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二)13歲

(二)13歲

家家戶戶必不可少又沒有那麽貴的東西,手電筒是其中之一。

九十年代的手電筒,頭大腳輕,身體是銀色的,金屬制品。

手電筒的開關在側面,有凸起,又可能會劃傷。

江瑤在抽屜中找到手電筒,筒身稍許粘稠。

看到手電筒,章箭火速爬起來,神情變了,“你怎麽,你……”

南徽已經領悟到江瑤的意思,他接話道:“張美的驗屍報告裏,□□傷痕還有生活反應,她被侵犯時,人還活着,看來有人是故意的。”

章箭氣急敗壞,“你別亂說!就算是手電弄的,我也不知道!都是博文做的!”

南徽無奈,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把所有事都推到兒子身上的。

江瑤說:“你倒是挺清楚手電筒是用來做什麽的,普通人看到手電筒,可不會聯想到侵犯的事,看來有不少經驗。”

章箭臉色慘白,改口道:“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

江瑤嗤笑,“看來你還不太了解男人。”

章箭:“?”

“男人這種生物,但凡能自己來的,哪怕一分鐘,也得親自上場。”

江瑤有意無意看了章箭這一眼。

章箭深切地明白這目光的意思——對不足一分鐘的無情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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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箭:“我不知道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江瑤說:“不自己上,還有這種癖好,多變是沒能力的變态,去醫院查查就知道了。手電筒還沒來得及清洗吧?上面提取到的生物檢材、指紋,都是鐵證。”

章箭死拽着秋衣,額頭冒出涼汗。

江瑤見狀便知章箭已經撐不住了。

她莞爾一笑,“還有一件事。”

“什麽事……”

“你說過幾年你兒子就能過正常人的生t活了?”

章箭沒明白,強調說:“他才13歲。”

江瑤道:“或許現在的法律确實拿他沒辦法,不過我會每年寫一篇稿子,統計所有類似情況的犯人。盧城日報的銷量還不錯,還能輝煌十幾年,如果會遺忘,就反複提起,就算他死了,他的名字也會永遠留在媒體上,是所有人唾棄的對象。”

*

章博文被捕後,對殺害張元春一事供認不諱,但絕口不提出租車和張美。

相比之下,章箭的心理素質差很多,在确認手電筒身上的粘稠物為張美所有,且粘稠物之上留有章箭清晰的指紋後,便全都交代了。

章博文在親戚的介紹下,在一家啤酒廠做童工。

童工是不被允許的,但有人想省錢,有人想賺錢,在盧城,這樣的情況不在少數。

章博文年紀小,是童工,賺不到什麽錢。

廠裏其他人沒把他放在眼裏,偶爾欺負欺負,大多時候只要章博文不吭聲就可以獲得安寧。

章博文本身就有點小毛病,在廠子裏過的不如意,心态就更扭曲。

他想賺錢,想幹一票大的,打工賺不到,就想到了搶。

搶出租車這事,是偶爾認識的狐朋狗友告訴他的,要挑晚上,以打車為借口,去偏僻的地方,這會兒司機收了一天的錢,錢多。

張元春就是章博文選中的倒黴蛋。

章博文報了家裏的地址,在郊外山裏。

最近發生好幾起出租車司機被搶劫的事件,張元春是女司機,比其他人更小心,聽到章博文報地址,就不想接這個活兒。後來還是考慮到章博文畢竟是個孩子,如果不管他,可能就回不了家了,才讓章博文上車。

走到公園附近,張元春從餘光看到章博文別在腰帶上的刀,上車時他一直拿衣服遮着,不巧露了出來。

不是普通的匕首、菜刀,更像是一個小型的砍刀,是章博文為了今日專門準備的。

張元春停下車,委婉地表示還有急事,讓章博文換個車,這段車費就不收他的了。

章博文本性暴露。

他的個頭比張元春要高,但這些年沒怎麽吃飽過,身材幹瘦。

可章博文手中有砍刀。

張元春看到遠處有一行人,推開車門跑下車求救,章博文在路邊抓住張元春,行人慢悠悠走過去,沒看到張元春絕望的目光。

張元春的行為激怒了章博文,他舉起砍刀,一刀刀砍在這個女人身上,獻血迸濺,章博文眼中毫無憐憫。

殺害張元春後,章博文笨手笨腳地發動車子。

為了這一天,他特意學了如何開車,雖然不能考駕駛照,但将車開走沒問題。

他還提前打聽了賣車的地點,趕到時對方已經睡了,章博文強硬地敲開門,對方瞥見他衣服上的血跡,說什麽都不敢收,把他打發走了。

章博文一時不知該如何處理出租車,他原本是想拿車換錢的,能換一大筆,比他在啤酒廠多得多。

現在他只拿到張元春今天出車的錢,章博文心裏有氣。

他将車開回家,想讓章箭幫忙出主意,就在這時,他發現出租車後排躺着一個女孩。

張美那日在同學家玩,張元春到時間後去接她,原本在跑完最後一單後,她就能和女兒一起回家了。

張美以前也有跟車跑的經歷,那日時間晚,她習慣早睡,撐不住就睡了。

她不知道在她熟睡的時候,母親已經被魔鬼屠殺。

章博文慌了神,将張美控制住,然後去向章箭求救。

章箭得知他帶回來一個小姑娘,平靜的讓他把人帶過去。

章博文幾乎立刻明白父親要做什麽,他心中厭惡,但還是照章箭的話做了。

在男女之事上,章箭不太行,就連兒子都是從親戚家抱來的。

他對小姑娘格外感興趣,在村口看到誰家的小女孩路過,都要給兩塊糖吃。

章箭甚至想留下張美,但章博文趁章箭睡着後,把張美帶了出去。

他把張美抱到出租車中,将她殘忍殺害。

随後,他把車開到湖邊,推了下去。

村裏老一輩的人不讓孩子們接近湖泊,說是湖水深,每年都要淹死幾個,可能連屍體都找不到。

章博文想,出租車落水後,應該也找不到。

*

有南徽這個內線,很多消息江瑤都比其他人早知道。

警方還未公開表示什麽,江瑤就已經坐在電腦前寫稿子。

蔣雲這幾日忙得暈頭轉向,甚至來不及吃早餐,她買了生煎包帶到報社,坐在江瑤身邊吃包子。

她身體不好,時常生病,還低血糖,工位上常年備着吃的。

蔣雲分了幾個生煎包給江瑤,“瑤瑤,章博文心理素質這麽好嗎?那些警察是有審訊手段的,他居然能撐下來沒開口?”

“章箭不許他說,”江瑤說,“只要章博文咬死所有事都是他做的,就憑他只有13歲,就是最好的結果。”

蔣雲想到自己的父親蔣紅軍,她是父親撫養長大的,同樣是父親,蔣紅軍舍不得讓她受一點兒委屈。

蔣雲又啃了兩口包子,“真是不明白,為了一點點錢,就去殺一個人,人命還不值這點兒錢嗎?我生病的時候,我爸就和我說,花多少錢不重要,如果能撈回一條命,花多少都值得。”

江瑤正好将稿子寫完,她打量起蔣雲來。

蔣雲模樣秀氣,喜歡紮馬尾,白白淨淨,看起來就像個讀高中的小姑娘。

她的身體一直不好,總是病怏怏的,臉色白得不正常,沒有血氣。

但真說她有什麽大病,好像也沒有,就是虛。

蔣雲的事,按理說和江瑤沒關系,她不是喜歡多話的人。

但看蔣雲笑得開心,江瑤就忍不住問道:“你生了什麽病?”

蔣雲睜着亮晶晶的眼睛湊近江瑤,“別和別人說啊,前幾年腎上長了惡性腫瘤,切掉了。”

切掉一個腎,人還能活,但生活質量會下降。

江瑤沒想到蔣雲的病竟然很嚴重,她平時看起來的很開朗。

蔣雲笑盈盈道:“我很幸運的,這些年一直沒複發,都說癌症是治不好的,就算做手術,指不定哪天又卷土重來,但我切了就是切了,沒複發過。”

江瑤不知道說什麽好,就拍拍蔣雲的肩膀。

曲南春背着皮包快步走進來。

經過江瑤的工位,她放慢速度,瞥向屏幕。

她實在沒想到,楊勝利會護江瑤到這種程度。她知道現在的江瑤是優秀的,但她以為,江瑤也沒那麽優秀。

現在看來似乎是她判斷失誤。

江瑤跟着楊勝利,她一時半會兒動不了她。

蔣雲看到曲南春,不敢繼續啃生煎包了,慌慌張張收起來。

曲南春睨了眼蔣雲,說:“你身體不好,該吃就吃,不影響工作就可以。”

接着,她又看向江瑤,意有所指,“楊主編對工作很嚴格,跟着他也不好混,你最好多上心,別丢采編部的臉。”

江瑤露出明媚的笑容,“謝謝主任關愛,我一定認真工作,與同事友好相處。”

“友好相處”四個字格外刺耳。

這麽多年,曲南春還是第一次因為一個實習生受氣。

更生氣的是,她明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卻什麽都做不了。

起碼目前為止,還做不了。

曲南春轉身去了楊勝利的辦公室。

楊勝利的辦公室要奢華許多,他端着保溫杯,正在看最近一個月的銷量表。

曲南春敲門進去,先彙報最近的工作,比平時彙報的時間都要長。

楊勝利喝口茶,再推推眼鏡,笑道:“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曲南春說:“主編,江瑤的稿子還是我先看了讓她改過,再交給您吧。”

“為什麽?她寫的公交車劫持案的稿子我看了,缺點是有,但整體上還是出色的,不像是實習記者寫的。”

曲南春尴尬地笑笑,“我擔心她寫的不合适,我先看過再給您,一樣的。”

楊勝利放下保溫杯,“小曲,和我還藏着掖着?到底有什麽問題,直接說吧。”

曲南春這才“不情願”地說:“部門裏有人和我說蔣雲在幫江瑤寫稿子,我相信江瑤的人品,但是如果她真寫不出來稿子,太耽誤您的時間了。”

楊勝利蹙起眉,看着曲南春一言不發。

就在這時,江瑤敲門走進來,“楊主編,稿子已經寫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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