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池翰墨趕到學校門口的時候謝玦還在和學生會的争執。
他聽着有“校服”的關鍵詞。
池翰墨看了一眼校門口張牙舞爪地那個“池翰墨”。
謝玦身上的确沒有穿校服,穿的也不是池翰墨衣櫃裏的衣服,是一件……池翰墨沒見過的黑色T恤。
再看“池翰墨”,這人背着書包,手裏拎着個某品牌的袋子。
池翰墨額上青筋跳了跳,謝玦說的有事就是出去逛街買衣服去了?
他走近兩步,正好聽見謝玦用他的身體和聲音,但語氣不善地對學生會查校服的幹事嚷嚷:“我就是沒穿校服啊,你憑什麽不記我名字?”
池翰墨:“?”
“同學,你不要胡攪蠻纏,你拎着的袋子裏就放着校服,不記你名字已經很給面子了。”學生會出來查校規校級的學生手裏拿着小本本,戴着紅袖章,一臉莫名其妙。
上崗快一年了,還是第一次聽見如此離譜的要求。
一中查校服其實沒有那麽嚴格,除了每周一升旗儀式上查校服會扣分,其他時候相對來說比較自由。偶爾會組織學生會中午或者早上守着校門口查校服和胸卡,基本上查得也很松,只要帶着校服就不會管太多。
畢竟現在是盛夏,夏季校服雖然是短袖,但也說不上多涼快,學校的态度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學生們的着裝不要太不像話就行。
——要不然每天中午一堆學生在籃球場上穿着跨欄背心打球,班裏扣分都能扣死。
中午組織檢查的時候,一整身都沒穿校服的會被記名字,通報給班主任,班主任自行批評。
謝玦身上還穿着校服褲子,手裏袋子裝着的就是校服上衣,學生會的幹事都看見了。
Advertisement
剛才幹事根本就沒說話,也沒攔人,誰想到他莫名其妙停留在自己面前,就是不進校門。
“不用對我網開一面,快,把我池翰墨的大名記上!”
謝玦說着,眼尖地看見“自己”走過來了,語氣也加快了些。
“池同學,你這是幹什麽?”
學生會幹事不是不知道池翰墨的名字,他也是高二年級的學生,七班的,他們班班主任說起一班的池翰墨次數可不少,底下學生耳朵都要磨出繭子來了。
再說了,池翰墨還在升旗儀式上進行過“國旗下的演講”,當時班裏同學叽叽喳喳小聲議論說池翰墨帥,還有人偷偷送過情書呢。
就是此刻的這情形讓人摸不到頭腦。
池翰墨走過來剛好聽見這麽一句,他無語地把謝玦往裏頭一拽,對學生會學生道歉:“不好意思,我同學發燒腦子有點兒問題,謝謝了。”
說完就拎着人往學校裏頭走。
學生會幹事更看不懂了。
剛才來的那個也是熟面孔,高二一班的謝玦,不穿校服這件事基本上次次查次次有,對自己的名字出現在扣分表上也完全不在乎。
所以……應該不是看錯了吧?是“謝玦”把“池翰墨”拽進學校裏了?
也沒聽說這倆人關系有多好啊。
……
“诶你幹什麽?”謝玦被池翰墨拽進學校裏,一點兒也沒有被抓包陷害對方被記名字的羞恥,大大咧咧甩開了池翰墨的手。
“你幹什麽?”池翰墨壓低聲音:“能不能收收你的弱智樣子?”
“切。”謝玦不以為意,開始在自己書包裏掏東西。
半晌,從裏頭拿出來個手串遞給池翰墨:“戴上?”
“你上午請假除了去買衣服,還去買首飾?”池翰墨快壓不住自己的火了:“這就是你說的正事?”
“這可不是買的。”謝玦神秘一笑:“這是我去上水禪寺求來的。人家大師說了,我們這種情況是氣場被磁場打散了,咱倆戴上這手串七七四十九天,靈魂就能歸位,到時候我們就能換回來了。”
“……”池翰墨看着那手串,對謝玦說的話保持懷疑态度。
他掃了一眼謝玦的手腕,對方确實已經把他自己那串戴上了。
“愣着幹什麽?你不想換回來了?”謝玦見池翰墨不動,不由分說抓住對方的手,把手串給他套上了。
“我看你用我身體玩得挺開心的。”池翰墨道。
“啧,開個玩笑咯。”
“那我也用你身體開個玩笑吧,一會兒我就去數學老師辦公室探讨一下上次考試寫錯的錯題。”
“你別。”謝玦扯住池翰墨的衣服:“你這人怎麽見不得別人好?”
他聽見池翰墨冷笑一聲:“什麽叫好?我們對好的定義可能不太一樣。而且你是先開始的。”
“拜托,我辛辛苦苦一大早去拜神仙,為了咱倆能換回來可算是鞠躬盡瘁了吧?六點半起床,我想都不敢想。”謝玦摸了摸手上的珠子:“這一串一千多塊錢,可是花了大價錢的!知道你不容易,就當小爺送你的了。好好戴着,不許摘噢。”
他美滋滋一插兜,往教學樓方向走。
話就是噎池翰墨的,倆人确實不對付,剛才那出他也是故意的。池翰墨這種遵守校規校級的人應該也從來沒有被記過名字吧?也不知道被通報名字的時候會有什麽反應。
只可惜,不知道為啥池翰墨來得這麽快,要不然就能見到他精彩的臉色了。
雖然挨訓的可能也是自己,畢竟大師說了四十九天以後才能換回來,不過損失的可是池翰墨的名聲,那就不虧。
從廟裏回來,謝玦的心态都不一樣了,心裏的石頭像是落了地。
手串池翰墨也肯定會戴的。
雖然他倆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人,不過在目前的情況下,有一點能成為兩人的共識——能換回來就趕緊換回來。
“你确定這手串對磁場有用?這怎麽看都是普通的檀香木手串。”
謝玦走着,聽見身邊的池翰墨問。
“當然,這可不是什麽普通的檀香木那麽簡單!大師說了,這是開過光的。”
池翰墨沉默了一下:“你确定這是在廟裏求的?”
“不是。”謝玦回憶了一下上午的經歷:“我剛開始是去廟裏問的,額,應該叫和尚還是道士還是主持啥的?我也不清楚,反正我說了咱倆的情況,那人看我的眼神挺奇怪的,還讓我去趟醫院。”
“……”
“我本來覺得廟也就那麽回事兒吧,誰想到出來沒多久,在山路上遇到大師了,他拉住我就問是不是最近遇到了詭異的事情。”
“他是不是還說你有血光之災了?”
謝玦瞥了池翰墨一眼:“你這什麽眼神?我知道什麽樣的是騙子什麽樣的是真正的高手好嗎。我給了他我的生辰八字他就能算出來我今年的運勢,前半年好多事兒都說準了,我才告訴他我們的情況的。”
“噢。”
“大師就是大師,一點兒沒對這種情況感到奇怪,他畫了半天陣法,最後讓我等一下,他要去拿兩串開光的珠子。我在原地等了一會兒,人家真的拿着有法力的兩串手串來了,這還能是騙人?”
“這位大師,你留聯系方式沒?”池翰墨問。
“想留,但是大師說緣法講究的就是有緣二字,強留聯系方式都是着相,要是我和他有緣,我需要幫助的時候他自然就會出現。”
“……”池翰墨看了幾秒神情認真不似作僞的謝玦,嘆了口氣:“人傻錢多。”
說完略過晃晃悠悠的謝玦,大步朝着教學樓走去。
“啊?你等會,說清楚,他真不是騙子!”
謝玦不幹了,加快腳步追上池翰墨。
“你說不是就不是吧。”
“喂!”
……
窗邊。
于欣然舉着小望遠鏡,看着兩個人走近教學樓,猛然拉上窗簾,坐在座位上,臉上震驚,嘴裏嘟囔:“完了。”
同桌屈子琪瞥了他一眼:“怎麽了?”
“剛才謝哥聽見池翰墨在校門口被攔就匆匆趕過去的時候,我就應該發現不對勁的!還有昨天,為什麽池翰墨生病了指明要謝哥去啊?這一切都串聯起來了!原來都有跡可循。
還有,怪不得我今天早上說池翰墨不好的時候謝哥表情那麽奇怪,這麽仔細一想,謝哥确實已經很久都沒有說過池翰墨壞話了……我就應該謹慎一點的,不然也不至于釀成如此大錯啊!”
屈子琪沒當回事兒,把手機藏在桌洞的位置看小說:“神神叨叨的。”
“你聽我說!”
于欣然猛地搖晃着屈子琪:“我剛才看見謝哥和池翰墨在樓下拉拉扯扯的!池翰墨還送了謝哥手串,謝哥還戴上了!”
“所以?”屈子琪終于擡頭了。
于欣然肯定道:“我懷疑倆人關系近了,且有證據。說不定是池翰墨想要加入我們這個團夥。”
“……”
“這麽做對池翰墨的好處是?”屈子琪問。
“有一段刺激熱血的高中生活。”
“……我還是看小說吧。”
“喂!你什麽意思!”
-
上午跑了一趟寺廟,早上起得又早,過了午休時間,謝玦幾乎是一坐到位置上就開始犯困。
離下午第一節課上課還有幾分鐘,謝玦實在是撐不住準備進入夢鄉的時候,邊上的同桌推了推他。
“能問道題嗎?”
謝玦:“嗯?”
他們坐前三排的學生學習都很好,這個池翰墨的同桌好像也是班級前五,叫什麽來着?想不起來。
現在的謝玦睜眼都費勁,同桌把題推到謝玦面前,幾何體混合着英文字母好像在眼前跳舞。
他清醒的時候都不會做,現在這樣更不用說了。
“我不會,你自己想想。”謝玦暴躁地把題推到一邊,趴在了桌子上。
同桌被他這樣的反應吓了一跳,猶豫着問:“池翰墨,你是不是還是不舒服?”
謝玦含糊地應了一聲就睡着了。
天殺的池翰墨,早上六點半被人吵醒可不得補覺?
睡得迷迷糊糊的謝玦是被英語老師的點名叫醒的:“池翰墨,Concentrate attention.”
他費勁兒撐開自己的上下眼皮,教室暗下來了,前頭投影儀上放着全英文的課件,這環境看着就好睡。
英語老師說的什麽鳥語?聽不懂。
不過大概意思是讓他別睡了吧?猜能猜到。
他們班的英語老師是個年輕且時尚的女老師,從接他們班開始上的就是全英文課堂,謝玦也從來沒有聽懂過。
謝玦隐約記得中午回教室路上池翰墨還跟他說了一堆什麽不求他能認真聽課,裝裝樣子就行,上課的時候不要睡覺,別光明正大玩手機之類的話。
他當時敷衍地“嗯”了兩聲。
但困意這種事兒哪是人能控制得住的?
謝玦清醒了一下,很快就又保持着端坐的樣子閉上了眼。
這個昏沉的環境和聽不懂的外語,實在是睡覺的最好環境。
同桌推了他一下,他短暫地睜了一下眼睛,然後又閉上了。
下一次再睜眼的時候伴随而來的還有一根粉筆頭。
英語老師用溫柔的語氣對他道:“Go to the last row and stand clear,okay?”
謝玦直接站起身來就往後邊走。
他現在是不好好學習,但以前那也是有過段學習不錯的時間的,像這種小學生詞彙謝玦也不至于完全聽不懂。
現在是池翰墨上課睡覺被點起來了,他有什麽好狡辯的?
是以直接溜達到了最後一排,站在了“謝玦”桌子邊上。
真的池翰墨:“……”
池翰墨本來想說什麽,但張了張嘴還是沒說話。
英語老師和數學老師教學風格不太一樣,上課的時候在班裏的狀态和對學生們的态度也不同。數學老師是年級主任,也是一班的班主任,對班裏成績好的學生比較關照,對謝玦這種學習不好還成天違紀的學生頗有種恨鐵不成鋼之感。
英語老師對班裏學生就更“一視同仁”一些,無論你是成績好還是成績不好,上課困了都去後頭站着清醒一下聽課。
英語老師給講臺上ppt翻頁的時候,池翰墨同桌華遙回頭看了一眼謝玦。
池翰墨從來沒有上課的時候被老師點起來去後面站着過,這是第一次。他知道池翰墨向來是一個很自律的人,以往就算困了也會在課前去衛生間用冷水洗臉,作為同桌他很佩服這樣的人。
華遙看到“池翰墨”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可能真的很難堪?這畢竟是因為生病。
他在心裏為池翰墨捏了一把汗。
……
低着頭的謝玦正在嘀咕着跟池翰墨說話。
“你那位置老師一看就能看見,睡覺都睡不踏實,不感覺像是坐牢嗎?”
什麽難堪?謝玦絕對是不可能難堪的,被點的名字又不是他自己的。
池翰墨聽見謝玦的嘀咕,深呼吸一口氣平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壓低聲音對謝玦道:“你不是答應我上課不睡覺了嗎?”
“那我又控制不住自己,人有三急啊大哥,困意和尿意沒區別,都是生理上人很難戰勝的東西,我又不是聖人。”
謝玦人站到後頭了,也不困了,嘴巴也能說出來氣死人的話了。
他見池翰墨不說話,更來勁了,悄悄蹭過去兩步,離對方更近了些道:“別說,你還真別說,你用我這張臉怎麽生氣也這麽帥啊?”
“……”
謝玦沒停:“你都在最後一排坐着了,老師也看不見,你該睡就睡會兒呗,別浪費我的寶貴位置。”
這會池翰墨說話了:“我又不是你,你想睡就站着睡吧。”
“啧。”
……
于欣然在“謝玦”前桌正襟危坐,兩個耳朵豎起來開足馬力竊聽。
他正在為自己中午午休時候得出的想法找論據。
于欣然真是越想越覺得“謝哥和池翰墨關系變近了”這個想法是真的。
看!池翰墨對自己多狠一人,什麽時候上課打過瞌睡?
今天開天辟地頭一遭,他明明就知道在英語老師課上打瞌睡會被叫到後邊站着,明顯就是為了上課和謝哥湊到一起去!
要不然教室後邊那麽大位置,池翰墨怎麽偏偏就站到謝哥旁邊去了呢?
他倆肯定會悄悄說話!
于欣然已經很努力了,他努力把自己靠到後邊桌子邊上,以盡可能不讓“謝玦”發現的情況下進行自己的竊聽。
“你不是答應我……”
“……我控制不住。”
“你……這張臉……怎麽這麽帥啊?”
“我……你……想睡就睡。”
于欣然聽不真切,只能從這倆人的嘀咕裏捕捉到一些斷斷續續的詞句。
這一聽不得了,他已經在腦子裏自動把對話補全了!
正确的對話難道是:
——你不是答應我在學校要保持好距離嗎?
——我控制不住想來找你。
——你這張臉怎麽長得咋這麽帥啊?
——我看着,你想睡就睡會。
等等……這最後一句話是不是還有可能是更勁爆的?
比如什麽……停!打住!
于欣然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來。
這是什麽班級第一和班級一霸纏綿悱恻的調情情話!
不是他該聽的!
我靠,這哪是關系近了那麽簡單的事情,于欣然想。
這倆人說不定在談戀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