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
“她這就是赤/裸裸的報複啊,要不然說什麽不好,非要用那句話來拒絕!”
莊潮歌拍案而起,她望了一眼神情萎靡的顧無央,嘴唇煽動着,最後長嘆了一口氣道,“出師未捷身先死啊,我勸你放棄。”
顧無央悶悶地嗯了一聲,莊潮歌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聽見去。
自那天興沖沖出門去,垂頭喪氣歸來後,顧無央就是這副有氣無力的模樣,連心愛的畫筆都握不住了。腦海中反複回蕩着盛斐如無情冷酷的表情以及那紮心的不留餘地的拒絕話語,顧無央都快哭出來了。
莊潮歌說是“報複”,其實她心中也有這種想法。但問題是一直是她試圖接近盛斐如啊!她以為解開這件事情的契機在過去,可不管怎麽回憶,都是丁點兒都記不起來了,還差點被各個版本的流言帶到溝裏去。
小說裏說一經刺激就想起過去的事情,連個标點符號都記得,這根本就是假的,想不起來就是想不起來!
莊潮歌望着萎靡的好友,一臉的憐愛之色。她實在是壓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問道:“在聽見那句話後你是什麽反應?奪門而出?”
顧無央搖了搖頭。
她回想着自己的表現。
怔愣、委屈、不解——各種情緒在臉上交織,她看着盛斐如那冷酷無情的眼神中自己“多情”的倒影,那種感覺像是努力了一個月就要完成的畫作被人毀壞了,她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她應該怎麽回答呢?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她不甘心啊!如果真的不想與自己接觸,為什麽要出來?明明從一開始就不該有來往。可是看盛斐如的神情根本就不像是開玩笑。
她說了一句“好的”,然後安安靜靜地吃完了那一頓散夥飯。
“她為什麽不喜歡我?”
莊潮歌聽到了好友迷茫的問話,一時語塞。這哪有為什麽?就跟她不喜歡香菜一樣沒有任何道理可言。只不過好友現在需要安慰吧?思索了一陣,莊潮歌委婉道:“可能她喜歡長得寡淡的?”
顧無央像是沒聽到莊潮歌的話,眼中忽地迸射出了亮芒。她霍然起身道:“不是讨厭,是若即若離。”
Advertisement
“诶?你幹什麽?”莊潮歌不解地望着顧無央。
顧無央:“畫畫!”
莊潮歌:“……”
盛斐如家中,徐丹荔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她囫囵吞下一顆提子,大笑道:“那禍水開口了?你終于拒絕了她啊?一來一往扯平了。”說完後乜了盛斐如一眼,見她眉心緊蹙,臉上沒有絲毫的喜色,頓時一個咯噔。
“怎麽了?後悔了?”徐丹荔小心翼翼地詢問道,生怕她點頭。
“不知道。”盛斐如再度甩出了這萬能用語。
徐丹荔擰着眉,一臉嚴肅。“你怕她傷心。”徐丹荔一言直指盛斐如的心思。當初的顧無央不認識盛斐如,可不會有這等顧忌,但是現在兩個人有了來往,相同的事情不同的心境。原本斐斐就被顧無央那張臉迷得七暈八素的,現在不會更是找不着北了吧?徐丹荔很難排除這種可能性。
盛斐如沒有回答,她望着牆上的挂畫有些失神。離去前顧無央的神情印在了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那雙清澈靈動的眼睛蒙上了灰翳,她好像有很多委屈,可是這有什麽好委屈的!盛斐如冷笑一聲,逼迫自己冷下心腸。
徐丹荔盯着盛斐如,她道:“我看那禍水留下的痕跡都要消掉,比如那把扇子!”她的視線掠到了茶幾上的折扇上,現在走在哪裏都有空調,哪裏還有折扇發揮的餘地?它沒有藏身于某個禮盒中,而是出現在一個随手可觸的地方,不難想象,這折扇以及顧無央會在盛斐如心中出現多少次。
“禍不及……作品。”盛斐如斷然否決。
徐丹荔呵了一聲,算是看透盛斐如了。哪一天她把顧無央帶回家了都不覺得奇怪。思忖了片刻,不再這個話題上繼續,她取出了一封燙金的邀請函,往盛斐如跟前一推,道:“我也不隐瞞你,這是學姐讓我轉交給你的。收不收随你。”
盛斐如掃了一眼就知道是十月王公館金石展的邀請函,她有些意動,只是心中有顧忌,抿着唇不應聲。欠下的人情是需要還的,她跟孔明君的關系越來越僵硬,怕是朋友都難做。
半晌後,盛斐如才嘆了一口氣道:“退回去吧,我不需要。”
徐丹荔不再勸,點頭道:“好。”
先是顧無央再是孔明君,盛斐如的心情不由得沉重起來,連眉眼都蒙上了一層冷意。徐丹荔見她心情不好,眼珠子一轉,笑道:“你不如辭職了,自己走遍大江南北去看金石碑刻。”總之盛家也有這個條件。
盛斐如眸子一彎,她笑道:“我都快心動了。”
徐丹荔不遺餘力地鼓動着盛斐如:“心動不如行動,到時候路上可能就有豔遇了呢?”
盛斐如垂眸似是沉思,片刻後搖了搖頭笑而不語。
臨近十月,街道各科室的檢查多了起來,盛斐如也跟着跑東跑西,無心再去想其他的事情。
這一次顧無央應該是被徹底打擊到了,應當不會再有其他的聯系。她就像是列表裏的大部分好友,在短暫的火熱後便陷入了永恒的清寂。盛斐如考慮後将她删除,可臨到那一刻,到底沒能夠做下決定。
九月底的雨有幾分爽氣,綿綿的,卻又不像春雨那般溫柔細膩。
盛斐如撐着傘慢悠悠地走在道上,臨近拐彎的時候被忽然竄出來的人影吓了一跳。
顧無央沒有撐傘,發絲上凝結着水珠,衣服上也多了斑駁的細密濕痕。她手中抱着一個盒子,眸光清亮,正炯炯地望着盛斐如。
盛斐如眼皮子一跳,到底邁開了腳步往前,雨傘朝着顧無央一傾,淡聲道:“你在這裏做什麽?”“吓人嗎”三個字被她吞了回去。
“等你呀。”顧無央道。
盛斐如:“……”雖然很想把顧無央拉黑,但是她并沒有付諸行動啊。她眉頭緊蹙着,交織的複雜情緒轉瞬便消失,只餘下一片青山白水的清寂。半晌後,她才接腔道:“你可以先聯系我。”
顧無央讪讪一笑。
“說吧,什麽事情。”盛斐如垂眸淡聲道。雨逐漸下大了,落在傘上噼裏啪啦得響,仿若玉珠落入銀盤中。盛斐如瞥見顧無央在傘外的手肘上挂着水珠,心中泛起了一抹波瀾。“跟我來。”
顧無央點了點頭,安靜地跟在盛斐如的身後。
她知道跟盛斐如一個小區,但是從不曉得她住在哪個單元樓,更不知幾層幾號。在她們還算是“泛泛之交”的時候,她都沒打探到消息,可現在決裂後,卻有幸跟着她踏入“私密領地”了。
盛斐如扔給了顧無央一條幹淨的毛巾,周身的陰郁與冷氣更重,仿佛要化為實質。
單元樓的大廳中坐着人,還有孩子在打鬧玩耍,她一個沖動卻是将顧無央帶回了自己家中,明明在樓下就不該多做理會。
關她有什麽事情呢,她們又沒什麽關系。
顧無央擦了擦身上的雨水,将那寶貝似的禮盒小心翼翼地打開,她凝視着盛斐如道:“送你的。”
盛斐如她抿了抿唇,眼也不眨道,“無功不受祿。”
見顧無央還在愣神,又冷下了心腸道:“就是為了這事情?那說完了你可以走了。雨傘在玄關,自己拿。”
她早該知道的。顧無央與她之間,不會有重要的事情,只有瑣碎而又無聊的往來,希望借此維系着那脆弱的,本就該早早了斷的莫名關系。
擦肩而過的人那麽多,難道就因為她是自己少年時的夢就刻意駐足麽?就算停步了又如何?同樣是個未來會支離破碎的夢而已。
顧無央覺得自己可能是第一個才進門就被無情驅逐的客人。
她在這一刻才深刻體驗到盛斐如的反複無常。
她扯出了一抹僵硬的笑容道:“有事!禮物不是無償的,我最近有事情,需要一個女伴!”
盛斐如原本打算拒絕的,可驀地想起還在自己父母眼前挂號的擋箭牌,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連為了什麽事情都沒有問。
顧無央見她答應,驀地松了一口氣。
莊潮歌說她“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是不會成功的。
可現在盛斐如不就點頭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