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李承道的臉一點點漲紅，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麽。
陳和擦掉額頭上的冷汗，連忙上前解釋：“大郎君，這是東宮的二郎君，是您的堂兄。”
李承道讷讷：“我是你堂兄李承道。”
李承乾先是瞪圓了眼，像是不明白李承道只是堂兄，為什麽說話口吻和長輩那麽像。然後臉蛋也有些發紅，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是我搞錯啦！”
李承道連忙道：“不怪你，是我沒有告訴你身份。”
李承乾恍然：“是哦，我問你名字了，但你沒有告訴我！”
所以這事不能全怪他噠！
李承乾可以了！他又支愣起來了！
他歪着小腦袋問：“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呢？”若是早說了，也就不會認錯了呀。
現在想起來李承乾還覺得臉蛋燙燙，他不僅認錯了人，還向李承道行學生禮，會不會顯得好笨呀！
李承道抿着嘴唇不說話，他本來只是好奇禦書房前怎麽會有陌生小孩，知道此人是李承乾後，不免想起那次魏先生和父親的談話，魏先生對這個堂弟頗多贊賞，而且極為忌憚，甚至動了斬草除根的心思。
只是一個孩子而已，竟能令魏先生這麽重視。李承道只是想看看李承乾是什麽樣的人，還莫名不想叫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想起當時的心情，李承道有些羞愧，君子坦蕩蕩，他本不該有這樣的想法，而他不僅有，還真的這樣做了，一點也不光明磊落。
他略顯頹喪地垂下眼睑。
李承乾見狀還以為他不想說，蹦上前拍拍他胳膊：“沒關系噠，這件事你有錯我也有錯，就算是抵消啦！以後都不要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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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道搖搖頭：“跟你沒關系，是我的錯。”
“好吧，那就算是你的錯……”李承乾說完，見李承道眼睛微微變大，有些愕然的樣子，揮揮小手大度道，“……我原諒你的錯，你就不要再傷心啦！”
“……”李承道遲疑地點了下頭。
遇到一個有點奇怪的小哥哥，李承乾有點開心。
而且他想起來了，他在阿翁口中聽過李承道這個名字，阿翁說這個哥哥很聰明很厲害，雖然因此貶低他的朋友讓李承乾有點生氣，但那是臭阿翁的事，與這個哥哥無關。
李承乾是恩怨分明的小朋友，他決定繼續喜歡這個小哥哥。
“哥哥，我們一起玩吧？你不喜歡看螞蟻，我們可以玩別噠！”
李承道難得有些茫然：“玩什麽？”
“丢沙包！”李承乾小奶音興奮。
李承道搖搖頭：“我不會。”
“沒關系噠，我們可以換一個。”李承乾想了想，“捉迷藏你會嗎？”
“不會。”
李承乾有點發愁：“捉迷藏很簡單噠，這個都不會，那我們只能放風筝了，或者捉蛐蛐！”
李承道再次搖頭：“不會。”
李承乾有些為難：“這是最簡單的游戲啦……那哥哥平時玩什麽？”
李承道一板一眼道：“我多數時間都用來讀書，閑暇時下棋、射覆，偶爾作畫。”
李承乾“哇”了一聲：“哥哥太厲害了，下棋好難，我都學不會，我只會下五子棋和飛行棋。”
李承道狐疑：“我聽說你很聰明，可以倒背如流，怎麽學不會下棋呢？”
李承乾貓貓嘆氣嘆氣：“倒背很簡單吖，可是下棋太難啦，我學了一個時辰都沒入門。畫畫也很難，射覆我都沒聽過。”
并不能倒背，學圍棋用了好幾天的李承道：“……”
李承乾眨巴着大眼睛看李承道：“我是不是沒法跟哥哥一起玩啦？”
李承道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問：“為何叫我哥哥？”
李承乾茫然：“你不就是哥哥嗎？”
“我是你堂兄，你該稱呼我二堂兄，叫哥哥太不莊重。”
李承乾：“……”
李承道板着臉嚴肅道：“還有，你不要總想着玩，該把心思放在正事上，好好研讀經學史書，如此才能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李承乾撅着嘴輕哼一聲：“讀經史才不能治國平天下。”
大唐都窮成這樣了，只靠經史肯定不行的！
李承道：“經史不能治國平天下，難道玩游戲看螞蟻就可以嗎？”
“對！螞蟻就能平天下！”李承乾大聲道，“工業強國，科學救國！”
李承道聽不懂，只當小孩子胡言亂語，見李承乾有些不高興了，也不再和他分辯。
堂兄弟一起去禦書房，李承乾蹦蹦跳跳走在前面，李承道規規矩矩跟在後面。
禦書房裏，李淵已經調節好心情，見兩個孫子一起進來，就笑着沖他們招手：“承道也來了？正好見見你堂弟。”
他指了指李承乾，李承乾輕哼一聲撇過小臉。
他還在生阿翁的氣哦！
李淵也不介意，笑眯眯地問：“承乾剛剛去哪玩兒了？”
李承乾叉腰：“阿翁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你還沒向我賠禮，我不會和你說話噠！”
衆人：“！”
李承道不敢相信李承乾這麽大膽，這麽無禮。更令他震驚的是，李淵猶豫了一下，竟真的好脾氣地向李承乾賠禮：“這次确實是阿翁沖動了，誤會了你的朋友。承乾別生氣了。”
“好吧，那我就原諒阿翁這一回，不能再有下次了哦。”李承乾張開小胳膊，李淵很上道地把他抱起來放到腿上，祖孫倆終于和解。
李承道震驚地瞪大了眼睛，甚至顧不得君子禮儀，直勾勾盯着李淵和李承乾，李承乾察覺到他的視線，還以為李承乾也想要抱抱，于是拍拍李淵胳膊提醒：“阿翁，抱哥哥。”
李淵有些不自在地問：“承道要抱嗎？”
就很尴尬！他在李承道面前向來是威嚴慈和的長輩，從來沒這樣親昵過。
李承道顯然也不能接受，退後兩步一本正經拒絕：“孫兒不敢勞累祖父。”
明明是預料中的答案，李淵卻不知為何覺得有些別扭，他輕咳一聲，誇贊：“承道很有孝心。”
正坐在李淵懷裏啃點心的李承乾想了片刻，又捏起一塊點心塞到李淵嘴裏，美滋滋道：“承乾也孝順，喂阿耶好吃噠！”
李淵：“……”
李承道：“……”
李承道很想知道二叔府上怎麽教養堂弟的，竟教得李承道一點規矩都沒有，做事說話無不在挑戰他的底線。
他忍了又忍，才把到嘴邊的勸誡憋回去，默默站到李淵一旁伺候。
李承乾也在觀察李承道。他覺得這個哥哥好奇怪，他總愛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和阿翁一點都不親，屋裏這麽多人，他卻非要自己伺候阿翁，甚至都不肯坐下。
對了，他好像都不會笑诶！
李承乾像發現了新大陸，忍不住頻頻打量李承道，果然一次都沒見他笑過！
李淵：“你一直看承道幹什麽，喜歡堂兄嗎？”
李承乾胡亂嗯嗯兩聲，埋頭繼續啃點心。
阿翁這裏的點心真好吃啊！
……
李承乾在太極殿玩了一上午，整個禦書房熱鬧中透着點雞飛狗跳，李淵也就罷了，李承道臉都快青了。
陳進懷疑李承乾再待一會兒，李承道就要維持不住君子風度了。
幸而不到午膳時辰，李世民就來接李承乾歸家，陳進很是松了口氣。
李承乾說着要和李淵一起住，其實沒過多久就開始想家，想阿耶和阿娘。他長這麽大第二次出門這麽久，上次還有李世民陪着，這回卻只有他一個人，和第一次見面的阿翁。
小家夥表面笑嘻嘻，心裏也有點怕怕的。
見到李世民，正趴在地上彈珍珠玩兒的李承乾歡呼一聲，一骨碌爬起來往他懷裏撲，還踩到珍珠差點摔倒，幸而李世民眼疾手快把人撈起來抱住。
李承乾趴在李世民懷裏，小臉在他肩膀上蹭了蹭，然後就癱着不動了。
李世民心裏一緊，臭小子別不是受委屈了吧？
他像一只炸毛的貓，警惕地看向李淵和李承道，一副要是他們欺負了李承乾就沒完的樣子。
李淵：“……”
李淵一看他這樣就來氣，好像他有什麽壞心思似的，換成平時好歹得訓斥幾句，但看了李承乾一眼，到底沒說什麽，擺擺手：“你們走吧。”
李世民抱着李承乾轉身就走，李承乾還努力和李淵揮手：“阿翁我走啦，以後再來找你玩兒！”
李淵陰陽怪氣：“你阿耶可未必允許。”
李世民：“……”
李承乾問李世民：“阿耶為什麽不許我進宮？”
李世民拍拍他小屁股：“你先跟阿耶說說，今天都玩兒了些什麽？”
“吃了很多好吃的點心、阿耶教我下圍棋、還看到很多螞蟻……”李承乾一一細數，李世民默不作聲地聽着。李承道看着他們走遠的背影，隐約有一點羨慕，他到底是小孩子，也會盼着與長輩親近。但很快這點羨慕就被壓了下去，這樣失禮之事不是君子所為。
另一邊，李世民默默聽李承乾說今天做了哪些事，判斷他有沒有受委屈。
一直沒什麽表情的臉，在聽到臭小子吼了李淵一頓後裂開了！
就連他也不敢吼李淵啊！
——雖然心裏這樣幹過無數回，但真生氣了也不過是裝聾裝瞎，試圖氣死他憋死他。
李世民皺眉：“是不是他做了什麽？”
“是噠！就是阿翁的錯！”李承乾小嘴叭叭叭，把李淵說杜荷不好的事說了，“就是這樣我才生氣噠，就算是阿翁也不能說我的朋友不好，阿耶你說對不對？”
李世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只關心李淵是怎麽斥責李承乾的。想到臭小子方才怏怏的，說不定就是被李淵罵了的緣故。
李承乾卻搖搖頭：“沒有罵我吖。後來阿翁跟我道歉了，我也原諒他啦！”
“……”李世民再次裂開，“……阿翁給你道歉？”
李承乾點頭：“是的呀。”
李世民：“……”
他神情恍惚地想，李承乾口中這人真的是李淵嗎？會不會是別人冒名頂替的？
李承乾見李世民這個樣子，心虛地對對手指：“我是不是不該代替杜荷和侯思逵原諒阿翁呀？可是阿翁出宮好難的，我會替他向他們兩個道歉的。”
李世民連忙阻止：“不用，別叫他們知道這事。”
叫他們知道李承乾試圖讓李淵親自出宮給他們道歉，別吓人了好吧！
他又想起李承乾當初說過的話：有想法可以直接和李淵說，好好溝通，沒有解決不了的矛盾。
他當初沒有當真，難道竟然是真的？
他可以！
李世民暗戳戳想：如果迎合李淵的方式就是指着他鼻子罵，還要他先賠禮道歉，那他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