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期待他
期待他
白薇薇伸了個大懶腰“啊,總算是能看到頭了,再把這一部分盤完,就能回去睡覺了。”說着又跟顧徽說“多虧你過來幫忙,專業的就是不一樣,比請財務專家靠譜多了。”
這年頭的財務專家們噱頭比實力強的太多,他們事情出的比較急,當初發現財務領導和法務領導勾結,程寧直接就讓兩個人不要再來上班了。
這兩個位置太重要,如果他們想的話完全可以架空程寧,只給程寧留個空架子公司。
再看看這些日子以來的奮鬥成果,他們實際上也已經在謀劃這麽做了,幸好發現的及時。
顧徽客氣的恭維道“白總這些天也辛苦了。”
一個純搞技術的,因為被程寧拉上賊船,發現船上有窟窿後還不能跳船逃跑,因為公司可信的人就這麽兩個,只能硬着頭皮突擊公司管理技能現學現賣,只能說搞技術的人學習能力真的很強了。
白薇薇壞笑:“別叫我白總,叫我學姐就行了。咱倆不從程寧那裏論,咱們是一個學校出來的學姐學弟。”說着偷偷看了旁邊辦公桌上一臉認真的小李,小李連個眼神也沒給他。
挫敗!
顧徽也悄悄觀察了下程寧的反應,程寧……也沒什麽反應。
她還在傻呵呵為着前一句這點盤完就能回家睡覺了開心呢,這會正在算這點盤完到底有多久。
“今天!”她大聲的宣布:“今天我們搞定!正好今天周四,今天我們就算通宵也要搞完,周五全公司放一天帶薪假!大家這段時間都辛苦了,明天我要一覺睡到天黑哈哈哈。”
算了,程寧是個從上輩子開始,就非常鼓勵他獨立社交。換句話說就是個不怎麽會因為異性和他交流而吃醋的人。
如果她真的到了吃醋的那一步,那可能就不是吃醋了而是生氣,絕對是已經有人對他上手達到肢體侵犯的程度了,或者是對他表達了羞辱似的騷擾,她才會憤怒的找人算賬。
更何況顧徽是一個會主動和異性保持距離的人,他倒是,從來沒有體會過吃醋的感覺。
白薇薇對顧徽的小調戲沒有收獲到期待的結果便也洩了氣,談起了另一個話題“程寧你說,走掉的兩位真的只是自己勾結侵占公司財産嗎?”
這次事情發生的突然,財務領導又是突然開掉,這麽多的人和事,他們一直沒來得及讨論這個話題。
“那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支持她們了。”程寧收起微笑。
“哦?這麽說你心裏已經有猜疑的人了?”
顧徽能感覺到程寧的心好似突然一下子從極度興奮轉到了極度消沉,他是第一次在感受到程寧有這麽脆弱的時候,以往程寧在他面前是全能全知的,好像什麽困難到了她這兒都能迎刃而解。
她就像是一顆大樹一樣為他遮擋外面的風風雨雨,只給他安靜祥和的生活。
他擡起頭看向程寧,也想知道到底是誰。
可程寧沒有說話,她好似陷入了某種思緒。過了一會,程寧忽然對白薇薇說“啊,幹了這麽多天頭都要炸了,陪我去樓上吹吹風吧。”
說完領着白薇薇出去了,只留他和小李兩個人在辦公室裏。
小李擡頭看了眼一臉疑惑的顧徽,笑着說:“女人總是這樣,關鍵的時候就湊在一起說小話,生怕被男人知道了影響他們的決定……別理她們就好,我們做好自己的事兒,反正她們做好決定自然會處理。”
“是啊,不用管他們。”顧徽站了起來舒展了下四肢,問小李:“要不要陪我去喝杯咖啡?不能她們兩個跑出去偷懶了,我們兩個死命的在這兒幹活,我們也去喝點東西活動一下吧。”
他們去了茶水室,小李向來貼心,體貼的向顧徽解釋咖啡機的用法。
他說“這個咖啡機是程總買的,那個時候她沉迷研究咖啡,非要買專業級的咖啡機,我們勸不動。結果這個咖啡機買來只有我和前臺一個小男生會用,連她自己也不會用,最後程總只好又買了一臺膠囊式的放在旁邊給大家用。程總自己不會用卻只想喝這一臺的,所以她每次要是想喝咖啡就會指使我們兩個給她送過去……不過我可不會慣着她,我一次都沒給她打過這一臺的,慢慢的她也就不找我了。嘗嘗看,雖然工序複雜,是不是比膠囊版的好喝很多。”
顧徽“榮幸,喝到程總也喝不到的咖啡。”
兩個身材健碩,身高180+的大帥哥站在逼仄的茶水室優雅的喝着咖啡,這場景什麽人過來都要多看兩眼。
不一會兒就有小姑娘過來圍觀,還沖顧徽吹口哨。
顧徽:“貴公司的成員組成确實年輕。”
小李說:“不用理她們,她們不敢的,都是群涉世未深的小丫頭片子,如果她們真的湊上來你就揍她們一頓就好了。”
小李說話的時候沒有壓低聲音,便是故意說給外頭的女生們聽得,果然她們聽了都做出一副生氣的模樣,還有個沖他吐舌頭。
一個女生問他:“你們這幾天都神神秘秘的躲在總裁辦做什麽呀,快兩星期了,搞得我們都看不到你了。”
小李“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兩周前開掉的人你不知道?”
另一個女生邊說“哎呀,可惜可惜,我們看不到小李你倒是無所謂,就是辰辰見不到程總了老是想得慌。”
“哇哦~!”周圍人便一片起哄。
這時顧徽才注意到人群中有一個相貌出衆的小男生,他對這個男生打過招呼,好像是……前臺?
哦,那就是公司唯二和小李一樣會用咖啡機的人。
顧徽眯起眼睛,警覺起來,也就是說,是那個在程寧想要喝到滿意的咖啡時,會不怕麻煩,使用複雜手續的咖啡機給她制作咖啡的人。
小李說“你說人家想程總了,但我怎麽是你一直程總程總的問呢?到底人家蔡辰辰想程總還是你想程總了啊。”
“哦~”周圍人又是一片不懷好意的調笑聲。
她也不怕,直接問小李“李曉哥,你旁邊的就是咱們新來的財務總監嗎?”
小李看了顧徽一眼,笑着說“那也不一定,得看人家願不願意屈尊在咱們這種小公司任職了,這位顧徽顧總可是來自跨國大企業。”
然後又說“不過呢,顧總來不來任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程總剛剛說如果大家今天任務完成的又好又快能超出預期的話,明天就給大家放一天,你們在這裏閑逛不幹活的話,我看挺懸能放假的。”
“別別別,我們這就去幹活!”一聽有假可放,大家也不摸魚在這兒插科打诨了,四散逃開各自幹活去了。
只有那個叫做蔡辰的在人群散了之後磨磨蹭蹭的過來和小李搭話“李曉哥,你們最近真的好忙啊,我看門禁記錄,你們這幾天都天天熬到淩晨呢,真可怕。”
蔡辰是前臺,又權限看門禁記錄,自然也能知道他們都是幾點下班。
“怎麽,你也想加班到淩晨?要不你提申請,我給你批?”李曉是總裁秘書兼任管公司行政,所以這個蔡辰算是他下屬的下屬。
“不是的,哎呀,李曉哥就是愛開玩笑,我是擔心你們的身體,可別幫身子熬壞了。還是要多注意注意身體,那個……我做了一些紅棗核桃餅幹,你們拿回去加班的時候墊墊肚子。”
他手裏拿着一個手工的零食盒,上面還花了手繪畫,不過顧徽一眼就注意到盒子上裏他寫了一個[辦公室]三字,心內了然——懂了,醉翁之意不在酒,這個是次要的,等會還有更重要的。
果不其然他又拿出了另外四份小包裝的“我還分裝了小份的,你,白總,顧總,還有程總一人一份。可以晚上帶回家慢慢吃。”
“嗯,辰辰有心了”小李喝完最後一口咖啡,放下咖啡杯,随手接過他手中的盒子,顧徽拿走了小的四份。
蔡辰就有些着急的提醒說“別錯了哈。”
顧徽一副不懂的模樣看向小李,小李心想你都不懂我也不懂,一臉茫然看向蔡辰辰。
蔡辰指了指盒子包裝上的字說“我在這裏标了記號,都有你們的名字,我知道兩個總和小李哥喜歡的糖量不一樣,所以是分開做的。”他解釋說“程總喜歡甜的所以是十分糖,白總上次體檢血糖太高所以是無糖,小李哥你的是三分糖,這位顧總我不太了解,所以放的是和辦公室那份一樣的七分糖。”
“辰辰真有心。”
回到總裁辦公室,小李挑眉看向顧徽:“你還真打算把這個十分糖給程寧啊?”
顧徽拿起那份用彩色馬克筆寫着[程寧總]三個字的小餅幹看了一會,回想起第一次見面小李的提醒,笑着問小李:“你以前處理過很多次這樣的事?”
小李:“我早就說過,程總是個大美女。”
“那你以前會把這種東西給她嗎?”他從未見過程寧帶這種東西回家,也從未聽到程寧談起過,那麽最大的可能就是這位李曉李總秘私下解決了。
小李一臉無所謂“嗨,一般情況下程總的那份都是最好的,好東西憑什麽要讓程總一個人獨享,她又吃不完,拆開包裝放在辦公室大家一起吃呀。程總這裏經常有人過來做彙報,你一個我一個就分完了。”
他說着從櫃子裏翻出來一個大號果盤提給程寧,動作迅速的拆開幾個小份的餅幹盒。
程寧那份的盒子裏果然暗藏玄機,打開後包裝紙裏面掉出來一個粉色的小紙條,小李迅速的把紙條和包裝盒一起扔進了垃圾桶。
小李沖他笑了笑“見諒了,這幾個都是情窦初開的小男生,反正程總不會給他們反饋,碰個幾次壁他們就自己縮回去了,你不知道靠譜員工有多難招,又能用的我是不想再去面試的。”
“多謝。”
另一邊,程寧領着白薇薇去了露臺。
白薇薇其實不太能理解,剛剛那個辦公室裏的都是自己人,有什麽好避開的。
可程寧卻面色沉重,半響才說:“薇薇,可能你不會往那上面想。可我覺得,他們是我母親的人。”
“!”
“別露出這麽震驚的表情啊,你會讓我懷疑自己猜錯了的。”程寧釋然的笑着,一點也不像是懷疑自己猜錯的樣子。
“為什麽?”
“或許是為了考驗我吧。”程寧只覺得諷刺“也不知道我這次算不算是通過了考驗。”
“可是……你不是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嗎?”白薇薇不解,就算是富一代對富二代的考驗,這做的也太過了。“咱們大學時期辦公司就開始盈利,後來集團也注資咱們公司,咱們給集團帶來那麽多的利益……”
程寧打斷他“只能贏得了正當的競争可遠遠不夠,還需要會權謀,能在陰謀詭計中活下來。”
這個猜測并不是憑空出現,她從很小的時候隐隐察覺。只是那時不敢相信或者說是她不願意承認,經歷了這麽多事情之後她終于不能不正視:“我又不是母親唯一的女兒,就算沒有我,她也可以選別人。”
“她只想要最好的。”程寧說。“她只想要延續程家的榮耀。”
就如同她小的時候,母親對她說的那些話。
“哭什麽哭,一個女兒家怎麽這好哭,你是我程菲的女兒,不許哭!”
“你是我程家的嫡女,怎麽只能考到這個分數,你連你那些庶出的姐姐妹妹也比不過嗎?”
“我像你這麽大時,已經能幫着你姥姥去南亞開拓新市場了,你看看你,還在搞什麽小兒科的東西。”
“這次做的還不錯,不過還是不夠,你趕快把擔子挑起來,我才能騰出手去做大事。”
這麽多年以來,母親的期待仿佛猛獸一般一直跟在她的身後,追着她不停往前跑,一直往前,一直跑,不能停。
有時候她也會想要母親的抱抱,可等來的永遠只有壓的人喘不過來氣的要求。
她不能否認母親對她的重視,這種重視是前一世她從沒有感受過的,母親是認認真真地把她當做程家繼承人去培養的。
這些是她那些庶姐妹們所不能享受的,母親的眼裏只有她這個還算優秀還算可以培養的程家繼承人,其他子女壓根都不在她的視線內。
所以她們嫉恨她,她們很不得她死,這樣母親的視線才有可能轉移在她們身上。
父親也永遠只會說“別辜負了你母親的一片心。”
呵,一片心。
可這不是她想要的心啊。
程寧深吸一口氣,對白薇薇說“一開始我也不敢相信,可以數據不會騙人,當排除掉其他的可能性,剩下的這個再怎麽難以置信也是真的。所以……”
程寧攥緊手中的咖啡杯“所以我也不知道,到底該不該讓顧徽來。”
白薇薇輕聲的問“你是不知道該不該讓他卷入這灘渾水是嗎?我不是你這麽大的家族出身,所以可能不太完全理解,但其實我們家也不是簡單的三口之家,我覺得我可能可以提供一些參考意見。”
白微微的母親也非常花心,家庭宅鬥也是從小經歷。她頓了頓,說“你家既然已經同意你娶他,他免不了要卷進來的,那晚進來不如早進來。”
不,不是的,程寧低着頭,只覺的內心一片沉寂。
我是不知道該不該給他這樣的期待。
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就算是從嬰兒時期就在這裏,可是适應了這麽多年也沒有能夠适應的了,她在周圍人期待的目光中長大,每日只覺得惶恐。
她惶恐着,迷茫着,希望能有一個上一世媽媽那樣的角色來溫暖她,給她無私的愛,這一世的母親是沒有希望了,于是她從社會身份映射中對标到了這一世的父親。
可這一世的父親卻只會跟她說:你要再努力一點啊,爸爸付出那麽多全是為了你,爸爸只有你一個女兒,以後可全靠你了。
她被父母的高期待所裹挾,一路走來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如果哪一次不小心行錯踏錯,她就會充滿負罪感。
或許是這樣的經歷直接影響到她的愛情觀,導致了她只喜歡能力強的男性。
一開始她想着我要找一個愛人,這個愛人能夠幫幫我。那時她還沒有從上一世的人生觀中走出來,擁有和上一世一樣少女夢幻:希望愛人能是一個大英雄,踩着五彩祥雲來拯救她。
後來見過的男人多了,對這個世界男性有更清醒認識的程寧放棄了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她便想要找一個另一半,但要足夠有能力——起碼不能拖累我。
不要拖累我,不要對我有要求,不要對我有過高的期待,在我疲憊的時候可以抱抱我。
只要這些,只要這樣就好。
直到她認識了顧徽。
這個男人足夠有能力,他撫育院出身,卻能和從小就享受最好教育資源的她一樣,考入同一所頂尖大學,在大學時還成為了學校學生會的骨幹。
他頭腦清醒,在被呂青梅甩了之後,沒有自怨自艾,而是迅速的走出失戀的陰霾。
他性格獨立,從未将嫁人當做人生目标,在大學也沒有放松,以管培生的身份進入跨國大企業。
這樣的顧徽讓她重新燃起了少時的幻想:是不是她又可以期待一個英雄一樣的愛人。
追求他的過程中,她更是發現了他性格底色中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堅韌、不服輸、不甘于居人之下。
于是她使勁了渾身解數,終于把他追到手中。
後來發現女尊世界的男性在愛情中會天然的陷入被動和弱勢,便耐心的鼓勵他,引領他,栽培他。
她一直都期待着有一天他能主動站在她的身邊。
可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時,她卻感覺到了迷茫。
這樣真的好嗎?
她自己痛苦于母親的期待,現在要将這種期待投射到他的身上嗎。
他……能承受的了嗎?