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生日前夕
第26章 生日前夕
當圖南再次推開梅阿查診室門時,已經是兩個星期之後了。
梅阿查正拿着當天的報紙看的津津有味,看到圖南進來坐下,順手将報紙夾在了一堆診斷書下面。
“恭喜你,斯蘭蒂娜小姐,聯賽榜上積分57分,下一場比賽獲勝,哈馬比就要提前獲得俱樂部史上第一個瑞超冠軍了。”
“謝謝。”
圖南坐下,瞥了一眼桌子上快要堆不下的報紙。
終于明白這老頭為什麽總能洞察時事,感情還是個吃瓜群衆。
“聽說你的生日就要到了,生日那天俱樂部有沒有什麽安排?”
梅阿查端起咖啡喝一口,笑眯眯的看着圖南。
“不要驚訝,我也是剛剛從報紙上得知的消息。”
圖南挑了挑眉,瑞典的媒體竟然會報道這種小事,哈馬比最近連續進行了三場比賽,她還沒有功夫好好看看這些報紙。
順手将一張球票放在梅阿查面前,圖南随口說道。
“林德羅特先生跟我提了,要組織球員們參加我的生日聚會,但我拒絕了他。”
圖南說完,發現梅阿查面露不解,聳了聳肩,幽默的說道。
“因為我說斯蘭蒂娜從來不過生日。”
她真正的生日應該是9月17號,但是世上除了她自己,沒人會記得。
這一世的生日,但每當她生日那天,杜思就會喝的爛醉如泥,根本想不到給她過生日。
杜思去世後,每年養父都會提出給她舉辦一個盛大的生日聚會,邀請她所有的朋友一起來玩。
但她覺得那種聚會一點意思都沒有,總找各種理由拒絕。
有一年,她實在找不到理由,一整天躲在圖書館看書,然後拒接所有人的電話,事後假裝自己忘記了。
梅阿查無奈的搖了搖頭,推上老花眼鏡,問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你去看球賽,感覺怎麽樣?”
圖南将頭發掖在腦後,撇了撇嘴。
“還不錯。”
“你和看比賽前已經是兩個狀态了,看來我的治療并沒有白費。”
梅阿查看得出圖南心情不錯。
圖南從善如流的笑了。
“是的,多虧了你的醫術高明。或許我該送塊獎牌挂在辦公室的牆上,作為那張神奇球票的感謝。”
梅阿查哈哈大笑,将桌上的球票拿起來。
“你已經帶來了回禮不是嗎?”
梅阿查端詳了一下,笑着看向圖南。
“原來是哈馬比主場對陣哥德堡的比賽,我還以為是三天後球迷舉辦的趣味足球比賽呢。”
“什麽趣味足球比賽?”
圖南忍不住好奇的問。
梅阿查卻做出了一個在嘴上上封條的俏皮動作。
圖南:……好吧,老頭嘴還挺嚴。
在駕車返回鄉下住宅時,圖南不經意間瞥到了不遠處田野裏紅雲彌漫的櫻桃林。
或許是這一世生日即将來臨,這一眼勾起了她的某些回憶。
回到家,躺到柔軟的床上,睡夢中,圖南不由自主的夢到了羅馬市中心小公園裏那幾棵長滿了櫻桃的樹。
今年夏天,它們也像田野裏的櫻桃樹一樣,果實挂滿了枝頭嗎。
1983年夏天,黃昏比幾個月前來的晚了許多。
一整年的溫暖在羅馬這座城裏聚攏,叫人心曠神怡。
在市中心的西北角,有一個占地不過千平米的小公園,公園裏有幾棵結滿了櫻桃的樹。
果實紅潤飽滿,看起來非常可口。
圖南是臨時起意爬到樹上的,害怕汁水擠出來把口袋弄髒,她只能坐在樹幹上,一手抱着粗壯的枝桠,一邊将櫻桃摘掉一把一把往下丢。
等到摘得差不多了,她心滿意足的往樹下瞄了一眼。
就這一眼她就愣住了。
不知道打哪來兩個小賊正蹲在地上,撿她扔到地上的櫻桃往嘴裏塞。
甚至他們還準備了充分的作案工具:一個裝滿水的小黃桶。
每次吃之前,還知道用手捏着櫻桃杆在水裏擺一擺。
一股怒火直沖天靈蓋,圖南雙手做喇叭狀,朝着兩個人喊:
“你們兩個小賊,為什麽偷我的櫻桃!快把爪子給我放下!”
盡管圖南很用力的喊,但奈何是蘿莉。
她的聲音除了萌萌噠之外,一點威懾都沒有。
內斯塔和托蒂不僅沒有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跑,反而擡起頭。
睜着疑惑的大眼睛看樹上帶着口罩的奇怪女孩。
“對,說的就是你倆,裝什麽傻!”
圖南伸出小手,很有領袖氣場的點着兩個人。
托蒂将嘴裏的櫻桃核吐出來,站起來,插着腰,氣勢完全不輸:
“你憑什麽說櫻桃是你的。”
“這是野生的櫻桃樹,我摘了就算我的。”
“那那,那你怎麽證明是你摘的,不是樹上掉的!”
就在兩個人說話間,內斯塔不停的捏起櫻桃。
在水桶裏擺擺,塞到嘴裏,腮幫子一鼓一鼓。
“嘿,我說你是沒完了是吧。”
圖南本來沒太想計較,但這個小屁孩敢在老虎眼前拔毛,她可忍不了。
從樹上出溜一下爬下來,圖南摘掉保護氣管的口罩,沖到內斯塔面前,捏住了他的嘴。
這個舉動把內斯塔吓了一跳。
黑發嬌小的女孩氣鼓鼓的看着他,瞪着迪士尼公主一樣漂亮可愛的棕色眼睛。
被拿捏住的嘴讓他呆呆的忘記了咀嚼。
看看小屁孩,這劍眉星目的小臉蛋,高挺的鼻梁,天生上翹的嘴角,有點肉肉的下唇。
簡直萌在了圖南的心巴上。
圖南也騎虎難下:.......怎麽辦,他好萌,我下不去手。
“你放開他!”
托蒂沖過來想要解救好兄弟。
圖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內斯塔臉上吧唧親了一口。
下不去手就下嘴,親一個,mua。
托蒂直接腳下一個踉跄,差點摔了個大跟頭。
內斯塔的臉瞬間紅透。
“你完了。”
看着不知所措的內斯塔,圖南眼睛一轉,想到一個好主意。
她一本正經的捏了捏內斯塔的嬰兒肥小臉。
“你現在懷孕了。”
內斯塔眼裏先後閃過懷疑震驚羞郝,然後嘴巴一抿。
托蒂急了,指着圖南說:“你說謊,爸爸說,親吻是正常的社交禮儀,親吻不會懷孕的。”
圖南故意摸着下巴,用萌萌噠的童音發出壞笑。
她知道越是自信,小孩子就越會相信自己說的話。
“但是我是邪惡的女巫,我親了誰誰就會懷孕。”
內斯塔呆滞的站起來,
托蒂的臉上驚疑不定。
圖南飛快的跑到托蒂身前,踮起腳,嫌棄的捧起金毛小崽子的臉,吧唧又是一口。
這下托蒂可忍不住了,一把将圖南推到地上。
自己也因為反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托蒂哇哇大哭起來:“完了,完了,內斯塔,我也有baby了。”
內斯塔臉都白了。
他看了看好兄弟,最後絕望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脆弱的模樣令人心碎。
圖南從柔軟的草地上,坐起來。
“好了,想讓我解除魔法,你們就每天下午這個時候帶一個棒棒糖給我。”
說完,不給兩人反應過來的時間。
圖南把小黃桶裏的水倒掉,撿起地上剩餘的櫻桃丢進桶裏,提着就走。
托蒂在身後期期艾艾,又帶着點小恐懼。
“那個,那個是我們的。”
“等明天你們帶棒棒糖來,我就還給你們。”
......
在托蒂和內斯塔送棒棒糖的當天傍晚,憑着強大的洗腦攻勢,圖南說服了傻孩子托蒂。
他接連騙來了鄰居葫蘆娃兩兄妹,喬和薇薇安。
圖南雨露均沾的給了兩人一人一個大寶貝。
從此收獲了四倍的快樂。
直到他們膽戰心驚的過了好久,良心發現的圖南才裝模做樣的給每個人頭上灑了幾滴礦泉水。
告訴他們這是聖水,現在已經把寶貝送走了。
随後圖南又認真嚴肅的告誡他們必須要聽她的話,否則上帝會懲罰他們再來一次。
于是,四個人繼續在她面前忍辱負重。
不僅需要忍痛分享寶貴的零食,甚至還要經常聽圖南使喚一起去清洗她家的地板,洗碗,做家務。
在圖南被貧民窟那群壞孩子欺負時充當她的小弟,在野球場上玩足球游戲被罵時還要忍氣吞聲。
這種快樂一直持續了好多年,持續到圖南慢慢把他們當做可愛的小夥伴。
持續到蠢萌男孩開始慢慢向少年轉變。
事情的轉折發生在一次生理課上。
純情的托蒂忐忑的向老師提問:老師,被小女巫親會不會懷孕?
在得到老師世界上不存在女巫,被女孩子親也不會懷孕的肯定回答後。
憤怒的托蒂把這個事實告訴了他的小夥伴們。
于是四個人跑到公園把圖南圍住。
圖南當時是怎麽做的呢?
她就蹲在那裏,将臉埋在雙臂,抖着肩膀說:
“好吧,我以為我們是朋友,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零食以後我會賺錢還給你們的,看來我們沒辦法做朋友了。
畢竟我欺騙了你們,再見了,媽媽,今晚我就要遠航,嘤嘤嘤。”
區區一些零食能換來一個好的人生導師嗎?
零食能換來人生閱歷嗎?
她不僅教會了他們要勤奮勞動,又讓他們有擔當,面對黑惡勢力敢于鬥争,簡直是不要太值當啊。
這群小屁孩,一點都不記人家的好。
想到這,圖南悲從中來,竟然真的擠出了兩滴鱷魚眼淚。
薇薇安抽了抽鼻子,被圖南洗腦最厲害的她,短短十分鐘經歷了震驚,懷疑,再震驚,又憤怒,委屈,不解,持續自我懷疑。
最後恍然大悟,迅速共情,悔恨,難過等一系列難以表述的複雜情緒轉變。
薇薇安蹲下來抱着圖南:“我不要,我不要你離開,圖南爾!”
圖南爾趕緊回抱她,開啓了悲慘的八點檔劇情。
“薇薇安!”
“圖南爾!”
兩個人在小公園抱頭痛哭,不知道的還以為誰家裏出了什麽變故。
因為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絕對不是演出來的。
被圖南和薇薇安的操作震驚到下巴都掉了。
托蒂馬上就絕望的發現好兄弟迅速背叛了和自己的統一戰線。
內斯塔在圖南面前蹲下,從背包裏掏出紙巾,輕輕的給她擦拭眼淚。
在一旁默默看着的喬有些無語。
此時還年輕的他對雙标這個詞不太懂。
但看着哭的像個小花貓的妹妹無人問津。
又看了看眼淚還沒等掉下來,就被內斯塔小心翼翼沾掉的柔弱可憐小公主圖南。
他的心裏突然靈光一閃,瞬間對這個詞有了更深刻的人生感悟。
托蒂使勁撓了撓頭,最後放棄了抵抗。
他從兜裏掏出一堆早就買好的棒棒糖,遞到圖南面前,粗聲粗氣。
“我沒說我們不是朋友啊,你早點向我們坦白不就——”
“說到底,你根本就不在意我這個朋友。”
圖南一把奪過內斯塔手裏的紙巾,擤着不存在的鼻涕,打斷了托蒂的話。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偷瞄了一眼那堆棒棒糖,圖南繼續抱着傷心的薇薇安嘤嘤嘤。
這些年,在野球場玩耍時,明裏暗裏灌輸這個小子多少先進的足球戰術理念,還敢跟她發火,哼,不開森。
誰稀罕棒棒糖。
最後在所有人的怒目而視下,托蒂忍痛表示要掏出當月所有零花錢,請圖南吃一頓大餐,這才将事件平息下來。
但從此之後,托蒂再也不敢惹圖南了。
因為他發現,只要圖南爾那憂郁含着水光的棕色眼眸輕輕那麽一低垂。
薇薇安和好兄弟內斯塔就會像被挖掉腦子的空心菜一樣迅速叛變。
而喬那個家夥只會在一旁看戲。
他托蒂,空有清醒的頭腦,卻總是孤立無援。
“所以,當初你為什麽總是站在圖南爾那一邊?不要告訴我你們不知道,小時候她就是個愛忽悠人的小騙子。”
雖然她現在好像完全沒有了小時候的輕浮,變得更穩重了。
雖然她現在美得要命,但是。
但是……
托蒂皺了皺眉,他指望電話對面的內斯塔給點提示,讓他找到合适的突破口批判一下圖南。
托蒂擺擺手,拒絕服務生遞過來的紅酒杯,重新拿起叉子。
羅馬俱樂部剛結束一場比賽,他正在和教練隊友們一起聚餐。
而電話另一邊。
內斯塔坐在更衣室的椅子上,看着掌
心裏躺着的項鏈微微出神。
他的思緒回到了那一年。
剛進入拉齊奧青訓的內斯塔因為身高發育太快,背部抽痛倒在了球場上。
被緊急送往醫院住院。
白日裏病房裏人來人往的熱鬧。
到了晚上,內斯塔躺在床上,出神的看着吊瓶裏的藥水滴滴答答往下滴。
月光如水,靜默無聲。
圖南就是這個時候突然出現在病床外的窗戶上的。
“桑德羅。”
圖南喊了一聲。
內斯塔擡起頭,看到圖南費力的将下巴擱在窗臺上,用那雙總含着些狡黠和柔軟的棕色大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你要記住我的話,好好吃飯,好好複健,不許難過,聽到沒有?”
痛到無法動彈的內斯塔盡力的支着手臂,回應她。
“好。”
圖南将石頭堆在一起,踩在石頭上。
最後她終于能趴到窗臺上了。
“把你的手遞給我。”
內斯塔攀着窗沿,把手伸到窗邊。
素白的手指輕輕勾住了他的食指。
“我們打賭,就算不做前鋒,亞歷桑德羅.內斯塔也一定會成為世界上最好的球員。”
“好。”
“那就這麽說定了。如果我輸了,我就答應你一個要求,将來不管你說什麽我都能替你辦到。”
然後圖南松開掌心,将一條很普通的銀白色項鏈塞到他手裏。
“我把幸運留給你,你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
內斯塔手指慢慢的收緊,躺回床上。
他将那條冰冷的項鏈貼在胸口,突然就覺得沒那麽疼了。
人在疼痛的時候總是覺得上天對自己不公,但內斯塔覺得至少這一刻,上帝聆聽到了他的禱告。
那個能讓他一想到就覺得刺骨之疼不過如此的人,給了他一個很久很久的承諾。
“所以是為什麽呢?”
托蒂還在問。
內斯塔将項鏈輕輕一吻,當他笑起來,仿佛世界都會幸福。
“因為那天晚上月亮很美,風也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