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冬天來了又怎樣？
冬天來了又怎樣？
如果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西風頌》雪萊①
（英）雪萊著，江楓譯.西風頌中英文對照[M]. 北京：機械工業出版社,2010，第163頁
許城的十一月份天氣稍涼，穿上一件長袖衛衣就剛剛好。
易言穿着上半身穿着灰色衛衣，仔細一看就會發現上面有些起球了。
下半身穿着淺藍色牛仔褲，腳上穿着的是一腳蹬式黑色帆布鞋。
頭發用黑色頭繩簡單盤在頭上，背着雙肩式黑色書包。
這一身打扮和準備出門去圖書館沒有什麽兩樣。
出門前，夏雪茗建議易言別帶書包了，易言依舊背着書包。
“書包能給我帶來安全感，如果沒有書包，我會害怕。”
聽到易言這樣的說法，夏雪茗只好作罷，“OK，你怎麽舒服怎麽來。”
出了校門，易言就看到一個人拿着一束向日葵。
雪青色的寬松格子衫，淺藍色牛仔褲，白色帆布鞋，看上去很輕松。
易言上前打招呼：“嗨，溫聽！”
溫聽走向易言，“早上好，易言，這是我給你買的花。”
Advertisement
金黃色的向日葵在花束中心，奶黃色的香槟玫瑰圍繞着向日葵，旁邊是白色的小雛菊和粉色滿天星，花束中心的向日葵花葉舒展，十分有生命力。②
這份生命力把易言深深地吸引住。
易言抱着花，感謝道：“謝謝，這束向日葵真好看，我很喜歡。”
“我到花店的時候一眼就相中了它，”溫聽滿眼都是易言，“你喜歡就太好了，我沒有挑錯。”說完傻笑兩聲。
易言聽到溫聽的傻笑也笑了起來，兩人一起向商業廣場走去。
跟在後面的張欣悅和夏雪茗看了這幅場景後，對視一眼。
看着剛才張欣悅用手機錄下的畫面，夏雪茗發出天蠍座的标準冷笑：“還說自己不喜歡，分明就是喜歡，死鴨子嘴硬！”
張欣悅用手機拍了拍易言和溫聽的背影，“走，快跟上！看他們今天去吃什麽？”
“肯定不會是火鍋，哪有第一次約會吃火鍋的，吃的兩個人滿嘴是油，多影響形象啊！”夏雪茗想都不想就回答了張欣悅的問題。
生活的戲劇性總是讓文藝作品望塵莫及，荒誕感的幽默讓人心底一驚。
溫聽和易言走到火鍋店門口停下，溫聽看向易言：“我聽說你喜歡吃火鍋，這家店味道不錯，要不要嘗一嘗？”
易言聞到火鍋的香氣：“好啊。”
後面的夏雪茗蒙圈了：“這小夥子怎麽不按套路出牌？”
談過戀愛的張欣悅：“他是不是第一次談戀愛？所以不懂規矩？”
夏雪茗回過神：“沒事，易言也不是一個按套路走的人，她倆正好配對了。”
故意在門口等了一會兒才進去，進門的時候還遇見三個男生，一個高壯健碩，一個欣長偏瘦，一個身高矮于前兩人，皮膚很白，應該是鮮少曬到陽光。
張欣悅和夏雪茗在易言和溫聽右後方的那一桌落座。
如果沒有疫情，火鍋店在這個時間應該是人滿為患，而現在只是不冷清，客人只坐了一半。
餐飲店鋪一旦場子冷了，就很難熱鬧起來。
高承望看着火鍋店的情況，不禁感慨道：“竈冷難做飯，鍋熱好上菜。”
接觸過餐飲業的人都知道，餐飲店的生意很奇怪，往往是人多的時候人更多。
如果幸運的話，遇到的第一個人顧客很有福氣，那麽這個人會引來越來越多的人吃飯。
如果沒有第一個人進店，店裏不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人來，店鋪無法開張。
洪亮壓根不鳥高承望的生意經，“鴻哥，你吃啥？”
他把手機遞給坐他旁邊的李鴻，“你看你想吃什麽，你點一下後面的加號就行了。”
平常出門吃飯都是溫聽來做這些事情，溫聽不在，只能是洪亮和高承望自己來弄了。
高承望問李鴻：“我去做蘸料，你有什麽不吃的嗎？”
李鴻：“不吃香菜，不吃辣，其他都好。”
高承望起身向小料區：“行，那我按照我的喜好給你弄一份。”
洪亮喊：“我也要一份。”
高承望頭也不回：“叫爸爸！”
“滾犢子！”洪亮知道高承望會給他做蘸料，沒有起身，給李鴻解釋哪個好吃。
配蘸料的溫聽看到走過來的高承望，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溫聽低吼：“你們怎麽來了？！”
高承望笑着講出冠冕堂皇的話：“我們擔心你啊~~~”
溫聽咬着牙問：“洪亮不是去上教師編制考試面試班了嗎？他怎麽來了？！”
“洪亮說了，”高承望開始模仿洪亮的表情，“別的不說，就沖咱們的學歷，瞧咱們這專業能力，再看看咱們這長相體格，哪一條不優秀？不是哥們吹，哥們往那一站，哥們就能上岸！手拿把掐的！小意思！”
要不是手上拿着蘸料碟，高承望都得學着洪亮拍胸脯了。
溫聽：“那你呢？你不去收拾東西繼承家業，你來吃火鍋？”
高承望：“現在流行合作共贏，我來瞧瞧火鍋店的營生，把鹵好的鴨貨送進火鍋店也行。”
溫聽：“那李鴻呢？李鴻平常不是都不愛出門嗎？”
高承望：“你以為就你一個人談戀愛需要提前預習嗎？”
溫聽看着高承望欠打的表情，氣不打一處來，拿出手機給李鴻發信息：【你有什麽想吃的，或者不明白的事情就使喚高承望和洪亮。】
說完還不過瘾，溫聽繼續補充：【最好累死這倆犢子！】
這個感嘆號承載了太多的憤怒。
回到座位上的溫聽平息自己的心情，在易言不注意的時候，瞪了幾眼對面的三人。
洪亮死皮不要臉搖頭晃腦挑釁溫聽，溫聽只能咬住後槽牙。
易言提議道：“我們點鴛鴦鍋吧，我記得你不能吃辣的。”
“啊？多年不見，你還記得我不吃辣？”聽到易言的話，溫聽喜出望外。
易言低頭看着手機選菜，“是啊，我記得。”
溫聽心裏美滋滋的。
火鍋的油湯開始冒出泡泡。
“鍋開了，可以下東西了。”溫聽把肉片下入鍋內。
易言把肉類放入鍋內，看着溫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溫聽看着易言，相視一笑，先開口道：“你這些年過得怎麽樣？”
易言張開嘴想說話，想了想還是假裝輕松：“我挺好的。你呢？”
溫聽抿着嘴笑，“我也挺好。”
多年未見，有許多話想說，但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起，從哪說起呢？
心裏知曉對方一定吃了很多苦，看到彼此時都沒有提及，假裝不知道就好了。
一陣靜默，火鍋濃湯的翻滾聲音混合着周圍人的說話聲包裹着他們。
火鍋底料的香味随着翻滾的油湯飄散在空氣中，蒸騰的熱氣驅散了寒意，增添了朦胧的氛圍感。
易言嘗試緩解尴尬的局面，“這個火鍋底料好香啊。”
“是啊，這家的底料很香。”溫聽鼓起勇氣，嘗試提起話題：“我記得你小時候不能吃辣的，你現在吃辣了。”
“是啊，人是會變的嗎。”易言苦笑。
每次易言不吃辣，都會被易父易母嘲笑一通，“能吃辣能當家，你不能吃辣，以後都得聽你老公的。哈哈哈哈哈哈——”
這句話易言從小聽到大，為了“不聽老公的話”，她想盡辦法訓練自己吃辣，時間久了稍微練了出來，只是胃壞了。
又是一陣靜默。
易言把素菜下進鍋裏，“你當初跟你小姨去了京城，吃的還習慣嗎？”
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能問一問他吃得好不好。
溫聽勾起了嘴角，笑得勉強，“北方城市飲食習慣都差不多，吃多了就習慣了。”
看着溫聽強撐出來的笑容，易言讷讷地說道：“那還、那還挺好的。”
“你現在學習還順利嗎？”溫聽沒話找話。
易言點點頭，“呃行，我這都挺好，我——”
我其實有點捉襟見肘……
易言硬着頭皮道：“勉強能跟上學校的進度。”
小時候，易言的學習成績很差，跟不上學校的進度，少不了挨老師和家長罵。
“哈哈哈哈，考上了研究生，依然是班級裏的吊車尾。”易言自嘲道。
“沒關系，你已經很棒了，”溫聽的眼睛閃着光亮，“你打敗了其他考研對手上岸了，向之前那些嘲笑你成績差、說你笨的人證明了你自己。”
易言拿出被張欣悅學習到的自信：“是的，沒錯！我是從大專讀上來的，我的讀研學校是雙非院校，但是和以前的我比起來，我進步了，我擁有了比以前更多的人生選擇。這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從小就不被看好的易言知道，她知道：在糟糕的環境裏，下沉遠比上升容易，下沉之後就很難回到原來的道路上。
那是一條沒有回旋餘地的不歸路，一旦踏上就萬劫不複了。
溫聽舉起裝着果汁的玻璃杯，“慶祝易言同學擁有了更多的人生選擇！”
易言和溫聽碰杯：“祝賀我進步了！”
慶祝我們再度相遇。
溫聽看着易言，覺得有些恍惚。
眼睛一睜一閉，彼此都變了。
或許是到了飯點的緣故，顧客逐漸越來越多，火鍋店聲音有些嘈雜，易言努力放大自己的聲音：“菜都熟了，快吃！”
“你還記得我們這勸菜的方言嗎？”易言尋找曾經的共同回憶。
溫聽拿起筷子：“記得，當然記得！是‘叨、叨、叨’！”
易言被溫聽逗笑，“你還記得，太好了——”
溫聽有些羨慕道：“我特別羨慕會說方言的人，我是一個沒有方言的人。”
“語言只是一種溝通的方式，”易言安慰道：“我們用彼此能理解的方式溝通就好了。”
漢語言文學專業出身的易言當然知道，語言不僅是溝通方式，更代表一種文化的淵源，代表一個人的來處與歸處。
歡樂的氣息混着火鍋的熱氣，一點一點驅逐過往的悲傷與多年不見的陌生。
坐在易言右後方的夏雪茗好奇的要死，“這兩個人火鍋還沒吃上一口，就舉杯歡慶了？慶祝啥呢？”
張欣悅放下手機，嫌棄得要死，“不行啊，這個角度一丁點都看不見易言的表情啊。”
“真是的，早知道就坐他倆旁邊那桌了。”夏雪茗腸子都悔青了。
張欣悅看着易言旁邊桌的三個男生，感覺有些奇怪：“那桌的三個男生怎麽一直盯着易言他們看？”
夏雪茗看了那三個男生，說道：“那不就是咱們剛剛在門口遇到的三個人嗎？”
張欣悅把熟菜撈出來：“那三個人是不是溫聽的室友啊？你見過王卿林的男朋友照片嗎？”
“沒有，我只聽王卿林說過，說是體育專業的，照片還沒見過。”夏雪茗把菜倒入火鍋。
張欣悅吃着魚豆腐：“那等到晚上，聽聽易言怎麽說。”
洪亮眯起銅鈴般的大眼，“那兩個人說啥呢？溫聽的臉都笑開花了。”
火鍋店聲音嘈雜，即便就坐在隔壁，還是難以聽清溫聽二人在說什麽。
高承望把毛肚倒進火鍋，“現在的溫聽就跟開了屏的孔雀一樣。”
李鴻內心很羨慕溫聽，“溫聽真厲害，可以和女孩子說相處得這麽愉快。”
洪亮安慰李鴻：“鴻哥不用羨慕，你也可以，相處久了就有默契了，跟打游戲一樣。”
“沒事，你已經有了高薪工作，畢業後有了大把收入，會吸引到健談的女生，你不用擔心聊天尴尬。”高承望從自己的角度出發，安慰李鴻。
李鴻小聲道：“我不喜歡那種。”
洪亮打趣道：“你喜歡‘滿池王八我頭最綠’的那個？”
三人就這麽直愣愣地一直看着溫聽和易言，火鍋開了，鍋裏的菜都煮過頭了也沒人注意。
這麽強烈的視線，想忽視也忽視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