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還湊合

第38章 還湊合

從洗手間出來,凱倫斯剛好在進行一個電話的收尾,語氣有點敷衍,但還是對電話那頭的人說:“知道了。”

挂了電話,一擡頭看見他過來,眉頭皺起來,“臉色這麽難看?”他走過來摸許星然的臉,“有點涼,你是不是用涼水洗臉了?”

确實是。

剛才心頭那陣火憋不住,燒的他想大叫,又怕直接出來被凱倫斯發現,就用涼水洗了幾把臉。

“沒有。”許星然拿下他的手牽起來,“我不想吃了,我想回去睡覺。”

凱倫斯說好,邊和他走邊看他,最後有些自責地說:“我不應該這麽早把你喊起來的。”

“不是啦。”許星然的語氣很自然地低落下來,“我媽媽給我打電話,希望我回去見我爸一面。”

他猜測,凱倫斯應該已經知道了他的家庭情況,這樣的謊話是最不容易被拆穿的。

“不想去就不去。”凱倫斯說。

又來了,那副一切都很簡單的樣子。

許星然只是回,“要去。”

凱倫斯便沒有再說什麽,告訴他剛好他今晚也有事。

“辛予旸喊我今晚去他”他的語氣不爽,但臉上的表情說着願意,“給他的狗過生日。”

有錢人的世界就是這樣的,許星然感嘆,因為太過順利而無聊,所以拼命給生活找意義,哪怕只是一條什麽都不知道的狗,也需要迎合他們的樂趣。

許星然覺得自己還不如一條狗,拼命迎合所有人,卻沒有一個人會為他降臨在這個世界感到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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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他想,陳森應該為他高興過。

在一起的第一年,陳森不知道他不過生日,給他精心準備了一番,許星然下了課回到出租屋,直接被吓到。

蛋糕大咧咧的擺在餐桌正中央,周圍擺了七八道冒着熱氣的菜,油煙機轟轟的聲音從廚房傳出,緊接着陳森用更大的聲音對他喊:“還有一個菜,等我一會——”

那個時候,他第一次嘗到“家”的味道,像每個普通的家庭一樣,——熱騰騰的晚餐,等待你歸來的愛人,溫暖而柔和的煙火氣。

他手足無措,像一根樁子一樣站在原地,眼眶不受控制的發熱,認為還是那個冷漠麻木、完全不顧他的想法、忽視他的人格的鄭婉麗更讓他舒服。

他那天沒有吃飯,把自己鎖在房間。

後來的生日,陳森什麽都不會做,只和他說生日快樂。

今年,他連生日快樂都不會有。

“挺好的,”許星然笑着說:“幫我和他的狗說生日快樂。”

下午,凱倫斯出門給辛予旸的狗買禮物,許星然在他走了後也出了門。攔了輛車,去星星面館。

他什麽都沒有準備,也沒想和陳森說什麽,就是想見陳森一面,想看看對方難以言喻的表情,想看看他眼底會不會有厭惡。

近下午兩點,面館的人比飯點少了一些,門外沒人排隊,但裏面還是坐滿。

許星然下了車,看着熟悉的門牌,沒由來地開始緊張。

就猶豫的這一會,門被人從裏推開,王港出來了。他下意識側了下身,拉低了帽檐。

王港身後跟着一個男生,年紀不大,十八九歲那樣。

許星然沒見過他,猜測是新來的,做錯了事,王港正在很嚴肅的批評他。他頭一次看見對方這麽認真的樣子,覺得新奇又好笑。

看了一會,又有人推門出來。他随意掃了一眼便收回,過了幾秒猛地意識到什麽,整個人僵住,緩緩地看回去。

陳森沒有穿工作服,身上套了個皮夾克,整個人又高又直,像冬天雪地裏的松。臂彎中夾着的亮藍色羽絨服沖淡了他的冷硬,他走近把羽絨服扔向那個小男生,又和王港說了句什麽。

王港非常無語地擺擺手,男生穿上衣服,在王港和陳森之間來回看了看,随後一蹦一跳地跟着陳森身後走了。

許星然一直盯着,直到他們消失在街口。

大概是帶着他去吃飯了,他想,就像很多次帶着他一樣。

他知道陳森不會對對方有什麽,純粹是因為他泛濫的好心,但是他還是不舒服。

許星然忽地意識到,原來不止是許星灏會讓他不舒服,任何一個出現在陳森身邊的人都會讓他不舒服。

他有些茫然地往回走,漫無目的的。大概是因為穿的不多,被風一吹,身體越來越冷,到後來直接抱着胳膊在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回過神來時天已經黑了,而他站在陳森的小區樓下。

沒有猶豫多久,許星然上了樓。

摁密碼鎖的時候還是躊躇的,心一橫點下#號鍵,一秒後,“咔噠”一聲,門開了。

陳森沒有換密碼。

莫名其妙地,有些小開心。

許星然進了屋,四周轉了一圈,他走之前是啥樣現在還是啥樣,他的東西該在哪還在哪。

其實說到底也就兩天的事兒,陳森又那麽忙,就算真的要将他的東西的收拾出來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

但是這時的許星然刻意忽視這些,就是因為知道事實完全相反,才會拼命用一些無謂的東西妄圖證明什麽。

愛他的時候他不滿意,不愛他的時候他又不高興。

他本來就是這麽扭曲的一個人,只是陳森刺激了他的欲望,将他壞的一面放大,見識了他的肮髒後,又很輕易地摒棄他。

“呸。”許星然紅着眼,不知道在罵誰,“傻/逼。”

-

星星面館。

忙了一天,打烊的時候店內除了陳王港、陳森,只剩下另外兩個小夥子。

臨近年關,生意變得更好,王港都沒找着機會和陳森唠唠,今晚閉店算早,總算是讓他逮着了。

陳森坐在一張桌子旁核賬,王港坐過去,欲言又止老半天,不知道怎麽開口。

“找我有事?”還是陳森先開的口。

“咳。”王港清了下嗓子,“那天你是不是罵小林了?她不就打碎你一個挂鐘,那玩意又……”

“我什麽時候罵她了?”

“那她為什麽哭了?”

“哭了嗎?”陳森蹙眉,“我不知道。”

那天小林和其他店員在角落裏咬耳朵被他發現,他就說了句上班不要閑聊,沒多久她就來認錯,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還是應了下來。

“反正你肯定兇她了,不然人家為什麽要哭?”陳森似乎真的就他的話思索着,沒反駁,王港趁機道:“你是不是因為她去找了許星然生氣?”

陳森掃了王港一眼,立馬拼湊出一個大概,一語中的,“你讓她去問許星然的?”

王港頭皮一麻,“啊”了一聲,“我以為你兩就是普通吵架,誰知道……”誰知道你們來真的。

陳森又低着頭去看賬本,王港撓了撓頭,“真分了啊?為什麽啊?”

“你不是不喜歡許星然嗎?”陳森說:“怎麽聽起來很擔心。”

“他就嘴挺臭一點,硬一點,其他的……還湊合。”王港試圖勸一勸,這些天陳森什麽樣他都看在眼裏,了解他有時候也就犟那麽一口氣,“我知道肯定不是你的問題,指定又是那姓許的找事,但是就像你自己說的,你兩都那麽多年了,他要是和你服軟你就松個口呗。”

陳森放下筆,咯噠一聲落在桌面上,突然側目向他看來,王港被他看得一愣。

“為什麽要和我說這個?”陳森問他。

王港撓頭撓得更用力了,“因為你這幾天臉色都很臭啊,搞得大家都很害怕,我不是一個人在講話,我是為了我們整個店所的人在講話!大家每天幹活都小心翼翼的,很辛苦的好不好!”

“好。”陳森很利落地答應,很成功地讓他嗆住,他震驚,“沒、沒了?”

“我說了那麽多,你就說一個‘好’,我之前說的那些呢?”

陳森收拾着手邊的白紙,邊緣仔細對齊、摞着,表情是王港這個沒上過幾年學形容不上來的,“他不會服軟。”

“他不會服軟你去主動找他啊,你每天垮這個臉,他又看不到。”

“不了。”陳森站起來,很認真地說:“不要再說這個事了。”

全部收完後,和另外兩個店員分開,王港從背後叫住他,聲音和風聲一起傳過來,問他要不要去喝酒。

“下次。”

回的時候是戴着頭盔的,不知道王港有沒有聽清楚,他一只腳蹬在地面穩住車身,側身回頭看了一眼。

王港仍然站在原地,見他扭頭,很用力地朝他喊,讓他注意安全。

陳森藏在頭盔下的嘴角勾了下,轟隆一聲,開遠了。

到家已經兩點開外了,陳森打開門,突然頓了一下。

門內和這兩天一樣,都是一片黑暗,他卻莫名覺得有些許不同。

主卧的門虛掩着,陳森一手拎着頭盔,一手摁在門把上,停了兩秒,輕輕推開門。

屋內,窗簾大開,蒼白的月光灑進來,黑暗的房間因此變得模糊。

地板上,被人扔了滿滿一地的衣服,橫七豎八地堆在一起,那堆衣服中央,坐着一團小小的、縮起的影子,頭向左側歪着,靠着床沿睡着了。

窗外忽地吹起大風,樹枝被吹的嘩啦啦響,是下暴雨的前兆。

陳森花了一點時間才找到自己的聲音,說:“許星然。”

聲音不大,淹沒在吵鬧的風聲裏,但是靠在床邊的人還是醒了。

“陳森?”他揉着自己的眼睛,仍未完全清醒,語調是不自知的柔軟,很欣喜的語氣,“你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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