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早上八點, 天色正好。
簡明珠窩在明珂的車後座，神色恹恹，十分不滿：“為什麽我還要去上班？”
她完全沒有想到在經過了昨天那麽一遭之後, 自己竟然還需要去上班。
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她昨天還上蹿下跳的努力什麽？
明珂淡淡瞟了她一眼：“誰上班就上一天的？”
“我從來就沒想過要去上班好不好？”簡明珠把自己團在座位上, 硬讓自己擠出了兩滴眼淚,
“我不當金絲雀要去上班, 當了我還要去上班，那我不白當了嗎？”
明珂冷笑：“字母圈還有S命令M上北大的呢，我讓你給我掙錢了嗎？”
簡明珠瞪她：“你現在跟S也沒有區別！”
對一個幾乎沒有被拘束過的人來說, 天天上班實在是在違背她的天性。
簡明珠現在只覺得腦瓜子嗡嗡的, 生無可戀到了極點。
“又沒讓你一直上, ”明珂揉了揉眉心, 嘆氣道，“內勤部是個混合部門，什麽都能沾上點邊，你進去認真學一下，稍微學到點那些人精手裏的東西, 以後也不至于被人随便忽悠一下就被騙到了。”
她甚至都沒指望對方能真的學到點什麽，稍微機靈一點，對別人的惡意反應能更敏感一些就不錯了。
簡明珠聽得一愣：“我學這些做什麽, 不是還有你嗎？”
她的語氣十分的理所當然, 全然不認為把人生寄托在別人身上有什麽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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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 人只有在努力過之後才會知道，有些事情真的不是靠努力就可以辦到的。
與其為難自己, 還不如去燒香求老祖宗保佑更靠譜。
——這是簡明珠曾經努力過後得出的深刻結論。
明珂垂了垂眼：“要是我也像簡伯父那樣出事了……”
“呸呸呸，”簡明珠立刻就忍不住去捂住明珂的嘴, “不要跟我說這種晦氣話！”
如果說她現在對什麽事情最敏感，那毫無疑問‘意外’、‘破産’絕對是排在前列的，都快形成應激反射了。
“你能不能想點好的，你看我這德行，像是一個人能把日子過好的嗎？”
“我都父母雙亡了，你要是也出事了，那我真就得懷疑是不是我就是個禍害，早該去死了！”
……才怪。
簡明珠從來都不認為這些事情跟自己有什麽關系。
她要是真的能操控死亡，第一件事肯定是去咒自己的敵人全部暴斃，又哪還會咒自己人害自己過得不痛快？
她的聲音本就清甜，帶着哭腔說話時更是顯得楚楚動人。
哪怕是說着假話，還是情緒不夠到位的假話，也依舊讓人一聽就忍不住産生錯覺：
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但她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說假話時尚且如此，就更別提此時說的話還是真假參半了。
自然而然就讓人誤以為她平常表現出的樂觀開朗，未必就不是僞裝。
至少明珂很難一點都不信。
明珂幾乎下意識就将聲音放輕放軟，揉着她的發絲：“別胡說，都是小概率的事件，和你有什麽關系？”
簡明珠的投胎技術其實已經打敗了大多數的人，可饒是如此，她的人生也依舊有着不美滿的地方。
她的母親出生時心髒就有問題，出生才幾個月時就去做了心髒手術。
此後倒是無病無災，卻在想要與丈夫留下後代時被醫生告知，懷孕可能會影響到她目前還算良好的身體狀況。
由于這個概率并不算大，所以在咨詢了幾個行業內經驗豐富的醫生之後，簡父與郁秀便心存僥幸，選擇了孕育後代。
然而幸運并沒有眷顧他們。
在簡明珠出生後，郁秀就為了保命動了好幾次手術，數次險死還生。
盡管她的求生欲并不弱，也還是抵擋不過病魔，在簡明珠七歲時就離開了人世。
而簡父雖然沒有生過大病，但碰上了飛機失事這種小概率事件也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
話雖如此，在圈子裏也很難不傳出針對簡明珠的流言蜚語。
畢竟很多有錢人是很信命和運道的，故而他們很難不覺得簡父與與郁秀不是被簡明珠給克死的。
不然怎麽都是小概率事件，卻偏偏就那麽巧能被夫妻倆給撞上？
簡明珠當然是不信這些的，但她依舊撲進了明珂懷裏，眼睛滴溜溜的轉，聲音卻依舊惹人憐愛：
“那我不去上班，有你保護我就夠了。”
這樣全心全意的信賴實在叫人着迷，哪怕明珂知曉這與情愛無關。
她低頭撫摸着簡明珠的後背，聲音難得的柔和：“就算是這樣，你也要去。”
簡明珠：“…………”
她差點都以為自己被識破了，可她不覺得明珂還能對她家裏的事情知之甚詳。
要知道，她從來都沒有往外說過家事，而她爸媽在外的形象也向來不錯，沒有人會懷疑她跟他們并不親近。
明珂語氣平和地解釋：“外面的世界很複雜，人更複雜，你這麽天真單純，不多學一點，很容易就被他們繞進去騙了。”
誰天真單純？
……我嗎？
簡明珠都有點繃不住了。
說她腦子不好使她沒什麽底氣能去否認，因為這是事實。
可天真單純這種詞，她頂多也就只有這張臉能沾上一點邊了吧？
一個天真單純的人能在國外獵場打獵？能去地下拳場看黑拳？
雖然她确實是比較坦蕩、有話直說，然而這同樣也不代表着她不會撒謊、很天真。
啊？？？
這種話說出去簡明珠自己都要心虛了，明珂都不覺得有問題嗎？
她不禁抓了抓臉，覺得這種詞彙放自己身上都是對它們的抹黑：“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誤解？”
“沒有誤解，”明珂眼睫低垂，“我知道你愚蠢、任性、淺薄、冷漠、愛胡攪蠻纏……”
她每往外面蹦出一個詞語來，簡明珠就覺得自己的拳頭又硬了一分。
你再罵？
明珂抱着她，垂着霧沉沉的眸子，“你那樣糟糕，我依舊沒辦法控制我想要靠近的本能，無論再怎麽比較、權衡利弊，我還是可以從你身上找到會被別人輕易忽略的優點。”
從第一次見到簡明珠起，明珂就知道她們是完全不一樣的人，根本玩不到一起去。
事實也确實如此。
曾經每天放學時，她都可以看到對方跟一群人吵吵鬧鬧的從她身邊經過，卻從來都沒有在上學時碰見過簡明珠。
每回上課注意到對方，她也不是在走神就是在傳紙條，從來就沒見她認真過。
既不聰明，也不努力，肉眼可見的纨绔預備役。
一上課就打蔫，一說到玩就兩眼放光，腦子裏一天到晚就沒想過正事，永遠都吵鬧得讓人心煩。
可即便如此，明珂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明珂知道她豁達、天性樂觀，也知道她不在意朋友在背後說自己，是因為她從來就沒把朋友當成過‘朋友’；
明珂知道她雖然不喜歡學習卻也不會像別人那樣搗亂，但她既不會對尖子生抱有好感，也不會因為自己成績差就自卑；
她遇上不懂的會直接問，從來都不在意自己會不會露怯，永遠坦坦蕩蕩的，自我得讓人羨慕。
人很難不在意外界對自己的評價，可她偏偏就做到了。
萬事萬物，從不上心。
不是僞裝的嬌縱，也不是沒有感情，就是天生的既拿得起，也放得下，外人永遠都動搖不了她的內心。
從意識到自己開始過度關注對方起，明珂就更明白，對方絕對不适合自己。
可她就是想要她。
簡明珠完全沒想到明珂會這麽說，不禁愣了好一會兒。
她其實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告白了，但無論她們的告白是直白還是含蓄，都會下意識避開或是美化她的缺陷。
當然，簡明珠也不是那種賤得慌的人，會認為別人指出自己的缺點就是真性情，就會覺得對方與衆不同。
好話她聽多了确實是會讓人覺得稀疏平常，但心情卻不會因此變差；
而貶低她則只會讓她覺得對方就是個沒品的東西！
因此試圖通過打壓她這種方式來得到她的，都會铩羽而歸。
畢竟簡明珠從來就沒有質疑過自己，也從來都沒有吝啬過對自己施以掌聲和誇獎。
她不需要從別人身上尋找認同，她一直都很認同自己。
然而這樣像是告白，又像是剖白的話，還是讓她眼睫微微顫動了一下。
簡明珠并不覺得感情是什麽必須要擁有的東西，也不覺得那是多珍貴的東西。
喜歡她，那就是她們罪有應得；不喜歡她，那就是她們沒品。
總之，千錯萬錯都不是她的錯，難道她們是才第一天認識到她是什麽人嗎？
所以簡明珠一點都不理解，為什麽有些人可以在追求失敗後，反過來指責她沒有心、在耍她們玩。
別說她不喜歡了，就算喜歡，她也犯不着為了對方就改變自己吧。
但明珂，她有點不太一樣。
明珂讓簡明珠有一種錯覺，好像不需要她付出什麽，對方就會永遠愛她。
她有點不太懂，為什麽可以這麽堅定？
哦不對，明珂好像也動搖過，但那種動搖跟她爸媽後悔生下她又有點不太一樣。
對方好像不是後悔遇見她，而是後悔想要……得到她？
簡明珠不太理解。
“……好吧好吧。”
她不由晃了晃腦袋，決定結束這個話題，因為她有點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不懂，也不太想懂。
簡明珠第一次有點排斥接觸新事物，朝着明珂豎起三根手指道，“但是我最多只去三個月，不能再多了！”
她不想糾結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但有一點她認知無比明确，那就是自己是真的讨厭上班。
所以還是先把自己能解決的事情先解決掉吧。
“還有，我要是呆得煩了上去找你，你不能把我趕下去！”
明珂微微別開臉去不去看她，低低的應了聲。
複雜的心情從心頭湧上來，明珂既希望她可以給出反應，又不希望她會給出反應。
簡明珠在明珂答應下來後，瞬間就癱在了一邊。
她意識到自己說得時間還是有點太長了。
畢竟對方答應得這麽爽快，怎麽想都是明珂覺得這個時長已經算是意外之喜了。
不然的話又怎麽會連讨價還價都沒有？
草率了！
簡明珠暗自懊惱。
都怪明珂搞突然襲擊，害她都沒能反應過來！
她理直氣壯地将鍋往明珂身上甩，又回憶起了對方打亂自己思緒說出的話，不禁坐直了身子看向明珂，“不是，你剛才到底是在誇我還是在損我？”
雖然但是，她的優點也沒有那麽不明顯吧？
這張臉難道還不夠醒目嗎？
這可是中了基因彩票才長出來的臉！
嗯……反正對簡明珠自己來說，別人一提到優點，她第一反應就是自己的臉。
不然呢？總不能是她那老是不及格的成績和完全拿不出手的才藝吧？
明珂眸底的情緒淡了些，她問：“你覺得呢？”
“可惡，我怎麽會知道？”
簡明珠最讨厭謎語人和說話模棱兩可的人了，她像是那種能解謎的人嗎？
她使勁搖晃着明珂的肩膀，完全不相信自己的判斷，既覺得自己好像被套路了，又覺得對方好像是在真情流露，“你快點告訴我！”
說她缺點說了那麽多，好話就那麽一句，真的很難讓她不懷疑對方是不是在明褒暗貶。
要知道，對方可是有前科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