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

第 31 章

……

春庭院。

田嬷嬷端着冒着熱氣的藥進到內室, 一刻鐘後才出來。

內室之中,那碗藥就放在桌上,姜嬗并沒有打算喝。她坐在鏡前, 摸着自己的臉, 久久地出神。

謝氏見她如此狀态, 便知她正在感傷。元氣大傷一場,容貌自是折損不少。雖說嫡妻不用以色侍人,但身為女子又怎會不在意自己的顏色。

“嬗姐兒, 多思傷身, 身體才是最緊要的。”

“娘, 我省得。”她回頭, 擠出笑模樣來,“我今日覺得更好了些。”

較之昨日, 更有了精神氣, 也能勉強下得了床。

原本以為自己熬不過去, 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和最後的安排。而今這條命或許能保住, 那便有活着的安排。

“娘, 您說我要不要先擡個人去侍候世子爺?”

謝氏眼見着女兒才從鬼門關回來,卻還要操心給自己夫君納小之事,自然是于心不忍。想了想, 道:“嬗姐兒,你的身體最緊要,要不這些事還是先擱一擱?”

“娘,我覺得我可能會好,那這些事便免不了。若是動作晚t了些, 我那繼婆婆還不知道有多少編排等着我。”姜嬗幽幽地道。

當初生如姐兒時,他們夫妻正是濃情蜜意之時, 她便任性了一回,死拗着沒擡姨娘妾室。因為這件事,她沒少被人說三道四。

“我出事之後,那對姑侄倆怕是日夜想使壞,方才你也聽到了,華錦娘居然找五妹妹的麻煩。與其讓她們頻頻給我添堵,為難五妹妹,我還不如給世子納個妾室,一來合情合理,二來也能禍水東引。”

謝氏嘆了一口氣,萬分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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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上她應該支持姜嬗給姑爺納妾,因為這是為人正妻的本分,但情感上她又太心疼自己的女兒。

姜姒一進來,便感覺氣氛不太對。

她認真瞧了瞧姜嬗的臉色,“大姐姐,你是不是累着了?”

姜嬗搖頭,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明顯是有好轉,半點也沒累着。若說累的話,那也不是身體,而是心。

世俗禮法對女子有太多的要求,但凡言語有失,行事不妥,必會引來無數的指責。越是高門大戶越是要時刻警醒,半點也不敢松懈。

“五妹妹,我覺得今日又好了些。”

“那就好。”

“原本大姐夫應是要來看你的,後來出了點事。”姜姒将先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大姐姐你放心,我看大姐夫很是不願意搭理那位華姑娘,他的心裏全然是以你為重的。”

姜嬗對這樣的話很是受用。

少年結發夫妻,誰不願意自己夫妻恩愛。

這個五妹妹啊,說是天真不懂事,實則最是熨帖。

此前她已準備找個人來取代自己的位置,将丈夫和孩子都拱手于人。生死關頭走了一遭,一旦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她卻猶豫和遲疑起來。便是納個姨娘擡個妾室,都是如此的難以抉擇。

她一對上姜姒如水般清透的大眼睛,不知為何突然想聽聽這個五妹妹的想法。“五妹妹,我如今尚在月子裏,你大姐夫身邊也沒個知冷知熱的人,你說我要不要找個人去侍候他?”

謝氏聞言,一時怔住。

“嬗姐兒,你五妹妹還小,這樣的事她如何知道。”

“五妹妹心明如鏡,看人看事皆與旁人不同。”她拉着姜姒的手,“我這條命都是你救的,我想聽聽你怎麽說。”

姜姒問她,“大姐姐說的這個人,是指姨娘和通房嗎?”

她點頭。

“正是。”

“大姐姐你若是這麽做了,你會高興嗎?”

她搖頭,臉上泛起一抹苦澀。給自己丈夫塞女人這事,普天之下恐怕無人會高興。

“女子應該大度。”

這是她自小便知的道理,也是她聽了不下無數次的話。

“我就不想大度!”姜姒孩子氣地說,“世人都說夫妻要同心同德,大姐姐你才揀回一命來,大姐夫與你夫妻一體,他縱然不能代你受苦,卻也應該替你分擔一二。說一千道一萬,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只顧自己快活,你更不能縱容他。”

謝氏聽到這話,雖然覺得于禮不合,內心已是無比的贊同。

“嬗姐兒,你五妹妹這話在理。”

“男子與女子不同,若是身邊沒個人照應着,難免……”姜嬗還在猶豫。

“只要讓大姐夫忙起來,他便不會想東想西,別人也沒有可乘之機。”

“怎麽忙?”謝氏急問。

姜姒一臉的天真,“當然是帶孩子啊!”

還有比這個更合适的嗎?

她越發的孩子氣,“養兒方知父母恩,不養何來的父母恩。我已經把如姐兒給大姐夫帶了,我瞧着大姐夫也沒說什麽,倒不如以後都讓他帶孩子。”

“養兒方知父母恩,不養何來的父母恩。”謝氏重複着這句話,越說越激動。

正是這個道理啊!

生兒育女的是女子,讓男子帶帶孩子難道不應該嗎?她以前怎麽沒想過,自己拼死拼活懷孕産子,還要顧念男子是否空虛寂寞,是否無人紅袖添香,簡直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

但這樣的話,哪怕是此時此刻,她也是萬萬說不出來的。她看着姜姒,目光滿是憐愛和喜歡。也虧得這個孩子,才敢直言不諱。

恰在這時,如姐兒來了。

如姐兒一進來,一看到姜姒就撲過來抱住她。

“五姨姨,五姨姨,父親教我寫字了。父親和沈叔叔說話時,我都沒哭,我是不是很乖?”

“我們如姐兒最乖了。”姜姒說着,翻飛着繡着小兔子的手帕,誇張地故弄玄虛一番,變出一塊糖來。

如姐兒歡喜地接過,毫不猶豫地放進口中,然後滿足地眯起了眼。

謝氏見之,欲言又止。

姜姒道:“大伯娘,大姐,你們放心,這是秋梨糖,潤肺又清火。”

“你這孩子,作甚要解釋,大伯娘可是知道的,你是個穩妥不過的人。”

話是這麽說,但謝氏難免有些慚愧,遂對如姐兒道:“如姐兒,你可要記得你五姨姨對你的好。”

如姐兒重重點頭,“五姨姨最好。不過我今天不能陪五姨姨,我答應父親了,以後我都要跟着他識字。”

姜嬗又驚又喜,驚的是林杲願意帶孩子,喜的是女兒以後跟着自己的父親,父女感情自是會非同一般。

她感激地看着姜姒,“五妹妹,謝謝你。”

“大姐姐不必謝我,我可什麽也沒做,是我們如姐兒讨人喜歡,大姐夫寶貝自己的女兒,願意親自教導而已。”

姜姒順勢過去,将慕容梵給的藥塞到姜嬗手中。

姜嬗愣了一下,然後緊緊握住。

“五妹妹,你若是一直長在京中,那該多好。”

“我若是一直長在京中,那我就不是我了。”

“也是,京外見得多,好過困在四方高牆之中,天長日久的只看得見眼皮子底下的東西,越發的眼界狹隘。”姜嬗不無感慨,“這嫁了人,我竟是忘了自己從前是何等的暢快恣意。”

“大姐姐不必感傷,人生還長着呢。”

謝氏原本正傷感着,聽到姜姒這話連忙附和,“嬗姐兒,你五妹妹說的對,人生還長着呢,你以後想做什麽便做什麽。”

姜嬗被安慰到,将那瓶藥握得更緊。

……

姜姒一出屋子,轉頭去找田嬷嬷。

田嬷嬷正指揮着下人們清理春庭院裏的雜物,一看到她立馬迎上來,神情舉止間全是恭敬與熱情。

她也不繞彎子,直接問起府裏新換的幾個下人。

事情是田嬷嬷處理的,人也是她換的,她聯想到之前發生的事,便知姜姒要問的是誰。當下将那仆從的信息說了一遍。

“他姓吳,說是獨身一人,無妻無子。原本奴婢瞧他年紀大了些,怕是無法勝任花匠的活計,不想他展示了一番,手藝不錯,力氣還不小。又說哪怕是工錢少些,只要有吃住的地方就成。奴婢見他可憐,便将他留下了。”

“無妻無子,原來是個孤寡。”

“可不是。奴婢正是想着他孤寡一人,一時生了恻隐之心。也虧得他還算本分,人前替你作了證,要不要奴婢以後多照應他一二?”

姜姒想了想,道:“不必了,你也說了那是他的本分,你日後該如何還是如何。便是要謝,那也是我個人謝他。”

田嬷嬷不解,照應和感謝難道不是一回事嗎?

“五姑娘,他說自己喜歡清靜,不願與其他的下人擠一間屋子,自己卷了鋪蓋睡在柴房。你看這…是不是該照顧一下?”

還是個性子孤僻的人。

姜姒皺着眉,半晌後還是搖了搖頭。

“他不過是個花匠,若是特殊照顧,恐怕會招來別人的眼紅。他既然喜歡清靜,想來也不喜歡被人盯上和打擾。”

她都這麽說了,田嬷嬷便只好作罷。

天氣一日比一日冷,風都像是帶了刀子般,吹在臉上割得難受。她攏緊鬥篷,揣着手爐離開春庭院。

往住處走的半道上,迎面遇到姜姽。

兩人錯身而過時,姜姽叫住好她。

有些人明知是敵,卻躲不開也避不過,哪怕是想裝作看不見都不行,硬生生的要被逼着面對面。

“五妹妹,我知道你如今已經與我對上了,但有些話我還是想奉勸你。”

到了這個地步,她們之間還有必要做戲嗎?

姜姒看着她,示意她往下說。

她望向春庭院的方向,嘆了一口氣。“我們那位大姐姐可不是個簡單的。你自小不在家中長大,怕是根本不清楚她的為人。以前她在閨中時,完全将二姐姐三姐姐和我安排于股掌之中。她讓我們往t東,我們不敢往西,她說黑,我們不敢說白。若是有一星半點的不滿,必是會受到報複。”

姐妹四人年紀相差不大,只有大姐一人是嫡女。那時候姨娘總讓自己跟着大姐,事事都聽大姐的話。所以大姐怎麽說,她就怎麽做,不敢有絲毫的違背。

但哪怕她事事順着,大姐對依舊不冷不熱,有好事也不會想着她半分。比方說家中池子裏的那艘小船,大姐帶着二姐姐三姐姐輪着玩,明知她一直在池邊眼巴巴地看着,愣是視而不見。

有一回她實在委屈得緊,便找姨娘哭訴,卻不想被人聽了去。翌日姐妹幾人一起玩耍時,大姐便讓她一人獨坐小船。她是站也站不穩,坐也坐不下去,險些一頭栽進水裏。而大姐幾人一直看着,不僅不幫她,還不停地笑她。

這些往事,她如今想來還是覺得難受。

她的話,姜姒可不信。

“照你這麽說,大姐姐是個唯我獨尊的霸王,而你則是受盡欺負的小可憐?”

“自古嫡庶有別,你縱使不信我,也應該信這個世間的尊卑分明。”

這話倒是不錯。

但姜家與很多人家不一樣,嫡庶的差別并不是很大。據姜姒自己的觀察,庶出的子女在姜家地位還算可以,不會受到過多的壓迫。

何況百聞不如一見,她與姜嬗也相處了幾日,縱然看得出來姜嬗為人确實有手段心計,但絕非心胸狹隘之人。

姜姽見她不信,道:“我知你現在不信我,那我且問你。大姐姐是不是私下和你說,她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便将大姐夫和如姐兒安哥兒托付給你。還說把她的嫁妝全留給你,至于侯府的爵位,你也可以給你自己的兒子?”

原來說了半天,還是為了這件事。

姜姒心下了然,不以為意地回道:“說了又如何?”

好一個說了又如何,那便是說了!

姜姽掐着掌心,暗道大姐屬意的果然是五妹妹。

她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承認,自己會比這個五妹妹差太多。大姐真是好算計啊,捧一個踩一個,分明是想讓她們相鬥。

“五妹妹,這話你信嗎?”

“我信與不信又如何?”

“你若是信了,那就是中了大姐的算計。你可知大姐姐也和我說了同樣的話,她是想借力打力,意欲讓我們相争。等我們争到頭破血流之時,她再出手。到時候她好拿捏我們,從而達到自己真正的目的。”

縱然是如此,那又怎樣呢。

姜姒似笑非笑地看着姜姽,她們之間難道還有化敵為友的一天嗎?

“四姐姐,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麽?”

“因為我不想我們被人利用,然後鬥得你死我活。五妹妹,你不知京中世家的深淺,有些事你必是想都想不到。你真以為大姐姐會将自己的嫁妝給你,還會将侯府的爵位相讓嗎?恐怕到時候她不僅不會奉上嫁妝,還會暗中準備好絕子湯,讓你這輩子都做她的傀儡。”

姜姒一聽這話,便明白了那日她所說難以承受的代價是什麽。

原來是絕子湯啊。

倒是不難理解,如果想從根本上确保自己的孩子的利益,最好的辦法就是阻止其他的嫡出子女出生。

“既然如此,那四姐姐你為何還要争?”

“我沒有争,可誰讓我是大房的姑娘,大姐的親妹妹呢。我的親事都由母親做主,母親讓我做什麽,我是半點也不能反抗。”

這話姜姒信一半。

她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

如此态度,越發讓姜姽嫉恨。

“五妹妹,我之前雖惱你,但慕容晟的事情已經過去,你我之間也不存在龃龉。我今日與你敞開心扉,也是希望你能念着我的好。”

這話姜姒是一個字也不信。

“大姐姐是不是已經和你說了絕子湯的事?你答應了嗎?”

姜姽聞言,瞳孔縮了縮。

僅是這般反應,姜姒便已明了。

如此說來,姜嬗已察覺到姜姽的心思,并與她談過此事。怪不得她之前俨然有種勝券在握的表現,想來應該是接受了這樣的條件。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又哪裏來的委屈呢。

她今日這一通操作,應該是不知從哪裏知道了姜嬗與自己說的話,真真假假地說了一通,目的就是想讓自己知難而退。

這會兒的工夫,她已回過神來,斷然否認,“沒有。”

有與沒有,姜姒能分辨。

她又“哦”了一聲。

姜姽咬了一下唇,冷着臉說:“我言盡于此,五妹妹你好自為之。”

“四姐姐,你也是,好自為之。”

她們啊,如果能各自好自為之,恐怕就不會再有争鬥。

但姜姒知道,這絕對不可能。有句話說得好,恨比愛更長久。一旦恨意紮了根,便會如附骨入血,一輩子都難以拔除。

她感覺得出來,姜姽恨她。所以她們之間,注定不可能相安無事。哪怕樹欲止,而風卻會不依不饒。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遠遠看到一個婆子正掃着地,突然就那麽直直倒了下去。

她一驚,連忙上前。

倒在地上的婆子面色白得吓人,額頭全是汗,捂着肚子不停地呻吟着。她讓跟着自己的祝平搭手,準備一起将婆子扶起來。

正在這個當口,旁邊的一棵樹發出幹脆的“嘎吱”聲,然後一截枝丫掉了下來。她還不及反應,眼看着枝丫快要砸到自己時,婆子将她往旁邊一推。

虧得這截枝丫不算重,也不算粗,婆子挨了一下,好在并沒有受傷,回過神後不顧自己的身體,反而詢問她。“五姑娘,您沒事嗎?”

她搖了搖頭,擡頭看了一眼那棵樹。樹是梧桐樹,葉子已經落光,僅剩光禿的枝幹與幹掉的球果。

婆子連連告罪,拼命說自己沒事,還說自己忍一忍就好了。

“五姑娘,奴婢…沒事的……”

這般模樣,如何是沒事。

姜姒思量一番後,讓祝平扶婆子回去歇一歇,并叮囑祝平給婆子請個郎中。婆子拗不過,自然是好一番千恩萬謝。

風吹着梧桐樹上的球果,晃來晃去就是不見有一顆落下。

她若有所思,朝地上的那截枝丫看去,目光落在枝丫的斷口處。斷口處呈現出植物的生色,并不是枯死之色,觸手一摸毫無濕氣。再仔細一觀察,發現大部分的截面較光滑,不像是被風力吹斷所致,反而像是被什麽東西切割過一般。

一時之間,她猜測不斷。

過了一會兒,她準備将那枝丫撿到一邊,才将将把手伸了過去。忽然感覺有人過來,幾乎是在她擡頭的瞬間,來人就到了眼前,且從她手邊将枝丫拿走。

是那個姓吳的老仆從。

姜姒注意到,他手上戴着一個粗布縫制的手套。

原主的記憶中沒有這個東西,自己也不曾見過,可見手套這樣的物件并不是常見之物。而一個普通的花匠,竟然有着不同常人的智慧。

若真是頗有天資與巧思之人,為何會淪落至此?

她不由自主地跟過去,靜靜地看着老仆從幹着活。老仆從把枝丫與自己剪下的枝條推放在一起,然後繼續用大鐵剪子修剪花草樹枝。

他動作很是利落,那駝背彎腰的身姿,一起一伏間倒是沒什麽才态。從手腳的利索程度來看,應該是個做慣了苦力活的人。

四下一片安靜,恍惚間竟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他們就這麽一個人幹着活,一個人默默地看着,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仿佛與生俱來就是這般的和諧共處。

風從那邊吹過來時,裹挾着花草修剪之後的青香,還有一絲極淡的冷香。

這冷香……倒是有些熟悉。

“老伯,您是新來的花匠嗎?”姜姒問。

老仆從眼皮耷着,“嗯”了一聲。

姜姒摸着被剪的枝條,認真而誇張地稱贊着,“老伯,您這活做得可真漂亮。這枝條斷口平整,一看就是老手。”

她看似在欣賞枝條,實則勾着眼睛用餘光一直在瞄着老仆從。老仆從動作未停,對她的誇獎無動于衷,埋頭繼續着手裏的活。

“老伯,聽說您無妻無子,是個孤寡老人。”

“嗯。”

“那您挺可憐的,您家裏真的沒有其他人了嗎?”

“有兄長還有侄兒,但我是一個人住。”

“哦。”

姜姒還在看他,他卻一直不擡頭。

“老伯,您姓吳啊?”

“是。”

“那老伯您是不是姓吳名此仁?”

老仆從停下手中的動作,慢慢望過來。

耷着眼皮的眼睛裏,仿佛湧進了一道光,光芒之中全是少女靈動的模樣,嬌憨t地歪着小腦袋,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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