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校園暴力,再見!

校園暴力,再見!

想起我白天裏活着的樣子,也是月光

偷偷摸摸挨在陽光裏的樣子

如果我不喊疼

就沒有人認出來

——餘秀華《月光這麽白》①

餘秀華著. 月光落在左手上[M]. 北京: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 2020.228頁

晚上,又到了讓易言痛苦的時刻了——睡覺。

易言非常喜歡睡覺,但是她真的已經很久都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

不是因為周圍環境太吵,就是壓力太大。

晚上總會做噩夢,有時甚至知道自己在做夢,可以讓夢境按照自己的想法來進行。②

有時也會被噩夢驚醒,醒來後又很難入睡,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會被周圍的噪音驚醒。

睡眠不好,學習效率也低,整個就是惡性循環。

一個高質量的睡眠,與奢侈品沒有區別!

試試看吧,不知道今天晚上又會做什麽樣的噩夢。

這裏是哪裏?哦,是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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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專時期的教室。

壞了!今天是——

易言與被偷東西的女生做同桌。

易言曾經無數次後悔。

她當初不應該替別人背黑鍋,承受本不屬于她的災禍。

她不必如此忍辱負重,她不必如此瞻前顧後。

她應該對那個丢東西的女生說清楚,應該表達她的憤怒。

想到自己曾經所受的委屈,易言終于站起來了,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對那個女生吼道:

“我不是小偷!我沒有偷你的零食!”

“你憑什麽說我是小偷!你誣陷我!”

“你冤枉我!”

“你不可以把怒火發洩到我的身上!”

“你憑什麽帶着班上的同學孤立我!”

“憑什麽你不開心就要拿我撒氣!”

易言漲紅了臉,眼淚早已落下。

她瞪着對面的人,那個讓她18歲時就開始了無盡恨意的人。

“你對我吼什麽?”

女生毫不在意,平靜地回了一句話:

“我問你,你對我吼什麽?”

頓時,易言好像被踩住了尾巴一樣,不敢說話,就像是18歲那年一樣。

自己的咄咄逼人和對面女生的彬彬有禮形成了對比。

受害者粗魯地對施暴者表達自己的憤怒,比施暴者更像施暴者。

在不知情的第三者看來,行為粗魯、精神崩潰的人是施暴者,保持冷靜與優雅的人才是受害者。

如果要實施報複,受害者就必須要保持優雅,尤其要保持穩定的情緒。

當然啦,也會有些人認為沒必要這麽斤斤計較,這麽久之前的事情應該忘記了。

魯迅先生曾說過:“損着別人的牙眼,卻反對報複,主張寬容的人,萬勿和他接近。”③

做一個心地善良的伥鬼,是世界上最簡單的事情,只要輕描淡寫說一句,“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你幹嘛抓着不放?”

瞧多麽簡單的事情啊!

如果可以,再補上一句“別那麽小肚雞腸”,就可以倒打一耙,替加害者推卸責任,指責受害者的不通人情,以此表現出他們這群旁觀者的“高貴”與“神聖”。

女生平靜的語言,毫不在意的神情,給予了易言更大的打擊。

原來,這件事情,施暴者早就忘記了,她們早就擁有了幸福的生活。

只剩下受害者的易言被困在原地,無法擁有新的生活。

原來,過了這麽多年,自己依然沒有辦法處理當年的事情。

易言崩潰地笑着流淚。

醒了。

擦擦眼角的淚水。

打開手機,淩晨三點。

距離天亮還有三四個小時。

一個人陷入受害者情結時,會一直被困在自己受傷的回憶裏,無限循環。

我是不是死在校園霸淩裏了,我現在擁有的一切——是不是只是死亡前的幻覺?

易言陷入混亂。

她們當初為什麽認為我是小偷呢?

因為我不合群嗎?

因為我不和她們一起愛看棒子劇?

因為我不和她們一起去逛街?

因為我總是在琴房練琴,還不在宿舍裏看電視劇看到半夜?

因為我喜歡早睡早起?

還是——單純因為——我是窮人的孩子?

窮人家的孩子一定是小偷嗎?

貧窮即是原罪嗎?

如果貧窮就是罪惡,窮人應該被判處死刑的話,富人的金錢從何而來?

到那個時候,窮人和富人的劃分界限是多少?

這個世界總會有窮人的,沒有窮人,富人從哪裏收割財富?

以前看《流行花園》就不太明白,為什麽一群人因為無聊就可以校園霸淩別人,長大了更不理解,甚至覺得惡心。

被霸淩的人和霸淩他的人在一起,有病吧!

作者到底怎麽想的?!

受害者愛上加害者,這是哪個校園暴力的加害者幻想出來的白日夢?④

因為有錢,所以可以?

易言不禁想起自己寫的第一本小說,高中時期的她滿腦子都在想怎麽發家致富,于是她把作為女主角的自己寫成了全國首富。

現在想想真是後悔,應該寫成為全世界首富的。

從小就唯唯諾諾的易言,就連做夢都是那麽的小心翼翼,都不敢大膽一點。

經歷了現實的拷打後,現在的易言老實了。

小說主角都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普通小人物,因為她只接觸過底層小人物,就算去寫有錢人,也不過是塑造了一群偷穿有錢人衣服的窮人。⑤

富人們的生活到底有多麽的優渥,是窮人窮盡想象力也無法描寫的,就像——窮人的艱難是富人無法想象的。

窮人的貧窮,可不只是金錢的貧窮,更是精神上的貧窮。

“因為我生活在底層,進入了小說也是被欺淩的底層。讀書20年,努力到現在,我也只是一個路人甲。我不會是那個幸運的小說女主角的。”⑥

易言再次入睡前如此想着。

在焦慮和噩夢的夾擊下,開題答辯結束了,易言順利通過了。

有的同學就沒那麽幸運,有的選擇了“女性主義”為切入點,因為太敏感了被否了,有的同學選擇的研究對象被“封殺”了,只能更換研究對象。⑦

易言真心慶幸自己選了一個不知名作家,沒人在意,風險系數小,安全。

安全就好,能畢業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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