃飯嗎？”邱莉莉在身後喊。
“等鄭思遠回來再說。”林臻推門而出。
“他又抽什麽風？”邱莉莉轉頭問秦沁。
“我又不是他媽，我怎麽知道。”秦沁說完又進了後廚。
最後這餐飯也沒吃成，何思為和邱莉莉成了咖啡店的免費打工人，三人分了一塊巴斯克蛋糕當作晚餐。
晚上邱莉莉去了何思為那兒，敷着面膜躺在沙發上翻雜志，翻完一本也沒見何思為坐過來，一看還在收拾東西。
“要回鎮上？”邱莉莉問。
“嗯，回去等成績。”
何思為邊說邊把相機包往行李箱裏放，還放了兩個支架。
“帶這麽多東西回去，你策展不做了？”
前幾天邱莉莉給她打電話問她考得怎麽樣，得知她在展會上忙。
要是往常，何思為這幾天早就應該忙得不見人影，這次卻突然跟個沒事兒人一樣，天天泡在秦沁的咖啡館裏。
“退股了。”何思為答。
“為啥？”
邱莉莉覺得奇怪，“這兩年你們工作室不是接了挺多活兒？”
“不想做了。”
何思為将行李箱一拉，立在了門後，又在上面放了兩個紙箱。
邱莉莉看完沉思片刻，“我開車送你回去。”
“你不帶團？”
這下輪到何思為疑惑，這可不像“工作狂”邱莉莉的風格。
“剛帶完老年團，能休息兩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