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自從班主任宣布周六正常上課,從上課天數開始變成和高三一樣的程度開始,無論學生們情願不情願,他們這一屆在學校眼裏就已經是高三待遇了。
于欣然非常不适應。
首先,他不适應突然大幅度增加的作業。
——原來一天的作業,只要晚自習速度快點能在晚上放學之前弄完,速度慢回去再寫寫,實在不行第二天早上到學校抄點兒沒寫完的卷子,總能交上。
現在的作業晚自習筆尖快冒煙了,腦袋快燒糊了也寫不完,以他的手速必然要拿回家整,整到十二點還剩下一大堆。
也不是他不願意走點兒偏路子,原來該抄就抄,于欣然絕不難為自己,看自從跟班主任單獨談心過後,他基本就不抄了。
這倒不是因為他自制力有多好——那天的談心有用嗎?有用,于欣然間接性打了雞血,階段性躊躇滿志,發誓自己一定要好好學習,為了一年以後自己能考出個好成績來。
可當天還沒下學呢,他那股打出來的雞血就已經悄無聲息地洩掉了。
真正讓于欣然“踏踏實實累死累死累活寫作業”的原因是因為他媽。
談心不只是跟學生每個人,還捎帶上了家長。
自家孩子要高考這事兒,有人重視有人不重視,就算是重視,程度也不一樣。
于欣然他媽無疑是極度重視的那一種。
自打那天之後,于欣然他媽把店裏大部分工作都交給了各店的店長,尤其保證于欣然晚上回家之後她能陪着——陪着查作業。
自己兒子的德行她非常清楚,是個打一步走一步、能站一會兒但決不會自己站長久的小懶蛋。小懶蛋愛玩愛偷懶,但拎起來好好整整也能有個形狀。
在這方面于欣然也耍不了滑頭,因為他和班裏學委住一個小區,他媽認識人家學委許鈴她媽,每天發微信交流當天的所有上課和作業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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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委那是何等人物,是能和池學神長居班裏前五名的人中豪傑,不用熬夜作業也能高質量完成,但他不一樣,他自認為是速度奇慢的學習廢物。
他寫不完那跟速度沒什麽關系,單純是不會。
每天學校上完課回家“上課”,他媽緊盯着他一項一項完成,不能偷懶不能走神,要是到十二點四十五還沒寫完就速速上床睡覺。
為什麽是十二點四十五?因為他媽說要至少保證六個小時睡眠。
他家住的離學校近,他媽連他早上幾點起、多長時間吃完早飯、走到學校趕上晚自習都算得非常精準。
于欣然有種完全被支配的感覺,偏偏反抗無效,于是乖乖認命。
其次,他十分不适應全班都沉浸在這種逐漸變得沉悶而緊張的“高三”氛圍中時,自己周圍三個人都是“神仙”。
一個學神,無論多緊張的環境都能保持自己的學習節奏,雷打不動。就比如數學課今天留的兩張卷子,自己花了上午一節課,寫完三分之二,還是認認真真寫的情況下。
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想轉頭問個題,發現池哥已經在寫第二章 小卷了,甚至快寫到最後的大題了。
一位小說鑒賞家,算了,不說也罷,各人有各命,羨慕不來。
還有一個最近一頭紮進棋譜裏的半神,謝哥。
他那天上午就是稍微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周圍人都走了,放學了,屈子琪都自己去食堂吃飯了,後座這倆還沒動,對着手畫的五子棋盤較勁。
于欣然揉了揉眼一看,這兩位下五子棋呢。
一問才知道,池哥剛玩第三把,謝哥就輸給他了。
第四把正在進行中。
于欣然先是驚訝,他謝哥下五子棋的水平出神入化,他絞盡腦汁都經常輸,怎麽能這麽快就被摘掉棋王的桂冠?但很快他就釋然了,畢竟輸掉的對象是池哥。
他有時候覺得數學卷子最後大題的最後一問能做出來的都是怪物,他連思路都沒有——或者說因為于欣然片刻,他覺得數學能學好的人腦袋裏都是精密的結構,和自己不一樣。
那池哥就是怪物中的怪物。
能做對最後一道題最後一問的人,下五子棋八成也能代入到他們那些公式裏頭去。
他釋然了,但謝哥顯然沒釋然。
謝哥的執拗和要強沒放在學習上,倒是放在了五子棋上。
幾個人一塊兒放學出去吃飯的時候,于欣然瞄一眼謝玦的手機,都能看見對方在認真研習五子棋。
比他上課學習的時候還認真。
學習完理論,自習課上實踐,等池翰墨把作業寫完,就是倆人的棋藝比拼時間。
——你說氣人不氣人,于欣然作業累死累活每天晚上折騰到快一點,好的時候能整個差不多,難的時候只能在他媽叉着腰趕他上床睡覺前完成百分之八九十。
而池翰墨人家能輕輕松松放學之前完成,甚至還能晚自習騰出來半個小時和謝哥下棋。
聽說池翰墨每天晚自習回去之後,還給自己開小竈,人家還加班加點多學一點。
每天多學一點,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可能距離就是這麽被拉開的吧。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不過于欣然覺得,這樣也挺好。
每天上午自習最後那十分鐘二十分鐘,還有晚自習快一節課,他邊苦哈哈趕着作業邊觀戰後邊兩位哥下棋,能算得上是于欣然一天最快樂的時光了。
……
“謝玦。”
埋頭看手機的謝玦沒擡頭:“嗯?”
“下午上課前收齊生物課作業。”池翰墨提醒。
“行,啥作業?”
“一張卷子。”
謝玦比了個“ok”的手勢:“還辦公室?”
“不用,下午第一節課就是生物,老師說放在講臺桌上就行。”
“好。”
自己班生物老師回來之後,謝玦就走馬上任替池翰墨當上了生物課代表。
好在課代表事兒也不算多,也就收個作業寫個作業的事兒。在黑板上留作業這事兒也好解決,謝玦和池翰墨的字跡任何一個在黑板上寫都違和,最後一拍板,由于欣然代勞。
反正寫在黑板上也是自習課寫,就是給同學們一個提醒,是誰寫也沒什麽人在乎。
就算有奇怪的,也不會真問到“池翰墨”跟前來。
托這個“課代表”的服,謝玦別的不知道,每天生物作業要收什麽他倒是一清二楚。具體內容不看,但留了啥他倒是能記住。
不是每天發的卷子就是生物課後一練那本練習冊。
謝玦應完,又低頭看手機上的大師五子棋。
現在是中午班裏午休的時間。
說是“午休”,有人在寫作業有人在睡覺,也有人抓緊中午這點兒時間消遣一下。
一中夏季作息,中午休息時間是十二點到下午兩點。
準确來說是一點五十打預備鈴,兩點正式上課。
兩個小時的時間,吃完飯睡一覺的時間是有的。
謝玦看完一個難局,在本子上簡單記了一下數字和位置——沒錯,他記上筆記了。
看了眼時間,他又算了算這幾天和池翰墨的對弈輸贏。
随着倆人水平的直線增長,對局時間也在增長。
上午一般最後一節自習後半節能下一把,晚自習最後一節課能下兩把。
一天三把,眼看着就要過去一周了。
除了周一那天的對局,從周二開始算,周二那天下了四把,他和池翰墨一人贏了兩把。周三下了三把,池翰墨贏了兩把,周四下了三把,池翰墨贏了一把。
今天周五,統計一下戰績,他和池翰墨打平,一人贏了五把。今兒要還是三把棋局,高低能有個小勝負出來。
上午最後一節課那把他輸了,得晚自習兩把都贏才行。。
謝玦算完戰績,站起身來,看還有五分鐘就預備了,插着兜喊:“都醒醒咯,生物課作業,小組長們交我桌子上,三分鐘,過時不候。”
池翰墨伸手先把自己那張放他桌子上了。
周一那天,謝玦第一次得知他要收作業、這麽喊的時候池翰墨還不太适應,班裏同學也都不太适應。
以往池翰墨收作業都是繞一圈,從小組長那拿的,沒這麽高的分貝,跟吆喝似的。
但謝玦哪知道什麽小組長、什麽咋交作業,他壓根就沒正兒八經關注過這個問題,甚至不知道他們後排三個原來的小組長是于欣然。
看見同學們轉過頭來看他,他挑了挑眉,問:“看什麽?”
然後就沒人看了。
池翰墨差不多适應“自己”這麽喊了,這麽收也确實快,他覺得班裏同學們也差不多适應了。
收完作業,謝玦簡單點了數,然後他溜達到講臺邊上,把卷子放在上頭。
正好生物老師推門進來,謝玦自來熟地一點頭,下去了。
“齊了嗎?”生物老師問。
謝玦邊往後排走邊回頭說:“除了謝玦沒交,都齊了。”
生物老師:“噢,那我們開始上課。”
“上課!”
“起立——”
“老——師——好——”
于欣然聽完還看了一眼這倆人,這倆人倒是非常自然。
一個擺好了課本準備聽課,一個人熟練的摸出手機來繼續鑽研棋藝。
互換身體到現在過去快兩周,倆人基本已經适應了對原來自己的名字脫敏。
轉而把對方的名字“刻”在了自己身上。
……
謝玦摩拳擦掌,準備晚自習一舉拿下兩把。
但他終究沒能如願。
晚自習第二節課快下課時,本來不應該在學校值班的老邊出現在後門。
把池翰墨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