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破蛹

第30章 破蛹

陸予心失眠了。

密碼沒有解開,被他重新夾在了筆記本裏,和那張李澈簽過字的試卷一起。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他一直在想去國外念書的事。

放到兩個月前,陸予心還很樂意。他喜歡自由,喜歡沒有約束,去國外念書天高皇帝遠,有錢花還沒人管,他樂得自在。

可現在,他竟然會有許多顧慮。

國外飯很難吃外賣很貴,他怕自己嬌弱的胃受不了。

國外上學要在外面自己租房,說不定還要合租,他怕跟室友合不來。

國外安全事件頻出,一點都不如現在安全,他怕自己有命去沒命回。

一個人在國外很孤獨,他不想孤

……

其實無所謂好不好,只看他自己想不想去。找了很多借口,答案已經很明顯。

失眠大半夜的後果,是早上不僅起晚了,還頂着重重的黑眼圈。

陸予心連着打了三個哈欠,強撐着眼皮說:“白姨,給我來杯咖啡吧。”

白姨還以為他是熬夜學習學的,看得心疼,忙去準備咖啡。陸天華看了眼時間:“慢慢吃,吃完我送你們去學校。”

陸予心咬着煎蛋看了眼李澈,李澈看起來也沒睡好,難得沒有提出反對意見。

咖啡端上來,熱的。他又讓白姨加了幾塊冰,只睡了三四個小時的腦袋都是蒙的,做事反應慢半拍,去接咖啡的時候手滑了下。

“哎呀!”

白姨已經松了手,陸予心還沒反應過來,那杯咖啡就準确無誤地全灑在了他身上。杯子滾在地板上摔碎,清脆的響聲打破了飯桌上的安靜。

“沒燙着吧?”白姨慌忙地詢問,“怪我怪我,我手上有油……”

“不是,是我沒拿穩。”陸予心搖着頭,很感謝剛加進去的那幾塊冰,“我上去換件衣服,白姨你再幫我做一杯吧,要加冰的。”

白姨去拿拖把清理灑在地上的咖啡:“哎,好。”

六點三十七,來不及了,陸予心随便找了件T恤換上,也顧不得今天會不會查校服。

重新做好的咖啡也只匆忙喝了幾口,就坐在了陸天華的車上,記憶中陸天華上次送他去上學還是初二,眨眼過去三年了。

那是個極其普通的早上,冬天,天亮得很晚,也是這樣被催促了好幾次才出門,出門時還是黑着,陸天華把他放到了校門口就去公司了。

那樣普通的日子,他竟然還記得,有時陸予心會覺得自己記性很好,會記得別人随口提起的日期,還有或許根本不重要的日子。

今天也是極其普通的一天,像過去的無數個周三。

他忘了哪個老師曾經講過,萬事萬物本是沒有意義的,是人類的情感賦予了它們特別的意義。那他想這個周三也是,失眠的夜晚,打翻的咖啡,送他去學校的爸爸,和坐在他旁邊的李澈。

很普通,但也特別。未來還會有無數個周三,但再也沒有哪一個是今天的周三。

特別的周三還遠遠沒有結束,到了校門口,陸予心不得不在前面再加上個修飾詞——倒黴。

特別倒黴的周三。

還沒踏進校門,他就遠遠看見上學第一天的禿頭主任又站在門口查校服。

對,他沒穿。

他的校服正躺髒衣簍裏喝咖啡呢。

沒穿校服倒不是大事,頂多給班裏扣兩分,被老韓批一頓,這個月的文明班級又拿不到而已。他是插班生,沒那麽強的班集體責任感,拿不到就拿不到呗。

關鍵是,得搞一周室外值日。

他再也不想站在教學樓前掃樹葉了!

察覺到他停下的腳步,走在前面的李澈也跟着停下來,回頭問:“怎麽了?”

陸予心看着站在校門的教導主任,為難又尴尬地笑笑:“我沒穿校服。”

這沒辦法,誰讓他今天這麽倒黴,他真覺得自己跟學校犯沖,不過陸予心堅信這不是自己的問題,是學校的問題。學校跟他八字不合,克他。

快遲到了,學生們都急匆匆地往學校裏走,偶爾有一兩個沒穿校服的被攔下,登記上班級姓名之後又匆匆往教室趕。

遠遠的,教導主任那雙堪比360度無死角監控的眼睛往這邊轉過來。

“算了,走吧。”

不就是一周值日麽?比在教室裏死氣沉沉早讀強多了,大不了再拉着張瑜陪他一起。

陸予心越過李澈繼續往校門口走,短短十幾米的路,硬是被他走出了壯士出征的氣勢。

禿頭主任又攔下了個沒穿校服的男生,那男生還染了一撮黃毛黃毛,被拎到一邊嚴厲訓斥。

陸予心打算趁着機會溜進去,在離校門還有幾步的地方,身後跟上道熟悉的身影,緊接着肩膀傳來暖和的溫度和輕微的重量。他偏頭一看,是件校服。

李澈從他身邊走過,掠起一陣微風,半分鐘前還在身上的藍白校服外套,此時正搭在他的肩頭。

陸予心一時沒反應過來,前面的人已經踏進了校門。

“诶!沒穿校服那個,站那!”沒人能逃過禿頭主任的無死角攝像頭,“就你,穿白T的男生,你哪個班的?”

李澈停下腳步,黑色書包單肩背在肩膀,課本的重量将他的右肩壓得低沉。

今天他的外套裏,沒有另一件夏季校服。

他回過頭,聲音清朗:

“高二一班,李澈。”

教導主任愣了下,隐約記得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短時間內又想不起來。一班都是尖子生,向來很守校規,他們不願意把時間浪費在學習以外的地方,因此不穿校服的很少見。

但校規就是校規,好學生也一樣。他指着旁邊的本子:“過來寫上班級姓名。”

李澈走過去登記信息,還站在校門口的陸予心也沒能逃過禿頭主任的法眼。

“你,站那兒幹嘛呢?”他沖着陸予心走過來,“校服挂身上耍帥呢?趕緊給我穿好!”

陸予心回過神,慢吞吞地把不屬于他的校服穿上。

比他的校服大一碼,袖子偏長,應該是剛洗過不久,上面還有殘留的洗衣液清香,和沒散去的殘餘的體溫。

那溫度不斷提醒着他,他正在穿着李澈的校服。

這件事讓他莫名口幹舌燥。

不僅如此,公交車上的症狀又出現了,陸予心覺得周遭的空氣都變得稀薄,以至于他心跳加速呼吸缺氧,臉也不自覺熱起來。

李澈已經填好信息,站在不遠處等他。

陸予心感覺自己胸膛裏有一只快要破繭而出的碟,也許不止一只,也許是成千上百只,在湧動,在躍躍欲試,下一刻就要沖破他的身體飛出去。

這種感覺陌生、新奇,又難以言喻,他沖着李澈一步步走過去,心如擂鼓卻格外堅定,每走一步,李澈身上的迷霧就撥開一層,他苦思冥想的答案就離得更近一步。

十一步,從校門外到李澈面前,終于第一只蝴蝶在殘留的溫暖下振翅而出。

那只名為心動的蝴蝶,他看見它落在了李澈身上。

作者有話說:

是雙向奔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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