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毫無隐瞞

陳文海沒有馬上開口，雖然楊雨歌有要求了，陳文海也不打算拒絕，可是他看到錄音筆難免會有點緊張，因為這象征着他倆的地位平衡被打破。

“怎麽？有什麽不方便的地方嗎？”雖然楊雨歌的話語中很禮貌，但是口氣卻很強硬，他隐隐感覺到陳文海會在接下來的描述中有所隐瞞，所以他要強攻讓陳文海産生慌亂。

陳文海深呼吸一口，調整了情緒，露出醜陋的微笑對楊雨歌說：“很方便，反正都說過一遍了，不妨再說一遍。”

“洗耳恭聽。”楊雨歌打開了錄音筆。

陳文海從最開始講起：“我和那老狗的矛盾……”

“等等。”楊雨歌打斷了陳文海，“從你的姓名和工作開始說起。”

“好吧，我叫陳文海，我是一名汽車修理工。”陳文海按照楊雨歌的意思去做了，“老狗是我們小區的門衛，我在那個小區住了有三四個月了，那個老狗總是找我的麻煩，不幫我收快遞，偷吃我的外賣，還老是催我交物業費。”

“這麽說來，你們積怨很深了。”楊雨歌有些疑問，“警方去問過你們的街坊四鄰，都說平時沒看出來你們之間有矛盾。”

“他們當然看不出來，他們甚至都很難看到我這個人，我工作很忙，平時很晚才會回家，回來的時候，他們大多數都已經睡下了，而我白天出門很晚，他們也大多數都已經上班去了，所以他們根本不了解我。”陳文海是一個孤獨的人，但是他卻并不害怕孤獨，“而且，雖然我很讨厭那老狗，但是那老狗卻并不知道，因為我非常有耐心，我很能忍耐，每次在他做出惹我生氣的事情後，我都能夠在心裏積攢着怒火，當怒火積攢到一定地步的時候，我才會讓他一次性還債。”

“所以，前天晚上便是他還債的時候嗎？”

“本來前天沒有想殺他的，但是那天白天和他大吵了一架，就因為我的電瓶車擋了路，他把我車胎的氣給放了，你說氣不氣人？”陳文海的臉上卻一點也不生氣，也許是因為他已經把門衛殺了，他的怒氣已經完全釋放出去。

“你當時有去找他理論嗎？”

“我有，而且我是很禮貌問他是不是他放的我的氣？”陳文海冷笑一聲，“呵呵，你猜他怎麽說？他說，是你自己要亂停亂放。你說亂停亂放，他就要放我的氣了？他還覺得理所應當了？”

“他這麽過分，你當時應該和他吵起來了吧。”照常人的脾氣，別人欺壓到這個地步，誰也難以忍受。

“我的确沒有忍住，罵了他一句看門狗，他也反罵回來，但是我當時沒有和他過多的争吵，我忍了下來，他還洋洋得意以為占了上風。”然而，現在洋洋得意的人卻是陳文海。

“可是，他卻不曾知道你在那個時候便起了殺心。”

“是的，就是那個時候，我決定要殺了他。”陳文海雖然會因為小事殺人，但是他卻不是一個莽撞的人，莽撞的人會在憤怒的當時便不顧一切地攻擊別人，他沒有，他能夠忍耐，會計劃，想盡一切辦法找出最佳時機下手。

陳文海繼續講述他的殺人過程：“我就這樣先去上班，我在上班的時候，滿腦子都是想着要如何殺了他，而且我要保證自己殺了他後，還得全身而退。所以我在和他争吵時沒有過多糾纏，因為我怕被人看見，一旦有人看見我和他争吵，他又死了的話，警察肯定會先找我麻煩，幸好白天的時候，大多數人都去上班了，沒人看到我和他吵架，這個問題我就不用太多考慮。”

“然後，你就準備晚上下手，因為晚上也很少人看見。”楊雨歌順着陳文海的計劃說下去。

“是的，晚上是殺人的最好時機，夜色會幫助你掩蓋許多東西，我決定要深夜下手，為此，我專程去了很遠的地方買了一把水果刀藏在身上，然後我也專程比平時更晚回家。”陳文海左右手的手指互相戳着，就像是在壓抑自己的某些欲望，一些讓他上瘾的欲望，“剛好晚上是那老狗守夜，我買了點酒去找那老狗，雖然那是個陳舊的小區，整個小區都沒有監控，我也不能在門衛室裏下手，萬一剛好有人回來，被人撞見，我就白白計劃，我必須把他引出來，要把他引到一個足夠偏僻的地方，沒人看見的時候，結果他。”

“你是怎麽把他騙出門衛室的？那是他的工作崗位，他怎麽能擅離職守呢？”

“你認為他很敬業嗎？”陳文海差一點就笑出來了，“拜托，那老狗本來就是個愛貪小便宜的人，你以為他是看不慣我才針對我嗎？還不是因為我不願意交物管費，所以我拿着酒去找他，說我要為白天的事情道歉，他看到了酒，又看到我服軟，便讓我進了門衛室，喝上兩杯之後，他便開始叫我兄弟了，你說人與人的交流怎麽就這麽膚淺。然後，四罐酒很快喝完了，在你酒興正濃的時候，是非常掃興致的，那老狗肯定不想停止，所以我就告訴他，我們出去喝，我請客，在這種情況下，還顧什麽工作崗位，天塌下來，都沒有喝酒重要。”

說到這裏，楊雨歌才真正覺得陳文海很厲害，陳文海雖然沒有學過心理學，但是在楊雨歌看來，陳文海很清楚的知道該如何預測別人的心理和別人的行為，這是一種很可怕的能力。所以當楊雨歌踏進門的時候，陳文海就開始在試探楊雨歌，也許那并不是有意試探，僅僅是出于本能去了解楊雨歌的弱點，想要把楊雨歌控制在自己的可控範圍內，只不過楊雨歌不同于那個門衛大爺，他不會輕易上當的。

陳文海的故事還沒有結束：“他問我，在哪裏可以繼續喝酒，我說我知道一個地方，有特別棒的燒烤，他那裏的啤酒也是那種綠瓶子的老啤酒，他聽到後，可高興了，他已經完全信任我了，我說什麽他都信。然後，我就把他帶出了門衛室，幸好這時周圍也沒有人看見，畢竟是深夜了。我帶的路，越來越偏僻，老狗也有所懷疑過，他問我路對嗎？我說當然對了，越好吃的地方，越難找，也可能是因為酒精的原因，他也沒有特別在意，繼續跟着我走。等到了我早就看好的那個草叢，他又開始猶豫，他問我為什麽燒烤鋪會在草叢裏？我又騙他說，燒烤鋪沒有在草叢裏，而是穿過草叢才能到，那是一條近路。”

說到這裏，陳文海歪着的嘴角上揚，讓他整張臉變得更加的險惡。

楊雨歌知道，整個事件的高潮部分來了。

“我走在前面，他走在後面，草叢越來越深，始終穿不過去，他也開始害怕起來，他一直在問我怎麽還沒有到？我說快了，快了。的确快了，我就是要等他害怕，他越害怕，他的酒精就會越清醒，他越能感受到那份恐懼和痛苦。也許正是因為清醒了，他才真正意識到好像不對勁，然後他拉我的肩膀問我到底是怎麽回事？在疑惑和恐懼中，我知道現在就是最佳時期，于是我掏出了藏好的水果刀，直刺他的心髒。”

陳文海講得栩栩如生，楊雨歌仿佛都能看到當時的畫面，潔白的月光下，陰冷的草叢中，一把利刃插進心髒，鮮紅的血液噴發而出，緊縮的瞳孔，顫抖的嘴唇。

“他看着我，一臉的不敢相信，他緊緊抓住我的肩膀，那種畫面好有趣。為了他更加相信，我又補了兩刀，可能那個時候他才感覺到疼痛，然後捂住他的傷口倒在草叢之中，嘴裏一直叫着為什麽。為什麽？他難道不知道為什麽嗎？我湊到他耳邊，對他說，這就是得罪我的下場。他血流得很快，很快他就沒了呼吸，然後我就要想辦法掩蓋一切，于是就把兇器埋在他的身下，因為我知道警察不會想到去破壞現場而選擇挖屍體身下的泥土，可是我沒準備多餘的衣服，我就将被血浸濕的外套翻過來穿，簡單的用紙擦幹臉上的血液，然後逃出草叢。”陳文海說得很詳細，詳細地不能再詳細了，連死者的表情都沒有放過，不但沒有隐瞞，甚至還有些添油加醋。

“然後，你逃出草叢的時候，你剛好碰到那個學生了。”楊雨歌補充了故事，因為故事還沒有結束。

“沒錯，因為沒有鏡子，我不知道臉上的血并沒有擦幹淨，那個學生看到我臉上的血了，你說誰能想到這麽晚了，還有學生才回家，于是我還是暴露了，最終我就進了局子裏。”陳文海的故事終于講完了。

楊雨歌沒有說話，他在思考，他也在觀察，因為陳文海沒有他預想的那樣去隐藏細節，相反他過于渲染了細節，在他看來，這些細節之下卻更應該有深層故事，他就是在順藤摸瓜找出這些故事。

過了很久，楊雨歌和陳文海互相對視，都沒有說話。

終于，楊雨歌還是開口了，他非常嚴肅地問陳文海：“你還殺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