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禁止在廣告期間插播電視劇
禁止在廣告期間插播電視劇
玻璃晴朗
桔子輝煌
——《過節》北島①
北島著.北島作品精選[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19，第49頁。
在許城，十月的天氣剛剛好，不熱，不冷，是個難得的好時節。
依山而建的師大最不缺兩樣東西：樹，鳥。
女生宿舍樓旁，淘氣的鳥兒在樹枝上啾啾鳴唱，發出婉轉清脆的鳴叫，遠方樹林傳來回信，一唱一和，不知是在聊天還是在吵架。
微風帶動老舊的窗戶發出零零散散的晃動聲，宿舍裏一片寂靜祥和。
下午兩點，書桌靠窗的易言帶着耳機看電視劇，眼睛看着平板電腦上的畫面，手裏還在串珍珠。
喜歡漢服的朋友阿任缺一條珍珠腰鏈，喜歡做手工的易言一口答應下來。
最近忙完了一篇結課論文，偷得兩天的時間，邊看電視劇邊做手工，暫時休息一下。
珍珠都是人工假珍珠，真珍珠太貴，她買不起。
本來覺得用假珍珠太廉價，一想到奢侈品也用假珍珠，心裏就好受多了。
室友夏雪茗對着筆記本電腦冥思苦想，電腦左邊放着平板，右邊放着書，她一會兒看看平板，一會兒看看紙質書，不知道畢業論文的選題究竟寫什麽。
易言停下手裏的動作，點了點平板，轉頭問夏雪茗，“老夏，你的XX視頻會員借我用一下吧，我想看的電視劇太無聊了，需要搭配彈幕看，盜版網站沒彈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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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雪茗從看不完的論文裏擡起頭，不在意道：“可以。”
易言把平板抱過去，夏雪茗用手機掃一下，“嘀”的一聲，易言的美妙觀影之旅又可以繼續了。
以前，一個影視平臺的會員帳號可以同時登錄多個設備，能借賬號用。現在不行了，一個賬號只能登一個設備，借用就得重新登錄。
沒過多久，易言驚訝道：“老夏，這怎麽會員看視頻——還有廣告啊？！”
夏雪茗頭也不擡，“是啊，這是會員專享廣告，和普通帳號的廣告不一樣。”
“啊？”易言傻眼了。
“以前沒有，最近有了。”夏雪茗非常耐心地回應易言的驚愕。
“等我有錢了，我就把所有網絡平臺的會員都開了。”
易言的窮酸夢想就是那麽簡單，她心酸地想起了從前。
從前，互聯網還不夠普及，大家都在閉路電視②上看電視劇。
電視臺為了收益，總是會在電視劇播放期間插播廣告，一集電視劇45分鐘，能插播4段廣告，每段廣告20分鐘。一下午的時間只能看3集電視劇，其餘時間全是廣告。
當時還出現了“禁止在廣告時間插播電視劇”的笑話，致使相關機構出臺要求：不準在電視劇播放期間插播廣告。
那個時候，在網絡平臺看電視劇電影，不僅不用開會員，還沒有廣告，可以一次性看個夠。
後來，随着社會的發展、科技的進步，傳統電視機被淘汰，網絡視頻網站逐漸完善版權機制。
觀衆本來應該有更好的觀影體驗才是，事實相反，迎接他們的是影視行業的虛假繁榮。
正版視頻網站加塞廣告，仗着在市場的壟斷地位，降低服務質量，于是觀衆跑去盜版網站。
現在，盜版網站也這樣，影視劇正放到關鍵時刻，觀衆看得正投入，網站突然彈出“XX□□！充值50萬送50元的優惠活動不要錯過！”等廣告。
看電視的更慘：兩個遙控器用不明白，電視機不會開，就算打開了電視機，一層又一層的交費限制讓人疲憊，而網絡視頻平臺的收費名目就更多了，土豪看個電視都得脫富致貧。
幹什麽呀？！
看個電視劇而已，只是想低成本消遣一下，又不是犯罪！
現實生活已經夠辛苦的了，好不容易有個喘息的機會，休閑娛樂一下，結果看了一堆又一堆的廣告，最後發現片子還是個爛片！
這是怎樣的沉重打擊啊！！！！！！！！！！
随着時代變遷的不只是影視，網絡小說也變了。
以前看言情小說都是“校花”、“系花”，而現在大部分的大學沒有“系”這種稱呼了，都是“某某學院”“某某專業”。
除了院校擴招的原因之外，還有一個事實就是：比起“系主任”，還是“院長”的名頭更好聽。
易言今年已經27歲了，在師大就讀研究生二年級。
校園生活具有迷惑性，和大學生在一起生活久了，她有時會忘記自己的年齡，忘記室友比自己小3歲，忘記自己與其他學生的差距，甚至忘記家境的區別，誤以為大家都是一樣的。
當音樂平臺提供學生優惠活動時候，興沖沖地點進活動頁面，才發現規則上寫着“參與活動者年齡不得超過25歲。”
27歲的她沒有參與活動的資格了。
易言默不作聲地随意聯想，平板播放地畫面，耳機裏的聲音，全都被思緒淹沒。
“嗨——我回來啦——”
宿舍門被推開，飽含生命力的聲音閃亮登場！
來者是易言的另一位室友張欣悅。
張欣悅坐到書桌前，她的座位在易言和夏雪茗中間。
靠窗邊坐的是易言，靠近門坐的是夏雪茗，至此宿舍裏的三個人聚齊了。
學校的歷史算不上悠久，學生宿舍有新有舊，有的被分到新宿舍，有的被分到舊宿舍。
雖然易言三人被分到了舊宿舍，但是三人都十分慶幸自己被分到這個宿舍裏。
愛吃飯的易言很開心，宿舍樓被四個食堂包圍，每天走不了幾步就可以飽餐一頓。
最重要的是，張欣悅和夏雪茗都非常好相處，對于曾經遭受過校園冷暴力的易言來講，好相處的室友是天下第一等的美事。
作為一名學生，食堂的飯可以難吃，絕不能沒有好室友！
活潑樂觀的張欣悅很開心，易言和夏雪茗都是同路人，有共同的三觀，可以聊到一起去，還能互相幫助，易言會在她粗心的時候提醒她，夏雪茗會冷靜分析利弊，而她這個小太陽可以為前兩個人的無趣生活增添色彩。
至于夏雪茗呢——
碩士研究生入學考試成績倒數第二的易言和倒數第一的張欣悅同屬于中國現當代文學專業③，而夏雪茗是世界文學與比較文學專業④的第一名。
她就讀的專業總共只有四個人，夏雪茗一人與易言和張欣悅同宿舍，剩餘三人一間宿舍，就住在隔壁。
兩間宿舍僅有一牆之隔，老宿舍隔音差，如果一個宿舍放在書桌上的手機震動了，另一件宿舍坐在對面的人也能從書桌感受到震動。
為什麽夏雪茗會很慶幸與易言、張欣悅同宿舍呢？
因為她是夏·專注學業事業一百年/把戀愛腦星人當笑話看·雪·天蠍座精英人士·茗。
不知道該說是湊巧還是不湊巧，同專業剩餘的三人全是戀愛腦，每當她們聊到男人時激動的聲音都會穿透牆面，吵到對面在看文獻寫論文的夏雪茗。
這個時候的夏雪茗都會深吸一口氣，握緊手中的平板電腦觸控筆，小聲念道：“感謝老天爺把我分到這個宿舍，沒和她們分到一起！”
那樣子要多虔誠就有多虔誠，不知道的人見了，還以為她是一個堅定的唯心主義者。
“你們知道嗎？我聽說咱們學校要解封了！”
張欣悅興奮地分享自己的情報。
從“開題大作戰”裏抽身出來的夏雪茗接話：“我今天上午還跟小言說呢，小李得到的小道消息說，咱們學校最近就解封了。”
“真的嗎？”
一說到解封，易言就來精神了。
自從學校開學以來就一直封校管理，整天吃食堂，食堂菜價水漲船高，肉夾馍都快變成菜夾馍了。
超愛幻想的易言已經開始規劃解封後的“美好生活”了，“第一天，我一定要先去烤肉店吃海鮮餅，真是想了好久！”
砸吧砸吧嘴，然後繼續暢想，“第二天，去學校後門的小吃街上買新疆炒米粉，外賣貴了三塊錢呢！嗯——第三天，去買烤面筋卷餅吃！想想都快樂？！”
易言的“美好心願”得到張欣悅的肯定，“你的美食計劃真不錯！我打算解封後去跟魏明一起去韻白山玩，聽說那邊風景很好，有山有水，一定很好玩。”
魏明是張欣悅的男朋友，兩人是本科同班同學，魏明被保研到了本校的中國古代文學，和張欣悅一樣在讀研二。
張欣悅說話停頓了一下，覺得自己很好笑，“我現在都被魏明傳染了，魏明覺得有山有水的地方就是好玩的地方，跟他在一起久了，我現在也這麽覺得！”
“我們天蠍座就是那麽的無趣和死板。”夏雪茗微笑着放下平板，“我解封之後，也沒什麽活動，和上學期一樣去健身房運動。”
真不愧是天蠍座，永遠是那麽的自律！堅決執行自己制定的計劃！
說到了自己的男朋友，張欣悅想起來一件事，“還沒開學的時候，我想着學校開學一定會封校，所以我提前三天從家來，想在校外玩一玩，暫時住在魏明租的房子裏住。
他在出租屋裏做飯，我倆一起吃，吃完了之後，我準備睡午覺，他去做艾灸，之前給你們說過他腸胃不好，他去理療店做艾灸調理身體。
他出門前說如果你睡午覺醒來後，能把碗洗一下就好啦，你們不知道他當時的語氣和神情都多麽的期待——”
聊天怎麽能少得了零食呢？易言從櫃子裏翻出辣條分給張欣悅和夏雪茗。
張欣悅摸了摸辣條的包裝袋，“你又買辣條了？”
易言想都沒想就回答：“是的！沒錯！我又買辣條了！”
“我不吃辣條，辣條太油了。”夏雪茗把辣條還給易言，“你找到童年時期的辣條味道了嗎？”
“沒有，試了這麽多種，一直都沒有找到，我都有點灰心了，可能是我的記憶美化了它的味道。可能原本就不好吃，也可能是我的口味變了。”易言撕開包裝袋，和以前一樣勸夏雪茗嘗試辣條，“你嘗嘗嘛，這個辣條不辣，你可以試試。”
夏雪茗看着張欣悅吃辣條津津有味的樣子，有些遲疑道：“好吧，我試一試。”
她染了紅色頭發，為了塗保色劑，特意買了一次性手套，這次剛好能用上。
戴上一次性手套，從辣條包裏拿出一根，嘗了一口，“嗯，還行哎。”
夏雪茗克服了童年的偏見，這樣說道。
“嗯，味道還行，但不是我小時候的味道。”易言把辣條收好，問張欣悅：“然後呢，希望你洗碗，你洗了嗎？”
“等他艾灸回來，我都還沒睡醒，哈哈哈哈哈~然後他自個兒把碗給刷了。”張欣悅拿着辣條笑得東仰西歪。
易言和夏雪茗一起樂不可支。
“這還沒完呢，他還跟我說，‘我中午那麽說是有點過分的，你難得來我這裏一趟，我還要你幹活——’”
張欣悅還沒說完，易言接話了，“報告警察叔叔，這裏有人在PUA~”
易言邊說邊舉手假裝報警的樣子。
夏雪茗笑着說：“魏明真的是一個很不錯的人，給你做飯，分你房子住，吃完飯讓你刷個碗還內疚。我們天蠍座就是那麽得優秀~”
“啊啊啊啊————”對面宿舍傳來一陣尖叫聲。
“咋的了？怎麽突然尖叫起來了。”易言很是疑惑。
夏雪茗看着手機，說：“學校解封了，我把通知分享到群裏。”
“真的嗎？”易言拿起手機不停的滑動。
上大學的感覺就是刺激！
就是那種出乎意料之外的刺激！
那種永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以及——來自學校的莫名其妙的通知，究竟哪個先來的刺激！
上了三所大學的易言知道這是所有大學的通病，只是這所大學的刺激度遠超之前兩所學校。
這個學校非常有創新理念，非常注重自身的發展前途，注重培養學生的獨立自主能力、居安思危的危機意識以及面對突發狀況時的随機應變能力！
易言時常感概：這所學校是她上過的唯一一所能夠讓她切身感受到“命運”的學校，她也在這所學校中學會了與命運“玩耍”的能力。
“哇！太好了！”易言激動地合不攏嘴，“我可以出去吃好吃的了！好像做夢一樣！”
張欣悅邊滑動手機邊說道：“那我要和魏明一起出去玩。”
“那我就按照老樣子，出門健身，不然健身卡都要過期了。”夏雪茗淡定地說道。
“擇日不如撞日。”易言轉了轉眼珠子，說：“你們今天下午有空嗎？要不我們今天晚上就去吃烤肉吧~”
對易言來說，美食是不能等的，能早一點吃到，就不能晚一點。
人生苦短，吃點想吃的東西，做點想做的事情，和脾氣相投的人一起生活，真的很幸福啊！
張欣悅點頭贊同，“好啊！本來下午也沒什麽事，頂多和魏明一起吃晚飯，既然說出去吃飯，我跟他說一聲，讓他自己去吃飯。老夏你呢？”
夏雪茗思考了一下，說：“本來打算看論文繼續搞開題的事情，反正開題的事情也不急，12月份才開題答辯⑤呢。學校解封了，咱們一起出去吃頓飯也好，不知道學校會不會抽風，又重新封校了。”
“啊！老夏你不要烏鴉嘴啊！殘忍的女人！”
易言抱着頭捂住耳朵，嘴上拒絕相信老夏的大實話，心裏還是有些害怕的。
張欣悅放下手機，若有所思地說道：“今天解封，烤肉店一定人超多，咱們早點去吧，還是去上次地烤肉店嗎？”
夏雪茗端起茶杯接了一些熱水，“去上次的烤肉店吧，小言喜歡吃裏面的海鮮餅，上一次去吃感覺挺好的，去老地方吧。”
夏雪茗很愛喝茶，泡茶需要熱水，因此宿舍裏的飲水一直燒着，恰好她坐在飲水機旁，方便接水。
易言本來不太習慣飲水機一直燒水，時間久了，就習慣了。
一件小事，無傷大雅，沒必要較真，傷了室友之間的和氣。
以前的易言特別小心眼，特別愛較真，現在想想真是沒必要。
更為重要的是，夏雪茗對易言真的很不錯。
研一第一學期，剛開學兩個月不到，兩人還不熟，她出門逛街就給易言買了一份雪梨茶葉包。
“小言，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我出門買茶葉的時候，想起你之前說過你嗓子不好，所以給你買了一份雪梨茶，老板說這個茶對嗓子好。”
因為關系還不是很熟，易言婉拒。
夏雪茗說：“沒事，你收下吧，張欣悅那邊也有一份。”
易言收下茶包，心裏很感動，她沒想到夏雪茗出門玩還會給她帶禮物，她之前只是随口說的一句話，夏雪茗當時沒有說話，她居然記得，還買了對嗓子好的東西作禮物送給她。
拜托！真的很感動啊！
這些都是易言以前生活中鮮有的事情，所以她常常會想：“讀研，真是我一生中最正确的事情。讀研真好！遇見我的室友真好！老天爺終于把欠我的還給我了！”
宿舍集體出門逛街，少不了化妝打扮。
張欣悅翻了一下化妝包，問道“我的眉筆用完了，新的眉筆還在路上，誰的眉筆借我用一下？”
易言直接從小康牛肉醬牌的“筆筒”裏抽出眉筆，遞給張欣悅：“給，今天剛削好的。”
這支眉筆是鉛筆型的，需要自己削。
在重要的場合，易言會化妝，畫個眉毛，塗個口紅，就是全部了，別的不會。
當然，最多的情況是不化妝。
她對美的追求敗給了懶惰。
易言的懶散讓喜歡研究星座的夏雪茗懷疑：易言是個巨蟹座，不是獅子座。
“你這眉筆挺好用的。”
張欣悅用完之後很滿意。
易言傲嬌地擡起下巴，“誇張”道：“好用吧~我這個眉筆可貴了~”
同為天真的火象星座，白羊座張欣悅信以為真：“多貴啊？”
“13塊！”易言說完，還挺了挺自己的腰板。
張欣悅無比配合易言的表演，“啊？！這麽貴！”
易言點點頭，“嗯呢，我之前用的眉筆都是9.9三只，這個一只13塊錢⑥，真的很貴！确實好用，畫起來線條順暢。”
畫好了妝，收拾好東西，出發前拍張照片發朋友圈。
“我不要站在最前面，顯臉大。”張欣悅拿着手機，發現自己的臉在相機裏被放大。
“我來拍。”易言一臉無所謂地上前，她不愛照鏡子，更別提自拍了，所以拍出來的照片很難看。
“怎麽拍的？！三個人都那麽醜！”
“怎麽那麽醜？！”
張欣悅和夏雪茗異口同聲地批判易言的“垃圾”拍照技術。
夏雪茗接過手機，說：“還是我來吧，火象星座就是靠不住，關鍵時刻還得看我們水象星座。”
擺好姿勢，拍好照片，把照片發到群裏，方便湊成朋友圈九宮格。
易言保存到手機裏，沒有發朋友圈。
發個朋友圈會被一年見不到幾次的長輩說教，什麽不好好學習啦，太貪玩，浪費父母的錢之類的話。
親生父母都不說啥，好像就他們這群外人長了嘴似的。
還得屏蔽導師，易言超級害怕自己的導師，每次要去見導師的前一天晚上都會睡不好。
太麻煩了，幹脆不發，每年過年的時候發條“新年好”的祝福，證明自己還活着就行。
之前考研，朋友圈一條都不發，傳出謠言，說她人沒了。朋友給她發消息問她，她才知道有這個謠言。
出門之前，易言裝好貓糧，下樓時灑在喂貓的老地方，今天回來晚，得提前給他們放貓糧。
放完貓糧，她和張欣悅、夏雪茗一起走出宿舍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