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邀請我上去喝杯茶?
14.不邀請我上去喝杯茶?
兩人約了早上八點出門,等何思為拿着鄭思遠的衣服到酒店大堂,看見鄭思遠已經坐在沙發上等着她。
他穿着衛衣套了羽絨馬甲,戴着灰色的棒球帽,領口別着墨鏡,要是手裏再拿着小紅旗,就跟廣場上的導游相差無幾。
“你的同學呢?”何思為問他。
“回了。”
鄭思遠漫不經心地站起身,接過她手裏的衣服和包。
“回哪兒?”
何思為沒明白。
“回國。”
“回國?”何思為驚訝,“那你呢?”
“陪你玩兩天。”
“我以為你邀請我是和你的同學們玩。”
“要不我把他們叫回來?”鄭思遠笑着開口。
“那倒也不用。”
鄭思遠招呼着何思為上車,何思為看着面前的皮卡陷入沉思。
“你來趟西藏還租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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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元的。”
鄭思遠看着她疑惑的神情,又解釋,“就昨天帶我們的那個導游,我找他借的。”
“您倒是在哪兒都吃得開。”何思為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那當然。”
鄭思遠一臉驕傲地戴上墨鏡,順手将手中的袋子遞給她。裏面是他覺得好吃的牛肉餅和甜茶。
車往前開,卻沒有導航。
“去哪兒?”
“紮基寺。”
“你認識路?”
“趙元跟我說過。”
何思為為自己的擔心感到多餘。
車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兩人下車前後往裏走。
“這兒不用預約?”何思為問。
“不用。”
剛過八點,外面已經排了不少人。
寺廟外面有賣供奉的酒、哈達、酥油,鄭思遠讓何思為先排隊,他跑去一邊掏錢買了一整套貢品。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主殿,何思為摘掉帽子和墨鏡,正準備提醒鄭思遠的時候,偏頭看他已經先她一步脫下了帽子裝進了背包裏。
暖冬的陽光打在他的頭發上,時不時照進她的眼睛裏。
鄭思遠進了殿內,在一旁換了三十元的零錢,伸手遞給何思為。
另一邊的師傅正在接游客手裏的供奉品,何思為将東西遞到了師傅手上,然後認真鞠躬。
鄭思遠跟在何思為身後,看着她順時針在每尊佛像前都放了紙幣,接着虔誠地拜了拜。
或許是被她的态度感染到,也跟着向面前的佛像鞠躬,一路上話并不多。
兩人從擁擠的寺廟裏出來已經是兩個小時後的事情。
“許了什麽願?”鄭思遠問她。
“說出來就不靈了。”
何思為煞有介事的樣子引得鄭思遠有些好笑。
“去吃飯?”
“行。”
從寺廟裏出來,何思為明顯情緒高漲很多,跟着車裏的電臺音樂哼唱。
“美景還是美食?”鄭思遠問。
“都想要。”何思為有些貪心。
“有點難。”鄭思遠笑着答。
“你能行!”何思為鼓勵他。
鄭思遠挑眉,忍不住偏頭看了眼何思為。
這是他不熟悉的何思為,即使兩人已經認識超過十年,他也才有機會窺探到何思為這樣的一面。
何思為好似也發現了不對勁,她在其他人面前繃着的弦此刻竟然消失了。
她享受這種放松,又害怕這種放松會帶來傷害。
何思為停止了哼唱,歌聲卻從鄭思遠嘴裏飄出。
兩人來到了布達拉宮對面的觀景餐廳,還是趙元幫忙定的 1 號包廂,他們可以在包廂裏待到下午四點,因為四點以後的位置已經預約出去。
鄭思遠點了趙元推薦的雙人套餐,趙元說這裏的菜色和景色五五分,應該不會讓他們失望。
房間對着布達拉宮側景,坐在房間裏就能看到遠處的布達拉宮。
何思為忍不住拿出相機拍照,布達拉宮就是這麽獨特,不管從哪個方向拍,它永遠那麽神秘又端莊。
傍晚兩人去八廓街轉了轉,一路上走走停停,試了各種藏族服飾,吃了不少藏族小吃,接着去了趙元推薦的小酒館。
小小的酒館裏只有三四張桌子,店裏牆面上貼滿了旅人的希望和祝福,最上面還挂着的收音機和背包,角落裏甚至有一輛破舊的自行車,無一不在訴說着發生在這家店裏奇妙的故事。
何思為翻了翻包,拿出來時的機票,找老板要了油筆。
她準備寫些話,可真提起筆又不知道寫些什麽。
“寫啊,留個紀念。”鄭思遠盯着她催促道。
何思為擡起頭,桌子面積不大,兩人挨得很近。
她看見他的睫毛在眼下留了陰影,鼻子上的淺痣若隐若現。
昏暗的燈光傾瀉而下,周圍充斥着和之前完全不一樣的情愫。
何思為收回目光,不自在地摸了摸耳垂。
鄭思遠笑着接過她手裏的筆,在紙上寫下“及時行樂,何能待來茲”。
何思為看見他的字笑出聲,“文盲。”
她接過筆,劃去前面四個字,在下面寫到“為樂當及時”。
“為樂當及時,何能待來茲。”
何思為将機票貼在牆上,想着自己也算在這裏留下了痕跡。
鄭思遠正擡頭看最上面的明信片,沒料到懷裏的人會猝不及防轉身,鄭思遠的嘴唇貼在她的額頭上。
酒館的吧臺上有位歌者在低聲吟唱,“昨夜的潮汐,今晨已褪去,歸來的漁民叫賣着剛剛經歷的風雨......”
兩人聽着各自的心跳突然血脈偾張,鄭思遠像受了莫名指引,低頭開始往下尋找。
正當一切要脫離軌道時,何思為看見他身後上酒的老板突然清醒,急忙從他的懷抱裏掙脫。
老板上了一杯威士忌酸和一杯精釀,還送了青稞餅幹和烤土豆,
精釀是鄭思遠的,威士忌酸是何思為的。
她很少喝酒,可這次她想嘗試不一樣的事情。
老板說威士忌酸最佳飲用時間是 20 分鐘,本來何思為還擔心自己不能喝完,因為入口的第一口偏酸,酒味太重。
誰知越到後面越喜歡,每一口的味道都不一樣。
等到她頭昏腦脹的時候已經三杯下肚,對面的鄭思遠一瓶精釀還在喝着玩。
“喂,鄭思遠,你耍賴。”何思為嘟嘴埋怨。
何思為喝酒上臉,沾了酒精就會滿臉通紅。
鄭思遠看着覺得可愛,耐心哄着,“你慢慢喝,我們又沒有在比賽。”
“我喝了三杯,你連一杯都還沒下去,你就是在耍賴!”
何思為忍不住聲音提高,在本就不大的酒館裏尤為刺耳。
或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态,何思為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咱們出去走走?”鄭思遠笑着提議。
何思為依舊捂着嘴,點了點頭。
原本準備還給他的衣服又披在了自己身上,何思為現在腦袋裏有一團糨糊,這團漿糊好像要被她發熱的腦袋煮得翻滾了。
好在酒館離酒店算不上遠,風一吹,酒勁兒醒了幾分。
走到她酒店樓下,鄭思遠開玩笑說道:“不邀請我上去喝杯茶?”
話剛說完,鄭思遠發現這個玩笑讓何思為臉色有些變了。
他懊惱不已,何思為并不是他适合開玩笑的對象。
他急忙解釋:“開個玩笑,你別當真......”
誰知何思為拉住了他,眼神堅定得像是做下了重大決定。
“行!”
鄭思遠也說不清自己什麽時候對何思為動的心,好似從她在山洞裏抓住他的衣角開始,又或許是從青春期裏第一次懵懂開始。
年少時并不能理解這種情愫,或多或少的故意忽視或者壓制。
他控制自己在現實裏遠離何思為,卻無法控制自己的夢。
他不止一次在夢裏觸碰何思為,笑着的,哭着的,坐在對面的,或是身下的......
而這次和夢中不同,面前的人在不斷回應他,這種快樂遠不止夢中那般。
她的觸感柔軟又濕潤,就像是沾了水的海綿。
何思為第一次感受到身體像着了火一般,她的臉熱、身體熱,連裏面的心也被熱得滾燙。
好似面前有一口井,她想要跳進去尋找水源。
鄭思遠憑着最後一點意志力做了安全措施,接着攀附着山峰向山谷出發。
他好似已與她做過千百次這樣的事情,他熟練地含住讓他心曠神怡的柔軟,一只手握住她的腿,緩慢探入谷底。
他聽見她嘤咛出聲,慢慢開始有了哭腔,他吻着她的眼睛,聽着她的哭腔變成低吟,直到身體突然繃直。
等到鄭思遠醒來時,何思為已經不在房間裏,他穿着浴袍走了一圈沒找到人。
鄭思遠想打電話給她,卻發現認識了十多年的人,彼此居然沒有留過電話。
他拿着手機站在原處發了會兒呆,這才反應過來只有何思為真正做到了“及時行樂”。
那時的何思為已經坐上回去的火車,幾天的西藏生活就像她擅自打開了另一個世界的窗戶。
她放縱自己的靈魂從窗戶傾巢而出,奔向刺眼的光亮。
可是時間一到,她必須關上窗戶,重回生活的正軌。
她拉着行李箱回到鎮上,陳梅正在收地上曬好的玉米粒。
“怎麽這麽快回來了?”陳梅覺得奇怪。
“西藏不好玩。”
何思為放完行李,出來幫陳梅牽着編織袋。
她看着玉米粒落下,激起不斷上揚的灰塵,她終于覺得自己的腳踩到了實處。
事情過了幾個月,何思為也沒等到鄭思遠的主動聯系。
兩人中間有秦沁和林臻,想要聯系到對方實在輕而易舉。
沒有聯系只能證明,對方只把這件事當成旅途中的小插曲。
若是自己顯得在意,就輸了。
那年春節前的一個月鄭家老兩口去了海南,把家門鑰匙給了陳梅,拜托她照顧好家裏的花花草草。
鄭思遠來鎮上接爺爺奶奶時心裏打着鼓,想着若是見到朝思暮想的人應該怎麽打招呼。
事與願違,何思為那段時間去了市裏代課。
鄭思遠來接老兩口去海南這件事是陳梅在電話裏說的,何思為聽着陳梅感嘆鄭思遠的優秀,說澳門那家事務所給他開了幾十萬的年薪,聽得何思為心止不住往下沉。
這種感覺她很熟悉。
年少時聽說對方得了國內頂尖獎項,而自己還在為幾分差距被排除尖子班外;或是因為對方成績優異出國,而自己不管怎麽努力也夠不上北京的學校。
在對方光彩熠熠的那些時刻,她都在拼命地夠上人生的及格線。
過了幾天,何思為在鎮上收到了一大包快遞。
寄件地址是海南,她的心突然撲通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